克洛利安绿色的双瞳直直地锁定着少女，箭矢随时可以在下一秒刺穿对方的心脏
但她没有立刻动手
她有问题
“你刚才在干什么？”克洛利安维持着拉弓时的气息，对少女开口：“你在这么多地方讲话，是你传教的方式吗？”
“不，我并非传教，”少女纯白的袖子露出半截手腕，此时正毫无保留地将双手展开给克洛利安：“我只是，在向他们阐明一个正确但是没有人注意过的可能性”
克洛利安皱眉
异端总是会把信仰埋藏在各种话术之中，引诱人们上钩
但她不能确定
“你要阐明的，是什么可能性？”克洛利安继续逼问
“我会给你说明的，”少女唇角微微勾起，向克洛利安走去
“再向前一步的话，我就不会给你说明的机会了，”克洛利安冷漠地警告对方
“别紧张，尖耳朵的小姐，”少女停在了原地，看向克洛利安的眼神十分冷静：“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
“你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少女顿了顿，微笑着说
“虚无的臆想，你为什么觉得我们所在之所不是真实的？”克洛利安立刻笃定地反驳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周围的一切，其实都是世界之外的某个神明捏造的？”少女继续问
“当然，原初之神塑造了这片大地，我们都是祂的孩子，”克洛利安没怎么迟疑地说
“不，我是说，世界之外的神明，”少女仍然微笑：“这个世界也好，你所说的原初之神也罢，全都是那个意志所构造的，你认知里的所有都限制在这个世界内，所以你无法想象世界之外神明的模样”
克洛利安的眼瞳微微地颤了一下
“然而，更可怕的是，你完全无法知道那位神明的喜怒哀乐，也许祂永远不会看你们一眼，也许会在下一瞬间将这个世界毁灭”
“你，难道不担心这种可能吗？”
“空口无凭，你所说的只不过是臆想，”克洛利安很快平静了回去
“那如果说，我有办法证明呢？”少女的微笑愈发阳光
克洛利安的呼吸微微加快了
她一咬牙，松开了捏箭的手
箭矢飞出，少女带着微笑被击碎成了花瓣
克洛利安用力地闭了闭眼
她离开了
......
糖水铺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喂，你说，《天国》的NPC是都能过图灵是吧？”吕健小声地附耳艾雅：“那问他们这种哲学问题不会出问题吧？”
“所以我也觉得非常不妙啊...”艾雅同样小声地回答：“这些问题明显都是针对NPC身份问出来的啊，但凡世界观有些bug都要被证伪，难办到不行”
切尔诺大陆中没有所谓正统的科学观念，并且神明的概念也是存在的
这也意味着，世界之花的那些言论对于NPC来说要更有蛊惑性
并且，对于他们，那些“如果”，都是真的
也就是说那个少女对克洛利安说的，其实都是事实
“大家...有什么头绪吗？”克洛利安有些紧张地对其他人说：“她说那些话的意义在哪里？她想通过这些话表达什么？...”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默，不知如何应答的时候，啃完龟苓膏的正兰开口了：
“她那么说是想要让你觉得你现在的生活没有任何意义，”正兰一本正经地拍了拍克洛利安的肩膀，说：“从而让你变得颓废，让你传染别人，然后让世界毁灭”
克洛利安被正兰这一套说得有些发愣：“但是...我确实没办法反驳她，她说的东西都可能是真的”
“那你觉得这个世界是假的吗？”正兰反过来问克洛利安
克洛利安一怔，随后微微地低头，抿着嘴角摇了摇：“不，我觉得这片大地很真实”
其他人都是一愣
“我是上一任守林人收留的弃婴，”克洛利安的声音不高，但是清晰：“我的童年就是薄雾之森里的树和伊泽卡”
“森林并不孤独，祂有祂的朋友，祂有祂的娱乐”
“风能带来许多不能说谎的消息”
“伊泽卡的产卵期到了，风向随着暴雨的节拍舞蹈”
“树叶每年会在雪之前落下，每一片都铭刻着这棵树一年的生活”
“森林里的河流，在冬天会有冰块飘在上面，就像是神明扔下来的镜子”
“我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即使是假的，创造这片森林的神明，也该是善良又温柔的吧？”
克洛利安微微闭眼，轻轻地叹出一口气：“嗯，即使，是假的”
说这话时，克洛利安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又像是放下了什么，显得有些释然
“谢谢你，拉奇，”克洛利安接着对正兰微笑了一下：“与其去考虑这个世界是否真实，不如多去享受一会儿这个不一定真实的世界，不是吗？”
“嗯，”正兰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至少确定克洛利安已经放下了这档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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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G公司内部
监视着各项参数的员工终于松了口气
显示屏上有一串数据：
“Clorian：Anthropogenesis：82/100”
本来，这个数据的趋势是不断走高的，并且维持在一个十分接近一百的数值
不过它现在忽然开始下降了，并且下降得很快
这个数值，是G公司用来实时监控《天国》内NPC的“觉醒程度”的，数值越接近一百，觉醒程度越大
说是觉醒，但是实际上这种数值高了并不好
NPC就是NPC，他们的所有行为逻辑都需要受到特殊的限制，让他们在拥有尽可能的自由的同时不与游戏本身冲突
而一旦某些NPC通过某些方式了解到了一些会与当前世界观念相悖的知识的时候，他们就可能会陷入思考，甚至“觉醒”
也就是打破次元，认识到更高维度的“玩家世界”
由于某些对于“人性”智能的法律限制，这些NPC是不被允许彻底觉醒的
一旦某个NPC觉醒，就需要官方下场，强制将这个NPC的记忆乃至存在抹除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虽然说G公司原则上不干涉游戏，但是巢内的法律是不能违反的
然而，这个正在被监控的，名叫克洛利安的NPC，显然有些特殊
首先，她在游戏内的定位就不是普通的大众NPC
其次，也是更要命的——
这个NPCtmd在社区里热度居然还不小，甚至蹭到了好几个大主播的流量，还tmd有自己的直播间
要是发生一些不可抗力迫使他们抹消这个NPC，玩家们绝对不会轻易买账的
不过还好，看数据，至少目前这种事情大概是不会发生了
负责监控的员工们齐齐地松了口气
“调取到这个NPC觉醒的原因了吗？”一个似乎是老手的员工问其他人：“这种角色要盯得紧一些，她的社区热度不低的”
“已经有人在追溯代码流了，”另一个人回答：“大概还要二十分钟才能查出来”
“行，”老员工说：“别松懈，查出来原因之前继续监控她”
数不清的电脑屏幕在宽阔的工作间里组成了两面墙，每一个似乎都显示着一些难懂的数据
这些显示器统一地连接着某处，显得这个房间充满了科幻感
当然，世界之翼哪有不科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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