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威尔森林某处,一颗红若夕阳的气球被众人小心翼翼拥在中央。他们早已脱离了原定路线,像无头苍蝇抱成一团在森林里没头没脑走了几十分钟。
也就是几十分钟的时间让他们失去了对空间的概念,连他们自己都不知自己究竟到了何处。
“他奶奶的!软脚虾,伙计们都护你、跟你走,你他奶奶的把眼睁大看看!你给伙计们带哪来了?!”
额头带疤的光头男人一巴掌拍到金发中年人的佝偻背上,可怜的中年人往前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
不过好在周围人多,中年人没有摔倒,红气球也安然无恙。
“混混!你想干什么?!”
大衣男猛地抓起光头男人的衣领,一把将他拉到身前。
“大哥,你是没长眼吗?我看那软脚虾就是在耍咱们,故意把咱们带到这么个鬼地方!”开锁匠提丘伯·埃里克斯不悦地指向金发中年男人。
“管好你分内的事情,再捣乱一次,你最好想想你会有什么下场。”普兰尼特掐掉烟,冷冷警告道。
提丘伯乏了胆,委屈摆手又点头:“好,好,好……”
普兰尼特手中用力把混混推开,回到「狱鬼」身边。
「狱鬼」摩挲着魔法石,眼神透过恶鬼面具,直直落到「红气球」胆怯的眼睛上。
他将魔法石放到「红气球」的手上。这种石头能帮助风属性魔法师更好把控环境元素的流动,「红气球」依靠这种方式为众人带路,并躲开天生拥有风魔法的精灵们。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老大,应该是环境风的流动出现了问题。”「红气球」沮丧地解释。
“元素流动有出问题?”普兰尼特拧起眉毛,警惕向四周望了望,而后给了「狱鬼」一个眼神。
后者点头,普兰尼特随手将全身背包递给近处佣兵,一个人朝南边走去。
“原地休息五分钟。”「狱鬼」下令道,没有了「杀人枭」,管理『夺宝队』的事务就自然而然又落回了他的身上。
他语气略带烦躁地瞥了一眼「红气球」:“利用时间调整自己,做好继续探路的准备。”
“我知道,老大,我会把您带出去。”牵气球的佝偻背男人应答,深沉的眼眶里淡蓝色眼睛愈加浑浊。
听惯了这套说辞和承诺,「狱鬼」冷哼一声,独自提着物资包走开。
‘他可能是去吃东西了吧。’「红气球」小心地偷瞄「狱鬼」几眼想道,在他的印象里,「狱鬼」从未在众人面前摘下那张面具。
休息了约莫还不到五分钟时,「狱鬼」就回来将『夺宝队』众人召集起来,与之同回的还有刚才离开的大衣男普兰尼特。
“准备启程。”「狱鬼」提着嗓子说了一句,转头看向「红气球」。
金发男人一脸衰样,爬起身体刚预备施动魔法,砰的一声,手里牵着的气球就不听使唤迅速鼓动,然后给他炸了个猝不及防。
众人好奇的视线都聚焦到他这里。
他盯着手里的细线和几块气球红皮发懵,环境的风元素就在刚才又发生了多重的改变,这属实给他吓了一跳。
“他妈的,真晦气。”提丘伯没好气地原地踢脚,被板着脸的普兰尼特瞪了一眼,他才悻悻闭上嘴。
「狱鬼」刚想开口,忽而听见窸窣的脚步声,有人影边鼓着掌边从南边树林向他们走近。
“老兄,风魔法有进步啊,可惜还是练得不够,请相信在下,这不是天赋的问题。”
是失踪的「绵风」从树林里走出来了!
“「绵风」兄弟,真高兴你能和大家汇合。”「红气球」拉着气球绳小声谦笑。
“我也很高兴兄弟们满载而归。”
「绵风」扶了扶眼镜,将半个身子从夜影里走出来。众人这才发现他穿着的白袍上满身是血,头顶上的灰发已乱成躁狂生长的海带。
他嘿嘿笑了两句,摊手打趣道:“在下和几个不得了的家伙斗了几招,又被一帮精灵死追,最后也是勉强活了下来。”
「狱鬼」上下扫了他一眼,冷凝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疑问。
“「土拨鼠」没跟你在一起吗?”
“「土拨鼠」老兄?在下上一次见到他还是今晚行动开始前的时候。”
「绵风」自娱自乐地笑着,镜片后的眼睛在众人里横来竖去,扫了一阵他嘿嘿笑道:“他真不在啊?嘿,小绿鸟队长怎么也没影了?老大,他们搞不好是在哪偷偷约会吧?指不定是带着财宝私奔喽!”
「狱鬼」的眼神阴沉下来,恶鬼面具下的表情恐怕也不会好看。注意到这一点,「绵风」歉意地捂住了嘴。
「狱鬼」朝他摆了摆手,作出“也无所谓了”的样子催促道:“去把来时安排好的毒雾都释放掉,阻隔精灵追击,准备掉头返回,然后按原路线离开圣威尔。”
听到「狱鬼」下达给「绵风」的命令,一旁的「红气球」心里不由得放松下来,他叹了口气,而后怯怯懦懦缩进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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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风」站在「狱鬼」对面,一动一动,仿佛没听见「狱鬼」的话,将命令置若罔闻。
「狱鬼」严肃盯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似乎并不打算把刚才的命令再说一遍。
在『夺宝队』众人窃窃私语的时候,「绵风」才随心意般缓缓开口:
“嘿嘿嘿……没关系啊,老大!他们可不会追来了。”
“……不会追来?”「狱鬼」盯了「绵风」一会儿,“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追来?”
“……这个嘛。”
圣威尔王城郊野边陲,黑云拂动,月亮再次浮现于帷幕之上。
皎洁的月光照耀着,在「绵风」的圆镜片表面折射出一道亮光。
“嘿嘿嘿嘿嘿……”
“嘁……「绵风」,你笑什么?!”普兰尼特摔掉烟卷,脸上涌出愠怒。
「狱鬼」眯起眼,伸手示意大衣男不要靠近「绵风」,一种本能的预感让他从「绵风」身上读出了危险。
噔——
突然间,「狱鬼」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事情,后知后觉转头向人群看去,于此刻才陡然发现自己经常带在身边的——沃柏尔·瑞比特不见了。
红名冒险者们和佣兵们大多面带困惑,也有少部分人脸上带着看好戏的戏谑。
“呵呵呵,老大,您现在是……在找谁吗?”
「绵风」笑得很邪乎,他满面月光,眼睛仿佛都要弯成倒挂的月牙。
“你到底想做什么?!”普兰尼特气愤质问道。
「绵风」摇摇头,只是一味向他甩手。
“好朋友,再向老大靠一靠,对,对,靠紧老大,可千万别让老大出意外啊——哈哈哈哈!”
他说着说着,忽然大笑起来。
而后,『夺宝队』成员们纷纷拿出兵器,迅速围成一圈欲将「狱鬼」和大衣男包围。
“你们……”
「狱鬼」紧咬牙关,直到现在才发现,『夺宝队』不知何时已被「绵风」拉拢,叛变。
他瞄了一眼手中的魔法石,像是要杀人般瞅向「红气球」。
而那个畏畏缩缩的男人此刻正站在众人身后,沉沉低着头,仍是一脸的沮丧。
“哈哈哈哈哈哈!「狱鬼」,我的小可怜虫!你是那样的无情!为何要抛弃我可爱的珍妮?!”「邪恶桑姆」哭着嘲笑道。
「爬山虎」打了个冷颤直摇头:“珍妮?你是这么称呼那个马戏女的啊?”
「渔夫」顶着眼眶里两颗宛如鱼眼的浊灰眼球,大声念叨:“我这一把老骨头是快将死,却也不该是被一个毛头小子给坑害死,「狱鬼」,我也真是得敬佩你随手丢弃自己人的阴毒狠辣。”
雇佣兵们也各执一词,大多都表达「狱鬼」为了金苹果草菅人命,以及义无反顾牺牲队长「杀人枭」等人的不满。
“唉。”
「绵风」叹了口气,装出悲伤的眼神,长吟起来:“我很悲伤,「狱鬼」兄弟,你肯定不知道,就在一小时前队伍里还有不少对你抱有期待的兄弟,他们是中立派,可惜在看清你的本质后,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我,彻底从你那边倒戈了。”
「狱鬼」沉默,平静听着周围的一言一句,恶鬼面具下未出一句反驳之语。
“呼——”
普兰尼特又点燃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后长长从嘴里吐出烟丝。
他丢掉烟,习惯性用皮靴踩灭烟头。
“普兰尼特老兄,你跟着「狱鬼」兄弟很久了吧?”「绵风」邪笑,“没提前告知你这些是在下的不对,现在呢,在下也希望你能弃暗投明……”
不待「绵风」说完,普兰尼特沉声喊道:“响尾雷蛇。”
几乎同一时间,「绵风」向他斩出三道风刃。
伴随一阵刺眼的亮光闪起,一道强雷屏障出现在普兰尼特身侧。
『夺宝队』一瞬间慌了神,纷纷闭上眼睛,接收到「绵风」的提醒,几位魔法师向着「狱鬼」的位置发起进攻。
强光约十几秒后减弱,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与强光同时不见了的,还有『夺宝队』的前领导人「狱鬼」。
“一坨狗屎!”
提丘伯大骂一声,朝着普兰尼特焦黑的尸体吐了口唾沫,狠狠一脚踹了上去。
“之后任你怎么凌辱这具尸体都无所谓,当务之急先办正事。”一位雇佣兵说道。
提丘伯撇撇嘴,用看家的本领撬开了普兰尼特宝物袋里的盒子。
「绵风」面向众人,呵笑道:
“兄弟们先带上这些,现在也不是分东西的时候,「狱鬼」兄弟肯定还没逃远呢。”
…………
圣威尔王城第二宝库,地底机关室。
地底仿佛一片即将干涸的血海,刺鼻的气息飘浮弥漫,腥臭的血液在长甬道里沾黏得到处都是。
鲜血相伴余欢的修罗之路,他走到哪里,兽血也就爆到了哪里。
“哈哈、呼、呼哈哈……”
余欢喘着粗气,令人作呕的气味沿着气管进入他的身体。
他踏过石板上一具具湿漉漉的兽尸,全身几乎都快被粘稠的血液和体液混合物染成一个红色的血人。
他丢掉斗篷,一身绯红血衣在甬道内暗红血迹间极为显眼。
咚——
地表上依然时不时传来爆炸的响声,余欢捡起地上散发微光的翠绿匣子,一步步朝甬道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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