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吐血了 宋玉澜唇边挂了一丝血迹,意……
现在殷怀安对朝廷中来的任何人都没什么好印象, 钱跃晏他没听说过:
“小皇帝的亲舅舅?这钱家是什么路数?”
之前朝政都是刘太后和刘首辅把持,这小皇帝的外戚一直都是刘家,如今刘家倒了, 这亲舅舅倒是冒出来了, 别是什么牛鬼蛇神就好。
阎妄川抬头:
“钱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陛下生母被选进宫三年才被封为贵人, 生陛下时难产去世,后被追封为顺妃,因着先皇一直不曾有其他的皇子, 陛下被刘皇后抚养, 后来陛下登基朝中也从无人提起钱家,如今钱家本家有三人在朝为官,一个顺妃的父亲钱忠旺, 任左佥都御史正四品,另外两个都是顺妃的兄长, 这次来的钱跃晏是长兄, 如今是詹事府府丞正六品,次子外任知县,正七品。”
殷怀安晃了晃茶杯, 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
“这官儿都不大啊,也都不是什么紧要部门, 这一次怎么想起派一个詹事府的过来慰军?陛下是想扶持钱家人吧?”
一朝天子一朝臣,从前这朝中说话主事的是刘家, 如今刘家倒了阎妄川成了摄政掌权的王爷, 小皇帝一天天长大,想要扶持自家外戚实在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阎妄川抬手揉了揉额角,这些天就昨晚烧退了算是睡了一个好觉, 不知道是不是这断时间真的伤的太过频繁,他明显觉得精神没有从前好,头此刻也昏涨涨的:
“钱家底子薄,毕竟是陛下的母家,若是钱家子弟还算成器,拔擢一两个也是应该的,且看看吧。”
殷怀安看他低头脸色不好,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手拿下来,然后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额头:
“好像还是有些发热,我叫军医进来。”
阎妄川拉住了他:
“不用,风寒嘛,下午有些热是常见的,现在军医忙着呢,我一会儿让人煎副药就好。”
殷怀安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扯起来推到了榻上,阎妄川好悬没被他砸进被子里:
“这是干嘛?”
“风寒了就多休息,洋人一时半会也不会再来,朝中的钦差你也别操心,要是个懂事儿的我们就以礼相待,要是敢自持是陛下的外戚敢拿乔,看我怎么收拾他,睡觉,现在,立刻马上闭眼睛。”
阎妄川拉着他的手,殷怀安看着他盯着他一挑眉毛:
“看我干嘛?”
阎妄川抱着被子,故意缩在里面,一副小媳妇的样子,憋着笑意出声:
“你现在的样子好像山上的土匪。”
殷怀安也气笑了,手指在榻上那人的下巴上一勾:
“美人,叫声大王我听听。”
这顺杆爬的样子让阎妄川忍俊不禁,却见他先是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下轻轻撩起,含羞带怯地用被子遮了一下半张脸,从被子里透出一声:
“大王。”
殷怀安好像被什么东西控住了一样,恍惚了一下后脑子想也没想地一把扯下被子就闷头吻了下去。
刚刚含住那微热的唇瓣,帐外甲胄的声音就近了,孟朗的大嗓门传了进来:
“王爷,王爷,我拖回来了一条没沉下去的洋人舰船,王爷”
太过激动的孟朗连让人通报都没有就一把掀开帘子冲了进来。
后面一路跟着的喜平都没来得及叫住他,就见前面的人大马金刀地冲进去,然后和见了鬼一样火速又冲了出来,明晃晃的太阳映在孟朗有些蒙圈的脸上,什么情况?他们,他们王爷和殷大人?他们?他们嘴贴在了一起?
喜平见着他的脸色,又看了看大帐的方向,迅速了然,怕这小子胡咧咧,赶紧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将人带了出去。
大帐内殷怀安脸色通红地站了起来,直瞪着榻上的人:
“你大白天的你做什么呢。”
阎妄川
“大王,咱能讲点儿道理吗?明明是你先亲我的。”
“你,你不整这出我能亲你吗?”
阎妄川坐起身,一把将人扯了过来,两条手臂像是铁钳子一样箍住他:
“你说实话你小时候是不是练过钉耙啊?这倒打一耙的功夫炉火纯青。”
殷怀安有点儿挂不住,整理了一下衣服:
“我,我去清点一下剩下的武械。”
阎妄川也理好了衣服着了甲胄点了亲兵出了营帐:
“去叫孟将军过来,带路,我去看看那舰船。”
孟朗被喜平拉走恶补了一集有关大梁历史名人的传奇故事,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从阎家那位先祖回忆到正德帝又到梁武帝,无数前人的传奇,瞬间让孟朗觉得王爷喜欢殷大人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毕竟大梁有本事的人好像喜欢都挺喜欢男人的。
看到港口穿着甲胄的人,孟朗快步迎上前去:
“王爷,这是洋人那个头昨晚乘的船,被,被殷大人昨晚用炮火击中,今天早晨我让人下了钩子想着看看能不能勾住,结果那船沉的位置还真不深,也好下钩子,我就试着用十几条船拽,它还真能浮上来,废了好大劲才给拉回来。”
洋人的船比他们的好,想要夺船的难度比击沉它更大,有了这船日后想要仿造出洋人的舰船就没那么难了,阎妄川立刻出声:
“喜平,传信永安王,让他将他那边最好的船匠都送过来,将洋人的舰船先做出模型来。”
“是,属下这就去。”
传信到松江府的时候,宋玉澜也刚从港口回到在松江府的宅子。
“去叫二少爷过来。”
宋鸣羽上次就想着跟殷怀安到漳州,那会儿殷怀安满心满眼都是漳州战事,但是松江港这边的商船施工还需要人盯着,宋鸣羽就是这么被留下的。
起初宋鸣羽对改造商船来对付洋人还有些嗤之以鼻,觉得是以卵击石,却在前日宋玉澜给他看了漳州战报,得知殷怀安用改装的商船击沉了洋人主舰的消息后如同打了鸡血,这两天恨不得住在港口把两只眼睛当成四只眼睛来盯着那些匠人。
“二少爷,王爷叫您回府。”
港口的宋鸣羽再没了从前在京城那溜猫逗狗,游手好闲的样子,他挽着裤脚,束起了袖子,脑袋上盯着一个遮阳的大草帽,推着单轮的推车,和那些匠人一样一趟一趟地从岸上往商船上运需要的物料。
听着府上来人的话,干的热火朝天的宋二少不耐烦:
“我这还忙着呢,他有什么事儿啊?”
“王爷找您自是正事儿,小的哪知道啊,不过方才漳州来信了。”
一听是漳州的消息,宋鸣羽蹬蹬蹬跑到了岸上,套上了靴子,扯了一匹马:
“走。”
一定是殷怀安那小子搞不定,找他帮忙的。
宋鸣羽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宋玉澜的书房,他连衣服都没换,一身汗混着海水腥咸的味道迅速压过了这房内的熏香和药味儿,他两步窜到了桌案对面:
“是不是王爷和殷怀安找我?”
宋玉澜放下了手上的药茶,抬眼,这些日子宋鸣羽日日在港上,脸晒黑了不少,此刻一身短打,挽起来的衣袖还没放下,露出结实精壮的小臂,真正有了几分军中男儿的模样,再不是从前那个被送到京中转头抹眼泪,赌气不和他说话的白嫩团子了。
宋鸣羽被盯的有点儿不自在: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啊?”
他说完还摸了摸脸,宋玉澜靠在椅背上:
“没有,黑了不少。”
宋鸣羽以为他笑话他,不甘示弱地呛声:
“黑了那是有男子气概,谁像你啊,脸白的和小白脸似的。”
宋玉澜都习惯他嘴里没好话了:
“王爷来信要我送些船匠过去,你可要跟着?”
宋鸣羽轻哼;
“不是专门让我去啊?”
窗外阵阵清风吹了进来,宋玉澜正要说话就被风呛的咳了出来,喉间的腥甜让他心下一沉,来不及叫宋鸣羽出去,他立刻用手帕按住了嘴,清瘦如竹的身子弯了下去,宋鸣羽挪了两步过去:
“哎,没事儿吧?又风寒了?”
见宋玉澜还是停不下来,他伸出手给他拍了拍背,这已经算是兄弟二人间少有的和谐画面了,但是在手掌触及宋玉澜脊背上的一瞬间宋鸣羽却是一愣,因为手掌下的背瘦的惊人,他甚至能清楚地隔着厚厚的衣服摸到他的脊骨,和军中那些人浑厚的脊背行成强大的反差。
甚至他觉得他不是拍在了背上,而是拍在了一把骨头上,没来由的心理升起一股不安,他什么时候这么瘦了?
他手上没轻没重,宋玉澜被他拍的手微微一颤,宋鸣羽眼尖看到了一抹猩红,他想也没想地扯过那张手帕,上面猩红的血迹让他脑袋轰的一下空白,拿着那手帕的手都有点儿抖:
“你,你吐血了”
他反应过来之后立刻高声冲外面喊:
“来人,快来人,叫大夫过来,快去”
宋鸣羽人慌的不知道怎么办,宋玉澜唇边挂了一丝血迹,人伏在宽大太师椅的扶手上,甚至没力气撑起身子,意识渐渐抽离,只记得最后听到的,好似是一声“哥”。
第62章 兄弟缓和 这些天多修养,切记不要动怒……
顾云冉进来的时候就见宋鸣羽手中握着一个染了血的帕子, 人像是丢了魂一样傻愣愣地站在那:
“顾姐姐,你快看看我哥,他吐血了。”
顾云冉快步过去, 纤长的手指在宋玉澜搭在扶手上的细瘦手腕上, 宋玉澜的面色青白,唇上除了那一抹血迹看不出半点儿血色, 他眉头微皱,胸口处的抽痛让他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想着开口讲宋鸣羽支出去却根本没力气出声, 只能用目光扫了一眼这顾云冉。
宋鸣羽心里慌的说话都发颤:
“顾姐姐, 他怎么了?怎么会吐血呢?”
顾云冉对上宋玉澜的目光,微微侧目看向身边的人:
“你又气你哥了?”
宋鸣羽傻眼,想了想他刚才说的话, 他刚才也没说什么啊,就说了一句他像小白脸, 就, 就这一句话就能把他哥气吐血?不能吧,他之前说的比这过分多的了他也没事儿啊。
但是他有点儿怕顾云冉,对上她的目光就心虚, 顾云冉开口:
“先将人扶进去。”
墨砚上前熟练地撑起了宋玉澜的身子,宋鸣羽也下意识地扶住了宋玉澜的手肘, 他和宋玉澜平常就一个在京城一个在苏州,偶尔见到面也是不对付, 少有肢体接触, 此刻手下一握才发觉他手臂细的吓人。
顾云冉给人施了针,用了药,宋玉澜意识有些涣散, 顾云冉掀开寝殿的帷幔出去看到了等在外面着急心虚都写在脸上的宋鸣羽。
“顾姐姐,他,他怎么样?”
“风寒入骨,不耐操劳,被你一气正激的火气上涌,这才吐了血,我已经针灸用药了,这些天多修养,切记不要动怒动气,不然,你怕是没哥哥了。”
最后一句话直接将宋鸣羽震在了原地,刚才看到宋玉澜吐血那一瞬间的惊慌害怕还有余悸地没有褪下去,他是嫉妒父母对哥哥好,也气他哥把他一个人丢在京城,但是他绝对不希望他有事儿,再怎么样他就这一个哥哥了,他低下头喏喏出声:
“我知道了。”
待人都出去,屋内恢复了寂静,宋鸣羽却还是像刚才的样子一样站在那里,眼圈却有些红,他害怕,他有点儿怕要是宋玉澜真的一下子死了怎么办?
半晌床幔里传出一个低哑无力的声音:
“杵在那做什么呢?”
宋鸣羽吸了一下鼻子抬头,上前两步掀开了帘子,宋玉澜脱了最外面的罩衣,只着了中衣半靠在床头,锦被拉到了腰腹上面,神色疲态难掩,唯有那双眼眸依旧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他一眼看到了宋鸣羽那红通通的眼睛:
“哭了?”
宋鸣羽很不适应现在的气氛,抹了一下眼睛,下意识嘴还硬:
“被药味儿熏的。”
说完之后又想起现在宋玉澜容易被他气死,立刻又找补:
“是刚才墨砚端着药碗在我眼前晃,也不严重,你,你好点儿了吗?”
兄弟俩的关系除了小时候,这些年一见面宋鸣羽就没什么好话,如今好模好样地说话宋鸣羽反而浑身都不自在,宋玉澜倒是挺喜欢他这别别扭扭的样子,就像小时候他明明喜欢到他的院子来玩,还非要找蹩脚的借口一样,眼底含了笑意:
“嗯,还没被你气死。”
“我也没说什么啊,你现在怎么这么小心眼。”
宋鸣羽话虽然不是太中听,但是声音软糯了下来,倒有两分撒娇的感觉。
宋玉澜抬手按了按胀痛的额角,斜眼瞥了一眼杵在榻前的人:
“你这几日回来吃过几顿饭?次次回来都是我叫人三催四请的,好容易回来一次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说我是小白脸。”
从前对于宋鸣羽的出言不逊,宋玉澜一贯是听了当没听,今天为了圆顾云冉的话倒是第一次说出来,宋鸣羽难得有点儿脸挂不住:
“好了,我,我之后不说了呗。”
宋玉澜放下手,抬头:
“船匠我已经着人点齐,明日一早你就跟着去潮州吧。”
本来宋鸣羽是挺想去潮州的,尤其是听说殷怀安他们打了个打胜仗,他也憋着一股劲儿,但是现在看着宋玉澜的脸色他又有些不放心,好歹,好歹也等他风寒好了再走吧:
“我就先不去了,反正王爷也没指名道姓地叫我去,港口还有好些商船等着改呢,我走了没人看的这么仔细,这可都是要上战场用的,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载着匠人的船队是第二天一早出发的,宋鸣羽亲自又清点了一遍送船队出发,只是这天晚上他比往天回去的都早,且回府第一时间就是去宋玉澜的院里,人还是别别扭扭的,说不出什么关心的话来,但是却也知道管住嘴巴不乱说话气人了。
墨砚自小服侍宋玉澜,也算是看着这位二少爷长大的,如今二少爷与王爷的关系能缓和他比谁都高兴,看着小少爷想关心又不得章法的样子,他状做不经意地提到王爷喜欢吃状元阁的点心。
果然第二天下午宋鸣羽一看太阳西斜,到船上最后检查了一番就匆匆骑马回城,衣服也没换直奔状元阁,进去之后才想起来墨砚也没说宋玉澜喜欢吃哪样点心,就财大气粗地每一样都被装了起来,顺带买了一只自己最爱的酱板鸭,一路提着油纸包又骑马回府。
到宋玉澜院子的时候他看着满地的血吓了一跳,差点儿将手里的点心都丢出去,嗷的一嗓子喊出来之后就直接冲了进去:
“哥。”
正坐在桌案后的宋玉澜被这一声惊得瞬间抬头,就见宋鸣羽被门槛拌了一跤,人飞一样地扑在了厅中的地毯上。
宋玉澜赶紧起身:
“怎么了?”
宋鸣羽抬头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他哥干净的一尘不染的靴子,他一个打挺爬起来,上下打量宋玉澜:
“你是不是又吐血了?”
“我没”
话没说完,他忽然想起院子里的血:
“院子里是糖饼刚才吃的那只兔子留下的血。”
宋鸣羽的表情空白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糖饼和兔子的关系:
“啊。”
宋玉澜好笑出声:
“我要真吐了那么多血,现在哪还有命在,前两日出发的匠人到了漳州,今日阎妄川的信件正好被糖饼带过来,其中夹着一封殷怀安的信,信中还问你港口船只改造的进度,一会儿你来回信好了。”
说完他目光又向下看:
“手上拎的什么?”
宋鸣羽刚才卡了个狗吃屎,现在连还涨红着,他蹭的一下把东西往宋玉澜的桌案上一放,故作不在意地出声:
“就顺路经过状元阁,买了点儿点心,顺路给你送点儿。”
宋玉澜眼底染上笑意,却故意出声:
“状元阁改地方了吗?港口到状元阁怎么顺路了?”
宋鸣羽被他说的脸上挂不住:
“哎呀,你吃不吃,不吃我拿走了,你管人家改不改地方呢?人家赚银子给你啊?”
宋玉澜一把按住了他要去拿点心的手:
“吃,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还要回去?不过,状元阁赚的银子倒是真要给我送过来。”
宋鸣羽立刻看向他,宋玉澜重新坐了下来,将油纸包拿过来慢条斯理地拆开出声:
“状元阁有母亲从前投的两成干股。”
宋鸣羽怔愣了一下,他知道他们王府有银子,产业多,甚至比朝中很多显贵之家都要富有,从前母亲对他花银子甚少限制,他从不似其他府中的公子靠月钱过活,交朋好友的用银子,随时到账房就能支到银子,但是家里的产业父亲,母亲却从未和他提过分毫。
宋玉澜是世子,这些都是他的,他不嫉妒,但是心里还是不舒服,他们不喜欢他,只喜欢大儿子,连着分家能给他的那一份也都给了宋玉澜。
第63章 殷主任开大收拾钦差 那你盼着我哪日一……
宋鸣羽心里酸溜溜的, 他就不该和宋玉澜比,只要和他哥比,他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 他从小就是心里有什么事儿都写在脸上, 宋玉澜只消一眼就能将人看透:
“娘将干股给我的时候交代说羽儿还小,整日溜猫逗狗的, 干股给了你怕是没两日就被捧着你的那群富家子给逗了去,让我待你大一些成了亲再交给你。”
眼前耷拉着脑袋的人瞬间抬头,娘是想着他的, 他就知道, 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瞬间就有了光彩,唇角都止不住地往上勾,刚想出声, 谁料宋玉澜话锋一转,手中端着药茶的茶盏出声:
“你如今也及弱冠, 不小了, 也该成亲了,你可有喜欢的姑娘?或者想要找个什么家世的?我也好备下礼,帮你提亲。”
宋鸣羽睁大眼睛不知道他哥怎么还忽然催婚了:
“我不想这么早成婚, 人家古人不是云过吗,先成家再立业, 如今洋人都打到家门口了,我成什么亲啊, 再说你都还没娶亲, 怎么管起我来了。”
长幼有序,要找媳妇也是他先找。
宋玉澜一愣像是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在整日斗蛐蛐,养孔雀的弟弟嘴里听到先立业这三个字, 他忍不住抬眼细细打量弟弟,板正的身姿比从前结实了不少,举手投足没了从前那股子嬉皮笑脸的浑劲儿,倒是有了几分正经武将的利落劲儿。
宋鸣羽迎着他的目光忽然想起什么贼兮兮地凑到他身边:
“你为什么现在还不成亲啊?”
他说完之后又忽然想起焰亲王和他哥差不多大,两人私下关系也不错,焰亲王没成亲如今喜欢殷怀安,那他哥?不会吧,他哥喜欢男人?他忽然又想起了自家那位和成武帝合葬的祖宗,忽然觉得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宋鸣羽挣扎了片刻期期艾艾出声:
“那个,你要真,真是喜欢男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爹娘应该不会怪你的,毕竟咱家有喜欢男人的根,要怪也怪不到你头上,让他们找咱祖宗说理去。”
宋玉澜抬眼顿了片刻,虽然这话过于离谱,不过这小子能自圆其说也省去了他的麻烦,他撂下了茶盏,叹了口气,这口气在宋鸣羽的眼里简直就是他已经承认了,天呢,他竟然能猜中宋玉澜的心事,他出息了。
“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就不隐瞒了,坐吧,说起来我们兄弟二人也少有静下来说说话的机会。”
宋鸣羽有些恍惚地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就听身边的人开口:
“我是不会成亲了,自然也就不会有子嗣,但是永安王府的门楣总要有人支撑,如今看来也只能靠你了,待你有了子嗣,我便上书请封他为世子,来日继承王爵。”
宋鸣羽听的一愣一愣的,他这辈子都无缘的位置,他儿子生出来就有,一点儿心思藏不住的宋二少下意识出声:
“便宜那小子了,凭啥。”
宋玉澜忍俊不禁,眼底带了笑意出声:
“那你盼着我哪日一病呜呼吧,这样就不用便宜你儿子,你可以直接承袭王爵了。”
宋鸣羽听到一病呜呼那句话忽然跳起来,使劲儿拍打了宋玉澜三下:
“呸呸呸,你说什么屁话呢。”
一双黑白分明有些肖似小狗的眼睛带着些不安又生气地盯着宋玉澜,这人有毛病吧,说话也没个忌讳。
小崽子的巴掌没轻没重,打的宋玉澜的手臂都生疼,但是心底一个地方却有些酸涩,虽然这小崽子自小缺心眼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是到底也是这世上和他最亲的人,要真是有那一天,他微微合眼敛去眼底沉重的底色:
“好,不说了,不过这事儿你要心里有数,你也及了弱冠,今日在军中做事也算牢靠,也该接受些府中之事了,从明日起,你每天下值之后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我书房,我亲自教你。”
第二日清晨,一排船队自北驶入漳州港,正是奉旨督军的钦差钱跃晏一行。
殷怀安今日难得换上了从没穿过两次的朝服跟着漳州水军提督孟朗到了码头,阎妄川这几日风寒反复,每每都是到了上午退烧,到了傍晚热度又起来,昨晚烧了半宿,他守着人半宿,本来就困,此刻恨不得赶紧接到钦差回去抱着人睡一觉,结果就见那船队已经驶入港口,但是磨磨蹭蹭的半天不见人下来。
反倒是一群穿着像是御林军的人先下来,两排人扯了地毯出来,将毯子铺在下船的台阶上,就这一个举动殷怀安的脸色就冷了下来,这是来督军还是来走秀啊。
锣鼓齐响,禁军开路,一套流程走下来差不多过了两刻钟,这才在簇拥之下下来了一队人,为首的穿着正六品朝服,年龄瞧着三十多的样子,模样不提,神色瞧着是压不住的那股子春风得意。
孟朗心底对这种排场嗤之以鼻,但是来人是当今圣上的亲舅舅,再嗤之以鼻他也得捏着鼻子热情又客气地迎上去,殷怀安却是在后面不咸不淡地跟着,听着孟朗穿着正四品武将朝服对着六品钦差规矩地来了一套颂圣的套词。
钱跃晏目光看了看身边:
“怎不见摄政王?”
孟朗下意识看向殷怀安,殷怀安那股无名火已经烧到了头顶上,摆架子的狗屎玩意:
“摄政王此刻在巡营,如今南境洋人压境,没什么比寻营还重要,钱大人说是不是?”
钱跃晏对上殷怀安冷色的目光,他知道火离院这位副院正是阎妄川的人,但是如今他是钦差是皇上的亲舅舅,代表的是皇上,心底虽然有些发虚,却也直起腰杆:
“殷大人说的是,只是陛下口谕还是要当着王爷的面宣读。”
如今的小皇帝还没亲政,不能下发谕旨,但是可以宣读口谕,如今朝中都对那位摄政王多有猜疑揣测,他此次来也是要让南境的兵将知道,大梁不光有摄政王,还有陛下。
“既然是陛下口谕,钱大人应当沐浴更衣之后去拜见王爷时再宣读。”
殷怀安的半点儿也没想着给所谓钦差留面子,他这话就差明摆着告诉钱跃晏少在军中摆钦差的谱,这军中只有他拜见阎妄川的份,听得孟朗眼皮都直跳,看向殷怀安的目光越发崇敬,他发现这位殷大人看着乐呵呵的和谁都好说话,却专干狠事儿,结果那晚在海上压住洋人炮火将人家主舰都给轰了,现在更是连钦差的面子都敢下。
殷怀安没那个你来我往攀交情,耍面子的功夫,直接叫人引着钱跃晏到营中准备好的营房下榻。
孟朗小声凑过来:
“殷大人,中午设宴招待一下钦差大人王爷可会过来?”
自从见识到那些商船上出自殷怀安之手的火炮威力后,孟朗对殷怀安就开始一口一个殷大人了,虽然他比殷怀安还高一品,但是值得,那晚仅仅是商船装上那炮都那么大的威力,这要是给他水军的舰船上都换上这火炮,那他睡觉都高兴的合不上眼。
何况这位和摄政王好似还有点儿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关系,现在别说叫殷大人,叫殷大爹都行啊,他赶忙和这位大爹确认一下一会儿宴席上王爷来不来,要真是不来他好找说辞圆过去。
殷怀安斜眼看他一眼,如果他没记错昨晚孟朗还去阎妄川那里哭穷,说是水军军费吃紧。
“你钱多的烧得慌吗?有钱设宴请他们不如给阵亡的将士多发点儿。”
孟朗人都有点儿傻眼,这,钦差来了设宴款待是规矩啊,这位爷说的这些话王爷到底知不知道啊?谁来救救他。
殷怀安知道孟朗难做,所以在将钱跃晏送到营帐门前时他直接开口:
“钱大人如今南境军中军费吃紧,这困境想必朝廷也是知道的,这从前钦差到哪自然是要款待一二,但是如今不同,这军营上到摄政王下到兵卒都是吃大锅饭的,没人是例外,这些日子吃食上还望钱大人包容一二。”
钱跃晏眼皮一跳,他是听过焰亲王治军及严,但是他可不信摄政王真的会和将士同食,这就是阎妄川借着这个由头给他下马威,他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王爷千金之躯此事上是不是过于苛待自己了,过犹不及啊,此事实在没有必要。”
这话说的好似阎妄川在做戏一般。
本来已经准备转身回去的殷怀安眼皮一跳,脸色当下就冷了下来,不知道是战场上染的血腥气,还是他本身骨子里就带着一股戾气: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周围所有的人都察觉出气氛不对,钱跃晏心头一虚,嘴唇微动,正准备狡辩两句,就听殷怀安的声音冷沉如冰:
“此事实在没有必要?主将与兵卒同食在钱大人心中竟然是没有必要之事?陛下派你来是体将士之苦,察南境之危,不是让你到军中摆做官老爷的谱,今日你下船用的那几十米的地毯的银子你知道够发多少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吗?
今日本官就会上书朝廷,我就是想问问,陛下和朝中百官是不是都觉得主将与兵卒同食没有必要,问问这南境将士浴血奋战不说,是不是还要挤出银子来供养钱大人。”
钱跃晏的脸色都白了,细看之下嘴唇都有些哆嗦,从前李氏是正经外戚,如今李氏倒了,陛下对他们也算恩遇,在朝中谁不卖他两分颜面?
再者他虽然品级不高,但是也混迹官场多年,在朝为官,即便是多有看不顺眼面上也会一团和气,像殷怀安这样不留余地直接撕破脸的人他为官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听着他的话心里才开始发慌,殷怀安若是真的这样上书,朝中拿阎妄川是没办法,但是降罪给他却是轻而易举。
殷怀安不再与他废话一句,转身就走,他不知道这个背影在孟朗看来有多潇洒。
第64章 吻住,我们能赢 殷大人请过目,写的可……
阎妄川巡营回来, 按了按一跳一跳的额角,抬手松了一下扣的很紧的护腕,就见大帐的帘子被骤然掀开, 进来的殷怀安火气已经烧到脑袋顶上了, 浑身上下都写着不爽,看到阎妄川一屁股坐下, 连珠炮地出声:
“我给你得罪人了,实在没忍住。”
阎妄川都不用问经过,光是看殷大人的表情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到一边亲自给殷怀安倒了一杯茶放在他手边:
“来, 消消火,钱跃晏惹你了?”
殷怀安眼里的火苗还在往上乎乎的窜:
“人家不是来当钦差的,是耍排场给你下马威的, 下个船地毯铺路,锣鼓齐鸣, 禁军开路, 人下来就问你人呢?人家等着你站在底下恭候人家呢。”
殷怀安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开始对着阎妄川告状,相比殷大人这个外来人口,阎妄川对朝中钦差的做派还是了解的, 摆排场这些他心中有数,听着这些倒是早有预料。
殷怀安叹了口气, 找回了几分理智出声:
“他要是只讲讲排场我也能忍他一二,但是在他眼里就是没把底下的兵将当成人。”
听着殷怀安说着钱跃晏在大帐前说的话阎妄川才真的沉下脸色:
“你做的没错, 这样的钦差没必要留。”
若是放在从前, 阎妄川为着避嫌即便钦差说话做事有些过火他也能忍,但是如今南境本就军心不齐,打的艰难, 他需要给朝廷敲个警钟,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心中要彼此有个数,说一句不好听的,若是朝廷此刻真的和南境将士离了心,就如今的局势朝廷怕是只有分裂这一条路。
殷怀安抱着茶杯干进去一杯,垂着眼睛没看阎妄川只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有私心,他是个相信人心本性的人,他从不信现在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日后会让阎妄川有什么善终,不如早早就在阎妄川心里给那小皇帝上上眼药,别到时候狠不下心来。
阎妄川抬手在殷怀安额头上弹了一下:
“憋什么坏呢?”
殷怀安一把打掉他的手:
“没良心了?我是为了谁得罪了钦差,还说我憋坏,走了。”
说着他站起身就要走,阎妄川赶紧将人拉回来,一把扣住了他的腰:
“别,别走。”
殷怀安本也是逗他了,转过头来心安理得地安排任务:
“我话都放出去了,这个钱跃晏我必须要参他一本,你给我写奏折。”
到了大梁他虽然也担个官职,但是朝也没上过两次,就更不用说奏折了,半点儿也不会写。
阎妄川坐到桌案后面,殷怀安书童一样站在他边上磨墨,一边磨一边指导:
“你懂怎么写吧?你先说钱跃晏排场大,穷奢极欲,着重描写一下那个地毯,那地毯目测得七八十米,我可听说这一米地毯一两金,一个六品官用这也不怕烫了脚,还有要说他不知体恤将士,不愿和将士在一个大锅中用饭,还讽刺当朝摄政王,最后你还要上个高度,你不是会引经据典吗?给他扣几个大帽子,扣成过街老鼠,让他没脸回朝廷。”
殷怀安越说越来劲儿,磨墨的手恨不得在砚台里搓出火花来。
阎妄川忍不住憋着笑低头写,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家这位还是个告状能手。
最后他落了笔,等墨干才拿起来:
“殷大人请过目,写的可还合公的心意?”
殷怀安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将折子举起来,不错,阎妄川的折子不是那种没事儿要秀一秀文采的酸秀才,写的简洁明了,一眼望去字他都认识。
“很好,写的就是我想说的,你起来,我抄一遍。”
摄政王赶紧起身给殷大人让位置。
这边折子写的顺当,另一边钱跃晏是真的慌了神儿,进了大帐之后,进出只有端茶送水的亲兵,这军中真就半个将领都不曾来,他虽然自持是皇上的亲舅舅,但是到底这些年刘太后掌政,他们除了朝会几乎就没见过皇上。
这一次陛下有意提携外家,这更是他自陛下登基以来做的第一个正经皇差,若真被人抓到了短,怕是陛下也没法回护他,这么一想他是真的坐不住了,起身整理了朝服:
“请向摄政王通禀,下官求见王爷,还有陛下口谕未曾宣读。”
他就不信他有皇上口谕,阎妄川能不见他?
还不等殷怀安这本奏折抄完,那边通禀的声音就传来了,殷怀安冷哼一声:
“你去吧,人家还有口谕呢。”
阎妄川未曾刻意摆出派头,以往在北境军中如何待钦差,现在就如何,不曾出言相向,也不曾有任何笼络,规矩地听完口谕之后也没什么旁的话讲,他久居高位,又常年战场冲杀,身上自带一股让人不敢放肆妄言的气势,钱跃晏是真的怕说错话触怒他,犹犹豫豫只是变相服软,阎妄川只当没听见:
“钱大人与本王一样,都是给朝廷办差的,各自办好分内的差事就好,钱大人巡视军中只管去,需要人手也可与本王说,军中条件简陋,倒是委屈钱大人了。”
钱跃晏现在哪还敢提别的,下船时的风光是半点儿也没了。
人出去后殷怀安才从后面出来:
“哼,软骨头的玩意,朝中要都是这样的人,这仗打的都没劲。”
他过去用手背贴了一下阎妄川的额头,阎妄川握住他的手:
“不烧了,宋玉澜送来的船匠到了,怎么样?”
殷怀安知道他问的是他们能不能造出这样的船,这几日船的事儿一直是他跟进的:
“现在有个大概的草图了,但是细节方面他们需要一边拆一边复原再研究,不过这造价你可得心里有数,保守估计一艘洋人的舰船至少二十万两。”
户部的奏报他也看过一些,大梁的国库情况比他想象中要好点儿,毕竟他从前那位老乡把该打的仗都打了,后面的成帝也算是个英主,打通西域,再加上这几十年来没有大规模的战争,大梁海上,西域两处通商,倒是给国库攒下了点儿家底。
但是有攒家当的皇帝,就有败家的皇帝,先帝虽然少年登基,但是半点儿也不影响他撒钱的能力,他喜欢风雅之事,生活奢侈,上行下效,弄的朝中奢靡之风盛行,远的不说就说几月前还是纨绔子弟的宋鸣羽,他在府里给养的孔雀修的园子就不下千两。
这世上没什么比打仗还烧钱的事儿了,如今战事一起,宛如一只巨大的吞金兽,不断消耗着那已经被先帝挥霍一波的国库。
阎妄川按了按鼻梁:
“银子我会想办法,先让那些匠人弄出船的模型,先做小一点儿的下水试行。”
殷怀安趴在他肩膀上,难得贴心地给他揉了揉脖子:
“你估计这场战争多久能结束?”
“洋人现在像是贴在大梁腿上的一块儿狗皮膏药,想要撕下来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两三年吧。”
建立真正有战斗力的水军是需要银子和时间来堆叠的,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儿。
殷怀安笑了一下:
“没事儿,稳住,我们能赢。”
他话音刚落就见阎妄川有些诧异地看过来,下一刻他就被一只手臂带到了阎妄川的怀里,然后一个微微带着药味儿的吻就压了过来:
“唔”
他被吻的有点儿迷糊,下意识抱住阎妄川。
半天殷怀安不想白天擦枪走火,这才用手抵住那人的胸口,两人分开,呼吸都有点儿不稳,阎妄川满眼都是怀里的人:
“吻住了,我们能赢。”
殷怀安没文化真可怕。
第65章 宋玉澜和宋鸣羽交心 你别过来啊,你有……
书房中, 宋鸣羽盯着眼前跟天书似的账本眼睛都快花了,他揉了揉眼睛,努力聚精会神地继续看账本, 但是没一会儿瞌睡又来了。
“当当”
宋玉澜抬手敲了两下桌子, 宋鸣羽赶紧一个激灵地抬起头来,正对上对面那人微深的眉眼, 他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他父亲请来先生教他,他那会儿皮, 先生课下留的文章从不背, 后来他就被母亲送到了宋玉澜的院子里,那时候宋玉澜看着他背诗文的表情就和现在一样。
忍不住宋鸣羽又用上了小时候的三板斧:
“我想去茅厕。”
宋玉澜慢条斯理地撩起眼皮,侧头吩咐:
“墨砚去请顾大夫过来, 二少爷一刻钟已经去了三次茅厕,怕不是有什么毛病。”
墨砚忍着笑意立刻应道:
“是。”
宋鸣羽赶紧起来:
“哎哎哎, 别去, 我又不想去了。”
墨砚看向宋玉澜,见那人摆摆手他这才又立在一侧。
“从小你不想背书就用上茅厕做借口,如今都及了弱冠还用这个理由。”
宋玉澜的语气中难掩嫌弃。
宋鸣羽挠头烦躁出声:
“哥, 这帐也太多了,别说是一个时辰, 就是给我三个时辰我也看不完啊,不如直接把掌柜的都找过来, 我问一问就都清楚了, 也省了看账本的功夫。”
在他看来在这里看账本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宋玉澜听着这天真的话心里都想叹气:
“掌柜嘴里的话你最多能信六分,看这账本就是为了让你看出其他四分, 行了,今日先看到这儿,你和我说说你方才看过的地方哪里存疑?”
宋鸣羽是个从小就四处花银子的主儿,虽然从未管理过账目,但是这些花钱地方的门门道道他是清楚的紧的:
“去翠云楼顶层阁楼吃饭的人,除了席面钱和酒水钱,来往的客人都会在临走时留些赏钱,一般最少是一两银子,我从前都是最低给十两的,顶层一共四个阁楼,一月算下来也不少钱,但是这账目里一月才百余两,少了一大块儿。
还有多宝阁
春藏楼”
宋鸣羽作为一个混迹各大酒肆茶坊的消费大户,另辟蹊径,这账还真没能蒙过他。
这林林总总地一说完宋鸣羽才惊觉这账里少了多少银子。
“这些黑心的掌柜,凭白眯下这么多银子,可不能就这么算了,现在打仗多花银子啊,我听说王爷那边想仿造洋人的舰船,一艘就是二十余万两。”
宋鸣羽火急火燎的,恨不得明天就打上门去立刻将从前的银子都给要回来。
“哥,王爷那边艰难,我们家有银子得出点儿啊。”
宋玉澜看着自家弟弟这一副恨不得掏空家底支援前线的样子沉默了一瞬开口:
“现在还不行。”
宋鸣羽恨不得跳起来:
“为什么?王爷打洋人可是为了大梁啊,要是南境都沦陷了,我们也跑不了。”
“坐下。”
宋鸣羽又坐下了,但是眼睛直勾勾地谴责他哥小气。
宋玉澜眸色微深,也是时候和这小混球明明道理了:
“如今焰亲王府不光掌着北境军,南境军也在阎妄川的辖制之下,我们永安王府并非开朝封王,自武帝到如今,朝廷对永安王府也算礼遇,那是因为永安王府从不涉及兵权,祖父在时永安王府在江南赚的大笔银子都充做了水军军费。
父亲在时除了奉诏也从不去京城,更是将手下的产业交出去了一部分,到了我们这一代,永安王府子嗣不丰,唯有我们兄弟二人,我身子不好未曾娶亲,而你打小就是个小纨绔,做事不想后果,我知道你一直怪我送你一人到了京城。
但是那是没法子的法子,刘士诚一直对我们府上掌着的海上商路垂涎的紧,再留你在南境,你只要犯半点儿错处,就是刘士诚和刘太后对王府开刀的借口,只有送你到京城,放在朝廷的眼皮底下才能让朝廷的人放心。”
宋鸣羽有些心虚,从前在南境他自己什么样自己清楚,但还是忍不住嘴硬:
“那,那你就那么在乎商路,要把我送出去换商路。”
他喏喏出声的模样没来由的有点儿委屈。
宋玉澜眼底有些厉色:
“你真当洋人是忽然打过来的吗?”
宋鸣羽一下抬头,被这句话弄的有点儿懵:
“他们提前还打招呼了?”
不是吧?洋人什么时候这么有礼了?
宋玉澜额角直跳,闭了下眼睛:
“墨砚把他给我拉出去,照着脑袋打两棍子,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
墨砚作势要上前,宋鸣羽可是知道他哥这个贴身的侍卫虽然名字颇为文雅叫墨砚,但是可是个实打实的练家子,他赶紧窜起来躲在椅子后面,一只手指着墨砚,一边看向他哥炸毛:
“你别过来啊,你有话就好好说,动什么手?你要敢打我以后我都不过来跟你学看账了。”
宋玉澜气笑了,就这么大出息。
宋鸣羽思及刚才宋玉澜的话,难得体会到了点儿他的不容易,主动给他倒了点儿药茶:
“所以,之前你就在海上得到过消息?”
他们家海上生意多,不说与洋人,也与番邦各国有些消息往来,他哥能提前知道一些倒是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儿。
“不过是从细枝末节中揣测出来的,刘士诚的德行我清楚,那是个棍子不打在自己身上从不觉得疼的人,即便南境失守,他也能守着大梁的半壁江山继续享福,海上的财源岂能落到他的手里?”
宋玉澜的面色冷了下来,宋鸣羽想起刘士诚在东南半岛失守后一直求和的样子也终于明白了宋玉澜的心意,自己在京中混了几年换他们家守好海上的财路确实是值得的,他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有些不自在地出声:
“那你怎么不在我去京城的时候和我说这些呢。”
宋玉澜哼笑一声:
“那会儿你撒泼打滚半句话也听不进去的模样你自己忘了?再者那时洋人还不曾有动作,我若是和你说了,你定会觉得是我编出来的借口,弄不好人刚到京城就与旁人说了去,到时候刘士诚还不给王府扣个里通外敌的帽子?”
宋鸣羽那一点儿气焰也被压没了,人还有点儿心虚,因为他好像真有可能干出宋玉澜说的事儿来。
“那,那你现在与我说,就是因为我已经不是过去那样不懂事儿了是不是?”
兄弟俩的目光在空中相碰,宋鸣羽的眼里有一种急切期待被认可的模样,宋玉澜不忍将最坏的打算告诉他,笑了一下点头:
“嗯,从大沽港战之后确实是长进了不少,大了,懂事儿了。”
宋鸣羽听了这话耳朵尖都有点儿泛红,明明之前他恨不得让孔咬掉宋玉澜的屁股,但其实他还是很希望得到那个从小就什么都比他强的哥哥的认可,现在真的听到这样的话了他还有点儿难为情。
宋玉澜瞧着他的小模样眼角眉梢都舒展了不少:
“怎么脸红了?”
“没,没有,热的,这屋子太热了。”
不等宋玉澜出声他就赶紧抢着又出声:
“那你方才为什么还说不能给王爷银子抗击洋人?你留着海上的财源不就是为了应对洋人吗?”
宋玉澜叹了口气:
“才说你长大了,就又不长脑子,如今陛下幼小,阎妄川独掌大权,朝中不知多少人猜忌忌惮,这个时候我们永安王府的银子入了摄政王的手里,你说让陛下和朝廷如何想?是我们王府真的有意抗击洋人,还是结党营私,与摄政王图谋不轨?”
第66章 反推式喷气炮弹 一群殷主任的亲卫军就……
宋鸣羽空了二十年的脑袋今天有一种忽然被填满的感觉, 直到晚上回了自己的房中都还在想白天的事儿,他哥的意思他大约摸明白了,就是银子是要给焰亲王的, 但是不能当着朝廷的面给, 要给的合理又隐秘。
因为漳州港口的两次大捷,洋人从前长驱直入的气焰似乎收敛了一些, 开始盘踞在广西广东一带,这也给了阎妄川喘息的时间,他直到光是让炮火的射程赶上洋人的还不行, 他们需要有真正让洋人震慑的武器, 他开始尝试将弹道修正的理论应用在现有的火炮上。
阎妄川掀开大帐帘出来侧头问:
“殷大人还在山上?”
喜平瞧着他们王爷黑着的脸色点了点头:
“是,殷大人刚才着了人回来说中午不回来了。”
自从阎妄川的风寒好了些,殷怀安就是整日整日不见人影, 两人的交流最多就是清晨打个招呼,然后到了晚上阎妄川正准备和人说会儿话, 殷怀安就像是在外面野完刚回来的渣男一样, 留下一句有话明天说后倒头就睡。
要不是知道殷怀安那一上头就没白天没黑夜的劲儿,阎妄川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养了一个小白脸了。
“走,瞧瞧殷大人去。”
出去之前他顺路寻营, 今日的营房中气氛分外高涨,原因很简单, 昨日冶铁司着人送来了一万套新的铠甲,正是按着殷怀安在京城时画出的图样做的。
阎妄川人还没走近, 就听着校场中那些大老粗的声音:
“这铠甲是不是和王铁蛋他们身上穿的一样?”
“王铁蛋他们牛哄哄的, 上次海战回来我想看看他身上的铠甲都不让看。”
“他宝贝的和媳妇似的,谁都不让碰。”
“但是那铠甲是真好,那晚上我眼睁睁看着弹片射过来, 本来以为他不死也残,结果人回来什么事儿都没有,说是弹片卡在了甲槽里,愣是没穿透。”
“你们说这和他们的一样吗?”
一群兵换上了新铠甲,互相摸摸搜搜地看细节,其中一人开口:
“我看着差不离,我和王铁蛋他们营中一人是老乡,看到过。”
“你们说凭啥王铁蛋他们就能穿这么好的东西?这铠甲之前可是连孟将军都没有。”
有个人神神秘秘地出声:
“你们还不知道吗?王铁蛋他们那一营的人那是从黑甲卫中选出来的精锐,是殷大人的亲兵,那铠甲就是殷大人做出来的,第一批就给了这些精锐。”
如今这漳州军中人员混杂,有黑甲卫,有漳州水军还有阎妄川之前改编过来的兵将,消息也是各有各的渠道,现在开始扎着脑迪互换消息:
“这个我知道,听说这位殷大人是火离院的天才,是秋院正的亲传弟子,现在好像比秋院正还厉害,那天晚上能击中洋人主舰靠的那些在天上飞的火鸢,就是殷大人做的。”
“我还听说在京城被围的时候殷大人两炮打退了洋人救了王爷。”
“对对对,殷二炮说的就是殷大人,真是厉害。”
“是不是跟着殷大人就有好武器用啊?我看王铁蛋他们不光铠甲好,用的火铳都和我们不一样。”
“殷大人真是厉害,和朝里那些只会摆排场的大人不一样。”
阎妄川就站在后面抱着手臂听墙角,越听嘴角扯的越高,听着这些老兵吹殷怀安就跟吹他似的开心,听完之后营都不巡了,直奔后山。
人还没靠近就听到了稀稀拉拉一会儿一声的火炮声,王铁蛋手下的兵将此刻正围在外面不准任何人进去,看到阎妄川这才过来行礼:
“王爷。”
“通禀一声,就说我求见殷大人。”
没一会儿灰头土脸的殷怀安从里面跑了出来,脸上左一道右一道像是小鬼儿似的:
“你怎么来了?”
阎妄川抬手在他脸上擦了擦,挥了挥手,身边的亲卫有眼力见地退了下去,他这才凑近,微微低头,鼻间像是要蹭到殷怀安的眼角:
“再不来看看,我怕你忘了我什么模样。”
青天白日的,殷怀安被这硬朗的美颜暴击灰扑扑的脸上有些发红:
“耍什么流氓?走带你瞧瞧好东西。”
阎妄川被他扯着袖子带了进去,这才发现后山的一个小山谷中都是靶子,中间是一个和从前模样都不太一样的炮:
“你新做的?”
“还在试验阶段,不太稳定。”
阎妄川绕着红炮一圈,心痒痒:
“殷大人给我开开眼呗。”
殷怀安一扬眉,抬手一挥:
“铁蛋,准备,给王爷露一手。”
阎妄川一回身这才看到身边黑的像是刚从矿里刨出来的人,王铁蛋看到王爷一咧嘴一口白牙和漆黑的脸行成鲜明对比:
“王爷。”
阎妄川被他这脸色弄的忍俊不禁:
“你去挖煤了?”
王铁蛋挠着脑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没一会儿几个人就架好了炮,殷怀安亲自给阎妄川指了一个位置:
“看到那山顶上的旗子了吗?瞧我给你打下来。”
阎妄川微微眯眼看过去,找了一下,这才看到那山头上迎风飘着的彩旗:
“这少说有四千米了,炮弹能射过去?”
军中如今射的最远的火炮大约也就是将近两千米,还是经过了一轮改良延长了两三百米,但是如今这个距离已经不是所谓远一点儿的问题:
殷怀安一脸得意:
“四千五百米,你瞧着吧。”
随着一声令下,殷怀安一把捂住阎妄川的耳朵,按着他蹲下,身边的人也早早有经验地蹲下捂住耳朵,一群人像是山里的地鼠一样蹲了一排,只见那炮弹射出去之后瞧着速度慢了,阎妄川以为这是失败了,却不想就在这个时候那炮弹砰的一声响像是放了一个响屁一样,冒出了大量白烟,随后那原本已经减速的炮弹愣是想着踩了弹簧一样再次发力射了出去。
只是角度有些便宜,没炸到旗子,却将旗子边上的山头炸出了一个坑,坑里被炸出的尘土将旗子埋了进去,也也姑且算是射中了旗子?
殷怀安有些尴尬:
“那个都说了还在试验阶段,有些误差也是正常的。”
却不想这所谓的误差也已经震撼到阎妄川了,眼底的震惊不加掩饰,能射四千多米的火炮,若是运用得当已经可以在相当程度上弥补水军舰船速度不如洋人舰船的差距,他知道那炮能射那么远的关键应该就是刚才那一股白烟:
“这火炮中间响的那一下是什么意思?”
殷怀安蹲在地上用小棍给他画了个炮图:
“我是给炮弹底部加了一个反推装置,简单来说就是当炮弹射出去速度开始衰减的时候,底部填充的弹药再次爆炸,冒出反向喷射的白烟,推动炮弹继续往前飞。”
阎妄川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殷大人这脑袋是怎么长得,这样的法子你也能想出来?”
殷怀安被夸的稍微有点儿心虚,毕竟反推作用力的理论他是用的现成的,不过片刻之后他就欣然接受了阎妄川的夸奖,毕竟知道理论是一回事儿,能做出来又是一回儿事儿,他就是很厉害嘛。
他微微眯着眼睛,得意洋洋的样子,直想让阎妄川将人掳到大帐中。
“一会儿我去给你猎兔子,晚上给殷大人加餐。”
“真的?我好久都没到烤肉了。”
对面的人眼睛一下就亮起来了,阎妄川立刻理了理衣服起身:
“我这就去,你今晚记得早点儿回来。”
一群殷主任的亲卫军就这样看着他们王爷像是个毛头小子讨好媳妇一样火急火燎地去猎兔子了。
第67章 会师松江 你是不是身体不行啊,火力不……
殷怀安的折子弄的朝中几日早朝上的气氛都十分微妙, 如今这位殷大人是谁的人,朝中没人不清楚,一个人摄政王的心腹, 一位是当今陛下的亲舅舅, 谁也不愿搅合进这场权利的角逐中,但是如今钱跃晏还在南境, 这事儿总要处理,却又谁也不愿意看这个头。
最后有一个性格十分耿直的御史石金方上奏,言语间对钱跃晏讲排场铺地毯的行为严加指责, 认为他有负圣恩, 不但没能让南境将士体会陛下恩沐之心,还很容易在军中招来怨气:
“陛下,如今应当立刻召回钱跃晏, 另择钦差前往南境。”
钱家的姻亲郑庆宝出言辩驳:
“陛下,钱大人是朝中钦差, 更是皇亲, 刚一落地就被殷怀安如此下了脸面,说明南境军中有见不得人的事儿,并不想让钱大人多留, 这才上书弹劾。”
郑庆宝的话一落地,整个议政宫中鸦雀无声, 这话若是跟着应和了,那就是坐实了猜疑摄政王在南境图谋不轨, 若是不应和, 又恐怕让龙椅上的小皇帝心生不满,这样的诛心之言谁也不敢擅自发声,更不敢抬眼看如今陛下的面色。
李赢此刻也有些不安, 他也没有想到只是派钱跃晏做钦差人才刚到就能弄出这么多乱子,他下意识看向下首站着的冯庆,却不想这一幕被周清安都看在了眼里,他发觉陛下太过依赖这个冯公公了。
冯庆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这件事儿就这样在朝中当了几天的糊涂官司。
周清安却在朝会后去见了李赢,如今南境打仗,朝中一应后需他都要过问,每日也只能抽出半个时辰的时间来教李赢,这半个时辰弥足珍贵,所以周清安甚少说些杂事,多是用在课业上。
而今日周清安却没有继续讲授课业,而是松散了态度开口:
“陛下,今日我们不讲书,只聊聊朝中之事,对于今日朝中争论,陛下如何看?”
李赢已经换下了朝服,着了一身明黄色的常服这龙袍,对比刘太后在时,如今的李赢比那是多了几分气势,与人说话的时候目光已经不会闪躲,虽然年纪还小,却已经见出了几分天子的尊贵。
“钱跃晏行事铺张确实不该,殷大人斥责此处也无不妥,只是钦差毕竟是奉皇命行事,如此也太过偏激,应该各大五十大板。”
其实今日的事儿也让他心里不舒服,他看了钱跃晏来的折子,毕竟钱跃晏是他的舅舅,殷怀安是个五品官,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当着南境武将的面斥责于他,其根本就是没将他放在眼里,但是在周清安的面前他还是没有刻意回护这个舅舅,因为他隐约觉得周清安不是很赞同他拔擢钱家人。
这一日不知周清安和陛下说了什么,第二日早朝李赢便下口谕着钱跃晏回京。
旨意到南境时,殷怀安轻叱一笑,并不曾放在心上,钱跃晏走与不走对他来说都一样,不过他也猜得到,此事他在小皇帝那里怕是已经挂上一号了。
阎妄川则下令,潮州水军在此整顿,而他则带一队人马先行去松江。
并且向朝下了一封政令,着户部筹措水军造船款项三百万两。
此刻前往松江的船上,殷怀安总算是闲了下来,拉着阎妄川窝在船舱中,一个劲儿地扇扇子,阎妄川瞧着他热的脸颊红扑扑的样子,也给他打扇子:
“有这么热吗?”
殷怀安斜觑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身体不行啊,火力不旺,这天儿这么热你不热吗?”
殷怀安是个26度就会开空调的主,完全受不了南方的夏天,属于扛热必须靠外挂的那类人。
身边那人似笑非笑:
“我火力旺不旺你不知道啊?”
殷怀安将他手拍下去:
“别惹我啊,我热着呢。”
阎妄川让人端了冰进来,殷怀安看直了眼睛,对啊,他怎么没想起来,古代早就有制冰的法子,这几天他光去想着没空调了,没想起来还能用冰,有了冰盆,这船舱中的温度慢慢下来了一点儿,两人这才提起军费的事儿:
“三百万两,你确定朝廷会给?”
阎妄川双腿交叠靠在一边的软塌上:
“不确定,这政令到了朝中免不得口水官司,且先让他们去打吧。”
殷怀安凑到他身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被人一把抓住了手指:
“你就任他们打着口水官司?”
阎妄川将人拉过来,无奈地笑笑:
“为了在南境整军,我成立了军机处,如今开口就要三百万两的水军军费,朝中怕是早有些人将我看做随时可以反的乱臣贼子了,如今除了任他们说还有什么法子。”
殷怀安垂眸看了看那人敛下的眉眼:
“你这得过且过的态度可不像你哦。”
阎妄川的眼底的情绪复杂:
“这世上最难打的仗不在陆上也不在海里,而是在人心里,朝中人若是认定了我是乱臣贼子,我如何说如何做都没用,不如借着他们此刻敬畏,将洋人赶跑再说。”
如今的朝中是对他既防又怕,只要怕就好,只要怕他就是逼也要逼着他们给银子给粮,大梁已经没有第二条路了。
船靠松江港已经是傍晚,宋玉澜亲自到了港口来接,宋鸣羽更是老远就迎了过去,算算时间他都有两个月没见到殷怀安了,还有点儿想他,不过他又看了看一直走在殷怀安身侧的摄政王,他又觉得也没那么想了。
阎妄川和殷怀安直接住到了宋玉澜在松江的府中,宋玉澜晚上设了宴,几人也都算是相熟,殷怀安惊奇地发现这一次宋鸣羽对宋玉澜好似没有之前那针尖对麦芒的那股针对劲儿了。
席间阎妄川和宋玉澜说话,宋鸣羽也和殷怀安低着头咬耳朵。
殷怀安:“你和你哥关系缓和了?”
这小子终于开窍了?
宋鸣羽:“算是吧,他身体不好我不和他一般见识。”
他抬眼就看到了殷怀安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你这是什么眼神?”
“看二傻子终于长了点儿脑子的眼神儿,不对,你不会凭空有脑子,说吧,你是不是气着你哥了?”
他是第一次在亲兄弟的身上感受到了上天赋予基因的参差,也衷心地佩服宋玉澜的涵养,要换是他有宋鸣羽这样的弟弟,他估计早就脑淤血了。
果然他在这货的脸上看到了心虚。
“我,我也没所什么啊,就说了一句他像小白脸,他就吐血了,吓死我了,你知道多吓人吗?”
那天的场景现在宋鸣羽回想起来都有些心哆嗦,现在可算是抓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连着饭后都抓着殷怀安不放,愣是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像是倒豆子一样都说给他了,他晚上喝了点儿酒,此刻脸红扑扑的,嘴里叨叨叨的不停。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我哥撑着一座王府在朝中也不容易,哎,其实也不怪我吧,他也从来没和我说过。”
殷怀安看了看他生生把傻缺两个字给咽了回去。
“反正我现在是知道了,我哥送我去京城是为了保住我们王府在海上的商路,这商路很赚的,我哥是准备用在军中的,你以后可不能瞧不起我了,要不是我在京城中卧薪尝胆,哪来那么多的军费啊?”
宋鸣羽已经很自如地从刚开始还有点儿心虚愧疚说到现在已经颇为自豪得意了,深深的觉得自己这几年被他哥送到京城实在是太值了。
殷怀安的嘴角都忍不住直抽:
“学会一个成语也不是一定要用,你见过谁家卧薪尝胆是每日在朝中溜猫逗狗,手下还管着一群小弟?”
宋鸣羽在朝中过的是尝胆的日子吗?他日子过的比现在龙椅上坐着的那位都滋润。
第68章 比谁脸皮厚 你那老三样快歇歇吧,之前……
殷怀安饭后被宋明宇拉着出去说话, 进来屋子的时候,阎妄川已经解了外面的铠甲,只着了一身深靛色束腰中衣。
长身玉立, 正坐在厅中的桌前泡茶, 瞧着模样是在等他。
宋玉澜的府中条件自然是比之前在漳州军中要好了太多,殷怀安一进来就看到了拔步床上那松软细糯的被子, 忍不住凑过去,珍惜地用手摸了摸:
“我好久都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被子了,我要好好洗个澡, 换身衣服。”
“那小子拉着你说什么了?”
阎妄川起身过来, 刚吃完饭殷怀安就被拉过去了。
殷怀安想起宋鸣羽那脑回路忽然笑了:
“他说,王爷还有南境将士都得好好谢谢他,是他这些年在京城中卧薪尝胆才保住了永安王府在海路上的财路, 以后你可要拿人家的手短了。”
阎妄川想起宋鸣羽在京城那几年的行径好悬没有气笑了:
“卧薪尝胆?真亏他敢说。”
殷怀安晚上肉吃的多,接过茶杯就干了进去:
“虽然这小子有点儿给自己脸上贴金, 但是和他哥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 虽然多半是被吓的。”
他简单和阎妄川说了宋鸣羽把宋玉澜气吐血的事儿:
“哎,永安王的毒到底能不能解啊?”
别的不说,就说永安王肯在这种时候拿出家当充作军费, 那就不是朝中玩嘴的那些大人们可比的,而且永安王府有宋玉澜在还能在波裔云诡的朝堂上有一席之地, 要是靠宋鸣羽那脑子算了吧,他不敢想。
“顾姑娘说倒是有法子, 就是十分凶险, 如今战事焦灼,他一直不肯用。”
殷怀安托着下巴有点儿发愁:
“就是宋鸣羽那脑子不顶用,不然宋玉澜也不会这么难。”
阎妄川用手胡噜了一把他的头发:
“别愁了, 今日我和他聊了聊,想了点儿办法,不出一个月他应该就能歇下了。”
阎妄川的政令到了朝中果然受到了层层阻碍,虽然如今的户部尚书是阎妄川扶持的,但是这是几百万两的银子,他也不能做主。
朝中这几日又是一群嘴架,下了早朝之后李赢一个人回了寝宫,身后只让冯庆跟着:
“冯庆,你说,阎妄川此次开口要这么多的军费,真的没有二心吗?”
从前战战兢兢的小皇帝,如今已经有了几分帝王心术,他对阎妄川的感情很复杂,他还记得小时候会给他送小兔子被老王爷责罚的那个小舅舅,也记得在朝中那个一己之力就扳倒了盘踞朝堂这么多年的李家,从前垂帘听政的李太后也只能被迫去守皇陵。
而如今垂帘听政的李太后没了,换做是自己真正坐在龙椅上,那股放不下心的感觉如影随形,他知道这焰亲王府忠于朝廷,但是凡事也有例外,他的祖宗正德帝从前就是郡王,被当时的焰亲王相助才夺得了帝位,这样想着他也难保阎妄川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冯庆垂首在下面,臂弯中搭着拂尘,沉吟片刻出声,他的声音不似一般太监那样奸细:
“陛下,奴才甚少出宫,对这位王爷的了解不多,只是老王爷忠义可嘉,想来如今这位也是不差的,只是权势迷人眼,从前他是北境王,如今大梁朝四方之地几乎尽在他手,一日两日可守着忠义本心,长此以往,即便焰亲王心意不变,也难保他身边的人不生出邪念。”
李赢坐在龙椅上,神色微沉:
“那这笔军费?”
“这笔军费陛下不妨拖上一些时日,且看看焰亲王的反应。”
“也好。”
朝中每日的早朝几乎都在论这笔军费,各说各话,折子也像是雪片子一样飞到远隔千里的阎妄川的桌案上,殷怀安看着日日都有驿站的信使提着一箱子一箱子的折子进来就替那人累得慌。
终于这天中午他过来书房想着帮他看两本,结果一翻开折子看了三页他的火就上来了: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废话,这折子你也看?”
阎妄川一抬眼笑了:
“你看错地方了,你那一摞子都是扯嘴仗的,我寻常都不看,也就是现在天儿热,换了冬天晚上我就丢火堆里了。”
“这还差不多,耽误功夫。”
见殷怀安过来,阎妄川才开口:
“洋人开始从广东沿赣江进取江西,如今江西各地均有战事,三日后我启程前往临江府,你留在松江吧。”
洋人吃了两次亏,如今势头正猛,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场硬仗,殷怀安跟着他太危险了。
殷怀安听了一竖眉头:
“放什么屁,你去前线把我留这儿?”
他将人搂过来,手抚在他的后背上,像是给人顺毛一样:
“前线奔波太苦,你擅长制兵械,跟着大军也没这个条件。”
他现在都记得殷怀安昨晚躺在柔软的床上时笑着眯着眼睛时的样子,就像是在外面吃了苦终于回到家的小猫儿一样,让他满心的酸楚,细算下来殷怀安和他在一起一共也没过上两天的好日子,最开始是打仗,害怕的不敢睡觉,后面就是奔波行军,居无定所。
殷怀安双手捧住昂头看着他的这一张俊脸,认认真真地开口:
“两地分居这影响夫夫感情你知道吗?而且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这个人有些颜控,对一些长得好的人没什么抵抗力。”
说完他就在阎妄川的脸上用力地捏了两下,阎妄川微微睁大眼睛,待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之后照着他腰上的痒痒肉就挠了两下:
“殷大人知不知道什么是从一而终?”
“不知道,我这个人人品不好。”
阎妄川抄手就将人抱了起来,反手在他的屁股上就拍了一下,殷怀安想挡都没来得及挡住:
“你干嘛?”
“我能干嘛?勾引勾引殷大人呗,省的几日不见就找别人去了。”
殷怀安被人直接扔到了床榻上。
这些时日先是阎妄川风寒,再是殷怀安忙的像陀螺,在漳州的时候两人每天晚上回来的时候都像是累傻了的骡子一样,倒下就睡,要说不想那是不太可能的。
但是这青天白日的还是在别人的府上,殷怀安赶紧拉住了这个人来疯已经开始准备放飞自我的人:
“这大白天的,你赶紧憋回去。”
阎妄川气笑了:
“你能憋回去吗?这院子里你都没发现没有人吗?”
殷怀安向外面扫了一眼,确实好像连守卫都没有,他瞬间回神儿,这人真是老谋深算,从昨天就开始图谋不轨,算了,爽是自己的,人家摄政王都不要脸皮,他一个小小的五品官要什么脸皮?干。
他手拉在阎妄川的腰带上就将人给拉到了榻上,反手撂下了帷幔,方才那犹豫劲儿霎时间退的干干净净,他想起从前看过的话本子,有一个动作他想试很久了,此刻他抬眼看向阎妄川的目光都带着撩人的火焰。
阎妄川正准备解开腰带的时候,就见眼前这人好似像是一颗炮弹一样撞过来,双手握住了他的衣襟,哗啦一扯,瞬间他就感觉到了胸口一凉,随后一个热情的吻迎了上下,他脑子哄的一下之后,手本能地搂住了这人的劲瘦的腰。
耳鬓厮磨,谁身上都开始着火,就在阎妄川准备和往常一样的时候,殷怀安一把抵住了他的肩膀:
“你那老三样快歇歇吧,之前武帝爷那话本子你白看了?来,我们试试,他们留下的一定是久经考验和实践过的精华。”
他那位老乡玩的花的很呢。
第69章 兵围永安王府 阎妄川要抄永安王的家?……
基于阎妄川不愿让他跟着大军, 又强行拉着他白日宣淫行为的报复,殷怀安必须要让他知道一个阅尽千帆,从小就接受各种小广告洗礼的现代人的实力。
帷幔内将人都是一身的汗, 殷怀安生着一双桃花眼, 此刻在情.欲之下更是灿若明霞,阎妄川光是看着他这双眼睛心里就像是有小猫在挠他一样。
他伸手握住殷怀安的腰, 正要翻身起来,就被伸着爪子的殷大人给重新压了回去,他一只手勾着阎妄川的下巴, 居高临下看着他:
“人家当年武帝爷都知道去进修提高一下业务水平, 王爷在这上面还要多提高啊。”
这话说的就差指名道姓告诉阎妄川他伺候的不行了。
被压在身下的人眉眼渐深,一双鹰眸就像是看着一只不断在他身上蹦跶的兔子一样,终于在兔子再次口出狂言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一个转手就将人压了下去,吻住了他的唇, 一双略粗糙的手在殷怀安的身上点着火。
这一下午殷怀安被反复爆炒, 终于在太阳落山的时候他用了吃奶的劲儿将人给踹出了帷幔。
阎妄川一个利落的旋身在榻前站住了,他笑着抓住帷幔看着里面的人:
“殷大人要不要我伺候沐浴?”
殷怀安恼羞成怒:
“赶紧滚去准备。”
这天晚上躺下的时候殷怀安横在外面不让阎妄川上床,阎妄川看着耍赖的人蹭到榻边坐下, 手勾住了榻上人的头发,还没绕两圈就被殷怀安一把给抢了回去:
“你去睡软塌。”
阎妄川可怜兮兮地用手戳了一下翻身转过去的人:
“祖宗, 咱俩可好不容易在人家永安王府里蹭到这么一张舒服的大床,就不做别的, 我就睡个边还不行吗?”
“别装可怜, 你下午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阎妄川第一次理解了当年他父亲的话,就是他说和他母亲讲不明白道理,明明是他先嫌弃他花样少的, 结果他弄了花样晚上连床榻都不让上了,早知道不如让殷怀安笑话笑话得了。
“我的错,一定是我伺候的不好,让殷大人不舒服了,这江南别的没有,就是脂粉秀楼,粉头小倌最多,正巧明日永安王说要在春风得意楼设宴,席间会伺候的人不少,我一定到那里好好观摩,下一次一定让殷大人满意。”
听到粉头小倌那背对着他的人耳朵像是小猫一样动了动,殷怀安手扒拉了一下枕头,一下转过身来:
“你明天要去青楼?宋玉澜请你?”
他刚才怎么不知道?他看宋玉澜也不想那种人啊?
阎妄川挑起眉梢:
“你让我上去我就告诉你。”
殷怀安又踹了他一脚,爱说不说,不说他明天跟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第二天殷怀安起身就发觉出了不对,整个王府中多了许多阎妄川的亲卫,就连前后院角门处都有守卫在把守,而且一早阎妄川人就不见了,他正要出去,就见宋鸣羽火急火燎地要进来,却不想人还没等到院子就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
“放开,这是我家你们拦我做什么?殷怀安,殷怀安?”
“放开他。”
殷怀安出声喝令门口那两个守卫放开了宋鸣羽,宋鸣羽挣扎进去,火急火燎地问出声:
“殷怀安,你和王爷这到底是闹哪出啊?现在整个府邸里面外面都让王爷用兵围了起来,我哥一大早人不见了。”
殷怀安现在两条腿走路还有些不自在,他看了看周遭的守卫,知道这弄不好是阎妄川和宋玉澜布置的一场戏:
“你先别着急,阎妄川人也不见了。”
“我怎么不着急啊?你看看门口那些兵,简直成了土匪,方才连我要出院子都不让。”
宋鸣羽想起这些日子就听着军中军费吃紧,而朝廷也迟迟不肯拨发银子,脑子在这一瞬间立刻好使了起来:
“是不是军中军费不够所以王爷闹了这么一出?你快和王爷说,要多少银子我们王府都给,让他赶紧给我哥放回来,昨天顾姐姐还说他风寒严重了,他从小身体就不好,你们到底把人给弄哪去了?”
他现在都懵了,从前在军中还对他客客气气的人,今天早上一起来全都翻脸不认人了,尤其是昨天晚上他和殷怀安说完话他还去了他哥的院子,那会儿正巧顾云冉在那,他看宋玉澜脸色很差,顾云冉说的也很严重,说是这几日一定要静养,现在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殷怀安目光不动声色地在私下扫了一下,这傻蛋现在知道紧张他哥了,阎妄川和宋玉澜如果连他都要瞒着,那就说明这里一定有朝廷的眼睛:
“我陪你找,昨晚阎妄川好像说过今天要去什么春风得意楼,这儿有这个楼吗?”
“春风得意楼?那是松江最出名的青楼啊。”
宋鸣羽小心地看向殷怀安,他不知道阎妄川到底要做什么,他逛个青楼还要告诉殷怀安?
殷怀安立刻出声:
“别管是什么楼,先去看看。”
王铁蛋领着一群兵在前面开路,守着王府的亲兵这才勉强放行,到了春风得意楼殷怀安才发现如今整个青楼都被围了起来,从一楼到三楼能看到的地方全是阎妄川的亲兵,此刻里面隐约传来喊叫和哭喊声,这哪是逛青楼啊?这简直就是去抄家。
而喜平亲自守在门口:
“殷大人,宋将军,摄政王与永安王正在下棋,不得打扰,二位还是一会儿再进去吧?”
宋鸣羽看着这些兵哪还淡定的了:
“净放屁,谁家下棋用这么多兵围着?他们干嘛?帮着捡棋子啊?我要进去,让我进去。”
几个守卫直接将人给拦了下来,青楼的门口闹成一团。
最后终于里面的守卫撤了,宋玉澜面色惨白地被人扶出来,唇角沾着一抹没有被擦干净的血迹,下楼梯的时候踩空了一下,多亏两边的侍从给扶住了,他抬手掩唇咳的声声吓人:
“咳咳”
宋鸣羽看到那血迹的时候一股寒意涌上心头,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哥。”
殷怀安抬眼,春风得意楼上缓缓步出了一个人影,那人一身玄青色束腰束袖长衫,虽然站在阳光下,却掩饰不住那周身的冷漠寒意,他只微垂了一下目光,轻轻摆手。
喜平立刻躬身点头,他招手唤来了一直等在一旁的车架:
“送永安王和二公子回府。”
宋鸣羽想要争辩几声,却被宋玉澜死死按住了手臂,他跟着上了车架,随后宋玉澜的身子就倒了下来,半条街的人都能听到车架中永安王府二公子那慌张的叫喊声。
这一天松江府内风声鹤唳,寻常百姓都不敢出门,而永安王府外府邸的兵将都不曾褪去。
当地官员更是如惊弓之鸟,揣测不断,来往京城的快马都不知道多出了多少匹来。
在这江南永安王府便是两江总督也要给几分薄面,谁人也不敢猜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朝廷还在为之前军费开支的事儿磨磨蹭蹭,南境,摄政王兵围永安王府的消息便从各种路径传了进来。
李赢对那久居江南的永安王没什么印象,倒是对永安王府在京城做亲卫军副统领的弟弟知道一些,据说是个十分会玩爱玩的二世祖。
“冯庆,朕记得老王爷在时似乎和永安王府关系不错,阎妄川这是在做什么?”
冯庆在南境的眼线不少,除了朝廷官报,他从他处也得来了不少的消息,他思索片刻出声:
“怕是为了银子。”
李赢立刻抬头:
“银子?阎妄川要抄永安王的家?永安王怎么说也是武帝爷亲封的一品亲王啊,他怎么敢?”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没来由地有些怕,若是阎妄川真的不惜为了银子肯开罪一品亲王,要么就是军中真的缺银子他被逼急了,要么他就真的不在乎这些了,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冯庆此刻心里也着急,他自问对那位摄政王也有些了解,却如何也没料到这一招,捏着拂尘的手都有些汗湿,似乎在极力想要想清楚里面的关巧:
“当年武帝爷封永安侯时用的最大的一个功绩就是永安侯主持江南造办处,赚得的银子用来组建的最初的江南水军,江南造办处在武帝朝显赫一时,说是富可敌国怕是也不过分,后来永安侯随武帝爷久居京城,这江南造办处便被拆分了去。
此后的永安王之后久居江南,甚少入朝,虽然成帝爷时陆陆续续将造办处都收到了朝廷的手中,但是永安王府那几十年积累的财富和根基不容小觑,后来更是走了水上的商路。
永安王府历来不涉军务,却真真是个富得流油的地方,摄政王此刻动永安王府除了为了银子奴才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原因。”
这几日,朝中宫里的宫外的,恨不得在千里之外长一只眼睛去瞧瞧到底发生了何时,各种消息更是雪片子一样被送到各家府中。
只是绘声绘色描绘的几乎都是那日春风得意楼外的场景,宋鸣羽寻常也算十分尊敬阎妄川,那日的急切可不像是一个二愣子能演出来的,再加上此后永安王在松江的府邸被阎妄川的亲卫围的像是铁桶一样,水泼不进。
但是不过三日,内阁就收到了摄政王御令,永安王宋玉澜病重,念及其未曾成婚也未有子嗣,封其弟宋鸣羽为世子。
这政令一出,朝中谁还不明白摄政王这是要定了永安王府的家当了,宋鸣羽那个二世祖继承永安王府,那和将永安王府直接拱手让给阎妄川有什么区别?
那日宋鸣羽被倒下的宋玉澜吓的魂飞魄散,怎么进的宋玉澜的院子他都记不清了,看着宋玉澜唇边的血迹他手脚冰凉:
“哥,哥你怎么样?别吓我,快去请顾大夫啊”
他控制不住地冲外面喊。
帷幔被放下,顾云冉为宋玉澜施针:
“出去等。”
宋鸣羽站在外面失魂落魄,他完全不明白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他出去顾云冉看了看那个还闭着眼睛的人:
“人出去了,你真决定了,要趁着这个机会拔毒?”
榻上的人睁眼,微微点头。
如今是最好的时机,他病重无后,宋鸣羽就可以顺利封世子,一个富贵窝中的二世祖守不住家业被迫向摄政王低头,交出家当保平安,这是在是再合理不过的事儿了,而他也可以淡出朝堂,得一空闲。
若是毒清了自然好,若是真有什么意外,宋鸣羽往后也自有人看顾。
第70章 摄政王给永安王下毒? 王爷,求您给我……
殷怀安看着阎妄川给朝廷上了请封宋鸣羽为永安王府世子的折子就知道这俩人打的什么哑谜了, 他抱着手臂垂眸看着他冷哼了一眼:
“可以啊,王爷好演技,连我都没提前说一声。”
这人真是没生在现代, 不然就这演技掉打一串注水影帝。
阎妄川赔着小心过去拉了一下他的衣摆:
“不是故意瞒你的, 本来和宋玉澜想的法子是等朝廷的银子再拖一段时间,但是那天清晨我才知道宋玉澜毒发, 顾云冉的法子已经有些压不住了,这才想着不如一箭双雕,既解决了永安王府无法明着给军费的难题, 又能让宋玉澜淡出朝堂解毒。”
殷怀安想起那天宋玉澜的模样, 确实有点儿吓人:
“那天早晨?我怎么不知道?”
阎妄川眼底的笑有些得意:
“那天早晨你累的叫都叫不醒。”
殷怀安甩了一下袖子:
“这法子确实是一石二鸟了,但是在小皇帝面前你怕是更遭忌惮,你最好想好点儿退路。”
阎妄川站起身绕过书桌, 他微微垂眸看着眼前的人:
“小时候我老听我父亲说,如果他不是王爷不用守着北境, 最想做的事儿就是带着我母亲隐居山林, 我那个时候不理解,现在倒是有些理解了,我还要留着这条命给你, 不会束手就擒。”
说完他收拢手臂,将人抱进怀里, 殷怀安也搂住他的腰,阎妄川的身上有一股让他安定下来的气息, 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的, 可能是在牢里相遇的时候,也可能在大沽港时他递给他香囊的时候。
与这边的温情脉脉不同,那边还不知真相的二愣子已经气的要二佛升天了, 尤其是见着他哥被送回来吐血的样子,两次冲到阎妄川的院子大喊大叫,要理论。
殷怀安还没从阎妄川的怀里退出来,外面的叫喊声又起来了:
“王爷,我要见焰亲王,让我进去,你们再拦着我不客气了?”
殷怀安看向门口,推开一点儿阎妄川: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啊?我看他现在快要指着你鼻子骂了。”
阎妄川向后退了一步倚靠在桌案上,摸了摸鼻子:
“且让他再叫喊两日吧,这事儿传到京城,明里暗里的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蹦跶的越紧朝中越是放心。”
做这一出戏就是为了在朝廷那边不将永安王府拉下水,他手握兵权,即便真的到了那最后一日,他尚有一搏的机会,但是永安王府空有一室富贵,万万受不住那等动荡。
殷怀安听着外面的叫骂声:
“这小子傻的透气,指着他自己想明白是不可能了,宋玉澜解毒得回苏州永安王府吧?那这小子怎么办?”
阎妄川沉默了一下,殷怀安怼了他一下:
“怎么不说话。”
“这不是在想吗?顾云冉说清毒他只有六成的把握,而且即便日后解了毒,宋玉澜的身子怕是也不如常人,这永安王府是迟早都要交到宋鸣羽手中的,他不太想让宋鸣羽再上战场。”
殷怀安转头:“只有六成?将将及格的概率,这不就是在赌吗?”
他拧了拧眉:
“宋鸣羽那二愣子现在满心都是在战场立功呢,让他回去怕是不容易,除非他知道宋玉澜真实情况,不过我猜宋玉澜还不想说吧?”
“你猜对了。”
宋玉澜对宋鸣羽与其说是哥哥对弟弟,倒不如说是父亲对儿子,满家上下就这么一个弟弟,板上钉钉的王位继承人,这继承人脑子缺根弦,现在才刚有些长大的样子,但是想要扛起王府还远远不够,偏偏这个时候宋玉澜命不保夕。
宋鸣羽见闯不进去最后还是自己回去了,他又回到了宋玉澜的院子,屋内的咳声就没断过,他去的时候正巧碰到了墨砚着一个外面伺候的小童撤掉药碗,他鬼使神差地就跟了上去。
那小童是个常给宋玉澜煎药府医的医童,见到宋鸣羽赶紧行礼:
“二少爷。”
宋鸣羽摆了摆手,这药房药味儿很浓,紫砂小炉上还在咕嘟着药,他忽然注意到了一边有倒出来还没清理的药渣,他故意用袍袖一挡,一只手偷偷搓了一小把药茶就丢到了衣袖里。
“我哥每天就服这一种药吗?”
那小童点点头,宋鸣羽转身就出了药房,他手指捻了捻指尖残留的细渣,立刻就要出府,后来想了想又这没出去,他不敢这个时候出去找大夫看,万一别人认出了他猜到是宋玉澜病了,那不是雪上加霜?
他回到房间,这才唤出从小就跟着他的暗卫吉祥:
“吉祥,你只听我的对吧?”
吉祥点头。
宋鸣羽掏出了点儿药渣,偷偷塞给他:
“我可就相信你了,你去帮我问问这药是不是治风寒的。”
他总觉得最近宋玉澜不对劲儿,虽然他是从小就大病小病的不断,但是也没有这些日子这样。
吉祥拿着药渣就转头就消失在了屋子里。
两日后,永安王被摄政王软禁的消息已经飞到了半个大梁,第三日内阁拟好册封宋鸣羽为永安王府世子的旨意便到了松江府,传旨钦差到门前的时候宋鸣羽刚听完吉祥回来回的话:
“两家药铺的坐堂大夫都说这药不是治风寒的,是解毒的方子,药性很烈,但是都看不出是什么毒。”
宋鸣羽被震在当场,解毒,他哥不是风寒,是中毒了,巨大恐慌感袭上心头。
“二少爷,传旨的钦差到了,您快出来接旨吧。”
宋鸣羽接旨的时候神色有些恍惚,这封旨意正是内阁正是拟定他为永安王府世子的旨意,钦差脸上还挂着笑意,有意出声:
“二公子,您这世子之位可是摄政王特意下了政令着内阁拟旨的,您可还要多谢摄政王啊。”
如今的永安王一直都没有成婚,也没有子嗣,如今朝中不乏也有人猜测,或许这王府的二公子会意在王位倒向阎妄川,到时候,阎妄川得了永安王府的银子,这二公子顺理成章成了王府世子。
宋鸣羽此刻猛然想起了有一天晚上宋玉澜和他说的话。
“那你盼着我哪日一病呜呼吧,这样就不用便宜你儿子,你可以直接承袭王爵了。”
现在听着圣旨再想起这句话他只觉得浑身发冷,连日来的事儿都在他的脑子里连成了线,他哥中毒,摄政王软禁他哥,所以,所以他哥的毒会不会是阎妄川下的?因为他哥太精明了,所以急着除掉他哥,给自己一个世子之位,想要让他取代他哥,到时候永安王府还不是任他拿捏?
越是想宋鸣羽心越凉,此刻哪还记得眼前的传旨钦差,疯了似的就冲了出去,直奔阎妄川的院子。
钦差看着他失了魂的样子也跟了出去,这府中的状况他还要事无巨细地回禀到京城呢。
宋鸣羽这次是真的发了狠,提着剑照着阎妄川的亲卫就砍,他也是自幼习武,两个亲卫又不敢伤了他,一时之间还真是拿他不下,被他冲了进去。
殷怀安刚从屋内出来就看到了他这提着剑的红通着眼的模样:
“你这是干什么?”
“王爷呢?我要见王爷,阎妄川。”
身后的钦差被拦在了院外,却还是不住张望,终于瞧见了那位身穿靛青色劲装的摄政王,站在檐下的人什么也不说便只有一股无法忽视的压迫感,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宋鸣羽的身上,声调几乎都没有起伏:
“二少爷,如今也是王府世子了,形式说话也懂得分寸。”
殷怀安站在一边,瞧一瞧提着剑满眼猩红的殷二傻,又转眼瞧一瞧那位正在装比的摄政王,最后决定不插嘴,任由他们发挥,想来这二傻子应该没本事将剑砍刀阎妄川的身上。
谁料下一刻,哐当一声,宋鸣羽手中的剑应声落地,随后,他也噗通一声跪下:
“王爷,求您给我哥解药吧,永安王府所有的银子我都给您。”
殷怀安没料到事情是这个走向,而门口的钦差早就已经睁大了眼睛,什么?刚才宋鸣羽说什么?摄政王不光软禁还给永安王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