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酒店房间绝不是个接吻的好地方。
这里会让亲吻变质。
燕棠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凭借冲动行事的, 也许是那天晚上吃了他送的烤苹果,也许是更早的时候,当他用那双眼睛一次次看向她时。
她这样的人, 最害怕别人的注视,尤其是宋郁这样的男孩子。
当被他注视久了, 她真的会生出一种自己很特殊的错觉。
亲吻忽然向下,落在她的颈侧, 一点一点,从轻吻到啄吻,开始带上别样的意味。
燕棠猛然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后退,却被宋郁顺手往怀里一压,身体瞬间僵住。
“放我下去……”燕棠声音颤抖, “我觉得我们可能有生殖隔离的问题。”
根本不是一个物种!甜熊再甜也是熊啊!
她性急时中文就脱口而出, 宋郁听不懂“生殖隔离”四个字, 只知道燕棠又要开溜了,偏偏不撒手,而是问:“你是胆小鬼吗?”
燕棠想也不想就答:“没错, 我是胆小鬼。”
他被她的诚实噎了一下, 问:“你在怕什么呢?”
她深吸一口气, “我觉得现在的局面有点儿失控。”
宋郁终于明白过来,笑了笑,“这算什么失控?我没有反应才不算男人吧?”
他说完,从旁边扯了个靠枕,提起燕棠的腰,把靠枕垫在了她屁股下面,顺带把她整个人又往怀里扯近了一点。
燕棠坐在靠枕上。
她不是豌豆公主, 只感觉得到身下厚重绵软的质感,但她也没有失忆,现在还记得刚才那一触即分的感觉,脸颊燥热。
可宋郁实在是太冷静了,还是亲昵地低头凑近:“可以继续吗?”
他很有礼貌,但这不能掩盖这句话只是象征性的询问这个事实。
还没等燕棠回答,他就直接咬上了她的唇瓣。
燕棠不知道怎么回事,宋郁似乎很喜欢咬她,不是轻轻地BB囍TZ咬,而是让她感到些微疼痛的啃咬。
她本该感到危险的。
可那突如其来、不可预料的疼痛以一种怪异的、粗暴的方式激活着她的心灵,让她心脏激跳,浑身震颤,仿佛回到了第一次陪他训练时被绞紧脖颈的时候。
一粒危险的石子投入她灵魂的深潭里,击出千层波浪。
而那投石的人此刻又忽然停止了亲吻,与她稍微拉开距离,用一种温柔的姿态抱着她,问:“喜欢这样吗?”
燕棠并没有注意到此刻宋郁看她的眼神,她的全部目光都落在他的双唇上——那里留着湿润的、微红的、被吮吸出来的痕迹。
是她留下的。
在这一刻,诸如“我比他年长,应该把握好界限”“要对现状清醒”之类的想法,终于彻底消失了。
燕棠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碰了下他的嘴唇。
很软,真的很软。
宋郁微微一怔,随后乖顺地任由她玩,那双漂亮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她。
在他鼓励的眼神下,燕棠实在没忍住,再次轻触他的唇瓣,从轻触到揉弄,把他的唇瓣弄得更红、更软。
有某种亲密的东西萦绕在他们之间,悄悄地瓦解着她心里的犹疑、防备和顾虑,诱惑她更进一步地与他发生点什么。
燕棠意识到这一点时,动作猛地一顿,准备收回手。
可宋郁却突然动了。
他按住她的手背,逼她不得不把掌心贴在他的双唇上,指间几乎要被他的呼吸烫伤。
“够了!”燕棠稍微抬高了些音量,声音明显发虚。
说的是中文,这两个字是她教过宋郁的。可他此刻却一动不动,还眼里甚至露出一丝无辜的神色。
他装作听不懂。
“我知道你听得懂!”燕棠盯着他。
“别凶我。”他轻声说了一句,脸上却挂着清浅的笑,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然后张口含住了她的指尖。
那温软湿润的触感让燕棠呼吸都停滞一秒,随后终于回过神来,铆足了劲收回手,那力道带动身体向后仰。
宋郁忽然闷哼了一声,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躬身将脸埋在她颈项内,呼吸略显急促,语速却依然慢悠悠的。
“不能这样乱动的啊……”
这晚是在什么时候离开宋郁房间的,燕棠已经记不清楚了。
娜斯佳回复了她关于点心口味的微信,手机发出叮叮叮的消息声,她触电般从宋郁身上跳下来,拿起手机冲出门外。
过了一个多小时,当燕棠终于整理好心情准备睡下,忽然又收到了宋郁发来的微信。
「老师晚安。」
「小熊贴贴.jpg」
第二天跟娜斯佳一起吃早餐的时候,燕棠出于心虚,故意坐得离宋郁远了一些。但宋郁仍然举止十分自然,与她和娜斯佳有说有笑。
晚上回北京的飞机,两人白天就在市区内吃吃逛逛。
上海今天天气很好。
他们在武康路散步时被人当做情侣,宋郁不出声,只是笑着看燕棠,好像在等待她回应。燕棠怔怔看了他一眼,没点头也没摇头,他也不催促,只贴心地牵着她离开。
宋郁的耐心和他按捺不住的冲动有着奇怪的矛盾,尤其是他在等待燕棠回应时安静微笑的样子,让燕棠有一种只要点了头,某种东西就会冲出封锁的预感。
——可我的确被诱惑了。
燕棠想。
“想吃冰淇淋吗?”宋郁指着街边一处粉色的店面,温声问她。
燕棠看了看那充满少女心的店面,又看了看眼前的少年。
三月春风吹来,阳光灿烂,他柔软的发丝被吹动,沾染上阳光的暖意。
她点了点头。
不紧不慢地逛了一个下午,他们在傍晚坐车出发去机场,车门一开,燕棠发现娜斯佳也在车上。
“我爸爸和哥哥都回北京了,妈妈也会过去。”宋郁告诉她,“除了短期工作不得不分开以外,他们不会异地分居。”
燕棠有些惊讶:“那你们的感情一定特别好了。”
“当然。”娜斯佳开玩笑,“毕竟我老公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宋郁微笑:“我妈妈告诉爸爸,如果他敢出轨,她会对他开枪。”
“没错。”
娜斯佳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跟燕棠分享她管教男人的秘诀。
“我告诉我老公,如果他敢出轨,我会毙了他,然后找下一个男人。
我又告诉大儿子Ilya,如果他敢贩卖和,我会毙了他,然后自杀。
我还告诉小宝贝Kirill,如果他敢在赛场上或者其他地方违法伤人,我也会毙了他,然后自杀。”
娜斯佳拢了拢她美丽的金发,满意地说:“所以他们三个一直都很乖,如果你有机会见到Ilya,会发现他比Kirill还要乖巧一点。”
燕棠不太相信娜斯佳对儿子们的形容词,亲妈滤镜太重,误导性很强。
从上海飞回北京的旅程,他们聊了一路,等车停在燕棠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短短两天的行程如梦一般结束了。
宋郁将她送到门口,将这次出行的战利品递给她,温声说:“这两天我过得很开心。”
“这句话该我说才是,谢谢你。”燕棠冲他笑了下。
他凝视她片刻,忽然提起了另一件事:“刚刚下飞机的时候我收到邮件,关于那个叫做崔平山的人,暂时有了处理的进展。”
燕棠瞬间屏住呼吸,安静听他继续说。
“我找人去跟编辑部沟通了这件事,他们效率很高,正在安排召回已经刊发的书籍,重新印刷修改。”
燕棠能想到这简单一句话背后包含多少工作量,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有了结果,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她之前专门查过,许多受到不公平对待的学生虽然掌握了证据,但申诉递交出去甚至可能无法得到任何回音。
她庆幸自己幸运,能得到宋郁的帮助,又忽然有些怅然,因为还有很多和她有相似遭遇的人还在泥潭里挣扎。
宋郁以为她心里还有忧虑,继续说:“这件事既然被人特意过问了,崔平山会明白背后的意思,不会再故意为难你,否则他之后在行业内就彻底失去了信誉。”
这句话有点儿奇怪,燕棠微微皱眉,“那他现在……?”
她还在斟酌用词,宋郁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我还要跟你说的事情。崔平山对翻译盗名给出的回应是拿错了稿子,而你目前有的证据只能证明那稿子是你写的,如果你希望让他得到更严厉的惩罚——”
宋郁本来想说,那也许还要等一段时间。
这不是什么难事,崔平山作为高校里的副院长,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绝对不可能是第一次做,只需要花点儿时间,搜罗一些别的证据,正大光明地举报就好。
可没等他说完,燕棠忽然有些激动地说:“如果我有证据呢?”
“你有证据?”宋郁微微一怔。
燕棠用力点头,心脏砰砰砰地跳,双眼亮晶晶的。
她低估了崔平山的无耻,也没想到天底下还真的有报应这回事儿。
那天被崔平山强行叫进办公室,她留了个心眼进行录音,本来以为录下的是没用的材料。
可是那天,崔平山却说,出版社寄来的样书是他仔仔细细看过的,这跟他拿来搪塞出版社的理由完全矛盾。
这都被录下来了。
告别宋郁后,燕棠迅速冲回宿舍,将音频资料给他发了一份,还特地跟宋郁说:“这份录音的结尾有我喊他名字的内容,他回应了,能证明是他本人。”
宋郁到家后打开电脑。
这证据要是没问题,他就直接拿去给编辑部,那边儿看在他老爹是宋裕川的面子上会办妥,无非就是出声明、和崔平山结束合作,等院方得知这个消息,应该也会有所行动。
宋郁坐下来戴上耳机,点开音频。
开头是一阵窸窣的声音,没人说话。
他在等待的过程中,忽然又想起了刚才临别时燕棠一脸激动,脸颊变得红扑扑的样子。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变化的?之前那种黯淡的、灰扑扑的模样好像不知不觉就消失了,变得鲜活生动、充满笑容。
尽管他始终不会忘记在超市见到她的第一面——褪色的红色马甲和束在脑后的呆板发型,仍然无法掩盖住偶尔从她眉眼之间泄露出的一点儿灵动的生气,但直到此时此刻,那股生气才被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
是我的功劳。
宋郁心里升起一股陌生又奇异的满足,已经开始想好了下一次索要亲吻的借口。
这念头刚冒出,耳机里就传来一声充满畏惧的、紧张的声音BB囍TZ。
他脸上的神情忽然凝固了。
“崔教授……”
“你来我办公室一下,把门关上。”
“不好吧……”
“……我的面子没你的大……进来,关门。”
“崔平山老师,你为什么要摸我大腿!”
又过了一会儿,音频里那道声音变得颤抖,带上明显的哭腔。
“我还好。”她这么说。
她永远会这么说。
宋郁关掉音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往后靠在椅子上,已经变黑的电脑屏幕映出了他变得沉冷的面孔。
他改变了主意——常规温和的解决流程不足以处理这样的人。
那边接通,传来一道苍老而严肃的声音,说的是流利的俄语:“Kirill?”
“爷爷,你最近还好吗?我要请您帮一个小忙,是关于我的老师……”
那边的老人家听完前因后果,说:“爷爷已经退休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
老人“嗯”了一声,“但爷爷还是会帮你,一是因为这是伸张正义,第二是因为中国有个词,叫做尊师重道,虽然她只是你的家教老师,但滴水之恩……”
宋郁耐心听完老人家将近一个小时的唠叨,挂掉电话。
时间已经不早,明早还要训练,他照常拿起换洗的衣裤和发圈进浴室。
相处两天,还那样亲密过,他本不应该遇到困难才对。
但音频里那声音令他烦躁。
宋郁关掉花洒,跨出浴室,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收到电话时,燕棠已经躺在床上。
宿舍熄灯了,舍友们倒是还没睡,她躲在被子里接通,怕打扰到其他人,声音很轻。
“喂?”
话一说出来,她便听见那边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
“老师……”
她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那边说:“我在跑步。”
大晚上的,还跑步?
第22章
“噢……那是有什么急事吗?是录音有问题吗?”
那声音太轻了, 如羽毛挠着宋郁的耳朵。
他仰起头,浴室的雾气渐渐散去,射灯光线刺眼, 忽然失神片刻。
本以为是欲望无法宣泄,才拨了这通电话, 但他现在发觉好像并非如此。
宋郁第一次半路停了下来,扯过毛巾草草擦了下头发, 套上衣裤。
燕棠听对面半天没有声音,问:“要是还在跑步……”
“不想跑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平稳。
她仍觉得有些不对,试探性问:“Kirill,你还好吗?你的声音好像有些奇怪。”
那边安静片刻,忽然说:“有可能是因为……”
“嗯?”
“我想你了。”他淡定地说。
那声音钻入燕棠的耳朵里,让她愣了半天。被子里闷热, 空气逐渐稀薄, 面颊又在发烫。
但更不对劲的是, 以往宋郁说起这样令人遐想的话,往往都是要提一些稀奇古怪的条件了,但这回却什么多余的也没说。
电话两头都陷入静默, 只有细微清浅的呼吸声。
“怎么突然这么说?”燕棠轻声问。
他忽然提起另一件事:“我刚才学了新的中文, 一个尊师重道, 另一个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燕棠有些震惊他大晚上这么好学,又有些震惊他突然说这么严肃的话。毕竟她现在也不算是他的老师了,顶多是个同行的翻译,二来是他们现在……
还没等她多想,他又缓缓地问:“你觉得我做到了吗?我对你好吗?”
燕棠被他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还是应了声:“嗯, 你帮了我很多,我很感谢你。”
“既然知道我能帮你,为什么那天没有告诉我全部的情况?”
燕棠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听完了录音,沉默片刻后开口:“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及时跑开了。”
“那天想哭其实也是因为这个吧?老师,我应该再做些什么,才能让你毫无保留地相信我呢?”
电话那头的声音缓慢而平静。
可燕棠却听出了一点儿不同寻常的意味。
不过宋郁却没有继续说了,而是跟她道了晚安,让她好好休息,等着看崔平山下场就好。
燕棠提交完修改好的论文后就暂时进入了休息期,接下来几天白天里陪着宋郁训练,晚上做两个小时翻译,日子看上去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看上去罢了,因为她的心情每一天都在被搅动着,被宋郁亲昵的话语和诱人的目光搅动。
这个讨人喜欢的十八岁男孩子,她曾经的家教对象,这回给她出了一道题,在等待她给出答案。
而燕棠握着笔,迟迟未落。
三月的最后一天,学院规定毕业生需要去学院提交一系列毕业生资料,燕棠在下午跟宋郁请了假,跟王奇雨一起去学院交资料。
两人刚走上学校主干道,就发现今天校内来往车辆比往常要多,刚走两步就开过去一辆红旗和一辆奔驰。
等她们路过学院门口的梨树,才发现新建的俄文图书馆已经撤去了外围的装修护栏,露出了全貌。
红砖白墙,深色雕花木门,金色菱形玻璃窗,带有俄式建筑风格,门前阶梯铺着厚重的红毯,两侧摆着鲜花。
不远处的临时停车场处,一群西装革履的男女簇拥着两三个人,往图书馆的方向走。
“应该是图书馆开馆仪式准备剪彩吧。”王奇雨说,“阵仗可真大,校长都来了呢。”
两人交完材料后时间还早,从学院主楼出来后打算去凑个热闹。
这时候剪彩已经结束,图书馆大门敞开着,不少人在进进出出,里面传来院长发言的声音,她们走进才知道是人都聚到会议厅了。
这图书馆走的是古典风格,但处处透露着豪气,地面铺着精致的地毯,走廊墙面上挂着名家油画,各个拐角处还有雕塑装饰。
会议厅里的后排还有位置,王奇雨拉着燕棠走进去找了位置坐下,伸头往前面一看,“那边儿C位坐着的就是投资方吧,妈呀,校领导都围着他俩,面子太大了。”
燕棠也好奇地看过去,前列正中坐着两个穿着西装的黑发男人,不过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背影。
目光一转,身为副院长的崔平山竟然坐在最边缘的位置,相比其他人的考究打扮,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似乎一夜之间白了一大片,嘴角下耷着,看上去十分憔悴。
多行不义必自毙。
燕棠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台上的院长讲完后,又有教师代表发言,后头还有学生代表等着,内容不外乎总结一下学院近年发展,感谢投资方鼎力支持教育事业,展望未来文化交流繁荣发展云云。
好巧不巧,王奇雨碰上了她的导师,被叫过去谈事情,燕棠坐在位置上听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从一侧走道溜出去上洗手间。
这里的洗手间也设计得非常高档,燕棠惋惜自己总是赶不上好时候,再过几个月就要毕业了,不然铁定来这里多上几次厕所。
她刚走出洗手间,没想到冤家路窄,崔平山竟然恰巧从会议厅里走过来。两人迎面撞上,崔平山用和蔼可亲的语气叫她:“燕同学。”
盗名的事情还没有公告,不远处站在一起聊天的学生老师见崔平山路过,都彬彬有礼地打招呼。
燕棠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法直接甩脸走人,只能站在原地不咸不淡地叫了声“崔教授”。
结果崔平山又说:“我想跟你聊聊。”
“老师,我不太方便。”
“哎,我请你喝咖啡,走吧。”他好声好气说。
“还是不了吧,我怕您又想摸我。”
崔平山脸色一变,又摆起了官威,呵斥:“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就跟上面这么污蔑我的?”
燕棠憋着气,忍了又忍,终究是没忍住。
“您说的‘上面’是什么?我的上面是青天白日,只有见不得光的人才会怕。”
崔平山冷漠地盯着她。
原以为这个学生不过徒有一手精巧文字,性格唯唯诺诺,却没想到她竟不是一个软柿子,反倒是只皮球,压狠了反弹得厉害。
可她到底是找谁告的状?
“你很会说话。”崔平山忽然展露一个笑容,“但凡事都好商量嘛,燕同学,你还太年轻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正说着,男士洗手间里忽然走出来一个人。
黑发梳在脑后,眉眼俊秀,鼻梁高挺,身形也十分高大,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
这男人出来了也不直接离开,而是站在那儿缓缓用纸巾擦手,目光打量了一下崔平山,又移到燕棠身上BB囍TZ。
他存在感实在太强,燕棠下意识瞥过去看了一眼,随后瞳孔地震。
这是黑发版宋郁?????
她跟这男人对上了目光,脸上震惊的神情也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一旁的崔平山先把人认出来了,瞬间撤下脸上那副虚伪的表情,走上前去跟男人握手,温和地笑着说:“小宋总,巧了,你也出来透气呢。”
“嗯。”男人随意跟崔平山握了下手后,又主动朝燕棠伸手:“是小燕老师吧?真巧。”
燕棠有些懵地伸手跟他回握,随后听他说:“我是宋郁的哥哥宋璟,之前在家听他提过你。不好意思,刚才无意中听见你们说话,认出了你的名字。”
和宋郁的散装中文不同,宋璟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如果不是他的皮肤比一般人要白皙,瞳孔是灰棕色的,看上去很像个纯种中国人。
他身上气质要更加沉稳,没有宋郁身上那种活力四溢的少年气,举手投足十分得体克制,和女士握手时也只是手指部分轻轻交握便迅速收回。
燕棠终于回过神来,笑着跟他寒暄几句,而一侧的崔平山明白是怎么回事,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片刻,心情沉到了谷底。
恰巧这时会议厅里冗长的发言结束了,领导们围着宋裕川走出来,远远看见了他们三个这奇异的组合,也朝这边走来。
一瞬间被大领导们包围,燕棠浑身不自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院长注意到她,说:“你叫什么名字?是我们院的学生?”
燕棠老老实实介绍了下自己,然后听一旁的宋璟跟院长说:“这位燕同学在我们家当家教,俄语说得好,翻译能力也很出色,贵院俄语系教学工作做得很好啊。”
宋裕川也开口了:“好苗子要多保护才对。”
院长昨天见了位领导,听说上面准备对崔平山进行纪律处分并开除职务,早上通知已经下来了,正在走最后的程序。
这一天下来,还有不同的人在给他打电话过问这件事,崔平山也还在试图周旋。
这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处理的动作太快,他跟崔平山不是一派人提拔的,虽然看不惯崔平山,但在高校内混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慎之又慎。所以最后的公告正压在他手里,本打算再拖两天。
崔平山的材料里涉及燕棠这个学生的名字,院长这会儿听这父子俩隐晦地说了两句,立刻就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崔平山踢到的铁板也太硬了。
院长低头跟身边的秘书低声说两句,又转头笑着说:“这是肯定的。”
燕棠不明白背后的弯弯绕绕,只觉得他们好像话里有话,有些局促地在站在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时宋裕川开口了,让宋璟先送她离开图书馆。
燕棠刚告别宋璟,王奇雨正巧从另一边走廊里出来,两眼发直地盯着宋璟离开的背影,“这是哪里来的高冷大帅哥?”
燕棠拉着她往外走,站在路边树下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这才放松了下来。
难怪娜斯佳说宋郁可爱,这父子俩也太严肃太吓人了。
她转念又想到刚才崔平山一脸气闷吃瘪的样子,心里瞬间畅快,晚上吃饭干了一大碗,夜里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神清气爽地到俱乐部工作。
宋郁下一场比赛就在四月,现在进入了备赛期,训练强度加大,从现在开始,每天训练完一个板块就会到专门为他准备的独立休息室稍作休息。
他虽然耐心地与她维持着现状,但比之前要更加黏人,现在光自己休息不够,还要把燕棠拽进休息室里。说燕棠不在旁边他就休息不好,甚至试图让她陪着一起躺一躺。
这像什么话?
燕棠坚决拒绝,只拿着电脑坐在旁边陪他,顺便趁有空把翻译的事情收尾。
但她很快发现,宋郁似乎有些不高兴了,一天念叨了五六遍“我很难过”。
白天忙工作,燕棠便打算晚上回去的时候在车上哄他,结果收拾完东西一上车,宋郁已经累得睡着。
她放轻动作在旁边的位置坐下,刚把手机调至静音,微信就一连蹦出来许多条消息,来自她的宿舍小群。
「你们看到学院公告了吗!!!」
「崔平山被开除了!!!」
燕棠心中一跳,立刻打开手机进入学校公众号看,这份公告就在五分钟前发出。
「天啊,他昨天不还在出席图书馆的剪彩吗?这也太快了。」王奇雨不敢置信。
燕棠盯着这条消息看,感觉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
心里明白自己是沾了宋郁的光,转头看过去,他安静地睡着,脑袋微侧靠在窗边,长睫毛被光影照得泛着金色。
她的心忽然就化了。
手机的另一个微信群弹出消息,是她和王今原、江聿行的小群。
王今原得知她的遭遇后,一直关注着相关动态,但其实对她申诉的结果并不乐观,也一直努力地在管理燕棠的预期,尽量给出最适合她的建议。
「没想到处理得这么快。」王今原说。
燕棠回复:「是我的运气太好了,遇到了可靠的人,也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提醒一些细节,我的证据不会准备得那么好。」
学法律的人最明白,这社会上绝对明确的规则之间,夹杂了太多的是非曲折。
王今原说:「没事啦,事情都是这样的,先尽人事,然后看天看命看运气。有了好的开头,也许你的例子也能帮到后来的人。」
他们是在群里聊的,江聿行看见了这消息,没在群里说话,反而私下单独找燕棠聊,祝贺她维权成功。
燕棠点开和江聿行对话框,才发现自己忘记回复他上次发来的消息了,一时间有些尴尬,跟他又道谢又道歉。
「没关系,你不需要有负担,按照你舒服的方式来就好了。」
江聿行知道她性格被动腼腆。
「现在事情解决了,要不要出来庆祝一下?」
燕棠皱眉看着这条消息,正思考着怎么拒绝,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这是谁?”
燕棠吓了一跳,一转头,刚才还睡得十分香甜的宋郁已经醒了,垂眼盯着她的手机,立刻通过头像辨认出是江聿行。
他问:“你怎么又在跟他聊天,你们在聊什么?”
“刚才崔平山的处分结果公告了……”
燕棠还没说完,就听见他不敢置信地说:“然后你就跟他分享了?”
“不是,是他先来找我的。”
“你明明可以不理他。”
“但是他帮我联系了法学院的人,于情于理我是要回复的嘛。”
车开到目的地,宋郁却先让司机下车,然后熟练地把她拉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可我帮了你更多。”
燕棠当然知道,但显然宋郁误会了当下的情况,他又说:“你心里想着别人,又贪图我的美色……”
她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想着别人?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不是事实吗?”宋郁皱着眉,心里已经烦透了江聿行这个人。
“不是。”燕棠严肃地跟他澄清,“我早就不喜欢他了呀,之前几次和他见面都事出有因,我也没想到他会一直联系我。”
“那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否认?”
燕棠微微一怔,回想起前几次他们提及江聿行的情景,欲言又止。
宋郁盯着她,“你为什么不说话?”
“那是因为……”燕棠无奈地说,“你每次都把我嘴堵上了。”
宋郁稍微一回想,事实的确如此。
他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但希望燕棠再哄他一下,于是没有吱声。
燕棠没想到他对江聿行意见如此之大,这会儿明明解释开了,却也不见他像往常那样高兴起来。
思来想去,她提起了昨天的事情,打算转移宋郁注意力。
“昨天我遇见了你哥哥。”
宋郁神情微滞,眼珠子一转,盯着她:“你怎么会遇上他?”
“这事情真是巧,你家好像是我们学校俄文图书馆的投资方,昨天开幕仪式,我顺路去看,恰好就碰见了他了。”
燕棠想起宋璟,又看看面前的宋郁,没忍住又说:“你们长得真像呢,不过你哥哥是不是比你大几岁?我看到他的时候吓了一跳,还以为你染了黑发。”
她正这么说着,后颈忽然被他扣住,不得不抬起头正对着他。
那双漂亮的眼睛就这么紧紧盯着她,声音比刚才还沉闷:“我和他一点都不像,你要认清楚来。”
说着,宋郁牵着她的手,让她仔仔细细地摸他的额头、眼皮、鼻梁和脸颊。
掌心下抚过细腻的皮肤,轻触他睫毛时被挠的发痒,像扫在了她心头似BB囍TZ的。
可宋郁还没停下,牵着她的手一直往下,到喉结、胸口——
燕棠坐在他腿上,这姿势本来就很暧昧,刚才他闹不开心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就有点儿往更失控的氛围上走了。
大晚上的,又是在车上,她连忙说:“我记得,我记得。”
“真的?”
“对呀,你哥是黑发,你是浅棕发,这有什么分不清的?”燕棠说,“就跟熊妈妈生到第二个墨水不足似的。”
“我哥脑袋上墨水足,所以你觉得他要更好吗?”
燕棠哭笑不得。
她总能领教宋郁身上那种胜负欲的新含义,跟江聿行比完还不够,又跟哥哥比。这有什么好比的?她就跟宋璟说了寥寥几句话。
“我是你的老师,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她说。
这话说出来,宋郁不接茬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还捏着她的手腕,缓缓地摩挲着。
车内一片安静,灯光昏黄,让他那双眼睛染上令人沉醉的蜜色。
“只是因为我当过你的学生吗?你认真地喜欢别人,但对我的接近却那么犹豫,遇到了困难也不会第一时间想到我。老师,那天我在电话里的问题是认真的,我要做到什么地步,你才会稍微喜欢我多一点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自己的顾虑……”燕棠轻轻叹了口气。
“你的顾虑是什么?”
“我比你大三岁,虽然看上去没有差很多,但我们的生活太不一样了。”
燕棠凝视着他,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但我想……我的确喜欢你,我不想对你撒谎。”
宋郁微微一怔,目光紧锁着她,心头泛起一股异样的热切。
他直起上身,低头靠近她,双手不自觉地扣住了她的腰,声音难掩高兴:“再对我说一遍?”
燕棠光是说一次就已经耗尽勇气了,她稍微侧开脸,避开他的视线,“我只是坦诚地跟你说了我的想法,但我们之间……”
“那就试几个月。”宋郁微笑着引诱她,“三个月怎么样?如果老师觉得这样的关系让你觉得不舒服,三个月后就结束。”
燕棠愣了,笑着说:“这是试用期的意思?”
“对啊,老师试用我吧,你会很快乐的。”
宋郁这话是贴着她耳畔说的。
他现在终于彻底明白了燕棠的性格——要等她做决定,大概会拖到天荒地老,所以只能把现成的方案摆在她面前,然后抓住有利的机会,诱惑她点头。
燕棠这回并没有抵抗住诱惑。
过了许久,她很轻很轻地应了一声,耳垂在下一秒便被咬住。
她的身体颤了颤,刚要躲开,脸颊处便落下了亲吻。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吻。
柔软的唇瓣贴着她的脸颊,颈侧,她的领口在摩擦间微微散开,于是肩膀也被轻轻咬住。
燕棠蹭地要跳起来,却被宋郁直接拽进了怀里。
他说:“试用期不能退货。”
第23章
燕棠轻轻一点头, 像是给了宋郁最高级别的授权指令。
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完全黏在了她的身上,倾身将脸埋在她颈窝里又亲又闻。
燕棠被这得寸进尺的动作压得不断向后仰,最后不得不伸手抱住了他的脖颈, 免得自己掉下去。
这动作就变成了一种变相的鼓励。
宋郁原本护着她后背的手直接往下,紧扣在她腰侧, 被强烈的雄性本能驱使着,将她大力地往自己腰部按。
“Kirill……”
燕棠深吸一口气, 刚开口又被他强制性地接吻。
他有些过于兴奋,毫不忌讳地用行动和生理反应向她展现自己想做什么,甚至牵住她的手,问:“你想摸摸看吗?”
询问的句式,诱惑的语气。
燕棠心如擂鼓。她的美好品德使她不能说谎,但这进度也太快了。
这合适吗?这不合适吧!
宋郁见她面色涨红, 反而停下动作。
“你在想什么?”
燕棠茫然:“嗯?”
他握着她的手腕, 让她按在他左胸下方的位置, “我让你摸摸我的心跳,你在想什么?”
掌心下是胸肌和腹肌的分界,刚入手时触感很软, 用力压下便能感觉到肌肉的硬度。
一颗鲜活的心脏正隔着胸腔, 快速地敲击着她的掌心, 而这颗心脏的主人却悠闲地笑着看她。
“跳得快吗?”他问。
“快……”
“那你的呢?”宋郁又问。
“什么?”
“让我摸摸你的心跳。”他朝她伸出手。
她的胸跟宋郁的胸可是两个概念,燕棠马上又要跳起来,宋郁伸出的手稳稳扶住她的腰,笑得停不下来。
“好了,我不逗你了。”
宋郁把她所有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声音忽然变得温温柔柔的。
“那种事情怎么会在这里随便发生?”
燕棠一怔,被他如水的目光包裹, 随后又听他说:“至少第一次不应该在这里。”
……她就知道!
这话说完还不够,宋郁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但肯定会发生的,我要对你的试用期体验负责。”
燕棠回到宿舍时还有些晕晕乎乎。
舍友们还在聊崔平山的事情,吐槽他的课很水、故意给学生打低分,往年卡过不少毕业生的论文,在学生中风评极差。这回崔平山被纪律处分并开除教职,有的毕业两三年的师兄师姐都发了朋友圈隐晦地庆祝。
燕棠在自己的桌前坐下,把套头卫衣脱下准备洗漱,不经意间瞥过桌边小圆镜,惊觉自己肩侧落下了好几个小红印——都是宋郁啃的!
“真是天道好轮回哈。”
王奇雨凑过来跟她聊天,结果见燕棠迅速扯过卫衣罩住自己,眉头一挑,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干嘛呀这是,还挡上了,一个宿舍这么几年我啥没见过,不会是有人给你盖章了吧?”
她没收着音量,其他两个舍友也听见了。这两位舍友一个叫王秋,一个叫任诺然,平常和燕棠关系还不错,但在宿舍之外并没有多余的交集,此刻却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凑过来问她是不是交男朋友了,看看照片长什么样。
王奇雨先入为主地有了猜想,“不会是江聿行吧?同学聚会那天我就知道你们有戏!!”
“不是他。”燕棠失笑一声。
王奇雨这话倒让她想起来了,刚才跟宋郁在车上闹了一阵儿,她又忘记理会江聿行。
燕棠打开和江聿行的微信对话框,看见他在问想不想出来一起庆祝后,又发来两条推送。
一个是某家美术馆开展的通知,另一个是朝阳公园入春花开的照片集。
人的感觉真是神奇,如果不喜欢一个人了,非但对他的示好无动于衷,消息发得多了,反倒会觉得有些厌烦。
燕棠告诉江聿行,她知道他的心意,但觉得两人并不合适,她也没有继续尝试接触的想法。
语气委婉得体,发出去后那边沉默了许久,似乎是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就在燕棠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结束时,江聿行忽然又发来一条消息,问她是否方便打个电话,有的话不好在微信说。
燕棠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犹豫片刻,还是走到宿舍走廊的无人角落接通。
耳机那边响起江聿行的声音,如往常一样温和清润,“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只是想最后跟你聊一聊。”
“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吗?”
“我想冒昧问一下……”江聿行顿了顿,“拒绝我,是因为你的那个学生吗?”
燕棠没想到他会提到宋郁,毕竟她们两个也只是匆匆碰过两面,连话都没说几句。男人的直觉就这么准?
见她沉默,江聿行便继续说了:“我看得出他对你的想法,他是跟你表白了,还是暗示了什么?”
燕棠被他这话弄得措手不及,隐隐觉得话头有些不对劲,可那头还没说完。
“说实话,你的学生那类人,不是你该接触的。燕棠,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上限,超越生活的壁垒和另一群人接触,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江聿行顿了顿,又说:“我们这段时间不过是见了两次,他每次都来接送你,你一定觉得他很会照顾女生吧?你的性格太单纯了,总是很容易相信别人。你有想过他为什么这么擅长做这些事吗?你知道他真实的生活环境是什么样的吗?他能给你什么样的未来呢?他不过是个典型的富家子弟罢了。”
耳边传来的每一个字都敲在了燕棠的心上,把她心头那股轻盈甜蜜的心情敲散了大半,BB囍TZ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名的恼怒。
燕棠认真地跟他说:“你说的有道理,但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东西。什么人群里都有好有坏,‘富家子弟’的标签就能完整的定义一个人了吗?聿行,你什么时候开始用阶层这样笼统的概念去定义具体的人?”
江聿行沉默了很久,才发出一声叹息。
“我也不想的,但事实就是如此。我承认自己有一点私心,我现在很怀念你为我做过的一切。但最重要的是,作为你曾经的同学,我不希望你吃了苦才明白这些事。”
燕棠告诉他,她有自己的判断,拒绝他的原因是本来就对他没有想法,和其他人无关。
但电话挂掉后,她却站在角落里久久没有动弹。
还没从亲密接触的幸福感中缓过神,冷不丁就被泼了一桶冷水,这会儿独自安静下来,燕棠心里升起一丝沮丧,伴随着的还有隐隐的不安。
她并不觉得自己刚才说的是错的,或许江聿行那些话也不是出于恶意。
甚至表姐在过年时的聊天中也表达了相似的意思,话里话外都在提醒她不要抱有过多的幻想。
不过在答应宋郁的时候,燕棠并非完全昏头。
她想,至少在真正决定回归那种无趣的生活之前,要再努力尝试一次吧。
如果会有不一样呢?如果生活出现了新的转机呢?
——只有未知的、有危险性的东西,才会带来迷人的生命力啊。
走廊的窗户被风吹开,月光洒在她身上。
那弯月亮还是那么温柔,就像在上海的那晚一样。
“宋郁在四月下旬的排赛已经出来了,对手叫马尔科·达希尔瓦,巴西人,也是近年比较出名的新星,站立打击型选手。这是宋郁在UFC的首战,难免有些压力,他这个人不仅想要胜利,还想要压倒性的胜利,压力就更大了……”
唐齐坐在休息区,跟燕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俱乐部地下一层灯光明亮,选手们在一排沉重的吊顶黑色沙袋前进行击打训练。宋郁穿着黑色弹性的训练服,每一次出拳和扫腿都将沙袋打出深深的凹痕,沙袋仍能稳稳地吊立在原地
燕棠此前无聊时也上手碰过沙袋,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沙袋,一拳砸过去连痕迹都没有,用蛮力只能把沙袋推远,要想稳稳地打出明显痕迹,需要有极强的爆发力和穿透力。
不得不说,观赏他训练也是一种享受。
休息片刻后又是新一轮的推举训练,教练要求每组做到力竭为止,燕棠在宋郁旁边协助沟通完后又退居一侧,看着一群大老爷们儿举到手脚发颤嗷嗷叫,只有红姐和宋郁闷声不吭地坚持到教练喊停。
他在这种时候是从来不抱怨、不泄力、不放弃的,意志坚强得有如钢铁。
但等他在午休时回到独立休息间后可就不一样了。
“别!他们看见了!”
燕棠被拉进休息室的前一秒,超子和红姐正好嘻嘻哈哈地路过,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把门关上。
“看见就看见了。”
宋郁刚刚洗完澡,头发半干,轻轻松松将燕棠抱起坐在床边,一低头亲她,几滴带着薄荷香气儿的水珠就滴在她脸颊和颈侧,冰冰凉凉,顺着皮肤滑落时带着细微的瘙痒。
燕棠被他亲得没空说话,半天才被放开,“你不是要休息吗?下午还要实战训练。”
“刚才训练的时候,你一直在偷看我,我以为是你想要和我这么做。”
“我没有偷看。”
“真的吗?”宋郁微笑。
燕棠淡定地说:“我是在正大光明地看。教练说你备赛压力很大,所以我才劝你尽快休息。”
说起比赛的事情,宋郁也稍微收起了嬉闹的态度,问:“这次比赛在拉斯维加斯,你的签证办好了吗?”
“办好了。放心吧,我这边的工作是不会出问题的。”
“不知道为什么,有你在身边,我就觉得很高兴,很安心。”宋郁温声说。
燕棠听他开始说好话了,心里觉得熨帖,但又升起一丝警惕。
果然,宋郁立刻提出了新要求。
他故意放轻了声音,让那语气听起来像是无害又期盼的请求:“所以陪我一起睡吧,这样我才能安心舒服地休息。”
燕棠面无表情地说:“要是我和你一起躺下,你就更不会休息——”
话还没说完,她就直接被宋郁拉进怀里躺在了休息床上。考虑到选手们的身高体重,独立休息室里的床都相当结实,是唐齐特意请人定制的加长单人床。
由于是单人床,长有余而宽不足,宋郁一个人睡刚好,燕棠这会儿挤上去,半个身子都直接压在了他身上。
她再一次强烈地感受到了自己和宋郁的体型差距,身体抻直了也只能踢到他的小腿。
“别乱动。”宋郁还好意思提出要求。
燕棠左挪右挪想调整位置,结果他直接抬手伸腿把她牢牢压住。
下一秒,宋郁扯过一旁的干净毛巾,垫在她的小腹和他的髋部之间,随后毫不客气地咬住她的唇瓣,又像昨天那样又亲又咬。
“你是小狗吗。”燕棠哭笑不得,伸手攥住他的头发。
软软的发丝抓在手里,手感极好,她又忍不住揉了两把,才继续说:“你的手臂太重了,快拿开。”
“不要。”宋郁还在试图往下。
今天燕棠穿了一件圆领的薄针织衫,被他蹭了几下,偏低的领口又往下滑了一点。她被宋郁卷在怀里没有发觉,直到他低下头,才浑身打了个激灵。
“够了!”燕棠攥住他的头发。
宋郁被她揪得疼了,闷哼一声,低声说:“好疼。”
“疼就起来。”她给他揉了两下。
“再等一会儿。”宋郁没有挪开脑袋,而是说:“我想再闻闻你的气味儿。”
我身上能有什么气味儿?
燕棠觉得宋郁在胡说,但听出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疲惫,还是没有推开他。
保持着这个姿势,她听见宋郁缓缓地说:“等在拉斯维加斯比完赛,我带你在那里尽兴地玩……”
他说的是俄语,语调变得很轻,又像小猫在叽里咕噜地发出声音。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宋郁渐渐不说话了,始终没有动。
燕棠感觉自己胸口那片皮肤都被他的呼吸蒸热,终于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
宋郁闭着眼睛,长睫毛垂下,秀挺的鼻尖抵在她的皮肤上,把那处微微压得陷下去,呼吸平缓均匀。
“……”
燕棠面无表情地抬头,脑袋靠回枕头上。
这小子竟然——
把脸埋在她胸里睡着了!
第24章
从这天中午开始, 宋郁养成了抱着她睡的好习惯。
燕棠每次都被他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绕进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他牢牢地圈在怀里。
一次不习惯, 再来两三次,她也没再拒绝。
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宋郁很辛苦。
太辛苦了。
格斗训练是对意志和身体的双重考验, 每一次握紧杠铃推举提拉,选手们都在经历一场纯粹的肉体上的淬炼。随着比赛时间的临近, 训练强度加大和饮食摄入控制变严格,宋郁的话明显变少,甚至连笑容都变少了。
实际上,燕棠肩上的任务也非常重。
以唐齐为核心的教练团持续地研究对手马尔科之前的比赛视频,制定了许多套实战模拟的训练方案。下午训练,晚上复盘, 她要跟在旁边协助沟通。
等去拉斯维加斯的时候, 她不仅要全程参与战术讨论会, 在比赛当天还会跟着教练团一起站在八角笼边应付临时状况。
UFC比赛共三个回合,每个回合结束后,选手都有短暂的休息和战术讨论时间, 到时候才是对燕棠真正的考验——教练团里有两个中国人, 主教练也是中国人, 她需要在高压状态下向宋郁准确地传达教练的意思。
这是燕棠第一次随队出行,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在把手上两份翻译稿都提交给郑琦老师后,按照郑琦老师的建议顺手给《苦月亮》这部诗集译作申请了评奖,随后便完全投入赛事资料的复盘,免得到时候出什么岔子。
尽管能做的努力都做了,她仍然数次在心里质疑自己能否胜任这个工作,毕竟在给宋郁做辅导之前, 她完全是外行人士。可燕棠怕动摇军心,什么也没说,只把压力放在心里。
距离比赛还有八天的时候,所有人出发前往拉斯维加斯。
北京没有直达拉斯维加斯的航班,于是飞机经过十三小时的BB囍TZ飞行,先在洛杉矶落地,一行人又在机场转机飞至拉斯维加斯的麦卡伦国际机场。
临近降落时,燕棠透过舷窗看见外头是一片壮阔的红棕色沙漠景观。
在经年累月的水蚀风刻下,这里峡谷遍布,砂岩耸立,而在这充斥着原始气息的地貌之中,却坐落着一座奢靡富丽、供来宾挥洒金钱的娱乐之城。
他们在傍晚抵达拉斯维加斯著名的威尼斯人酒店,经历了总共十六个多小时的旅行,路上累得不行,这会儿所有人都精神了。
“好家伙这老气派了。”
“这还真有一条河呢,还去什么法国意大利,来这儿就行了,刚才咱不是路过了埃菲尔铁塔吗?”
燕棠也兴致勃勃地四处看。
这里就跟小威尼斯似的,有拱桥有河,河上还有船和船夫,灯光落在河面上,泛起金子般的粼粼光泽。
“累了吗?”
身后响起宋郁的声音,她抬头冲他一笑:“不累,这里看上去挺好玩儿的。”
宋郁也笑了,“那当然,这里就是给人玩乐的地方。”
超子提着行李路过他们,笑嘻嘻地说:“小燕老师,这回你跟过来,他都不臭脸了。”
有门童迅速推着行李车过来,把大大小小的行李码好,引导他们办理入住。
超子、王天铭和唐蕊心几个人凑在一起东看西看,酒店内部堪称金碧辉煌,穹顶上是文艺复兴风格的壁画,古典廊柱和精致的拱门,还有雕塑伫立在各处。
他们看着不远处花花绿绿的老虎机,蠢蠢欲动。
“训练日程已经发群里了。比赛结束前,谁也不许乱跑,跟着大部队走,独自离开酒店要报备,原则上不允许独自离开。最重要的是,谁都不许碰老虎机!不许赌博!听见没有!”
唐齐最后一句话就是对他们三个说的。
这回只有宋郁一个人比赛,其他选手都是来陪练顺便开眼界的,费用也是由宋郁豪横地承担。
截止比赛前的日程跟在北京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以轻量化的技术训练为主,虽然不会有太大的负担,但宋郁开始进入了脱水准备期,逐渐停止摄入碳水化合物,心情十分不美妙。
赛前第三天的夜晚,陪练的选手们有点顶不住了,从午饭开始劝燕棠帮忙安抚一下宋郁的心情。
“下午模拟实战的时候,他差点儿把我抡飞!”超子声音凄凉。
唐蕊心也抱怨:“他跟我爸举报我去玩老虎机!天杀的我只是上去摸了一下!!”
连教练唐齐都说:“去跟他聊聊天儿吧,他压力大,说会儿话还能转移注意力。”
燕棠在众人期盼之中,在饭后的休息时间敲响了宋郁的房门。
过了一会儿,门被人打开,宋郁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带了一身冰凉的水汽。
他这些天都是洗冷水澡,这会儿刚从浴室里出来,脸蛋被冷水淋成玉白色,不笑时莫名多了几分冷冽。
“老师,怎么了?”
燕棠恍惚间有种见到他哥那张冷淡脸的紧张感,开口时还磕巴了一下:“我来关心一下你的心情。”
“好啊。”
他直接把她拉进房内,关上门,把她抱在怀里坐在床边,问:“那你准备怎么关心我?”
燕棠准备了一堆话,诸如“保持平常心”、“把比赛当成平时训练”、“努力就一定有回报”之类的。
宋郁没打断她,半垂着眼,目光持续在她眉眼和唇瓣上徘徊,偶尔漫不经心地应一声。
作为中国高考制度下培养出来的大学生,且不说燕棠的抗压能力如何,反正肚子里装的心灵鸡汤量大管饱。
她见宋郁反应平平就持续输出,说得太投入,没注意到他的手什么时候又开始往她后颈处摸。
“所以说——”
她还没总结完毕,突然被宋郁亲了一口,一瞬间就把接下来要说的话忘光了。
宋郁低下头,捧着她的脸一下又一下地啄吻,亲了两口还不忘说:“我在听呢。”
“……你才没有在听。”燕棠盯着他。
他又跟她玩碰鼻尖的游戏,亲昵地蹭着她,“那可能是因为你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吧。”
宋郁总是这样狡辩,让燕棠说不出更多的话来批评他。
他见燕棠无奈的样子,一手捧着她的脸颊,又跟她交换了一个湿热旖旎的亲吻。
“吃了糖吗?是甜的。”他细细品鉴一会儿,又说:“以后可以多吃糖吗?我很喜欢这个味道。”
宋郁的手很大,因为皮肤白,骨节处泛着粉色。
但这只手绝对和脆弱、文雅不相关,相反,他的掌心和手背都有艰苦训练留下的痕迹,十分强悍、蕴藏着可怕的力量,能轻易地把对手揍到手脚骨折乃至休克。
燕棠觉得自己真是被他迷晕了,不然这会儿不会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心跳得飞快,呼吸也乱了。
可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在赛前尤其需要注意私生活的管理,晚上八点还要继续进行战术会议,他们马上就要出门去教练的房间了。
宋郁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收回手,掩去眼里的遗憾,含笑替她整理衣领,还很有礼貌地道谢。
“谢谢老师,你的关心很有用。”
“不能再叫我老师了。”
燕棠感觉自己的脸已经被加热到了一百度。
“都说过多少遍了,家教都结束了,现在我们又和以前不一样。”
“可是‘一日为师’……”
宋郁最近中文水平见长,尤其在成语使用上。
外头这时响起了敲门声,王天铭催促宋郁去开会,又问他有没有见到燕棠,说敲她的房间没人应。
两人现阶段还没有向任何人提起,除了第一次进休息室被超子和红姐看见外,大家午休时也没注意到他俩在干什么。
燕棠立刻无声摇头示意宋郁不要说话。
宋郁不喜欢这样遮遮掩掩的,但还是按照她的意思,漫不经心地回了王天铭:“可能没听见吧,我给她打个电话就行。”
等王天铭走了,他才对燕棠说:“你不能总是这样,我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
燕棠觉得这是为他好。宋郁算半个公众人物,这几天进出酒店时还有记者拍他。不公开可以少一点不必要的麻烦,况且他们现在的关系也并不稳定。
她稍微跟他解释了一下原因,结果宋郁说他不在乎。
燕棠又说,如果有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近,从我下手去套你的消息怎么办?宋郁说他相信她。
“可你现在还在试用期。”她找了另一个理由。
宋郁终于不回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片刻,也不知道心里在琢磨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温声说:“好吧,先去开会吧。”
燕棠上一次只是在视频中看过宋郁在赛前脱水时进行的工作,这一回她亲自陪同,注意力却全然不在他性感健硕的身材上。
看他在热水浴缸和蒸拿装备中大汗淋漓,拿着氧气管吸氧喘息,燕棠觉得心软又心疼。
不过宋郁也并不亏待他自己,充分利用了燕棠的同情心为自己谋福利,所以他这几天里虽然没怎么摄入碳水,舌尖却总是甜的。
经过两天煎熬的脱水期,终于到赛前称重环节,黑色展台上摆着体重秤,下面是媒体的长枪短炮,观众席坐满了人,热闹至极,燕棠跟其他人一起坐在靠近展台的位置看着宋郁上台。
今天共有八名选手进行赛前称重,有男有女。作为第一次在UFC露面的新人,宋郁一站上台,媒体们就开始疯狂按动快门。
宋郁脱下身上的黑色T恤站上体重秤,展台的冷调聚光灯下,展露着宽阔的肩背和结实有力的肌肉。
他身后站着一排穿着性感比基尼的举牌女孩,每一位都个高腿长。这是UFC的传统,她们会在赛事期间穿梭于八角笼附近,向观众们展示回合数。
暴力粗犷的男性力量、性感裸露的女郎,耀眼璀璨的聚光灯——这对比强烈的画面,隐藏着一些令燕棠感到陌生又不安的信号。
尤其站在那里的男人是宋郁时,那种说不上来的不安感就更加强烈。
可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因为一旁的唐蕊心在她耳边小声尖叫:“你看新上来的那个女选手!我记得她叫Dalia!”
宋郁完成称重和赛前对视后就下场了,随后是一名女选手上场称重,黑色长发,锐利的五官,线条分明的臂肌和腹肌。
唐蕊心颤声说:“好想摸她的身体……”
她想一出是一出,准备悄悄BB囍TZ溜过去问人家要联系方式,还问燕棠要不要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等下还有战术会议。”
越临近比赛,燕棠越焦虑,当到了真正比赛这一天,她的焦虑达到了顶峰。
比赛当天,选手需要提前进场,在专门的休息室进行赛前准备。一行人从酒店早早出发,在抵达比赛场地后,助理小谭和康复师陪同宋郁进休息室,陪练的超子、王天铭则直接去观众席。
临别前,燕棠悄悄跟宋郁说了声加油,他对她粲然一笑,说他一定会赢。
到了这个时候,宋郁的沉着反而给了燕棠信心。她穿着和教练们一样的黑色短袖等在八角笼边,八角笼的底座高度超过一米,站在外围等候的团队只能仰望着里面的选手。
她从未觉得宋郁如此高大,如此强悍。他站在这个冰冷血腥的八角笼里,脱去了平日里那副可爱的、温柔的模样,凶狠地向对手挥拳扫腿,身上沾着来自对手身上喷溅出来的猩红血迹。
这场比赛在第一回合就结束了,不是对手还维持着清醒的TKO,而是KO——擅长站立打击的巴西选手被他扫腿击中了颈侧,直接昏厥倒地,在医疗团队迅速抢救下勉强恢复了一点意识。
现场观众站起来欢呼,举牌女郎们动人的身姿在人群中穿行,向所有人宣告这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燕棠看着他站在八角笼里,举拳摆出胜者的姿势,随后又忽然转身,目光搜寻片刻,随后落在她身上。
聚光灯落在宋郁身上,让他的发丝沾上了金子般闪耀的光泽。他眉眼一弯,冲她露出一个别人看不见的笑来。
燕棠的心脏跳得很快,胸腔被剧烈的情绪挤满。
“这小子!”一旁的唐齐又气又想笑,“告诉他初赛要谨慎,哪怕胜算高也要冷静,结果他上来就用最猛的打法。”
“艺高人胆大嘛,技术面前一切都不是问题。”负责散打的教练拍了拍唐齐的肩,“回去说他几句就行,走吧,去晚上还有派对,去玩儿。”
比赛结束后还有一系列的事情要做。
宋郁在赛后恢复区接受了医疗检查和媒体采访,好不容易闲下来了,去休息间洗过澡换了身衣服就匆匆赶往赛后派对。
燕棠和教练们作为团队成员,走的也是专用通道,和宋郁离得很近,但行程很赶,一句话都没跟他说上,等到了开派对的地方就更加说不上话了。
这是UFC给选手和媒体举办的庆祝派对,这里还有不少粉丝,帅哥美女云集,空气中酒香四溢。
而作为今晚第一回合就把对手KO的新选手,宋郁理所应当地成为众人的焦点,一直在和不同人聊天,脸上挂着迷人的笑。
燕棠本来就不是热闹的性格,唯一的同伴唐蕊心正穿行在人群中,满脸激动地找喜欢的选手要签名。
她东看看西看看,最后坐在角落里喝会儿饮料就出去透气。
派对在度假酒店里举办,一出来就是后花园,燕棠不认识路,走了几步就打算原路返回,一转身却撞上人。
这人直接抱住了她。
燕棠吓了一跳,大喘一口气,对宋郁说:“你吓死我了!”
他笑吟吟地问:“怎么一个人跑了?”
“里面没什么意思,我都不认识他们。”
“我去介绍给你认识。”
“不用了不用了。”燕棠连忙阻止他,“认识也没什么用,人家哪会记得我。”
宋郁却没放她下来,而是带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燕棠问他要去哪儿,他说:“带你回酒店休息。”
“可主办方不是……”
“所以你要小声一点,我们是偷偷溜走的。”
刚刚比完赛,宋郁身上那种躁动又旺盛的精力还在身体里乱窜,如一道危险的暗流,击碎了他耐心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带着燕棠一回到酒店房间,直接把她整个人抱起压在墙上。
“我喜欢你在台下看我的眼神。”宋郁声音轻得像是在调情。
他扣着燕棠的后颈,要她抬起头来和他接吻。
“这样会掉下去。”燕棠不得不用双腿夹住他的腰。
但她的意见直接被宋郁用嘴堵上了。
凶狠的、侵略性的亲吻。
两人身体紧贴,交换着灼热的体温。
第25章
房间内香气清浅, 墙上挂着装饰画,各色线条交织缠绕,变成一团迷乱的火焰。
这就是燕棠当下的感受。
她的后背抵在墙面上, 纵使被宋郁稳稳地托着,也不敢把手从他身上放开。
燕棠比他年长三岁, 多读了几年书、多经历过不少挫折、多掌握一门语言。在其他方面,她总有些可以教他的事情和道理。
但燕棠没有感情经验。
于是宋郁这回当了一次老师, 教她认识男孩子。
他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轻轻说:“我太喜欢你了。”
尽管他的声线仍然很稳定,但白皙的脸颊已经泛起红,长睫微微垂下,目光黏在她脸上。
燕棠一抬眼, 就跟他四目相对。
她彻底浸在了刺激又缠绵的心情中, 手忍不住穿过他的T恤下摆, 触碰他的小腹、腰侧和手臂。
结实有力的肌肉,如叶脉般延展的青色血管。
下午在那冰冷的八角笼里爆发着可怕力量的身体,现在正乖顺地让她尽情地抚摸和欣赏。
燕棠还享受着手下的触感, 所以没有注意到宋郁已经忍得皱起眉。
她高估了一个在兴奋状态的男人的意志力, 当她的手还不断在胸肌处流连的时候, 整个人直接被他抱上床压在身下。
他的动作是前所未有的强势,一言不发俯身和她接吻。
燕棠明明在与他舌尖交缠,却仍然紧张得口渴。
现在轮到她成了被抚摸的那个人,电流随着指尖的移动在皮肤上炸开,她下意识仰起头,视线随即被暖融融的灯光覆盖。
灯被关上了。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头浮华斑斓的夜景,这里自成一处私密的天地。
在鼓噪的心跳和令人颤栗的热切相触中, 一切都好像顺理成章。
直到——
宋郁撑起身子,“在哪里?”
在哪里?
你问我??
燕棠呆了。
床头灯啪地一声被他打开,温暖的光线照亮略显凌乱的床面。
燕棠迅速捂住胸口,转身要从他身下爬出去盖被子,声音慌忙:“要么关灯要么停下来!”
刚溜到床边,又被宋郁握着脚踝拖回去,四周光线一暗,身后少年人的影子就这么沉沉地罩住了她。
“这个时候说中文,我怎么听得懂呢。”宋郁用俄语说。
与手上不容拒绝的动作不同,他低下头温温柔柔地亲了口她的后颈,“别紧张。”
燕棠怎么可能不紧张。
她把脸埋在被子里,背后出了层薄汗,然后听见宋郁又开口了。
“我真的好喜欢你,老师。”
燕棠有些迷惑,不知道他这个时候说这些做什么。
身后的人还在继续说。
“那天你在我家住下的时候,我是想着你……的。每天都想着你,被你拒绝的时候很难过,所以才会要你的发圈,用来……”
她懵了一秒,又震惊又羞耻。
这是什么样的喜欢?毫无理由的性欲?还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这些话成功转移了燕棠的注意力,所以她没有注意到避孕套被撕开的声音。
再后来的事情,燕棠就更理不清了。
她只记得宋郁的小臂横在她胸前,另一只手将她的长发拢至一侧,让她牢牢地、紧紧地靠在他怀中。
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窗帘微微掀动,露出拉斯维加斯斑斓绚丽的夜景。
无数盏明灯在摩天大厦中闪烁,天幕却如同素色的紫蓝色天鹅绒布。
在这一刻,平淡如水的过去、毫不起眼的人生,无聊透顶的故乡,都如灰暗的沙尘般被风吹走了。
星星落在这座沙漠城市里,而月亮落在她身上。
燕棠心跳急速,喘息不止。
她感觉自己活着。
由于比赛当天已经接受过媒体采访,宋郁通知团队把接下来的商务行程推迟几天,宣称是要休息恢复,于是他们能在第二天能睡到自然醒。
燕棠被折腾了一晚,腰酸背痛,最先睁眼。
昨晚被荷尔蒙引诱得很舒服,等一觉醒来,她看了看身边熟睡之人的漂亮脸蛋和搭在她腰际,沉重得像钢铁一样的手臂,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昨晚吃了多大的苦。
想到宋郁昨晚后半场有多用力、多强硬,燕棠就想把这小子掐醒。
但她盯着他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用指BB囍TZ尖去摸了摸他纤长浓密的睫毛。
他的睫毛很长,微微卷翘,像小刷子似的,摸上去软软的,手感很好。
宋郁被她弄醒了,睁开眼睛,睡意朦胧地看向她,又把她抱进怀里,低头蹭她的脖颈和胸口。
他又变回了那副乖巧的样子,还主动想要帮她看看有没有肿起来。
燕棠把他不怀好意的手扒拉开,严肃地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去吃饭了。”
“我让人送餐上来吧。”
她已经吃腻了酒店送上门的餐点,来拉斯维加斯七天,愣是过上了三点一线的生活,现在很想出去逛逛。
俱乐部其他人昨晚在派对上玩得太嗨,他们发了几条消息在群里,竟然没人回应,全部在睡觉,他们索性单独出去逛。
酒店内设有专门的餐饮购物区,石板街道和雕花路灯都充满意式风情。天花板是人造天空的模样,无论外界是白天黑夜,这里都明亮如白日。
来往的客人很多,街边的餐厅坐满了人,商店里也十分热闹。
“购物不要在酒店里,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去商场逛。市内可以玩很久,室外也还有很多景点……”
宋郁跟燕棠说起未来几天的计划。
她听得很期待,甚至想今晚就去周围逛逛,但昨天消耗太大,在酒店房间里不动时还没什么,这会儿就觉得有点儿不舒服了。
两人就近挑了一家意大利餐厅吃过饭,刚出来就路过一片花花绿绿的区域。
燕棠放眼一看,全是老虎机。
“感兴趣吗?”
燕棠抬头看向他,老实说:“我还没见过这东西,只是好奇,你别跟教练举报我。”
宋郁一愣,笑得停不下来,“我为什么要举报你?”
“Grace说她摸了摸机子就被你举报了。”
“因为她是一点儿自制力都没有的人。”宋郁毫不客气地评价着唐蕊心,“鬼鬼祟祟的,看上去像是下一秒就要掏钱了。”
他说完,随即口风一转:“但如果你想试试,我们可以拿十美元去玩儿一下,当作是体验。”
秉持着纯打卡的心态,他们走到了老虎机前。
宋郁手把手一边教燕棠怎么玩老虎机,一边在耳边悄声跟她说那些他从父母辈听来的赌场上的血腥风云。
譬如他爸爸的熟人在这里的赌场沉迷,妻子哭着打电话给他家求助。又或者某某知名公司的老板是在赌场上发了财,才拿着这笔原始积累一步步走向荣华富贵。
他提到了一些陌生的国家和陌生的职业,用云淡风轻的语气,随手向她揭开那浮华世界的一角。
燕棠听得心惊肉跳。
“在老虎机中奖完全是看运气,如果遇到wild或scatter这些符号会有特殊奖励……”
五颜六色的屏幕界面不停地闪动,左上角显示credit和bet,右上角是赢得的金额,欢快动感的音乐里包含着令人期盼的金钱声。
“输光了呢。”宋郁用轻快的语气说。
燕棠忍不住问:“你好像很熟悉这里,以前来过吗?”
“嗯。”
他毫不留恋地牵着她离开这片区域,两人身侧还在持续传来游客赌徒们或是惊叫或是沮丧的声音。
“我小时候,外祖父带我从莫斯科飞来这里看比赛,随后被合作伙伴邀请上了牌桌,赌得昏天黑地。他怕我无聊,就让手下的保镖带我来玩老虎机打发时间。”
宋郁一低头,就对上燕棠震惊的表情,随后笑了笑。
“我外祖母知道的时候气坏了,你猜她做了什么?”
“她做了什么?”
“她从莫斯科飞过来,也开始赌,赌得不仅比我外祖父凶,手气还比他差,不仅把外祖父赌胜的钱全部散了出去,还赔了不少。外祖父怕她把家产败光了,才老实回家继续工作。”
燕棠没想到故事竟会是这个走向,觉得有趣的同时,脑海里也渐渐能勾勒出宋郁所在家庭的部分模样——
富裕,每一代的夫妻都各有能力,独当一面。
家教严格,还不是她所理解的那种打骂式的严格,处处体现了数代都经历过良好教育后的智慧。
这些事情对她而言很新鲜,让她觉得和宋郁又亲近了一些,但又让她觉得遥远。
特别特别遥远。
室内赌场永日不落,室外却已经是霞光漫天。
华灯初上,他们漫步在赌城大道上,高大的椰子树染上彩光,偶有穿着奇装异服的美女和男士。马路上,几辆跑车飞驰而过。
这是都是燕棠第一次见的东西,却是宋郁见惯不怪的景色。
她忽然觉得,也许她只是比他虚长了几岁,尽管平常里宋郁总是展露出稚气的那一面,但他的认知和见识绝不比她要少。
——他比她想的要成熟。
“我说了那么多,你怎么不说话?”宋郁忽然提出意见。
燕棠认真想了一下,低头看着他们两个并行的影子。
“可我没什么故事呀。”
她的爸爸妈妈在同所中学教书,觉得对方还可以就结婚了,两人一起生了燕棠,性格不算相和,没那么恩爱,气急了还背着对方私下跟燕棠抱怨,凑合着也能过。
作为这一对平凡夫妻的女儿,燕棠前十八岁的人生都局限在南市里,初中开始住校,从十二岁到十八岁的年纪都被局限在教学楼中。
跑操、月考、期末考、高考。考考考。
考来了北京还以为外面的世界不过如此,和宋郁认识后,才发现还有这么宽阔的世界。
燕棠没发觉自己陷入了沉思,直到后颈被扣住,才猛地回过神来。
“你看。”宋郁指着不远处的闪烁着灯光的水池。
她抬头看去,那宽阔的池面上正不断升起高达数十米的水柱,伴随着悠扬温柔的音乐韵律不断变化,飞溅而起的水花喷洒到四周,有少许落在他们的身上和脚边。
生活在沙漠地带,水上景观就有了特别的美感。拉斯维加斯虽然十分繁华,但空气干燥程度远远比北京要无情。扑面而来的水汽让人耳目清明,心旷神怡,刚刚积压在燕棠心头的沉郁也被浇灭了。
宋郁凝视她片刻,注意到她眉眼又放松了下来,温声说:“你知道为什么富人过得潇洒吗?”
燕棠茫然抬头:“为什么?”
“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压力,相反,其实财富越多,压力越大。但富人总会用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发泄出来——旅游、消费,或者做极限运动……尝试一些新的东西,看一些不一样的景色,就会把不高兴宣泄出来。”
燕棠这下知道他是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试图开解她了。
“可我不是富人。”她笑着说,“哪能像你说的那样去做?”
“但我现在带你过来玩儿了,就是为了哄你开心啊。”
他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赌城大道繁华无比,要是仔细逛,能走上好几个小时。燕棠昨晚被折腾得厉害,走了一会儿累了,两人便绕回酒店,回到房间里。
宋郁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让你突然走神吗?”
“没什么,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可没想到现在宋郁很难糊弄,燕棠被他缠人的劲儿弄得哭笑不得。
“我想的是,你的妈妈、你的外祖母都很厉害、很优秀,是我很仰慕的那种女性。”
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宋郁才稍微放松了神色,跟她开起玩笑。
“嗯,我们家的女人都强悍又聪明。我外祖母说,等我和我哥结婚了,也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我们的妻子,教她们怎么以暴制暴。”
——聪明又强悍。
燕棠静静看着宋郁,心想:这真是两个跟她完全不沾边的词。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宋郁凝视着她。
“只是欣赏一下你的脸蛋。”
“不,我的意思是,你这样看着我,会让我有别的想法。”
他微笑着将她抱起来。
燕棠委婉地说:“你昨天晚上太努力了,我需要休息一下。”
“好啊。”
宋郁竟然答应得非常迅速,将她放在床边,转身就把T恤脱下,背部肌肉线条起伏,性感得不得了,燕棠呼吸都停了。
他又好心地问:“你真的不想摸一下吗?”
尝过肉味儿之后,燕棠已经知道那有多好吃了,她没忍住上手东摸摸西摸摸,一路往前,捏了捏他的胸肌。
茨威格说,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暗中标好了价码。
宋郁此时开始要价:“你要给我摸回来。”
他们近乎玩闹般抱在一起,燕棠仰躺在床上笑着看他,身上的人却忽然伸BB囍TZ手抚过她的发丝,触碰她的脸颊,从轻到重。
宋郁凝视着她,青涩俊秀的眉眼半隐在昏黄的光线里,微笑着说:“你看,虽然你的心情让我捉摸不透,但我总能让你笑出来。别想太多了,老师,和我高高兴兴地在一起吧。”
他的指尖从她的脸颊一路向下。
燕棠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再一次陷入那种迷乱的心跳中。
她觉得宋郁说得对。
再次撑起身,宋郁开始向她索要服务小费。
衣服散落在地面,静音模式的手机屡次亮起屏幕。
老燕:
「通话已取消」
「对方无应答」
「棠棠,尽快回复爸妈。」
第26章
燕棠从洗手间收拾干净出来, 捡起地上的手机,立刻看见屏幕上显示她爸弹来通话请求。
手机右上角时间显示是拉斯维加斯的晚上七点半,也就是北京时间早上七点半, 是爸妈要求她每天报平安的时间点。
她打开手机,赫然发现父母消息已经堆积如山, 不得不在视频通话请求即将挂断的最后一秒匆忙接通。
“棠棠,你在干什么?那么久不接电话, 担心死人了。”
燕棠拿着手机坐到角落里的椅子上,让镜头尽量只照到墙面,然后跟爸妈道了个歉,“……我刚刚睡着了。”
浴室的门没关,里面持续响起淅沥的水声,宋郁还在洗澡。
她眼神飘忽地往浴室方向看了一眼, 才移回屏幕的方向。
耳机放在她自己的房间里, 爸妈非要视频, 声音只能外放。
“现在那边不是才晚上七点多吗?你怎么就睡觉了?身体不舒服?哎哟,去了多少天了,怎么还不回来, 那地方比澳门还……”
燕棠接电话接得太晚, 她爸妈又气又担心, 数落的话一句接一句。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宋郁围着浴巾走出来,随手将湿发捋至脑后,朝她这里瞥过来。
“你真的安全吗?我看你下午发的餐厅,看上去好贵哦,是你自己去吃?”
“我和学生去吃的。”
宋郁听得半懂不懂,但知道“学生”指的是他。
他眉头微皱, 默不作声地套上衣裤,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单手支着下颌听她打视频。
“人家那么有钱,怎么会请你当老师呢?”老燕持续质疑其中有诈。
燕棠喉头一哽,说:“可能是我的外语水平还可以吧。”
宋郁的视线太强烈,燕棠被他看得不自然,对爸妈说别担心,随后迅速结束了通话。
“你在跟谁聊天?”他问。
“我爸妈。”燕棠老实告诉他,“我第一次来这么远的地方,他们有点儿担心。”
“那让我跟他们打个招呼,他们就知道我不是坏人。”
宋郁一脸认真地建议,但被燕棠否决了。
在她爸妈的认知里,十八岁的小孩儿都跟他们中学那群高三生一样,穿着土了吧唧的校服,一个个被高考的压力整得灰头土脸,哪像宋郁这样又高又帅,笑起来浑身仿佛有blingbling的特效。
估计他们看了以后更担心,怕燕棠跟表姐好的不学,坏得学了个遍。
见她不同意,宋郁也不吱声了,起身扯过毛巾擦头发,恰巧门口有人按门铃,是康复师老冯来给宋郁做运动按摩。
燕棠急急忙忙站起来,有些紧张地嗅了嗅空气:“房间里味儿散了没……”
话还没说完,宋郁直接走过去打开了门,老冯那爽朗且带着河南口音的普通话在门口响起:“刚洗澡呢,昨儿我还跟老唐说呢,这酒店沐浴露忒香了。”
他提溜着工具一进门,就看见了燕棠,惊讶道:“小燕老师?”
燕棠故作淡定地跟他了个招呼,老冯不疑有他,还夸宋郁努力,刚比完赛就回归学习,改天儿不给大家唱段快板儿都对不起这学习精神。
宋郁却微笑着看燕棠,“不,我还不够努力。”
还好房间刚刚请人清理过,味道也被沐浴露香气儿覆盖了,看上去没什么会引发尴尬场面。
见宋郁已经躺上按摩床,燕棠正准备告辞,就撞上助理小谭提着大包小包的奶茶和零食走进来。
“小燕老师别走啊,过会儿宋老师按摩完,其他人就过来玩儿了。我买了trader joes的辣芒果,老好吃了你尝尝。”
燕棠被小谭拉着坐到沙发上,“其他人要过来?”
“对啊,都刚醒没多久呢,时间太晚了,都准备明天才出去玩。那几个看赌桌手痒的想打牌,大家就约着来宋老师这里,这里的客厅大,坐得下人。”
宋郁赛前消耗大,赛后需要缓慢恢复,昨天刚比完赛在休息间做肌肉松解时疼得冒汗,今天就好了不少,还有闲心趴在床上听小谭安排日程。
除了要逐渐开始恢复性训练,他还有不少交际事务要做,小谭一项一项汇报:“后天和赞助商有一场线上会议。Naomi和William他们听说你在Vegas还准备待几天,从纽约打飞的过来要见你,大概有六七个人。娜斯佳还让我提醒你抽空要去LA拜访一下小姨妈卡佳,顺便把她拜托卡佳定制的护肤品带回北京……”
“护肤品也要我带?”宋郁不敢置信。
小谭提醒他:“其他事情可以推掉,但这件事恐怕不行,娜斯佳觉得晚一天她就要老了。”
燕棠在旁边默默听着。
这行程比她想得还要匆忙,他们计划在这里再停留五天就回北京,如果用来游玩肯定是十分宽裕,但宋郁还要去一趟LA,那还能玩什么?
不过她没时间跟他私下问,按摩一结束,宋郁刚穿上衣服,其他人就热热闹闹地进来了。
他们刚经历一场嗨翻天的通宵派对,一觉醒来还没玩儿够,有的打麻将有的打德扑,赌注全用糖果代替,谁赢的糖多,最后有一百美元巨款的奖金。
宋郁兴趣不大,被超子他们闹着要打几局,燕棠会打麻将但不懂德扑,只听表姐说过曾经在公司年会靠德扑赢过老板一万块,就坐在宋郁旁边好奇地观看。
两样都不会的唐蕊心闲着无聊,凑到她身边跟她分享昨天晚上在派对上的成果。
“我和每个选手的合照了。”她乐滋滋地打开相册,一张张翻给燕棠看。
翻过其中一张照片,燕棠忽然按住她的手腕,“这个人怎么长得有点儿熟悉?”
寸头鹰眼,高鼻薄唇,凶悍又有压迫感的长相。
“他是维克托呀,之前给你看过照片,也是刚刚跟UFC签约的。”
燕棠想起来了,是那个小时候被宋郁差点儿一脚踢去见太奶的维克托。
她俩说话没遮掩声音,哪怕说的是音译的中文,一旁的宋郁几乎是反射性地转头看过来,立刻瞥见了唐蕊心手机上的照片。
他声音凉凉地对她说:“Grace,都告诉你不要和那些选手走太近了。”
唐蕊心语气理直气壮:“我的嘴很严啊,再怎么说我都是俱乐部的少班主好不好!”
手上动作却十分心虚地把手机收起来,然后凑到燕棠耳边说:“他就是看不惯维克托,但他俩迟早得对上,那场比赛可就好看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宋郁虽然还跟其他人有说有笑,但明显被败了兴致,等其他人都回房间休息了,燕棠等到最后,问他是不是不开心,他又说没有。
“不要接近他就行,赛场之外的事情很复杂。”
宋郁这么说。
接下来两天里,一行人在拉斯维加斯玩了个遍,百乐宫喷泉秀、太阳马戏团,坐了趟过山车近距离观看自由女神像,还驱车到市外,去看了火焰谷和莫哈韦月亮雕塑。
燕棠拍了很多照片,挑了几张发给表姐看。
“不愧是娱乐至死的美利坚。”打工人表姐含泪道,“好好享福吧,毕业了就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宋郁就开始忙了,上午在房间里跟赞助商视频见面,下午还要准备跟朋友们的聚会。
“海滩度假主题派对?”他收到朋友发来的短信,“好愚蠢的主题,这里是沙漠。”
尽管如此,宋郁收起手机后还是十分积极地拉着燕棠去了商场。
“主题派对都有dress code,我们的衣服都不合适。”
古罗马装修风格的购物中心由大理石柱和大型雕塑简称,圆形穹顶、大理石地面和旋转扶梯把室内装点得富丽堂皇。
燕棠跟着他穿过人BB囍TZ群,迟疑道:“我也跟你去?我不认识你的朋友。”
“我介绍给你认识。”宋郁对她说,“你早晚会要见到他们的。”
他们在商场里一家门面精致的泳装店前站定。
里面两个区域,男士的衣服花样儿不多,女士区商品丰富,连体泳衣和性感比基尼都有。
宋郁这时候很有少爷风范,在男装区随便指了两下,让销售直接打包,然后拉着燕棠到挂着各式各样比基尼套装的衣架前。
“随意挑。”
他站在燕棠身后,嘴上对她这么说着,自个儿已经主动伸手,用指尖从一道道衣架边拨过去,颜色鲜亮活泼的三点式泳衣套装轻轻摇曳。
宋郁忍不住低头在她耳边说悄悄话。
“你穿都很好看。”
燕棠十分冷静地说:“我没这样穿过,不会穿成这样过去的。”
“那你就是答应我一起去了。”他抓住了另一个重点。
“……”
宋郁最终买下了五套泳衣,说是现在穿不完,以后还有机会。店里还有女士外搭的套头长袖和短裤,他也买了一套,这样燕棠把衣服穿在外头,风格搭配合适又不会过于暴露。
派对在拉斯维加斯一座别墅小区里。
傍晚驱车抵达时,燕棠才知道为什么派对会定成沙滩度假主题——
这里有一大片碧蓝色的湖泊,两侧坐落着数座双层别墅,高大的棕榈树环绕其间,门前草坪还有仙人柱、龙舌兰一类沙漠植物。
车在一座方方正正、棕白相间的别墅前停下,有几个男女从里头走出来迎接,穿着打扮和他们俩相似,男生短袖沙滩裤,女生是泳衣搭外套或裙子。
“我是Naomi,你好Yana,我听索菲娅提过你,她说Kirill找了个特别漂亮的中文老师。”
另外一个金发男孩儿很像美国青春校园剧里的男孩儿,叫William,还有一个中国人面孔的男生叫Johnny,祖籍香港,只会讲粤语和英文,听燕棠说她是中国南市人,立刻用粤语跟她聊天。
“我们那里是有人讲粤语,但我不会说。”
燕棠遗憾地用英文跟他说。
派对是Naomi办的,虽然说目的是和宋郁见面,但实际上邀请了不少朋友,宋郁也不是都认识。
几个和宋郁玩得好的朋友围坐在沙发上叙旧,燕棠就坐在宋郁旁边安静喝果汁,顺便打量周围。
过了一会儿,有个红发女孩儿坐来她身边,问她是跟谁来的。
燕棠觉得她的问法有点儿奇怪,还是指了指身边的宋郁,随后又听这女孩儿有些惊讶地问:“你是怎么跟Kirill认识的呀?有人介绍还是?”
她明白过来这女生的意思,默了片刻,说:“我是他的中文老师。”
在这个时候,燕棠忽然意识到她这一口漂亮的英俄口语和中文老师的身份,在鱼龙混杂的交际场合能给她带来多大的体面。
那女生意识到她们不是一路人,连联系方式也没问她要,转身回到了另一个男生的身边。
“怎么了?”宋郁注意力从朋友那儿转移到她身上。
燕棠说:“没什么,你继续聊,我听着也挺有意思的。”
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场合,没有强行融入的欲望,反倒多了几分乐趣,像个自得其乐的旁观者。
William抱怨自己被下放到家里集团下面的一个关系复杂的小公司里吃苦,老爹隔岸观火不管不问。Naomi和Johnny都自己出来创业,一个怒花家里几千万后被父母求着回家啃老,一个勉强把小公司养活却在被大公司收购后业务搁置。
宋郁是唯一一个当运动员的,这条路比他们走得都苦,但在场的人里估计只有燕棠知道这一点。其他人还在羡慕宋郁头上有个替他当牛马的亲哥,逍遥自在追逐梦想。
他也不反驳,只笑着听。
话头转移到他哥Ilya身上,其他人起哄说想跟他哥见面,宋郁就拨了个视频过去,那边半天才接通。
声音外放,那边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又要我帮你做什么事?”
宋郁什么也没说,把手机扔给Naomi让他们自己聊,从这群人里脱身出来,拉着燕棠溜到餐桌前吃饭。
他替她夹了一块黑松露黄油饼干到盘子上,目光转向她,询问:“我的朋友都很nice吧?他们有让你感到不舒服吗?”
“他们都很好,不过派对和我想得不太一样,我还以为今晚是会玩得比较开放的那种。”
燕棠说完,将饼干一口吃下,松露的香气和黄油的香甜在舌尖蔓延,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你是因为担心玩得开放才跟我来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
燕棠低头去再拿一块饼干,所以没有注意到宋郁听到这句话后,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半天,最后有些遗憾地收回。
等人差不多来齐了,大家吃了点儿东西,就到后花园去玩排球,下泳池游泳。二楼还有无边泳池,好几个年轻的男孩儿女孩儿在那儿聊天喝酒。
宋郁没有参与排球游戏,带着燕棠玩beer pong。
“就是往对方杯子里扔乒乓球,被扔进去的要喝酒……”
他教她规则。
“你来扔,输了我喝酒。”
燕棠有些犹豫:“可你以前不喝酒。”
“所以你要努力一点。”宋郁鼓励她。
燕棠作为第一次玩的新手已经发挥得很好,但仍然被对面的男生血虐,好几次想让宋郁出手帮忙,他却光给情绪价值,怎么也不肯上手,喝酒倒是很爽快,喝下九杯啤酒一声不吭。
“输了。”宋郁声音惋惜地安慰她:“没关系。”
“可是输的人还要喝对面的酒。”
燕棠指着对面那四杯啤酒,忧心忡忡。
“我来喝吧。你以前都不喝酒的,今天喝得太多了。”
在一旁观战的Naomi听到他们的对话,笑眯眯地说:“那改一个规则吧——你们接个吻,我们还没见过Kirill接吻,让我们开下眼界就放过你们。”
“可是……”
Naomi让她别害羞,好玩儿嘛。为了给她做示范,Naomi还揽着身边的William狂亲一口,说:“只要是单身就不算犯罪!”
其他人也都在起哄,只有燕棠一脸震惊,一抬头,对上宋郁带笑的眼睛。
“你要帮我吗,老师?”
他故意用中文称呼她,在座没人听得懂这是什么意思,只有燕棠涨红了脸。
明天宋郁要飞LA办事,的确不能喝太多酒。
可他本人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此刻悠悠哉哉地站着,在等燕棠做选择。
燕棠知道宋郁是故意的,但也知道要是她说不,他还真的会信守承诺地把酒喝下去。
她谴责了一遍自己的同情心,然后走近他面前。
有人吹了声口哨,宋郁只是笑着看她,不低头不弯腰,等着她主动送上来。
他穿着一身宽松的T恤和沙滩短裤,这么含笑站着,颇有点儿风流的意味。
燕棠不得不伸手攀住他的肩膀,这时宋郁才稍微配合,微微俯下身。
她看见他垂下的长睫毛和漂亮的瞳孔,那双眼睛正安静地注视她,像玻璃珠般映出她的面容。
呼吸温热。
近了,更近了。
燕棠踮起脚,刚刚凑上去要碰到他的唇瓣,宋郁忽然扬起一个笑,逗弄般避开。
他还故意躲??
燕棠怒了,准备撂挑子不干,忽然又被宋郁扣住后颈。
亲吻这回主动落了下来,熟练又狡猾地撬开她的唇齿,毫不顾忌地向所有人展示他的喜爱。
耳边响起哄闹声和口哨声,有人举起手机拍照。
为了稳住她的身体,他的双手扣在她胯边。
在牛仔短裤里穿着他亲自挑的比基尼泳衣,泳裤两侧的绳子系着蝴蝶结。
亲吻结束,宋郁隔着布料轻轻捏了下里面的蝴蝶结,又用其他人听不懂的中文,在她耳边说:“我想回酒店,解开它。”
他的中文水平真是忽高忽低啊。
燕棠面无表情地想。
第27章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这样, 在这种派对上被这么多人看着起哄。
“以前在莫斯科交换的时候也有联谊派对,只有少数中国学生可以跟本地学生玩在一起,他们聚在一起拿着啤酒说笑啊玩闹啊, 很难融入的样子。
“今天跟着你来,本来也只是想看看热闹, 没想到被你骗过去……”
回程的路上,燕棠望向车BB囍TZ窗外。
沙漠的昼夜温差大, 白天燥热的温度褪去,夜里的风带上凉意,吹走了从派对上沾染的躁动。
车开进赌城大道,驶过高举火炬的自由女神像和亮着红蓝白三色灯光的埃菲尔铁塔,百乐宫酒店的喷泉在乐声中飙升至空中数十米。
燕棠的长发被风尽数吹拂至背后,漆黑的眼眸中映着喧闹跳动的灯光。
就像上次在Legend一样, 她喝了点儿酒, 话变得多了。
这要怪宋郁在派对上玩儿得太过分, 才让她在结束后紧张得误把酒当做苹果气泡水,喝了一大口。
“骗?我从来不骗人。你知道我今天在派对上那么做是为了什么。我的朋友们都看得出我喜欢你。”
宋郁正拿着手机给朋友回复消息,听她这么说, 立刻放下手机认真申明。
“我的想法都写在脸上, 如果你没有领会, 我会直接告诉你。”
燕棠转过头去看他,对上他坦然又有些赖皮的目光。
他从来都懒得掩饰自己的心思,诚实得让人生不出恶意。
而燕棠是个反应慢的人。
可她喜欢把事情留在心里慢慢琢磨,琢磨到现在,渐渐尝出一点儿真实的味道来。
“你在不高兴,因为我掩饰我们目前的关系。”她说。
车内的隔板缓缓上升。
宋郁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 并没有否认,“你还看出了什么?”
她瞥了他一眼,又说:“从下午开始,你就总在捏我的手。你想要去派对,是因为可以看我穿泳装,所以在派对上早就迫不及待想走了。”
车在酒店的露天停车场停下,这里被高楼遮挡,空无一人,只有几根雕花柱子托着球型的灯泡,晕出来的灯光勉强照亮的地面。
司机见后座的人不下车,自觉下车走到角落里抽烟等候。
车内,宋郁侧过脸,笑着看向她。
“是的,因为你有漂亮的身材,非常吸引我,我并不觉得这种欲望是卑鄙的。”
的确,他从不掩饰他的喜欢,不过燕棠一直怀疑这种喜欢的可靠性。但她现在忽然意识到,也许答案就在纸面上,因为他从来都是有问必答。
宋郁对她的喜欢是真实的,也是浅薄的。
出乎她预料的欲望,基于好奇的关注。
也是,一个十八岁男孩儿的喜欢能有多深刻,他年纪那么小,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当然不怕掩饰自己的渴望,也不怕别人知道。
而她自己呢?
被这张漂亮的脸蛋和甜蜜的话语一步步引诱,被他牵着跨越原本生活的边界,去看另一个次元。
她的喜欢何尝不浅薄。
实际上,她已经满足于宋郁这点浅薄的喜欢,并且不期待,也不准备期待他能给出更深刻的东西。
想到这里,燕棠蓦地笑了出来。
她第一次这样笑,也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想通了这一点,这会儿笑得没了拘束,双眼弯成漂亮的新月。
宋郁看得怔住。
“今天我并没有真的生气,尽管你在接吻的时候使坏很欠教训。”燕棠轻声说。
他的神情蓦地放松下来,拉着她的手下车,语调轻松地说:“我知道。”
两人踏入灯光璀璨的酒店大堂,乘坐电梯回到套房所在楼层。其他人今晚要么去看魔术秀,要么去逛街,走廊空无一人
燕棠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站定,靠着门仰头问他。
“你总是什么都知道,脑子那么聪明,究竟还有什么是你心里清楚却没告诉我的?”
宋郁瞥了一眼房门号,想起自己好像还没进过燕棠的房间,他猜想里面应该到处都是她的味道。
“……我还知道。”
他把手搭在了她的腰上,一边找房卡,一边低头跟她接吻。
“其实你也希望我解开你的泳衣,对吗?”
这回接吻,两人都睁着眼,过近的距离让他们的睫毛几乎都碰在了一起。
视线对上视线,目光沉入目光。
燕棠没否认。
她不得不承认,想到宋郁的指尖勾住系成粉色蝴蝶结的绳子那一幕,也很诱人。
燕棠身上的衣服就裤子有俩口袋,宋郁摸了个遍,没找到卡,还正在疑惑,就听到“滴”一声,门开了。
怀里的人往后一仰,顺着门往里后退一步,还没等他跨进去,那门就啪地关上。
“老师?”宋郁愕然。
那门又打开一个缝,防盗链扣紧,只留下一指长的距离。
燕棠站在门后,对他说:“你说得都对,但我必须要让你知道,我今天愿意在那个场合和你接吻,是因为希望你不要用消耗身体的方式达到目的。你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可以撒娇,但不可以无理取闹,当时跟你说不要公开的时候,我是非常严肃的。”
“可我明天就要去LA了。”
“所以你要早点睡觉,而不是又做一整夜的运动。”
见她当真拒绝得果断,宋郁沉默片刻,“这样我睡不着。”
他不过是刚刚尝过糖果的男孩儿,食髓知味后忍了两天,还以为今天终于可以大快朵颐。
燕棠盯着他看。
这小子的失望明晃晃摆在脸上,垂着眼抿着嘴,手还撑着门,不想让她关上。
她说:“你低头。”
“你先开门。”
“你先低头。”
他只好低下头,还以为她要小声说什么话,却没想到下一秒,额头忽然被亲了一口。
宋郁微微一怔,长睫微颤,掀起眼皮看向她。
燕棠透过门缝冲他笑了一下,模仿他曾经说过的话:“这是个安慰的吻,希望让你心情好一点。”
“祝你晚安,Kirill。”
她又用俄语说。
一如既往的,有些软绵绵的腔调,缠缠绵绵地钻进他耳中。
门再次被关上,流动的空气顺着关门的力,将房中的那清清浅浅的香气带出来,扑在宋郁脸上。
长廊空寂,安静无声。
宋郁站在紧闭的门前,漫不经心地想——她的房间气味原来真的跟他想象中一样啊。
燕棠在第二天九点起床,出门去吃早餐的时候,宋郁已经坐飞机去LA了。
他们是明天早上的飞机,先飞LA和宋郁汇合,再一起回北京,严格来说只剩下今天一天能在拉斯维加斯逛。
她和俱乐部其他人一起吃过早餐,随后一起出发去奥莱购物。
宋郁知道她要去买东西,还不忘给她留了张卡。估计是昨晚想跟她浓情蜜意后再拿出来,结果被她关在了门外,只好托超子转交。
作为撞见过燕棠进宋郁休息室的目击者,超子已经隐约品出一丝别样的味道,但见宋郁不多说,他只好装傻,免得下次陪练的时候真的被抡飞。
燕棠把卡揣进了包里,没拿出来用。
她现在的小金库十分充实,花自己的钱买东西相当踏实。其次是她今天基本上是去奥莱进货的,手机里躺着几个舍友和表姐想要买的东西,从hellokitty挂件到Burberry包,一项项买下来,准备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所有人拿着大包小包,一致决定回酒店先放东西。
唐蕊心这几天到处玩,双腿耗损严重,到酒店就不想再出去,但在房间里闲着无聊,又浪费了最后一个晚上,于是问燕棠想不想一起去坐酒店前那条人工威尼斯河。
燕棠也不想走太多路,一口答应,在房间放完东西就下楼,在酒店大堂等唐蕊心和王天铭。
赌场也开在了一楼,她站在金色调的彩绘穹顶和五光十色老虎机堆中间,像个局外人一样再一次打量这在国内看不见的室内景观。
“你好,小姐。”
燕棠忽然听到一道声音,下意识转头看过去,立刻愣住。
“我不确定你是否认识我,我叫维克托,维克托·伊万诺夫。”
男人站在她身边,五官凌厉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我和Kirill是朋友,从小就认识。”
维克托虽然有一张凶悍的长相,但笑起来时颇为亲和,如果燕棠没看过宋郁的笔记本,她恐怕还真会信了。
她语气平淡地问:“有什么事吗?”
“只是刚好碰见,来跟你打个招呼。我看见你在他比赛那天跟教练团走在一起,你是他的翻译?还是……翻译兼女友?”
维克托笑了一下,晃了晃手机。
“有人说看见他在一个派对上和一个女孩儿接吻,那可真是稀奇事,可惜我没看过照片,希望没有认错,毕竟只有你是出现在他身边的新人。”
燕棠皱眉,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还是重复问:“你有什么事吗?”
可维克托似乎真的只是来打个招呼,跟她闲扯两句没营养的话,等唐蕊心和王天铭BB囍TZ远远地在走廊另一头跟燕棠招手,就主动停止了交谈。
但燕棠没想到,宋郁在当晚就知道她碰到维克托了,并且非常执着要和她立刻视频,反复问她有没有被骚扰、是否被欺负,甚至在第二天他们上飞机去LA的时候,还特意要求红姐和超子注意燕棠不要掉队。
“不用担心,他只是随便搭了几句话罢了,也没有问你训练的事情。”
上飞机后,燕棠在宋郁的座位旁坐下。
他定定看着她片刻,仿佛在确认她没事,才收回目光,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我不担心他问我的事情,只担心你。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该坚持给你配个保镖的。”
燕棠噎了一下。
配保镖这件事实在有点儿夸张。这件事在他定下要去LA的时候被提了三次,她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再三跟宋郁保证,她会随队出行,宋郁这才作罢。
“可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燕棠又说,“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其实并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宋郁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手机收到了维克托发来的照片——照片里是燕棠的背影。
照片下还配了一行充满恶意的留言:你的女孩真漂亮啊。
燕棠见宋郁脸色不对,异常沉默,忍不住问:“怎么了?”
“维克托故意来招惹我,让我提前应赛,和他打一场。”
像宋郁这种跟UFC签约的选手,合同里约定的都是要打比赛的次数,通过比赛胜利不断提升名次,最后挤进对应级别的前十,挑战金腰带。
燕棠这段时间没有错过每一场战术会议,自然也听了不少闲聊八卦,唐蕊心也提过很多次维克托,知道宋郁迟早要跟维克托打一场,但不是现在,因为他们两个的优势是一样的——摔跤和地面控制,宋郁来中国学习,从某种程度上说就是为了克制维克托。
“打就打。”宋郁声音冷淡。
燕棠惊愕,劝他:“你不要冲动……”
可宋郁却异常坚持,并且通知小谭在飞机落地后就跟官方申请排赛。
飞机开始滑行,逐步升空,失重感来袭。燕棠转头看向舷窗外,云层覆盖住城市景观,带他们朝北京的方向飞去。
如梦一样的异国旅程就此结束,等回到北京,她就要迎来毕业答辩了。
热闹过后本就会怅然,现在她还多了些对宋郁比赛的担忧。
“别担心。”
燕棠转头看向身侧的男孩儿,“可你这么做很不理智。”
“道理并不是你这么想的。”宋郁伸手替她盖上毯子,缓缓道:“在比赛场上,怕了才是输了,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赢,那还上什么赛场。”
说罢,他又扬起一个笑,捏了下她的脸颊,又说:“况且,我从来不会输。”
从小到大,凭借聪明的头脑和压倒性的实力,宋郁最终都会得到所有他想要的东西,让事情如他的意愿发展。
没有例外,也不可能有例外。
他对此充满确信。
第28章
抵达北京时是凌晨一点, 一行人里只有宋郁一个人是外籍,需要填入境申报表再走人工通道,而其他人过边检海关走的是中国公民快速通道, 丝滑入境取行李。
考虑到时间不早,小谭转达宋郁的消息:他留下来等宋郁, 其他人先回去休息。
燕棠已经困得不行,正准备打车, 惊觉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被收在了宋郁的包里。
电脑就是命根子,她只好留下来等。
大概是今天入境的外国人比较多,宋郁过关的速度巨慢无比,燕棠坐在商务车里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再次迷迷糊糊醒来,是听见有人在交谈, 睁眼一看, 车已经开出了机场。
小谭:“先送小燕老师回学校吧?”
宋郁:“这个时候太晚了, 她宿舍熄灯了不方便,直接去我家吧。”
他俩刚说完,旁边就传来一道相当清醒的声音:“我回学校。”
宋郁一怔, 转过头去看她, 温声说:“吵醒你了吗?今天太晚了, 你回宿舍很麻烦,我家有客房……”
说着,他在小谭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拉了一下她的手。
燕棠仍然坚定拒绝。
今时不同往日,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宋郁的爸爸和哥哥也回来了,那就更不可能了。
她把理由跟宋郁解释了一遍,宋郁听后没有再坚持, 路上却陷入了思索。
很快,燕棠就发现她这个决定正确无比。
回到宿舍,燕棠好好睡了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
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酒店房间里古典精致的水晶灯,而是一根破旧的白炽灯。而窗外也不再是拉斯维加斯的繁华街景,而是校园内还在建设中的工地。
她回到了现实。
由于在飞机上飞行了很久,燕棠没有及时查看邮箱,下床后习惯性地打开电脑一看,才发现郑琦老师在昨天发来一封邮件,让她尽快做一份关于《苦月亮》这份诗集译本的介绍ppt。
这本译作竟然通过了评奖的初审?
燕棠之前申请评奖不过是顺手之举,并没有抱希望,毕竟如果要归纳一下她截至目前的人生关键词,“重在参与”绝对位列前三。
她的心情忽然上扬。
一周后是出版社编辑部进行现场评审,如果反馈好,后续的出版流程就会有更好的渠道和资源,这可是她从没遇到过的好事儿。
消息突然,期限又比较短,燕棠只好跟宋郁请两天假。反正现在宋郁还在恢复性训练中,没什么重要的战术会议要开,日常训练所涉及的中文已经懂得差不多了,并不耽误事情。
“可是我很想你,从我那天去LA开始,我们就没有好好相处过了。”
为了准确传达失望,宋郁这回直接发语音给她。
燕棠合理怀疑他所说的“好好相处”是另一个层面的含义,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个评奖很重要,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机会。”她解释。
第二轮现场评审是需要译者讲解翻译思路,包括如何确保文本符合信达雅的要求,是否灵活地根据文化差异进行适当且有创意的调整等等,并且还要回答编辑们关于译作的问题。
燕棠准备好材料后跟郑琦老师见了一面,又得知了更详细的情况。
《苦月亮》属于学院和新世纪翻译出版社的合作项目,除了出版社内部专事俄语图书进出口的编辑们在场外,其他几家大出版社的编辑和一些著名译者也会参加。
燕棠听到这个阵容后,大脑里的弦直接绷至最紧。
她非常不擅长应付人多的场合,尤其是在众人面前进行严肃正经的展示,上大学后进行专业课pre从来都是她的噩梦。
在这种场合下,她总是容易紧张到大脑空白,说话卡壳,逻辑混乱,最后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
为了不掉链子,燕棠接下来一周里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件事,就连陪同宋郁训练的间隙也在反复熟悉讲稿,甚至趁着训练午休的时候,在宋郁面前进行了一次模拟展示。
“……用尖锐的匕首剖开我……品尝我不为人知的鲜美。”
宋郁垂眸看着讲稿,目光落在这段诗上,心里泛起一阵绵密的痒。
他伸手把燕棠拉进怀里,轻声说:“我想……”
燕棠还在按照稿子练习,冷不丁被他抱在怀里,直接拿着手里的纸质稿件对着他的裤裆拍下去。
“你不想!”
宋郁遗憾地放开她。
他只是想亲一口而已,但燕棠现在对他毫无兴致——她竟然会对他没有兴致。
现场评审的地点也在海淀区,下午两点开始,从学校门口坐公车可以直达。
现在是四月末,这天的北京也是漫天柳絮,无异于春日飘雪,燕棠戴着口罩在公车上坐下,身边十个乘客里四五个都犯了鼻炎。
往常这个时候,燕棠也会有轻微的过敏症状,但今天的状态却异常好,她视之为一个好兆头。
新世纪翻译出版社专供译文出版,成立十几年,属于国内一线出版社,在产业园里独占一栋楼。
燕棠在楼下跟郑琦老师碰面,一起坐电梯到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一些人,一侧是进行评审和旁听的编辑和译者,另一侧专供申请人就坐。
燕棠在展示中排第三,旁听了前两位申请人的展示,手心微微发汗——在座的人都非常专业,任何不严谨的BB囍TZ地方都会被立刻识别,如果对所翻译的书不够了解,也会在提问环节暴露出来。
很快就到她上场,一站在台前,二十来位专业人士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充满打量和审视,只有坐在边缘的郑琦老师正带着鼓励的微笑看向她。
“《苦月亮》是诗人塔季扬娜·利托娃所写的爱情短诗集,诗人擅长运用意象的多种文化含义,展现一段深刻的爱情如何从动人心弦的开端走向无疾而终的结局……”
以往无论准备得多么充分,燕棠在上台后说的第一句话必会磕巴,但今天竟然没有。
相反,在摆脱了最初的紧张后,她迅速地进入了冷静的状态。那种慌忙无措、没有底气的心态,不知在何时被改变了。
仔细一思索,似乎并非无迹可寻。
——在俱乐部参与了无数次的讨论会,燕棠已经习惯了在众人的注视下开口说话。
——陪同宋郁参加了众多媒体和粉丝关注的比赛,去过了有形形色色的陌生人的派对,燕棠早就见识过比这更大、更高端的场合。
——而跟小洋人宋郁在一起待久了,她在中文和俄语中切换更加自如,表达更加精准。
再加上充分的准备,燕棠有条不紊地完成了这一场展示,甚至成为这些申请人里面现场表现最好的那一位。
“你的语言能力比我想得还要强。”
结束后,郑琦惊喜地拉住她往外走。
“刚才我听到他们在讨论你,评价很好。”
燕棠不知道这是否是郑老师的鼓励之词,但心里难免雀跃。几位编辑站在走廊处聊天,她被郑老师带过去打招呼。
部门主编叫章叙慈,是位气质文雅的中年女性,穿着中式绸面长裙,浑身有股温柔的书卷气。
她也是刚才提问环节里对燕棠提问最多的人,热情地跟燕棠握了下手,而其他几位编辑见她们要聊天,礼貌地先走了。
章叙慈笑着对燕棠说:“刚才我们还说,你虽然翻译经验少,但是作品还是蛮惊艳的。我把你的这份译作对照俄文原版读了两遍,有一两个地方和你想的不一样,但你的处理很有意思,所以我才会在刚才多问了几个问题。”
燕棠这一天受了太多夸赞,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跟她道谢。可章主编却说:“你别谢我,要谢就谢郑教授。”
她微微一怔,又听章主编说:“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就当随便跟你聊聊,别往外说就行。我们出版社每年出版图书的销量也是有指标的,你翻译的这本诗集冷门,你又是个小年轻,从商业上看没有什么加大资源的必要。但郑教授帮你交评奖申请表的时候,拿着你的稿子直接到我的办公室,要我好好读一遍……”
燕棠很是意外,心里漫上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意,郑重地向郑老师道了谢,可郑琦却只是笑笑:“举手之劳,还是你自己做得好。”
这份翻译工作,还是燕棠当时误以为错失给宋郁的补习机会而匆忙应下的,她本意是只图钱,不图名,因而没料到还会碰上这样的意外之喜。
哪怕会止步于第二轮评审,她今天已经收到了从未有过的夸赞,就好像是上天看不下去了,终于大发慈悲地赏了她一点儿甜头。
燕棠从出版社的大楼走出来,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不远处的产业园大门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她从老天那里得到的另一个甜头正站在门口。
结束一天训练的宋郁正站在路灯边,套头卫衣黑色长裤和白色运动鞋,一副年轻大男孩儿的打扮。他似有感应地抬头,见她走过来,眉眼一弯,朝她露出个笑来。
燕棠心里高兴,见他对自己甜甜一笑,胸腔瞬间像是忽然被什么胀满了。
她的脚步越走越轻快,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长发飞扬,在空中划出欢快的弧度。
跑到宋郁跟前时,燕棠忍不住直接跳起来,就这么蹦进他怀里。
“今天特别特别顺利!”她声音雀跃。
宋郁双手稳稳托住她,轻松地将她抱上车,也笑着说:“太好了,我从来没见你这么高兴过,想要什么样的奖励?”
“奖励?”
“对啊,取得成功就会有奖励,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显然宋郁并不是在开玩笑,因为他觉得自己做对了事情的时候也会理直气壮地跟燕棠要奖励。
燕棠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
宋郁倾身上前,为她系上安全带。车子启动,往四环上开去。
“我妈妈每次成功走完秀,我爸爸就会给她送一份礼物作为庆祝。”
“真好,可我家里从来没有这种习惯。”
燕棠心生艳羡。
她家里并不重视这种奖励仪式,相反,她爸妈更喜欢跟她强调诸如“你已经长大了”“要懂事”“努力都是为了你自己”之类的概念。
“这跟你家也没有关系。”宋郁温声说,“这只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
燕棠一怔,竟久久没法把目光从他脸上挪开。
他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微微一笑:“你想要的奖励是我吗?巧了,我也想献身给你,但现在我们得先去吃饭。”
燕棠本以为是像之前一样随便吃吃,却没想到车会在一家高级法餐厅前停下,宋郁竟提前预定了位置,还特地让侍应生跟厨房交代,甜点蛋糕上要写下“congratulations”。
一餐饭吃完,庆祝流程还没有结束,宋郁带她到了新买的公寓。
“我刚来北京的时候就在找合适的公寓,这几天刚刚办完手续。这里离俱乐部近,每天能在路上少花点儿时间。”
进门后一开灯,燕棠看清了这里的全貌。
面积宽敞,黑白主色,暖调灯光,角落里有几株绿植,有专门的训练区域,陈设十分简洁。
宋郁拉着她在公寓内参观,指着书房说:“这是给你准备的,你如果需要看资料的时候就可以坐在这里。”
书房的陈设极好,书桌面对着一扇极宽的大窗户,像一幅画框圈起了小区内高大繁茂的绿树景观。
“还给我准备了位置?”
燕棠很意外,宋郁含笑看着她,毫不掩饰他的目的:“是的,因为我希望你愿意经常过来。”
说完,他捏了捏她的手,轻声问:“现在,你想参观一下卧室吗?我买的床很大……”
在拉斯维加斯度过了那个潮湿又燥热的夜晚后,他们还没有再一次那样紧密地拥抱过。
在宋郁的邀请下,燕棠仔细地考察过了卧室的床。
被料柔软亲肤,人躺在被面上如坠云端。
床垫也很舒服,跪趴在上头时,身体会微微下陷,受力后回弹迅速。
如果非要说一个缺点,那就是床头没有软垫。
燕棠仰躺在床上时,枕头都被用来垫腰和膝盖了,头顶猝不及防撞上床头,疼得眼睛冒了泪花。
宋郁低下头去亲她,将手护在她的头顶,询问她考察结果:“喜欢这里吗?”
可燕棠光顾着喘气儿了,没空答他。
结束后,宋郁黏黏糊糊地将她抱在怀里,嗅一嗅她发丝的香气,又亲几口她的脸颊,像是要把这几天受的冷落都挣回来。
燕棠累得不行,腿一用力就开始发抖,这会儿见他还精力旺盛,忍不住伸手抵住他的额头,把他从自己身上撕开。
“你再亲下去,我合理怀疑你是想吃了我。”
宋郁笑着看她,终于不乱动了,跟她提起另一件事。
“我爸妈和哥哥准备离开北京了,他们说想找个时间请你来家里吃饭,算是正式答谢你帮助我通过预科考试。”
燕棠愣了,“你们全家都在?没必要吧,你们已经付过我报酬了……”
“这不一样,我爸妈很看重对待老师的礼节,这是我爸爸提出的。”他跟燕棠解释。
燕棠陷入沉思。
实际上,她并不能拒绝这次邀约,因为她能度过崔平山那一关,还要感谢宋郁家里的帮助。算来算去,其实她还应该备一些礼物以作感谢。
这一家人里,娜斯佳和宋郁就像跟活泼开朗的女神和她可爱的天使儿子,好相处,让人很放松。
可女神的老公和大儿子却完全是另一个画风——不苟言笑,充满着高位者的压迫感。
要准备什么礼物也是个难题,富贵人家什么都不缺。
她BB囍TZ开始犯愁。
第29章
吃饭的时间定在周六晚上, 宋郁直接到学校门口接人,车门一开,就见燕棠两手都提着精美的袋子。
“我家那边儿的竹酿酒和我爸爸朋友在市科研院培养的干桂花。”
这主意还是万能的表姐出的。
程惠艺说, 这种富人家知道她是什么经济水平,不需要打肿脸充胖子买茅台奢侈品一类的礼物。相反, 如果拿一些纯天然、市面上买不到的稀品,反而会让人觉得惊喜。
正巧, 虽然南市是个三线小城市,但少数民族多,燕棠爸妈作为老师,在本地的人脉极广。
她跟爸妈简单说了一下事情原委,父母才知道她之前遇到了多大的事儿,立刻张罗朋友买来好东西寄过来。
车一路开上北四环, 此时还没到晚高峰, 一路上交通顺畅, 没多久就抵达小区。
自从补课结束,燕棠已经有近两个月没来这里,小区的景观也有了很大变化。湖泊解冻了, 变成一池温柔的春水, 路边生长着繁茂的鲜花, 生机盎然。
小区内的行人多了起来,多数是保姆带孩子或者年轻人遛狗,远处的高尔夫球场也有了人影。
宋郁注意到她的视线,说:“你对高尔夫感兴趣吗?”
燕棠摇摇头,“只是听说成功人士都喜欢打高尔夫。”
“喜欢打高尔夫的人都很无聊,至少我认识的人都是这样。”宋郁说。
一进门,燕棠就看见宋裕川和宋璟站在走廊聊天, 两人都穿着运动装,保姆正在收起刚刚用过的高尔夫球杆。
燕棠默默看了宋郁一眼,他也朝她展露一个无害的笑。
“燕老师,来,快请进。”
宋裕川见燕棠来了,笑着招呼她进门,宋璟也跟她打了招呼。
离吃饭还有一阵时间,现在自然是寒暄聊天环节。
她有些拘谨地在沙发上坐下,美丽的娜斯佳就过来了,热情地问燕棠在拉斯维加斯玩得开不开心,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这会儿大家在客厅坐下聊天,燕棠不着痕迹地环视一圈,脑子里瞬间冒出一个念头——
这一家子都好!高!啊!
现在,宋郁坐在她左手边,娜斯佳和宋裕川在右边的短沙发并肩而坐,宋璟则坐在宋郁身边的单人沙发上。
这个格局有点儿像是高中地理书上展示的盆地。
而燕棠,就是盆地的最低点。
更诡异的是,这是燕棠第一次同时看见宋郁和他哥。
这两兄弟本来就长得像,凑在一起,不笑的时候就更像了,仿佛是一个BJD娃娃的两套皮肤。
当然了,如果要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区别的,比如宋郁有格斗运动员标志性的耳伤痕迹,比如宋璟的面部线条要更加锐利一点。遗传的神奇在他们身上充分体现,只要转头再看一下他们的父母,就知道着两兄弟都捡了爸妈的优点。
“你在看谁?”
燕棠正在心中琢磨得起劲儿,耳边就传来宋郁的声音。
她不敢挨宋郁太近,但这小子好像恨不得大家都知道他跟她天下第一好,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要往她身上贴。
燕棠趁机挪向娜斯佳,郑重地跟他们就崔平山的事情道了谢,顺便介绍一下带来的礼品。
这家人好东西见多了,这会儿也被勾起兴趣。
宋璟问:“这个酒是怎么放进竹子里的?”
“听家里说,是把白酒注射进中空的竹节,酿出来后都是竹香味儿。”
话头从这儿就彻底打开了,娜斯佳和宋裕川谢过她有心送这么好的礼,又反过来谢她帮宋郁通过了考试。
燕棠一直觉得他们夸大了她的功劳,因为宋郁是个学得很快的人,换一个老师照样能教好他。他跟着之前的家教老师没学好,大概是因为训练太忙了。
“不是这样的,Yana。”娜斯佳说,“Kirill虽然对人很有礼貌,但凡是他不喜欢的人,他是一点儿耐心都没有的。之前请的家教老师没一个能管住他。”
“是啊,我们家差点儿就要出现一个因为挂掉中文而上不了大学的人。”一直安静听他们聊天的宋璟忽然开口。
宋郁冷漠地对他哥说:“那还不是因为小时候爸爸让你教我,但你嫌我烦。”
“那是你抗压能力太弱,说你一句你就开始哭。”
坐在一旁的娜斯佳微笑着对燕棠说:“家里有两个孩子的麻烦就在这里,我们家在莫斯科的房子里有十几份他们小时候打闹的录像。”
她们凑在一起小声聊天,娜斯佳谈起孩子的事情,眼神里就带上了独属于母亲的温柔。
“生下Ilya后,我就迅速回归工作了,他爸爸就把孩子带在身边教导,Ilya的性格也更像爸爸。”
“Kirill是个意外,那时候我们正在欧洲度假——那真是非常浪漫的回忆。可是我们没有精力多照顾一个孩子,就把他交给了我的父母。”
说到这里,娜斯佳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
“那其实是个错误的决定,Kirill在小时候并不能理解这件事,所以他比Ilya要更加在意我们的态度。我每次回莫斯科,都要跟他说无数遍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很爱他……”
在和谐的聊天氛围中,燕棠心中的紧张不知何时就完全褪去了。
这一家子无论在外面有多么光鲜亮丽的名头,回到家里都只是丈夫和妻子、父母和孩子。坐在餐桌上聊的都是琐事,好像跟她自己家里没什么不同。
吃过饭后时间还早,宋郁被工作电话叫走,宋璟作为平辈人就暂时陪燕棠聊天。
客厅的沙发两米长,一个坐在沙发这边,一个坐在沙发那头,两人也不熟,为了不冷场,仿佛隔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在硬聊。
宋璟问:“Yana老师是今年毕业?”
“对,七月毕业。”
“之后是继续工作还是念书?”
“准备直接工作。”
“做翻译还是?”
“行政类工作。”
宋璟见她说得模糊,也不细问,只说:“你的俄语这么好,我以为做翻译会更有前途。”
燕棠笑笑没说话。
做翻译的确是条出路,单个翻译工作看上去报酬还不错,但如果用稳定获得月薪的指标去看,这份工作就显得不稳定了。尤其是有些甲方不仅看中相关的资格证,还卡学历,领域内竞争激烈,毕业后失去学校资源,很难养活自己。
保姆将切好的水果端过来,宋璟特意把果盘往燕棠面前推,于是稍微坐近了点儿。这时好巧不巧,燕棠摆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亮起。
甜熊:
「你和我哥在聊什么呢?」
「怎么笑这么开心?」
「还坐在一张沙发上。」
「他就是个装模作样的骗子,你刚才看见他对我说话有多恶毒了吧?」
燕棠觉得刚才宋璟只是懒得理他。
但这想法只是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罢了。
更糟糕的是,这消息跟轰炸般在手机屏幕前闪现,而给她递叉子的宋璟,似乎、可能、好像,看见了全部的消息。
包括她给宋郁的备注,和宋郁这堆中英俄文夹杂的暧昧之语。
如果燕棠没猜错,在这个房子里,除了她以外,宋璟应该是唯二的中文和俄文都在母语水平的人。
所以如果他看见了,肯定就看懂了。
燕棠背上冒出了汗,可宋璟很淡定地又坐回了他的位置,什么话也没说。
——他应该没看见。
她稍微缓过神来,抬头一看,才发现宋郁就站在别墅二楼的围栏,耳中戴着蓝牙耳机听电话,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脸上,抿着唇一脸不高兴。
这时,燕棠听见沙发另一边的宋璟忽然冷不丁开口了。
“Kirill确实是个烦人精,对吧?”
燕棠转过头去,愣愣地看向宋璟,随后见他冲她微微一笑,目光意味深长。
“完了。”
在回程的路上,燕棠念叨了不下十次。
“你哥肯定猜到了。”
车缓缓驶入公寓车库,宋郁揽着她往电梯里走,“猜到了也不会怎么样,他从来不多管闲事。”
按理说,他周末应该要和爸妈一起在家里住,但宋郁借口要送Yana老师回学校,得到了离家的批准。
于是他把老师送回了自己的公寓里。
电梯叮一声抵达楼层,刚踏进门,燕棠就被他抱起来坐在沙发上。
她跨坐在宋郁身上,还琢磨着被宋璟发现的事情,脑海里幻想着娜斯佳给她发消息,有些失望地问她怎么会和宋BB囍TZ郁变成这样的关系。
这事情想不得,越想她越慌张。一个巴掌拍不响,宋郁是年纪小想一出是一出,她是缺乏自制力没有抵抗住勾引。
燕棠跟他说着这件事情的后果,而宋郁一边听,一边从她的颈侧一路往下亲。
见燕棠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他忍不住在她肩膀咬了一口。
“疼疼疼!!!”燕棠终于回过神来,猛拽一把他的头发。
但咬又变成了舔,湿湿热热的,她的身体瞬间就软了,把刚才想的事情彻底抛在了脑后。
她渐渐发现宋郁在床上有些奇怪的癖好——他很喜欢咬她,哪里都咬,咬完又舔,在她身上留下又红又深的印子。
作为一名格斗选手,他对力量有着精准的控制力,于是那痛感总是悬在令她心跳加速的边缘,久而久之,成了一种危险又美妙的信号。
燕棠目光落在宋郁脸上。
他垂着眼,柔软的浅棕色发丝被她弄得有些凌乱,低着头,呼吸温热。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宋郁长睫掀起,抬眼看向她,让她看清了他的舌尖——
红的、软的、湿润的舌尖。
明明是下流的动作,可他的目光却是直白而专注的。
那双带着美丽金调的瞳孔像珍稀的宝石,在此刻只为她而闪耀着。
燕棠心头涌起一股滚烫的热流。
她暂且不能辨别这种感受的背后有怎样的含义,只是在冲动之下用双手捧住了宋郁的脸颊,抚摸他的下颌线,触碰他的喉结,用双臂环抱住他的脖颈。
然后低下头,亲吻他的额头。
夜色悄悄浸染着房间的每一处角落,只有客厅落地灯亮着,昏黄光线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投射在墙面上,成了一幅缠绵的画。
“对我说些什么。”
少年人清朗的声线里染上灼人的性感。
他垂眼用目光描着身下女孩儿的眉眼,随后俯下身抱紧她,亲昵地催促:“我想听你说话。”
燕棠额间颈侧都冒了汗,发丝黏在皮肤上,在四月天里热坏了。
“你想听什么?”
于是宋郁一句话一句话地教她说:
——Kirill让我开心。
——Kirill是最可爱的人。
——我最喜欢Kirill,每天都想跟他待在一起。
……
——Kirill……全都给我。
燕棠断断续续地重复完,随后被他有力的双臂紧紧抱在怀里。
体温会给人可以融化一切壁垒和困难的错觉。
或许是因为今天与宋郁的家人相处很愉快,让燕棠放松了警惕。
她此刻也被这种错觉蛊惑了一秒。
第30章
“你今天下午在我哥和我之间来回看的时候, 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燕棠老实说,“在玩找不同。”
“哦,所以找完不同的结论是什么?”
她中肯评价:“只看脸的话, 你的面部线条更软一点,更像娜斯佳。你哥就……”
宋郁手从被子下朝她伸过去, 开始捏她,语气不满地说:“你看得很仔细啊老师。”
燕棠拍开他的手, 开玩笑问:“我只是看了几眼而已,你为什么这么在意?难道真的是喜欢你的女生没有喜欢你哥的多?”
他却说:“我没数过,哪里比得清楚?”
“没数过?追你的女孩子多到数不清?”
结果宋郁还真的点头:“对啊,但我没兴趣。”
他跟她说起以前的事情。
十三四岁之后,两兄弟总会跟着父母出席一些正式场合,和交际圈的其他同龄人交往。和他们两个关系都比较好的是索菲娅, 于是他们也偶尔会从索菲娅那里听到一些评价。
比如女孩儿们会聚在一起讨论哥哥更优质还是弟弟更好, 而十几岁的女孩子们往往都对宋璟那种彬彬有礼又冷淡疏离的类型很着迷, 尤其是宋璟比宋郁大了四岁,又被爸爸带在身边教导,穿西服打领带的样子很唬人。
燕棠笑出了眼泪, 然后她幸运地得到了一个致命问题。
“那你呢?如果你在不认识我们的情况下, 同时遇见我和我哥, 会对谁更有好感?”
把兄弟俩放在心中比较,对燕棠是不成立的。她和宋郁的关系非同一般,这个时候再过多关注宋璟就会显得十分诡异。
但宋郁非要把前提假设推翻,而她又是个老实人,这会儿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
如果要论第一印象——宋郁这小子会说话笑得甜,看上去是很会的样子,是她绝对会敬而远之的类型。而宋璟虽然话不多, 但看上去很靠谱,她天然对这类男生有更多的信任感。
燕棠说了实话。
她不该说实话的。
“如果熟悉之后,我当然更愿意和你亲近……”
宋郁似乎已经听不进这后半句的解释。
他从床上坐起来,被子滑落,单手撑在燕棠脸侧,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而起伏,身体就这么压在了她身上。
“你——”
宋郁眉头皱起,声音里又气又急。
“你竟然都懒得骗我!”
燕棠注意到他神情变化,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明白男人生气的时候为什么会硬起来,但动物直觉在此刻起了主导作用,一种属于雄性的压迫感从他身上宣泄出来,逼迫她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他身上。
燕棠还在试图跟他讲道理:“这是你先提出的问题,况且假设根本不成立,你根本不用介意——”
话还没说完,她的身体先软了。
宋郁的马达腰真是要了她的命。
刚才来了两次,燕棠已经尽兴了,但他现在竟然比刚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发狠,仿佛真的想玩一回一步到胃。
他俯下身继续问:“你今天还跟我哥聊些什么?”
“……他问起我未来的工作。”她的声音断断续续。
“他问你这个干什么?”
“只是随便找了个聊天的话题……”
宋郁还想继续拷问,这完全是无理取闹的行为。燕棠忍无可忍,往他手臂拍了几巴掌:“这种时候能不能不要提别人了!”
“别人”这个词让宋郁动作一顿,神情忽然就缓和下来。
他握住她的手腕,低头亲了一口,语气软下来,“道理谁不懂?我在意你才会计较,你平常那么细心,怎么现在都想不到?”
虽然他随便闹脾气令人生气,但闹脾气后又适可而止地服软,还真的让燕棠气不起来。
这一折腾又是一个多小时,结束后洗完澡,燕棠躺在床上迅速犯困。
宋郁拈起她的一束头发把玩,随口道:“你毕业后会继续留在我身边工作,合同都签了,他们都知道,我才说我哥没话找话。”
听到这句话,燕棠猛地睁开了眼睛,浑身僵住。
原来是这样。
从意识到宋璟可能知道她和宋郁的关系后,她就觉得宋璟的反应有点儿过于平淡了,毕竟他们缘起于家教老师和学生的关系,说起来总是不太好听,更别说两人方方面面都不匹配。
宋璟作为兄长,虽然看上去和宋郁并不亲密,但燕棠明显感觉得到他的心是向着宋郁的,更不可能不管不问才是。
现在燕棠明白了。
——大概是得知了她毕业后的去向,宋璟知道她心里有杆秤,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轻放过,甚至对她态度良好,给够了体面。
她松了口气,又有些怅然。
这是一户好人家,可惜缘分不在她身上。
宋郁半靠在床头拿手机回消息,头发还有些湿,身上有清爽的沐浴露香气。手机屏幕的光亮映在他脸上,照亮了他优越的眉眼。
燕棠张了张口,想给未来的事情做个铺垫,但想到刚才他委屈的样子,话到嘴边半天都没说出来。
注意到她的视线,宋郁目光转到她身上,“怎么了?”
“……只是看看你。”燕棠这么说。
他眉眼一弯,往她脸颊处亲了一口,“好,看多久都行。”
在公寓度过了周末,燕棠还没法回归俱乐部的日常工作,得先在学校进行毕业答辩。
周一早上,宋郁送她回学校。
他个高腿长,长得又好,一路上回头率惊人。燕棠和他走在一起,也头一次成为了路人们关注的对象。
所有人都用看小情侣的目光打量他们,就像燕棠曾经打量着别的小情侣那样。
她感觉这有点儿像在做梦,抬头看了一眼宋郁,他目光一转,冲她笑:“后悔回来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其实宋郁对她回学校这件事情非常不情愿。
周BB囍TZ末难得休息,平常在俱乐部还不能表现得太过分,他能跟燕棠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少得可怜。
但如果一直留在公寓,燕棠容易被美色迷惑,没法专心准备答辩。
毕业的事情可马虎不得。
拜崔平山所赐,燕棠对自己的论文内容已经烂熟于心,几天后的答辩十分顺利。而且出乎她意料的是,这篇论文被评为了优秀毕业论文。
听取答辩的一位老师之前给燕棠上过专业课,在当天答辩结束后还专程来找她。
“去年上课的时候我就好奇,你这孩子平常作业写到好,怎么一到考试就掉链子,按理来说不应该啊。好在这篇论文写得到位,是你的真实水平。”
燕棠捏着那一沓打印出来的答辩讲稿,高兴得手心发汗。
从诗集译稿评奖到毕业论文评审,一件事也许是巧合,两件事连在一起——是不是说明她能力真的还可以?
她一直都无法相信别人的赞扬,宁可相信那是错觉、是误解。
但现在,两个写在纸面上的成绩就这么摆在她面前,像是一盏明灯忽然在失路之人的身边亮起。
燕棠从学院一路往宿舍走去,脚步比那天离开出版社的时候还轻快。
舍友们都还没回来,她把包挂在衣柜前,在书桌边坐下。
每一届的优秀毕业论文只会选出三份,而另外两名入选的学生,一位考入了外交部,一位考研到了北京另一所外语类重点院校,是他们这届的佼佼者。
燕棠彻彻底底尝到了一次取得成就的滋味,难以形容那种感觉有多爽。
她忽然冒出了一个久违的念头。
燕棠在晚上打开了新世纪翻译出版社的官网,找到章叙慈主编的邮箱。
由于被崔平山打击严重,她之前基本没考虑过俄语专业的对口工作。
她现在稍微恢复了一点儿信心,猜想也许之前自己投简历没有回音,不是因为能力不够,而是因为没找到真正匹配自己能力的岗位。章主编对她的印象很好,又是郑琦老师的好朋友,也许可以试着问一下她出版社内部是否有合适的岗位。
燕棠在第二天就收到了章主编的回复邮件。
邮件里的用词温柔又得体,她都能想象出章主编说话的语气。可惜她并没有正面回复燕棠找工作的需求,而是约她再在出版社见一次面。
上次燕棠是带着任务来到出版社大楼,只见过会议室楼层,这回章叙慈带着她参观了一遍工作区域。
这里的内部格局要比互联网公司的更板正,角落里堆叠着图书,每个人的工位上除了电脑和加湿器、绿植这类小玩意儿,最多的也是图书。
章叙慈跟她介绍了一下出版社各个岗位的职责内容,随后带她回办公室坐下。
“我们出版社的招聘是有明确的硬性指标的,一些高成长性的岗位只开放给硕士生,或者有三年以上工作经验的本科生。按照你目前的条件,应聘编辑助理、 翻译助理一类的职位是没问题的,但在成长性和工资方面也许不会让你特别满意。”
章叙慈说得委婉,但意思已经很明白。
那几个燕棠可以选择的岗位,工资交完五险一金,租完房已经不剩下几个钱。
她对燕棠没有考研这件事也有些意外,还建议她再考虑一下这件事。念硕士不仅意味着更高的学历,还意味着更好的平台、更多的资源,和更有价值的职场入场券。
五月初的天气,原本回升的气温又突然降下来,将燕棠的脑子又吹醒了。
她当初根本没有把考研这个选项放进考虑范围之内。
相比高考,考研的压力要更大,考前填写目标院校,还只能填一所,填高了很可能考不上,填低了上个普通大学又没意义,纯粹是多混两年,还不如直接工作。
但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
地铁四号线抵达中关村站,燕棠出地铁,一路走进俱乐部。现在是下班时间,许多白领会员都来上班课。
超子、红姐和王天铭这段时间在备赛,俱乐部又招了几个新教练,这段时间燕棠忙学校的事情,来得次数少,他们都不认识她。
燕棠顺着楼梯往地下一层走去,远远就看见了宋郁在跟选手们进行实战切磋。
他穿着一身黑色训练短袖和训练短裤,正跟唐齐复盘刚才从站立摔跤转地面控制的技巧,散装中文和英文拼凑起来,已经可以神奇地跟教练顺畅对话。
之前向官方申请和维克托排赛的结果已经下来了,时间定在六月初,在阿布扎比进行。
燕棠算了一下时间,她还可以跟他去那一场比赛,去看看阿联酋的风景。但那之后,等她完成毕业的手续,她在北京就没有留下去的理由了。
——集体户口要回迁,宿舍也不能再继续住下去。
北京欢迎所有人,但北京只属于少数人。
训练台上的宋郁注意到她来了,笑着冲她招手,随后迅速地去休息室冲澡换衣服。
他得知燕棠的毕业论文评上了优秀,又订了家法餐厅。上车时,燕棠还看见她常坐的座位上放着一个深蓝紫色的方形礼盒。
她之前跟宋郁去SKP的时候见过这个珠宝品牌,价格都是几十万起步。
在看见这个盒子的一瞬间,她的呼吸就停滞了。
“打开看看。”他笑着说。
车缓缓启动,向餐厅的方向驶去。
燕棠系好安全带,将礼盒放在膝盖上,小心打开礼盒。
一顶月桂叶钻石冠冕。
在不算明亮的车内灯光下,礼盒内的钻石依旧散发着无与伦比的璀璨光泽。
“销售说月桂叶代表胜利。”
宋郁温声说。
“那天说要给你奖励后我就看中了它,可惜中国没有货,是从欧洲那边调过来的,花了不少时间。不过刚好又碰上了你的答辩有好结果,现在送给你刚好。”
燕棠小时候也很喜欢皇冠,小学门口小卖部里就有卖。
银色塑料上嵌着一颗颗五彩斑斓的假宝石,必须和充电款的魔法棒一起买,三十五块钱一套。她跟爸妈提了好几次,爸妈说期末考了一百分就送她。
于是燕棠在一次次挫败中放弃了这个梦想,等她自己买得起的时候,已经不想要了。
她盯着这昂贵的、闪耀的皇冠看了很久很久,低声说:“只不过是论文评奖了而已,我甚至不是唯一一个。”
“那也是胜利。”宋郁说,“事情不都是一步步做成的吗?每一次做成了事情,不管大小都很重要啊。”
“可这实在是太贵了,贵得过分了……”
“别在意那么多,我看见觉得适合你就买了,它上面就写着你的名字。”
冠冕上的确写了燕棠的名字。
内圈里刻着一行极小的花体字,是她中文名的拼音。
车驶上高速,外头斑斓的路灯穿过车窗,光线落在钻石冠冕上,闪烁的光芒让燕棠眼睛发酸。
吃饭的法餐厅离市区非常远,在一家艺术馆旁,落地窗景外能看见园林景观,池子里还养着几只黑天鹅。
餐厅是预约制,餐桌之间相隔很远,客人们都精心打扮过。
燕棠被宋郁牵着往预定的位置走过去,来这里吃饭的都是识货的人,好几个女孩子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落在她头饰上。
宋郁坚持要她戴着,他喜欢燕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他的目光也始终落在她身上,毫不掩饰眼里欣赏和喜爱,就好像他看见的和别人眼里的不是同一个燕棠一样。
这晚过得很愉快。
以至于燕棠揣在肚子里的那些关于未来去向的话,再一次没能够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