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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得想个办法策反孟叶冉。

    盛迦从火山口赶到战场边缘时,正听到一声枪响,紧接着是一阵冒上天的红色烟雾。

    她在山坡的树后抿了抿干燥的唇。

    宋霁安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这一枪如果打中了她,那她会被淘汰,如果没有打中她,打中的是孟叶冉,那对宋霁安来说她更没有反抗之力。

    东臻完全可以展开对她的追杀。

    盛迦迈步往林子里走去,哪怕有通讯器,可也不敢贸然联系,唯恐会打扰到里面的战局,而她的通讯频道也没有半点传音。

    红色的烟雾还在冒着,她往那里赶去。

    位置并不算远,这片山坡也没多大,不过是十来分钟她就赶到了目的地,但这里没有任何人的踪影,被子弹击中的是一块巨大的岩石,逐渐变小的烟雾还在上头飘扬。

    盛迦立马反应过来些什么,可此时已经晚了,一道破空而来的尖锐轰鸣传来,她感觉到自己身后同时传来一阵巨大的力将她压扑在了地面,随即身前又传来另一道子弹破空声。

    盛迦脑袋栽倒在了土地里,并不容她多想什么,两双有力的手将她一把拖进了身后的草堆里。

    宋霁安半个身子覆盖在她身上,闷闷地喘着气,哪怕隔着厚重的装备,她竟然也能感受到从对方身体里传来的热度。

    红色与蓝色的烟雾在场上再次冒出,整个中心都被笼罩,形成一片难以看清的混沌区域。

    盛迦推了推宋霁安,低声说:“我没事。”

    宋霁安这才低头看了她一眼,往旁边挪了挪,她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动作却很顺手地替她拍了拍裤子上的土,“东臻压着我们好久了,她知道我们手里没几发子弹了,一直和我们僵持在这里。”

    “刚刚她为了破局所以才特意在石头上开了一枪想引你过来。”

    “我们的对讲机不知道为什么坏掉了,也发不出声音了,不然高低还能提醒你一句。”

    事实上,盛迦在刚到这里的这一刻就看清了这件事,只可惜,她已经没时间反应了,幸好宋霁安和孟叶冉早有准备。

    “但是好消息是东臻也只有一颗子弹了,对不对?”孟叶冉在一旁笑起来。

    “不,”盛迦垂眸,从自己的弹壳里掏出了两枚子弹,缓缓说:“她起码还有三枚。”

    这是茱莉亚和红月留给她的惊喜。

    等两人离开之后,她捡了两人的装备,红月的枪里,弹壳是空的,而茱莉亚的枪里只剩下了一枚子弹。

    这说明从头到尾,茱莉亚所说的什么与她合作,实际都是空话,一旦她没有想着一网打尽,提前出手击杀两人,那她就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她们俩的目的不是单纯的杀死盛迦,而是靠自己掌握的这两枚子弹和合作的谎话卸甲不杀。

    一旦盛迦落进她们的手中,就能成为完美的挡刀的盾牌以及离间宋霁安和孟叶冉的武器。

    显然在离开古堡时或者一开始她们就定下了这个计划,就如同宋霁安和孟叶冉所做的那般将自己的子弹集中给了东臻,甚至她们做得更彻底。

    只是很可惜,盛迦在她们眼底的定位和玛莎红月是一样的,可以为这次争夺战的主要人物,也就是宋霁安与孟叶冉牺牲,所以她们从未想过,宋霁安和孟叶冉会把子弹都交给她。

    而最让盛迦惊奇的是,茱莉亚枪里的那枚子弹写的是玛莎的名字。

    她原本并不相信东臻会派玛莎空枪前来送死,哪怕玛莎的枪到手时已经是空的了,那她也会事先假设对方的枪内起码有一发子弹。

    可是那时候的现状告诉她,很有可能,玛莎是被派遣来拖延她们消耗弹药,并且给她们错误信息的诱饵。

    她的两枚子弹很可能早就上交给了东臻和茱莉亚。

    茱莉亚换上了玛莎的子弹,以便于死亡时来迷惑敌人,而她自己的两枚子弹早就给了东臻,红月也只在自己的弹枪里留下一发子弹。

    盛迦把两颗子弹一人一枚递给宋霁安和孟叶冉,又把前面发生的情况说明了一遍。

    “啧,我就说东臻是个充满阴谋诡计的家伙,”孟叶冉闻言夸张地摇摇头,“连带着把茱莉亚都变得这么满腹心机了。”

    说着,她打趣道:“如果茱莉亚对面的人是我们,那她一定不敢这么说。”

    盛迦:“为什么?”

    宋霁安和孟叶冉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因为茱莉亚的中文如果不是特意练习过,不足以她顺畅说出这么一长串有理有据还没有丝毫语序上逻辑漏洞的话。”

    实际上茱莉亚的中文水平很厉害,可是再厉害她也是在国外长大,很多语言语序还有用词会与她们有不同的地方。

    那种一看就是有过提前背诵的语句太容易区分了。

    这是很小的点,盛迦不提,她们大概也不会想到提前和盛迦交代这件事,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盛迦没上当。

    “我们现在怎么办?”孟叶冉在自己头顶又多加了几根树枝做掩护,不远处的红色和蓝色烟雾即将消失,这也代表着靠视野不清而形成的短暂平静将结束。

    气温在开始下降,太阳散发的光芒也越来越暗沉,很快她们就会开始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这里昼夜温差不算大,但是东臻很可能已经快没有了水和食物,她坚持不了多久,唯一的优势是多出来的一发子弹。

    “我们只有两个选择,”盛迦轻声说:“要么直接杀了东臻,要么活捉她,再杀了她。”

    “入夜之后要潜伏移动更加方便,”她接着说道:“原本她们制造动静的时候你们就可以悄无声息趁着视野盲区进入,入夜之后你们再动手应该难度更小。”

    现在几乎可以说,所有的线索都在东臻那里,而东臻将线索藏在哪里她们并不知情。

    杀了东臻,就相当于把所有线索全部放弃,将最后的希望放在火山口里,但谁知道火山口里有什么呢?

    留给她们的时间并不算太多,可几人还没有商讨出什么,头顶突然又传来一声枪响。

    三人连忙把身体再趴低一点,然后抬头看去,只见那一枚子弹打在了三人前方的草地上。

    是她们掩体前能打到的最近距离。

    红色的烟雾在三人面前弥漫扩散,刚刚明朗些的视野顿时又模糊起来。

    “糟了!东臻一定是想跑!”宋霁安骤然反应过来。

    孟叶冉一把拉住她,“万一她又和刚刚一样是故意在引我们出去呢?”

    “这种情况她基本陷入劣势,保重自身不是才最重要吗?”宋霁安蹙眉,“要是东臻跑了那我们要再找到她就难了,损失两个队友势单力薄的情况下,她不一定会再去火山口找线索了。”

    盛迦按住了两人。

    “我去,”她说:“反正我没有枪,出去试试,如果我死了那她就只有一颗子弹了。”

    说罢,她跨过红色的烟雾往前走去。

    依旧是刚刚那片空地,除了四个醒目的弹痕,什么都没有,就连枪声都没有响起。

    盛迦走到了东臻刚刚趴伏过的位置,那里已然空无一人。

    见她无事,孟叶冉和宋霁安也走了出来,看着眼前的场景,宋霁安不由得叹了口气。

    “东臻到底是东臻,看起来快到绝境了,实际上也能给自己开出路。”

    哪怕她们是人数占优势方又如何?

    现在东臻就是明明白白告诉她们,要么她们分头找她,要么就让她回岛上抱着线索再难找到她的踪迹,没有别的选择,她在短暂的十分钟内就想好了自己的退路。

    无论是兵分两路还是兵分三路,对上东臻都占下风。

    她们只有两颗子弹了。

    “算了,现在只有放手一搏了,”盛迦也有些无奈地笑起来,“不管是谁遇到东臻,只要有淘汰出现,那就代表她有损耗,会从两枚子弹变成一枚,又或许会从三枚子弹变两枚,她有她的优势,我们有我们的优势。”

    那不如就如她所愿,兵分两路前去追杀。

    也该让一直策划着一切的东臻尝一尝被人狼狈追杀的滋味了。

    宋霁安和孟叶冉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她们干脆地分成了三队,分了三条路去堵人。

    哪怕盛迦没有子弹了也无所谓,东臻那枚子弹要是浪费在了她身上,那才有意思呢-

    太阳眼见着就快落下,东臻逃离的动作确实不算太干脆利落,让一个常年窝在家里写小说的人出来做这种体力活不亚于让一只吸血鬼去大白天的工作。

    说实话,茱莉亚和红月的死打乱了她很多步骤,也让她现在陷入了不得不以身为饵的窘境里。

    更糟糕的是,这种急需要体力的时候,她却没有任何补给。

    躲躲藏藏不是她的性格,更何况现在距离结束还有整整二十六个小时,她并不能保证自己能熬过。

    必须得杀一个带子弹的,或者策反一个。

    距离她刚刚离开已经快半个小时了,半个小时离不开这片山坡,但是足够宋霁安几人兵分三路地毯式推进,很快就能走到她的位置来。

    如果射一发冷箭,大概不会有人能躲过,可无论射中谁,都不划算。

    不管前面怎么做,到了最后的时刻,她相信对手的两枚子弹一定会在宋霁安和孟叶冉的枪管里,这三个人谁死在她的枪下都不是一件好事。

    孟叶冉如果死了,那就说明她要拿着一颗子弹二对一,宋霁安如果死了,那她要和孟叶冉对决,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盛迦,她随时可以捡她们的装备,如果她们的装备都打完了那她也正好坐收渔翁之力,后续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至于打盛迦?这种浪费自己子弹打事她才不会做。

    所以东臻此刻的目标实际上只有一个——孟叶冉。

    得想个办法策反孟叶冉。

    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臻眸光轻闪。

    第62章 盛迦为宋霁安牺牲,所有人都看作理所应当。

    几个小时过去得很快,甚至宋霁安几人都没有想到,东臻居然这么能藏。

    从她们进入这块山坡开始,东臻就在不同的山地之间游走,并且制造了许多纷杂的线索,其中也有她真实的脚印出现。

    很显然,她现在并不想离开这里放弃火山那边的线索。

    可是无论什么时候,她们总是慢了一步,让东臻及时离开,到了此刻,怀疑涌上心头,

    盛迦和宋霁安再会和时,再对视已然是另一种确定。

    她们绝对不会背叛彼此,那唯一有可能的只有孟叶冉。

    她们怀疑孟叶冉已经倒戈向了东臻。

    这并不是毫无道理的推测,因为按照推论,东臻身上所携带的食物是绝对不足矣熬过这一夜的。

    安德斯特岛的夜晚并不冷,但是潮湿,给行走带来了很大的困难,如果没有人指路以及食物摄入,很难坚持下来。

    更别说,她们已经整整一天两夜,没有合过眼了。

    这也是盛迦和宋霁安开始从分散变为汇合的原因。

    她们现在的敌人很可能已经从一个,变为了两个,而对方现在很可能有三枚子弹。

    她们的猜测事实上是完全正确的。

    东臻早在半夜的迂回游击中摸透了三人巡视的位置,她找了一个适合袭击孟叶冉的位置,等对方过来之后直接大胆地用枪抵住了她的后背。

    她很了解孟叶冉的性格,对方最会做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事实上,那种情况下,孟叶冉除了合作也没有别的选择,而东臻很确定自己提出的条件孟叶冉无法拒绝。

    “我们合作吧,一起杀了盛迦和宋霁安。”她当时在夜色中对孟叶冉这样说道,那双上挑的眼闪烁着冰冷的光,像条潜伏在黑暗中的巨蟒,等待着一击必杀,“作为交换条件,你给我食物,击杀由我来完成,我可以捡宋霁安死后留下的子弹,这样你不要担心我对你放冷枪。”

    “理由呢?”孟叶冉哪怕被枪支抵住后背也没有丝毫恐惧,她摸了摸自己挑染的头发,甚至能笑着问:“你完全可以杀了我,再捡我的子弹,然后再去埋伏盛迦和宋霁安,不是吗?”

    回应她的是东臻肚子里的一声长鸣。

    东臻眼底没有什么情绪,只缓缓放下枪,直白回答:“因为我已经体力不支了,如果你不愿意和我分享食物,那我杀了你,我也活不下去。”

    她仔细观察过了,三人都没有随身携带食物,那就说明她们的食物补给一定是藏在了哪里,平常她或许还能根据她们的行为分析,可现在她已经没有了力气去做这件事,因为这需要她通过徒步追踪来获得数据。

    “你和宋霁安谁都不想把枪里的子弹用完,我想问问,到时候如果你们都碰到了我,谁来开这枪呢?”

    她唇角难得勾起一抹笑,直白地戳中了孟叶冉最大的隐忧。

    假如东臻说的是实话,那她能在双方的互相消耗中捡到一个天大的便宜。

    所以哪怕她明知道东臻绝不会想得这么简单,真让自己陷入劣势,说不准那画下的两枚子弹的大饼会在她击杀宋霁安之后立马调转枪口对准自己,那她也依旧愿意选择与东臻合作。

    盛迦宋霁安抱团的情况下,她几乎能想到未来如果东臻死了,她会陷入怎样的窘境。

    所以她这么多年,第一次伸手握住了东臻的手,并且几乎半扛着已经彻底失力的东臻到了自己的藏粮点,然后慷慨地将最后的那一点干粮分了一半给对方。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合作。

    两人补充完体力之后,绕着盛迦和宋霁安找了一个更加隐蔽的角落埋伏了下来。

    哪怕孟叶冉完全知晓盛迦和宋霁安的行动路线,她们也没有直白去路上埋伏,毕竟对方敏锐极了,还不如出其不料地随便找一个地方埋伏起来,让对方也能在黑暗中消耗一下体力,这是一场持久战。

    两人从凌晨三点等到六点半,终于等来了盛迦和宋霁安的踪迹。

    那是一片离空旷的原野只有一步之遥的坡地,除了她们趴伏的这一块,没什么太大的遮盖物,这里唯一的优势是,这是前往火山口通道的必经之路。

    盛迦和宋霁安背对背极其缓慢地往前走着,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

    大抵在发觉孟叶冉叛变之后,两人便改变了策略,决定离开这片矮坡区域,直接前往火山口追求一线生机。

    孟叶冉架好自己的枪,左眼在瞄准镜中静静注视着她们,顺手调节起了焦距。

    “第一枪,最好打宋霁安,”孟叶冉在她耳边小声说:“但是她们这个站位要直接打中宋霁安有点难,你可以吗?”

    “你在质疑我的准头吗?”东臻声音里透露着些许不悦。

    孟叶冉有点好笑,眼底闪烁着些调侃:“好吧小皇帝,我可不敢质疑你。”

    “你在笑我?”东臻奇怪地用眼角余光瞟了她一眼,却已经只能看到孟叶冉的侧脸,对方早已扭头看向前方,只有唇角挂着浅淡的笑意。

    “哇塞,你发现啦?”孟叶冉用手抚摸着自己的枪管,压低声音说:“我还以为,你根本不会感知到别人的情绪,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呢。”

    东臻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定在逐渐走近的盛迦和宋霁安身上。

    “二十米内,我的准头从来不会出错,”东臻缓缓说:“你每一次和我见面都会和我呛声,要读懂你的情绪,太简单了。”

    孟叶冉对这句话不置可否,她在心底默默数着盛迦和宋霁安的距离。

    ——50米。

    两人的身体彻底从山坡间的灌木丛中显露。

    ——40米。

    两人向前踮起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小心翼翼地挪动着,防守得滴水不漏,想要打中宋霁安需要更近的距离。

    ——25米。

    隐约可以看到盛迦身后与她背对背的宋霁安了。

    瞄准镜里向她们播报了最准确的距离。

    最后五米,东臻一向游刃有余的姿态变得认真了许多,孟叶冉继续在心底数着。

    ——5、4、3、2、1。

    “嘭——”

    但比枪响更早一些响起的是孟叶冉的大吼:“盛迦宋霁安!卧倒!”

    宋霁安和盛迦展露出难言的默契,在她这一声下迅速趴伏在地。

    东臻眼底难得露出些不敢置信来,可还不等她调转枪头对准孟叶冉,对方已经再次喊道:“宋霁安!快!”

    她的话音尚未落下,一道裹挟着雷霆威势的子弹朝东臻胸口袭来,与此同时,孟叶冉已经迅速伸手拢住了她握扳机地手,然后使劲按下。

    又是一声枪响,整个场地都充斥着不同色彩的烟雾,哪怕天空已经有了一点熹微的光亮,却也令整个场地中模糊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败还令东臻有些不敢置信,她有些怔愣地看向孟叶冉。

    她不懂,为什么孟叶冉最终会选择宋霁安和盛迦。

    “同盟还是需要一点信任的,我和盛迦宋霁安合作得很好,暂时还不想背叛她们。”孟叶冉冲她笑起来。

    东臻却从她的话里领悟到了一点别的意思,倏然间想通了孟叶冉所做这一切的关窍。

    她眼底露出了一点懊恼和羞耻。

    这并不是因为她的决策出现了失误,而是她想起了自己刚刚和孟叶冉信誓旦旦说的话。

    ——要读懂你的情绪,太简单了。

    这无疑是一句犯蠢的话,她并没有读懂孟叶冉的情绪,也没有读懂孟叶冉究竟想做什么。

    她太自大了,太愚蠢了。

    可孟叶冉已经不再同她说什么,起身往迷雾中走去。

    盛迦和宋霁安趴伏在地上,打完刚刚那一枪后她们眼前五米之外已经没有丝毫视野,全是雾蒙蒙一片。

    她们听到了三声枪响。

    这和计划的完全不同。

    因为忌惮东臻的弹药,所以她们早就决定了将计就计;因为猜到东臻如果要找一个人合作,那必然是孟叶冉,所以她们早就下了钓鱼的决定。

    她们三个人都是饵,东臻是第一个饵,她将同东臻假装合作,盛迦和宋霁安是第二个饵,她们将引诱东臻开枪。

    引诱她开了第一枪后,孟叶冉趁机制住东臻,宋霁安开枪击杀,盛迦夺东臻的枪维持平衡。

    可是孟叶冉显然背弃了联盟,选择了第三条路,她扣住东臻的枪,朝她们这里开了最后一枪,同时消耗掉了所有人的子弹。

    而现在,孟叶冉是唯一持有子弹的人。

    “盛迦,宋霁安?”雾后传来孟叶冉的声音。

    盛迦揽着宋霁安,两人趴伏在地面缓缓后退,直到退出雾气,她们的身后是一片平坦的荒原,每一寸土地都被岩浆腐蚀过,又被尘土掩盖。

    她们默契地对视一眼,不再说话,转身便向前跑去。

    “你跑前面。”宋霁安推搡着盛迦往前跑。

    盛迦的身体素质比她更好,宋霁安绝对相信着盛迦。

    夜色里,两人用尽全力朝火山口内跑去。

    到了现在,孟叶冉只有一颗子弹了,无论谁死了,另一个人都可以活着去和她较量。

    东臻至死都没有说她们埋下的线索在哪里,否则孟叶冉绝对不会再来追杀她们,而是会返回去挖出线索,抱着枪守护,成为绝对的赢家。

    只要跑进火山口,再分头,她们就有机会赢得比赛。

    少女们的头发张牙舞爪地往后飘,山边的太阳露出一个尖芽,照映在这片沉默了许久的土地上,注视着她们的奔逃。

    孟叶冉已经走出了迷雾,她并没有选择往前跑。

    她将枪架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对上了瞄准镜。

    实际上,刚刚她确实是在逗东臻玩。

    东臻的准头,在二十米内。

    她的准头,在百米以内。

    她对准了宋霁安的心口,哪怕太阳刺得眼眶泛红也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扳机。

    依旧是卷挟着破空之势的弹药。

    一直跑在前方的盛迦骤然回头,她只来得及回身将宋霁安一把拉到自己前方。

    弹药炸开,在她的胸口留下浓烈的蓝色烟雾。

    ——盛迦,淘汰。

    孟叶冉从远处走来,笑吟吟复述着这句话。

    宋霁安紧盯着盛迦胸前的烟雾,抿了抿唇。

    只有她的眼底能看出她此刻竟然有些恼火。

    盛迦没说话,她只缓缓解开了自己身上的防护背心,然后摘下了覆面的面罩。

    有什么可说的呢?

    她出主意带着孟叶冉和宋霁安设计了茱莉亚与东臻时就该想到最后会是她们三人的局。

    只有孟叶冉反应最迅速,最冷静,最果断而已,她在劣势中合理运用了一切能运用的手段,让自己成为了优势方。

    盛迦和宋霁安尚且不曾从盟友的身份中脱离时,她就立刻预判了后续的局势,并且用雷霆手段给自己争取到了先机。

    最后一发子弹用在了盛迦身上或者宋霁安身上都可以,但孟叶冉还是有些遗憾地说:“要是我射中的是宋霁安,那这场游戏估计也差不多结束了吧?”

    宋霁安这才回过神来,她很想扬起一个体面些的笑,但是看着盛迦胸前的烟雾怎么也笑不出来,最终也只能认真反驳道:“如果我死了,你只会拥有一个比我更强大的对手。”

    “是吗?”孟叶冉看了一眼盛迦,“可这场游戏,真正执着于结果的是我们四个,你们带来的朋友不都是默认为你们牺牲吗?”

    她也是典型的实用主义者,她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在这个联盟开始的第一秒就预示着最后不是她们互相残杀,就是东臻与茱莉亚互相残杀,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明智的选择,她并不觉得盛迦和玛莎红月有什么区别,哪怕宋霁安这样说,可她依旧会为没有击杀宋霁安而感到遗憾。

    “走吧,宋霁安,就快到火山口了,”孟叶冉昂了昂下巴,那是她们推测的最后一个线索的目的地。

    “不,”宋霁安深深看了她一眼,岛上的风不知何时在变大,刮得人头发到处飞散,竟然令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既然已经只剩下我们俩了,那才更应该亮明底牌,”她笑了笑,“我们俩到最后不是也得争个你死我活吗?为什么还要同路走呢?”

    说罢,她重新戴好了自己的头盔,越过孟叶冉朝前走去。

    太阳已经彻底升起,这轮朝阳那样漂亮,为她在平坦的土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显得她仿佛一往无前却又踽踽独行的勇者。

    她知道,这只是一场游戏,她不该生气。

    她从来就不是这样沉不住气的性格。

    可是她忍不住。

    盛迦为宋霁安牺牲,所有人都看作理所应当。

    就像玛莎为茱莉亚牺牲。

    就像红月为东臻付出。

    她们是游戏结果的决定者与受益者。

    她们带来的同伴便被默认为追随者与奉献者。

    事实上,对东臻和茱莉亚来说,确实如此。

    可宋霁安从未将盛迦当成自己的附庸。

    她睁眼看着盛迦胸前蓝色的烟雾时,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我没有保护好她。

    宋霁安没有保护好盛迦。

    大概是已经这么久没有合眼,她的情绪也变得不稳定起来。

    明明只是一场游戏,可在盛迦出局的那一刻,她却感到难言的疲倦与孤独。

    留给她消化这种难言情绪的时间并不多,孟叶冉说得很对,此刻只剩下她们俩了,哪儿有时间去悲伤?她们付出了这么多,互相算计了这么多,这窝黄蜂玉谁也不可能放手。

    还有六个小时,这场游戏就要结束了。

    孟叶冉不知何时沉默着跟在了她身后,目光中若有所思,过了许久才说:“你看,这就是我选择一个人来的原因。”

    “我不喜欢别人为我牺牲,我也不想在这场游戏中拥有软肋。”

    所以哪怕其余参与者都带了同伴协助,她还是选择做独行侠,这样她就不用为任何人负责,也不需要任何人为她牺牲。

    她讨厌欠人情,也讨厌处于被动中。

    宋霁安闻言扭头看了她一眼,刚刚的情绪来得极快,去得竟然也很快,此刻已经能平心静气地说话:“你很厉害,无论是东臻还是我们,都低估了你。”

    “孟叶冉,后面的路,我们就各凭本事了。”

    这场游戏所有威胁生命的子弹都已经打完,剩下的时间足够她们平静地解密,寻找线索,唯一发挥作用的是她们的智慧与体力。

    ——

    在两人往火山口前进时,作为淘汰者的盛迦正慢吞吞往山下走。

    她在回忆孟叶冉去追宋霁安前对她说的话。

    那时盛迦凝视着宋霁安离去的背影,孟叶冉在她身旁耸肩,“好难看到宋霁安情绪这么外放,她生气了?为什么。”

    她眼底带着点玩味,接着说道:“是因为我背弃了联盟,还是因为我杀了你?”

    盛迦手里掂量着自己的头盔,漫不经心地回答:“或许都有呢。”

    “这种游戏,她以前从来不会投入真情实感,也不会让自己拥有破绽,她现在的心情在这种情况下是很致命的缺陷。”孟叶冉说:“你觉得我能赢吗?”

    “你要听实话?”盛迦瞟了她一眼,迷彩防弹背心上的蓝色烟雾已经消失殆尽,前来接她回到庄园的塔瓦娜已经出现在山脚,她一边朝火山的反方向走一边说:“我觉得你输定了。”

    因为宋霁安也没有任何顾及了。

    朋友,同伴,联盟都背离她而去,这场游戏里她已经没有什么能失去的了。

    但她还背负着获胜的使命,这是此刻唯一驱使她前行的动力。

    宋霁安和孟叶冉的体力精神实际上早就快到极限,孟叶冉觉得宋霁安情绪已经不够稳定,可她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盛迦很期待宋霁安的表现,也对她很有信心。

    宋霁安不缺果断,但她的使命感总牵扯着她,她总想顾全大局,总想完美地带着盛迦一同突出重围,可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这么多完美。

    这一次,是她能够抛却一切,用自己真实的底色与孟叶冉硬碰硬的机会。

    山脚下,塔瓦娜冲盛迦大幅度招招手,这个俄罗斯女人在风口喝了声彩,是长长的呼哨,像高空传来的鹰鸣。

    盛迦往后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可没什么用,风还是会吹得一团乱,她索性就不管了,加快脚步走到了塔瓦娜身边。

    “真精彩啊,”塔瓦娜冲她竖起大拇指,“盛迦小姐,你太厉害了。”

    头顶的无人机预示着她们这里发生的一切,在庄园里都是可视的,盛迦浅浅笑了一下,跟着她往前走。

    一辆宝马正停在外面的马路上,塔瓦娜将她迎上了车。

    第63章 羡慕快溢出眼眶了。

    盛迦坐在后排短暂休息过后,车便迅速驶入了庄园。

    依旧是她们第一天来时拜访赛琳娜的会客厅,这里面已经铺设了超级大屏显示海岛另一头的情况。

    据塔瓦娜所说,在茱莉亚被淘汰之后,赛琳娜便带着大家重新回了古堡,并且在会客室里打开了大屏。开始这场游戏之前在林地里装了不少摄像头,所以她们的行为大部分都可以被观测到。

    因为怕影响到她们行动,所以等到宋霁安击杀了东臻才派出无人机观战。

    盛迦一个猝不及防,门后传来一阵轰鸣,紧接着有不少金箔彩带从背后掉落。

    茱莉亚拉着东臻站在她身后,她们早已压下心底的傲慢,也并没有被几人设计淘汰出局的不悦。

    “恭喜恭喜,你是第三名。”茱莉亚笑着说:“这次我是被打击得心服口服了。”

    “盛迦,今后我或许该去中国找你学习该怎么想到这样多的弯弯绕绕。”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盛迦接过她递来的糖果,放进嘴里,“你们是打赌了吗?”

    “被发现啦?”茱莉亚面上没有任何羞愧,只自然地解释道:“我们打赌谁会是第三名,我压的你,赢了不少。东臻刚刚到,在车上我和她打电话的时候她也猜测你肯定是第三名,结果还真不出她所料。”

    盛迦:“那一二名的赌局应该也有吧?”

    “当然,”茱莉亚眨眨眼,“就在那里。”

    盛迦这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能坐十来个人的桌面上正放着砝码和赌盘,主位坐的依旧是赛琳娜,在她两侧坐着另外三个女人。

    很巧,其中两位她还认识。

    ——付明琅与宋宁秋。

    盛迦微愣,一时不知该不该主动去打招呼,那头的付明琅却已经冲她招招手,“盛迦,见到我都不道声好吗?”

    这句话打破了她的尴尬,她快步走上前,先对付明琅说:“付女士,您好,好久不见。”

    “上回见你还是在孟家的拍卖行里,是让我印象深刻的小孩。”付明琅与她对视一眼,隐藏了两人后续交谈的事,只对宋宁秋说:“那一次也是霁安和她一块儿在那里呢。”

    盛迦听她说完才看向正坐在另一侧,因为付明琅的话含笑看向她的宋宁秋。

    那是极其包容的眼神,盛迦与她对视,不知为何此刻心口砰砰直跳起来,心头的困倦也骤然消失不见。

    这是她继家长会那一次匆匆忙忙的问好后第一次和宋宁秋面对面说话。

    没有任何措辞与技巧,她有资格进行的正式自我介绍只有一句,“伯母您好,我是宋霁安的朋友盛迦,上一次家长会有些匆忙,来不及做自我介绍。”

    “霁安经常向我提起你,说你是个很厉害的小姑娘,”宋宁秋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今天看了发现果然是个特别聪明的姑娘,霁安没有吹牛。”

    她眼底是不掺杂任何偏见的欣赏,看向她的眼神满含鼓励,那种包容与亲切像海水一样裹挟着盛迦一颗心,她竟然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盛迦只觉得自己被她触碰到的肩头,哪怕隔着厚重的衣料,竟然也如同被灼烧到一般,令她忍不住浑身一抖,肩膀塌了半边。

    宋宁秋眼疾手快连忙扶住她,“哎哟,孩子,怎么啦?”

    茱莉亚在后面嘲笑道:“盛迦一看就是饿的,听说把我们的食物全部毁了的鬼主意就是你出的,怎么自己不多吃点儿?你看东臻就比你聪明,在回程路上会问周晴姐要食物。”

    盛迦靠在宋宁秋怀里,脸色一阵爆红,她有些尴尬地借力站直身子,低声说:“我没事,谢谢宋伯母。”

    “叫我阿姨也行。”宋宁秋脸上毫不在意,强势地压着盛迦坐在了椅子上,付明琅顺手递了杯糖水给她,盛迦点头谢过,宋宁秋数落道:“你还能嘲笑别人吗?你回来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茱莉亚抱胸笑了一声,“宋姨,这可不兴揭我老底。当时玛莎和红月笑我的时候,你可没有为我说话,做人可不能这么……”

    说到这里她有点卡壳,想了一会才想起这个形容词,“对了,你们那里管这叫双标。”

    宋宁秋看着她的模样有点好笑,她的手搭在盛迦的椅子边,是种很随意却带着点保护的姿态,“盛迦是霁安的好朋友,霁安不在,我当然要防着点你们欺负她。”

    “哪儿有的事。”茱莉亚夸张地说:“我们大概率欺负不到盛迦,她太厉害了。”

    见她们聊得差不多,付明琅如同长辈一般向盛迦介绍道:“这位是格兰多女士,茱莉亚的母亲。”

    格兰多和茱莉亚长相并不算太相似,她是眉眼极其锐利的长相,显得很严肃深沉,付明琅说起这话时,已然在盛迦身旁落座的茱莉亚只淡淡一撇,带着点不爽,显然母女关系并不算融洽。

    但与她的气质长相不同的是,她很冲盛迦点头时很是平易近人,当然,这也很可能是给付明琅和宋宁秋的面子。

    几人并没有接下去交谈,互相打过招呼后,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那两张屏幕上,等待宋霁安和孟叶冉分出最后的结局。

    盛迦将手心里的糖水一口喝完,胃里多了一股融融暖意,脸上刚刚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羞耻产生的薄红到了现在都没有消失。

    茱莉亚并没有去看大屏幕的欲望,对她来说,输了这场比赛,那这场比赛对她而言就算结束了,令她更感兴趣的是盛迦。虽然心底很服气,可是这只会让她更想探究对方每时每刻究竟在想什么,总想发现点什么,好压过盛迦一头,让自己也赢一次。

    “你对付我们的那股劲呢?”她掌心在把玩着一把钥匙串,嘲笑道:“见到长辈就变腼腆啦?”

    盛迦没有抬头,只缓缓回答:“你要这么饿上一整天再在对自己来说有些陌生又佩服的长辈们面前丢脸,不见得比我表现好到哪里去。”

    “佩服?”茱莉亚来了点兴致,“哪一位?”

    “每一位,”盛迦淡声说:“行业前端的优秀女性前辈,不值得人敬佩吗?”

    “看起来你好像认识付女士和宋姨啊,”茱莉亚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看你的表情,你好像也认识我妈?”

    “我确实在杂志上见过格兰多女士的照片。”

    格兰多并不经常出现在国内的财经杂志上,但是盛迦见过茱莉亚的家族在北欧运输航线上解救过一批被拐卖的北欧妇女,并且协助警方捣毁了北海和波罗的海这一线的一条海上人口贩卖路线,当年茱莉亚家族负责这件事的就是格兰多。

    这件事还是她前段时间在积累作文素材的杂志上看到的文章,因为感兴趣便去网上搜索了真人,印象深刻,几乎刚刚进来这间会议室,她便认出了她来。

    茱莉亚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但她聪明地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反问道:“你不饿吗?喝了点糖水暖胃,我们去餐厅吃点东西吧,说起来我也确实饿了。”

    “你饿了?”东臻坐在她身旁,插话道:“你昨晚回来之后狠狠吃了一顿,然后大睡特睡到今天早上,现在脸色红润得泛光。”

    相反,东臻和盛迦才是真的显得格外虚弱,尤其是东臻,哪怕在车上补充过一点食物,那也暂时没恢复过来,脸色苍白得过分。

    “你们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们,”赛琳娜见状摆摆手,“和玛莎红月一样出去玩也行,去吃饭也行,反正中午霁安和叶冉就该回来了,今晚拍卖会正常举行,一起来旁观吧。”

    茱莉亚和东臻应了声好,盛迦抬头看向那两块巨幕,宋霁安与孟叶冉已然进入了火山口内,并且不知何时已经兵分两路前行,那块巨幕为她们分成了两块屏幕,清晰放出了近距离俯拍的视角。

    火山口内部和观景台是进不去的,但是火山口外部也同样装了好几个观景台,宋霁安已经舍弃了大部分装备,只留下一个面罩顺着梯阶走上了最东边的观景台,但上面显然空空荡荡,一览无遗,怎么都不像藏了东西的样子。

    茱莉亚拉着盛迦和东臻往外走,盛迦便收回了目光,等到她们出了宴会厅,东臻才问道:“盛迦,你觉得赛琳娜女士把东西藏在了哪里?”

    盛迦低头沉思了一瞬,这才回答道:“土层。”

    从上往下看,基本没有任何异常,火山口附近没有植物,火山口外的观景台都有统一的规格,这一个这样,那别的肯定也是这样,唯一能用来藏东西的地方那只有火山灰和土层下面了。

    三人说着已经到了外头的庄园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舒心的绿色草地,旁边是宴会厅尚未关闭的窗户,那两块巨屏里,孟叶冉正在赶往另一个观景台,而宋霁安在盛迦的话音落下后,准确地在她所站的这一片土地里找出了异样的新土,并且迅速挖出了一个红酒瓶,里面显然放置了一份卷起来的羊皮卷。

    茱莉亚见状吹了个口哨,“真是绝佳的默契,要在什么实打实的比赛里遇见你们俩,对手该多倒霉啊。”

    说着,她有扭头质问道:“东臻,你刚刚为什么不问我呀?”

    东臻面无表情地看她,“能带着两颗子弹被盛迦双杀,有什么问你的意义?”

    “这是我的错吗?”茱莉亚呛声道:“你给的任务可是活捉盛迦,你知道这多难吗?”

    两人在盛迦身旁拌起嘴来,盛迦透过窗户,能看到宋宁秋的侧脸,带着温和与骄傲的笑,一旁的付明琅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惹得她有些无奈地看了对方一眼,恰好此时宋霁安将羊皮卷拿了出来,她扫视了一番上面的内容,眼里多了一些轻松快意。

    她头顶的无人机嗡嗡作响,她精准地找到了上面摄像头,摘下自己的覆面对着镜头扬了扬唇角。

    哪怕她此刻眼底的黑眼圈重得离谱,高清镜头也依旧捕捉到了她的意气风发与生机勃勃。

    她的眼底燃烧着一片对获胜的执着,这是少年人独有的朝气。

    宋宁秋隔着屏幕与她对视,有些谦逊地对周围几位笑笑,可面上的神情却显得无比自豪。

    盛迦立在窗外,静静注视着这对心意相通的母女,谁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只有和东臻拌完嘴的茱莉亚一把揽住了她的肩膀,困惑道:“盛迦?你在发什么呆啊?走吧,咱们吃好吃的去,赛琳娜阿姨这里的美食可是一绝,你那天都还没尝到游戏就开始了,等会吃了肯定后悔没早点吃到。”

    盛迦回过神来,头顶的阳光落在她红晕消下后同样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她任由茱莉亚拉着自己往前走,没忍住笑了一声。

    是很轻很轻的一声。

    只有同她并肩的茱莉亚听到,对方扬眉,“你和你妈关系也不好吗?”

    “我和我妈妈关系不错。”盛迦回答。

    “是吗?可是你刚刚的羡慕快溢出来了。”茱莉亚说道。

    “霁安和她妈妈的这种感情,谁不羡慕?”盛迦说:“你不羡慕吗?我看你也很羡慕啊。”

    “谁说我羡慕了,”茱莉亚嘀咕起来,但大概是想到了坐在里面的格兰多女士,在盛迦这里自讨了个没趣,也就不说话了。

    盛迦没有再回头,她们三人并肩往前走,七八点的太阳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刺人,令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是啊。

    其实她超羡慕的。

    羡慕快溢出眼眶了。

    第64章 宋姨,你可以行使你惩罚盛迦的权力了。

    宋霁安和孟叶冉回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不管她们获得了什么,两个筋疲力尽的少年一回到古堡中几乎倒头就睡,反倒是已经休息好了盛迦几人被赛琳娜拉着下来在庄园里开派对。

    拍卖会在晚上,结局谁输谁赢她们也都有了成算,这下午等待的时间里不做点什么实在不符合赛琳娜闲不住的个性。

    庄园前的大片草地上早已布置好了烤肉架和摆满蛋糕的长桌,她们进来第一天遇到的大金毛自己咬开了浇水器,这边在浇水,另一边她还能用发球器自娱自乐,玩得格外开心。

    茱莉亚和东臻溜去了付明琅身边,在场这么多人,显然只有付女士最好打交道,两人意图通过套话来提前知晓宋霁安与孟叶冉谁赢谁输。

    但可惜付明琅没有如她们所愿,被两个小姑娘包围了之后她打着太极,到后头实在有些遭不住就端了杯茶一边嚷嚷着:“我想起来我找盛迦还有点儿事。”一边就往盛迦那边跑。

    茱莉亚有些好奇地问:“付女士和盛迦很熟吗?”

    东臻耸了耸肩,“没听说过,下次我去问问茹萍姐,不过……”

    她的欲言又止令茱莉亚催促道:“不过什么?”

    “付女士向来喜欢资助普通家庭的人才,用她的话说,这是在为集团的未来进行人才投资,就像我这样。”她若有所思,“或许她对盛迦也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呢?”

    “啊?普通家庭?”茱莉亚眼底露出些许茫然,在此之前她并不知晓盛迦的家庭情况,甚至可以说依照她的印象,盛迦这样的个人素质和智慧,就算不是出生在什么大富大贵之家,那也起码得是小有资产的家庭,否则撑不起来她这样长远且大胆的目光和思维模式。

    “也不一定是单纯的普通家庭,”东臻接着说道:“付女士其实也不怎么喜欢资助普通家庭了,她说钱要花在刀刃上,她更喜欢的是‘寒门贵子’”

    中国的寒门贵子并不是真正的寒门,但是用在这里是一个两人都能听懂的语义,茱莉亚点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说,盛迦是个天才,她打破了经济和出身的局限,拥有了让我们佩服的能力?真是像小说一样厉害。”

    她们的话盛迦听不到,因为付明琅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派对比较闲散,场地大,人又少,玛莎和红月两个人在不远处的长桌边对着喝红酒,赛琳娜与宋宁秋还有格兰多三人正在另一边谈生意。

    盛迦便自己坐在了靠月季田最近的沙发上,趴在她另一半座位上的并不是那只金毛,相反,金毛在整个庄园里跑来跑去,可就是不愿意来这边,因为一条黄金巨蟒盘踞在这里,它从热带雨林里被带了出来,赛琳娜任由它在庄园内攀爬,而它最终选择在红丝绒沙发上落座,半个身子都趴在上头,剩下的肥硕的尾巴躺在草丛上,一晃一晃的,格外悠闲的样子。

    盛迦原本有些怕,可是对方实在情绪稳定地不像话,坐在这里短短五分钟,她已经可以肆无忌惮地上手摸她头了。

    蛇信子偶尔吐出,触碰到她的指尖,那是一种带着凉意的软,竟然也不让人感到害怕。

    付明琅就是这时候来的,她拍了拍黄金蟒的脑袋,把它推到了沙发中间,自己坐到了另一边,顺手把端来的茶放到了桌面上。

    “这是两姐妹中的姐姐。”付明琅感叹道:“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

    “您认识她吗?”盛迦垂眸摸了摸嬴的脑袋,如果让她肉眼分辨,那她是一定分不清嬴和妘的,毕竟她们长得太像了。

    “认识,她们是和我赛琳娜在马来西亚救助的,原本她们被关在马戏团里表演,每天都要被鞭子抽打,那时候她们才一两岁呢。嬴是姐姐,她尾巴受过伤,鳞片有缺失,这是永久性的,哪怕蜕皮也无法完全愈合,总会留下伤疤。”付明琅指了指嬴了尾巴尖,那里的金色确实和她整体的颜色不一样,浅了许多。

    “这样啊,”盛迦点点头,两人之间陷入一阵无言。

    还是付明琅重新挑起了话头,“几个月过去了,你还是没有想好究竟要向我要什么吗?”

    这也是她一直好奇的地方,普通人有了这种机会怎么会不牢牢把握住呢?可盛迦甚至比她更加云淡风轻,仿佛那一晚上两人的交易是一场梦,从那之后就再没联系过她了。

    现在可好,好奇并且沉不住气的人成了付明琅了,好像她求着让盛迦说出来似的。

    到了她现在的地位当然是不在乎这点前后关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是占据上风的长辈,但她还是忍不住逗逗盛迦,“提醒你一下,王健还有四个月出狱,无论你是否有办法,我都不介意帮你延后他的出狱时间。当然,这是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东西的,纯粹的人道主义救助。”

    盛迦看过去,“对这件事,您有什么建议吗?”

    “当然是能让他一辈子不出来,就别出来了。”付明琅微微一笑,她并不在意自己说的话有多可怕,因为她知道,盛迦无论做不做得到,内心大概率也是这样想的。

    果然,盛迦认可地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那你准备怎么做呢?”

    “秘密,”盛迦慢悠悠地捧着嬴的大脑袋放到自己膝盖上,眼底却透着寒意,她轻声说:“但是我很早很早,就给他选择了这个最适合他的结局,并且绝不会出错。”

    “还有,纠正您一点,我不是没有想好要向你索取什么,只是时间还没到而已。”

    “真是喜欢搞神秘的孩子,”付明琅嘀咕起来。

    盛迦比她想象得更稳重,完全套不出任何话。她也不像东臻那样受自己资助,什么都愿意和自己商量。但她的语气中却都是长辈对小辈的欣赏与宠溺。

    “您过来就是来逗逗我的?”盛迦忍不住笑起来,这对她是个很新鲜的体验。

    “对啊,过来躲躲茱莉亚和东臻,她们俩越来越难缠了,也就是知道宁秋她们没我好说话。”付明琅笑着抱怨道。

    说着,她突然转头问盛迦,“你觉得胜者是谁?”

    “宋霁安,”盛迦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一如上午她回答茱莉亚那样坚定。

    付明琅但笑不语,只说:“你这么相信她啊?”

    “那我在这里,和别的人也没那么熟啊。”盛迦回答。

    另一道声音的插|入令原本还想打趣一句的付明琅闭上了嘴。

    “这么相信霁安吗?”

    不知何时,宋宁秋谈完了事,走到了两人身后,她只来得及听清两人最后的那两句话,却也能猜到盛迦说的必然是宋霁安。

    她顺势坐在了付明琅旁边的扶手上,调侃道:“东臻和茱莉亚大概在您这里没讨到好,又跑来缠着我们了呢,吓得我连忙找理由走开了。”

    “单纯吃吃喝喝挺无趣的,”付明琅看了眼玫瑰庄园里的花,突然说:“咱们几个玩点什么来消磨消磨时间吧,晚上的拍卖会还有两三个小时呢。”

    “也行,”宋宁秋点点头,她并没有忽视一旁的盛迦,反而将这个选择权交到了盛迦手中,“小盛,你有什么喜欢玩的吗?”

    她们的阅历都远远大于盛迦,甚至可以说,大多数盛迦会的,她们或许早就因为精英教育浸淫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从特长发展成了爱好,兴趣广泛且博学。

    盛迦也没有怵,她极为自然地思考了一下之后,回答道:“不如下象棋吧。”

    闻言,付明琅和宋宁秋微愣,随即两人都笑起来。

    “可以啊,”宋宁秋率先说道:“不过你宋姨我,对象棋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咱们可得先定好,要是输了有什么惩罚。”

    “输的脸上贴纸条,赢的摘了月季花簪花怎么样?”盛迦提议道。

    这个建议得到了两人的同意,很快便有佣人过来将象棋拿了过来。

    “我记得小时候你妈想让你学象棋,你可是一丁点儿都不乐意,成天就喜欢泡在机械书里打转,后来怎么就开窍非要学象棋了呢?”付明琅想起旧事,忍不住感叹道:“而且还真给你学出来了点东西呢。”

    宋宁秋家关于象棋的证书摞起来都一大堆了。

    她坐在棋桌上微微垂眸,眼底闪过些怀念,“对啊,以前确实很不喜欢,但是我妈喜欢,多学学,就能让她多陪我玩一会儿。后来就是真喜欢上了,象棋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多脑子越来越清醒。”

    她们三人的棋局很快吸引来了东臻她们来旁观,付明琅对这没什么兴趣,所以桌面上一直在下棋的只有盛迦和宋宁秋。

    宋宁秋眼睛越下越亮,只有真正深入玩象棋的人才知道盛迦年纪轻轻这一手玩得有多好。

    哪怕不能和宋宁秋抗衡,很多棋风走位稍显稚嫩,可是也很不容易了。

    起码宋宁秋在她这个年纪做不到这样。

    “小盛以前学过?”宋宁秋一边将军盛迦一边问道。

    盛迦扫视了一眼棋盘,点点头,“以前有些兴趣,就自己买了书来学习。不过也没怎么实践过。”

    说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些许腼腆来,“我下得还行吗?”

    宋宁秋笑着肯定道:“下得很好。”

    “下得很好那也不能摆脱被贴小纸条的命运!”早就了解了规则的茱莉亚捧着一朵月季和一张纸条过来,幸灾乐祸道:“终于有人能治治盛迦了。”

    其实盛迦现在已经输了四把了,只不过因为那时纸条和月季花都没准备好,茱莉亚听说了便忙不迭去拿了过来,现在赶紧递给宋宁秋。

    “宋姨,你可以行使你惩罚盛迦的权力了。”

    宋宁秋拿起纸条,越过棋盘贴在了盛迦脸上,额头上和下巴上,她的指尖带着温热,小心地用指腹擦过她的脸颊,是一如盛迦过去那么多年所想的,属于妈妈的温度。

    她抬眸借着纸条的掩饰定定地望向她,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眼眶发酸。

    她知道宋宁秋喜欢象棋。

    她从小那么崇拜宋宁秋怎么可能会不去打听她的喜好。

    可大部分都太昂贵了,不是她能学得起的。

    只有象棋。

    不是国际象棋,而是最传统的象棋,红黑相杀的象棋。

    她背地里苦苦学了很久。

    就是在等有朝一日,能得到一个现在这样,靠象棋接近她,令她能注意到自己的机会。

    就如同宋宁秋当初想用象棋留住妈妈片刻的时间与陪伴一般,她面前无法相认甚至无人知晓的女儿,也在用无数个日日夜夜下苦功,梦想着有朝一日能用象棋留住妈妈片刻的时间与陪伴。

    就如此刻。

    茱莉亚把花交到她掌心,她拿起花,用袖口掩盖住轻微的手抖,细致地将这四朵已经去了刺的月季别到了宋宁秋鬓边,她低声说:“很美。”

    宋宁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茱莉亚压着她重新坐到了棋盘对面,让她能够和宋宁秋下第五盘棋。

    盛迦倒是想重新整合一下思路,但是趁着所有人没注意到,宋宁秋和她对视一眼,竟然眨了眨眼,似乎想暗示她些什么。

    还没等她想清楚,对面宋宁秋已经哎呀一声,将自己的将棋拿了起来,“小盛真厉害,到这一把,就赢过我了呢。”

    盛迦微愣,这一把她因为心情太激动,下棋都是按照自己的条件反射来,没有丝毫用过脑子,等她再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象再走一次就能直接将军了。

    宋宁秋肯定偷偷放水了,她下意识抬头,这回对上的是对方眉眼弯弯的笑,带着点狡黠,再次冲她暗示性地地眨了眨眼,显然是因为盛迦一直被茱莉亚几人嘲笑,她故意这么做的。

    茱莉亚也看出来了,她闹腾着说:“宋姨,您怎么能放水呢?”

    宋宁秋好整以暇地说,“我没放水呀,既然盛迦赢了我,那盛迦先下桌吧,我和你下下。”

    茱莉亚哀嚎一声,“我哪儿会下象棋啊!”

    但是反应过来的盛迦早已站起身,然后熟稔地将茱莉亚按在椅子上,“会点皮毛也是会,你刚刚不是笑话我笑话得很欢吗?让我看看你有多强。”

    茱莉亚想起身,但被盛迦压着那是一点起不来,只能无奈地开始和宋宁秋下棋,然后被杀了个片甲不留,愁云惨淡。

    盛迦忍不住笑起来,她目光闪闪地捧着四条纸条和四朵花放在桌面上,学着茱莉亚的语气说:“宋姨,您真厉害,你可以行使惩罚茱莉亚的权力了。”

    第65章 她的猎物是这座岛的一切。

    一下午时间很快过去,宋霁安与孟叶冉也休整完毕,在房间里用过晚餐之后她们便换了衣服来到了重新装饰一番的会客厅。

    这里已经像模像样地装饰得富丽堂皇,处处都溢满了纸醉金迷的感觉,甚至盛迦她们也拥有属于自己的晚礼服。

    盛迦晚上回到房间临时准备的时候,屋内的衣架上已经放上了一身暗红色的女士西装,正要去催宋霁安起床的宋宁秋经过,把头探进来之后笑着说:“这是霁安托我为你准备的,模样是她自己设计的。”

    说着她点点头,“成品效果很惊艳,对吗?”

    盛迦微愣,她上下扫视着这身西装,是比上次参加拍卖会更加贴身舒适的面料,低调内敛,胸口上还放着一朵月季花的胸章。

    “确实很惊艳。”她颔首。

    “你是最适合它的主人,”宋宁秋对她说道。

    然后盛迦就看着她越过自己的房间,走到了宋霁安的房间门前,短促地敲了三下,然后温柔喊道:“霁安,你准备好了吗?”

    盛迦走到自己的房门前关门时听到旁边传来宋霁安将醒未醒的嘟囔声。

    “妈妈,我还没准备好呢,好想再睡一会啊。”

    尾调轻扬,是清甜的撒娇。

    门一关,外面的声音也隔绝掉了,她们的游戏结束后,赛琳娜早已把隔音条都重新安了回去。

    盛迦站在镜子面前,穿上了属于自己的礼服。

    确实如宋宁秋所说,这身衣服投注了宋霁安的心血,盛迦是最适合它的主人。

    她坐在赛琳娜早早准备好的旁观席上,身旁坐着的是比她来得更早的东臻。

    东臻也穿了身西装,后面留着长长的燕尾,她闲散地靠在椅背上,瞧见了走过来的盛迦之后歪着头凝视了她一会,这才淡声说:“暗红和你很搭。”

    “谢谢,”盛迦谢过她之后安静得在她身边落座。

    很快茱莉亚几人也都走了过来。

    整个宴客厅最大的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安德斯特岛的介绍,拍卖桌前拍卖师已经准备就绪。

    长辈们还没有来的情况下,孟叶冉和宋霁安也很快下了楼。

    两人脸上都带着自信的笑,很快落座在了拍卖台前的两条椅子上。

    盛迦坐在宋霁安身后,今天宋霁安把头发都高高束起,手中捧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文件,整个人都带着一股难言的神采飞扬。

    “东臻她们肯定开赌局了吧?”趁着还没开始,宋霁安扭头小声问盛迦。

    “确实。”盛迦颔首。

    宋霁安冲她眨眨眼,“那你压得谁?”

    盛迦与她对视,反问:“你觉得呢?”

    “那当然是我呀。”宋霁安回答得理直气壮。

    盛迦:“那你还明知故问呢?”

    宋霁安笑起来,压低声音说:“我是在缓解紧张情绪呢。”

    “你在紧张?”盛迦有些诧异。

    毕竟宋霁安的模样完全看不出紧张的痕迹。

    “心底紧张,但表面功夫要做足,”宋霁安说:“不然回去之后孟叶冉肯定会嘲笑我好久。”

    她眼睛亮晶晶的,抬手握了握盛迦的手,两人之间拥有着只有她们自己明了的默契。

    宋霁安还在为早上自己没有保护好盛迦而导致她淘汰的事而暗暗较劲,哪怕平常不表现,可她骨子里和宋宁秋一样,是极为护犊子的人。

    盛迦感受到她的手带着暖意,玩闹似的一点点将自己的指节分开,然后挤进来,令两人能在这片灯光下十指紧扣。

    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宋霁安牢牢握住。

    宋霁安近乎撒娇地说:“盛迦,给我加点油吧。”

    盛迦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动了。

    她真的紧张吗?盛迦没有见到她丝毫紧张的情绪,反而窥见了她眼底的兴奋,像是非洲草原上充满野性的母狮,正在从容地等待猎物得手。

    她的猎物是这座岛的一切。

    也或许此刻她充满野心的眼底还有别的猎物。

    但不管怎样,她很享受,为了压下这种兴奋,她在趴在椅背上,眉眼弯弯地抬起了两人交握的手,用盛迦的手背克制得蹭了蹭自己的脸颊。

    盛迦的手背很凉,她感受到宋霁安同样温热的肌肤时,立马将手抽了出来。

    “宋霁安,你胆子是不是越来越大了一点?”盛迦问:“又或许你是觉得这是你的主场,所以可以对我随意出格。”

    宋霁安可没有被她的话吓到,正常情况下,盛迦不会说出这些带有恶意揣测的话。

    “你明明知道我没有,”她反驳道:“正常朋友之间这样安慰地贴一贴不也是正常的吗?我们平常不是也这样吗?”

    “除非是你慌神啦?”她笑着说:“慌到有点口不择言。”

    盛迦没忍住偏过头,她看到了宋霁安耳尖的红,也感受到了自己耳尖的灼热。

    因为宋霁安说中了。

    自从她不再掩藏对盛迦的喜欢之后,她变得坦然了许多。

    不自然的是盛迦。

    她难以招架宋霁安过度的贴近,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

    ———这样的,长辈们随时可能出现的场合。

    哪怕茱莉亚和玛莎东臻现在也头碰头亲密地贴在一起交流着什么,茱莉亚甚至还大剌剌地将手臂搭在东臻肩膀上,几人不知说到了什么,开怀地笑出声来。

    那是比她们这样浅尝辄止更亲密百倍的互动。

    但宋霁安就这么戳中的盛迦的内心之后却没有选择乘胜追击,她如同过去那般,体贴又温和地坐直了身子,收起了刚刚放纵那么一小下情绪所暴露的尖牙。

    “可是我很开心。”她唇畔多了两个浅淡的梨涡,真诚地说:“因为我试探着做这些动作时也很慌神。”

    盛迦抬起一根手指抵在她额头上,缓缓说:“宋霁安,现在我们都恢复正常,可以吗?”

    她默认了两人在大庭广众下彼此都不够坦然,怀抱着不是对待朋友的隐秘态度贴近,但也只能那么一会儿。

    她们都是足够理性的人,不该被这样的情绪裹挟。

    “可以。”宋霁安点点头,认同了她的观点。

    盛迦放下手,在宋霁安准备往回坐时,轻声说:“加油。”

    宋霁安没有回头,也无人看到她唇角更灿烂几分的笑容。

    赛琳娜几人恰好也踩着时间点走了进来。

    长辈组的到位,说明这一次拍卖会正式开始,这也是这场游戏的尾声。

    赛琳娜站在台上,她冲大家笑了笑,“今夜,是安德斯特岛的岛屿拍卖仪式,让我们欢迎今夜参加仪式的两位女士。宋霁安女士与孟叶冉女士。”

    “大家都知道,安德斯特岛是我于十六年前购入,它的总面积高达一千二百亩,并且拥有独特的热带雨林。”赛琳娜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屏幕,“但是很遗憾,两年之后岛屿可能会面临一场三到五级的火山喷发,虽然不会有岩浆出现,但火山灰足够淹没半个岛屿。”

    “所以我决定提前将它进行低价拍卖,而我所定下的起拍价是——七千五百万美元。”

    “但在此之前,两位或许都已经知晓,我在岛上藏了一个秘密,对此,你们有什么话要说吗?”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无论是宋霁安还是孟叶冉,面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赛琳娜见状不再说话,退到了台下。

    拍卖师已经开始对岛屿进行更加详细的介绍。

    盛迦几人在拍卖开始时就已经将椅子往后搬了搬,以免影响到拍卖的两人,也免得她们的窃窃私语传到长辈们耳中去。

    “真奇怪,就这么开始啦?”红月奇怪起来,“那我们原本在岛上打生打死抢的线索有什么用呢?”

    恰好头顶的灯光暗了下来。

    盛迦扭头看了几人一眼,难得主动发起话题,主动问东臻:“你们丢掉的线索里,有什么剧情?”

    东臻只问道:“根据你得到的剧情,你推测出来的故事是什么样的。”

    盛迦:“你们基本没有看到过我们找到的线索,我们对你们拥有什么线索也很好奇,但是从你给我留下的假线索来看,起码我知道了一件事。”

    东臻眸光轻闪:“什么事?”

    盛迦没有卖关子,“这个故事的主人是并不是赛琳娜本人,而是受邀来到岛上的另一位女士,那位女士在你们那里的名字叫梦寐,在我们这里的名字叫知梦。而知梦才是她的真名。”

    “她曾经或许确实是南极科考队的成员,受到了赛琳娜的邀请来到了海岛上。你们曾经在热带丛林里给我们留下了一条真假掺半的线索,告诉我们她和赛琳娜曾经是同窗,来这里的目的是赛琳娜邀请她建立实验室,对火山开展研究。但是我觉得这并不是实情。知梦来这里的目的,不是对火山的研究。”

    “为什么你觉得知梦才是真名,你又为什么觉得她来这里不是为了火山研究?”

    盛迦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反而谈起第二个问题,“因为孟叶冉的线索是一张写满爱的前往南极的船票。”

    “这说明知梦前往南极是快乐的,充满希望的,她很可能是和自己的爱人一同前往实现自己的理想目标才会如此神往。船票的时间是两年前,科考是一件长期的事,哪怕有困难,大多数人也不会选择轻易离开,尤其是南极的项目。哪怕她是一个月之前来到的这里,也太快了些,能让一个科学家放弃自己的实验来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那只能说明此刻她对南极已经万念俱灰,而来到这里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然后呢?”

    台上的拍卖却在此刻正式开始了,拍卖师已经介绍完毕了整个岛屿的具体情况,开始按照赛琳娜的起拍价开启拍卖。

    七千五百万美元的叫价很快便被两人推到了一亿七千万。

    但孟叶冉叫价格外迅速,仿佛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一般。

    盛迦抱胸,对身旁的东臻说:“你觉得然后怎么样呢?我们所能得到的线索,推测出来的东西也就大致如此了,那你们那边又知道了多少呢?”

    “真是一点亏不吃,”东臻笑了一声,“你也看出来了,如果剧情中赛琳娜是诚心邀请梦寐前来,那她现在大概就能成为我们的npc一员了,可是她没有。”

    “其实我们给你的线索也不算完全的错误,因为那是我整合了好几个零碎的线索拼凑出来的内容,当然,那只是表象,下面更深的东西我并没有完全透露给你。在你们那条线里,雨林里一共有三个线索,是一截残破的衣角,一把开椰子的榔头,还有几根黑色与棕色交缠的头发丝。而你知道我的初始线索是什么吗?”

    东臻接着说:“是一张带着血迹的苏绣丝帕,上面的大块血迹足可证明这曾经按压在某个巨大的伤口上,丝帕角落里绣的名字是梦寐。茱莉亚得到的初始线索,是一张偷拍的赛琳娜的背影照,下面的署名也是梦寐。”

    “这里的每一个线索都在指向一件事,那就是这位叫梦寐的女士,很可能在岛屿上遭遇了不测,而她的不测与赛琳娜相关,她本身也与赛琳娜关系匪浅。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弄清楚,她究竟因为什么才遭遇不测,又是因为什么而来。”

    “我们在环岛上得到的线索并不足以解决这两个问题,所以我们才不得不前往岛中央与你们纠缠。按照我的推测,关键的线索应该在岛屿内。”

    她们现在还处于这场游戏中,前两天她们所得到的所有线索和推测都将用在这一场拍卖会上,不择手段地得到黄蜂玉的所有权。

    赛琳娜刚刚提起自己的秘密,那是在下最后的通牒,一旦有人不愿共享,那或许等待宋霁安个孟叶冉的命运就是用“死亡”来永远掩盖这个秘密,参与拍卖,那就必须与赛琳娜同流合污,站在这片罪恶之地,利用她们所拥有的证据,发挥资本家的冷酷无情。

    孟叶冉和宋霁安的加价还在继续,孟叶冉此刻甚至已经叫到了三亿美金。

    她的表情很是气定神闲,并且叫价时没有任何犹豫,显然并不在意这钱币的多少,哪怕未来成交后现实中她也要付出这样多的金钱似乎也毫不在意。

    这不对劲。

    盛迦和东臻对视一眼,都看明白了对方眼底的意思。

    唯一合理的解释或许只有一个——在火山口中,她已经找到了赛琳娜对知梦不利的关键性证据,并且在下午已经以此为威胁,与她达成了某种价格上的协议,因此才如此有恃无恐。

    毕竟下午她们下棋的时候,确实有一段时间不见了赛琳娜的踪影,尽管塔瓦娜对她们的说法是赛琳娜回了房间去处理一点小事,那时她们沉浸在棋局中无心观察,可说不准那就是赛琳娜在游戏中给予幸存两人与她达成协议的机会呢?

    盛迦凝视着宋霁安同样悠闲的背影。

    突然很想知道,她在火山中,究竟找到了什么。

    第66章 “恭喜你,宋霁安。”

    很快,宋霁安就揭开了盛迦的好奇。

    两人叫价叫得极快,很快便上了六亿美元,孟叶冉歪了歪头,一口气将报价提高了整整一个亿。

    “七亿五千万。”她势在必得地看向屏幕。

    宋霁安不再说话了。

    她端坐在座位上,指尖轻点着放在她面前檀木桌上的资料,定定地看向台上的拍卖师。

    “还有人需要叫价吗?”拍卖师握着手中的小锤,再次问道:“孟小姐出价七亿五千万,请问还有更高的吗?”

    台下一片安静,拍卖师吸了口气,落下第一锤:“好的,七亿五千万一次。”

    “七亿五千万两次。”

    “七亿五千万三次!”

    “成交!让我们恭喜孟叶冉小姐!”

    率先鼓掌的竟然是宋霁安,单调的掌声在宴会厅中响起,她扭头看向孟叶冉,“恭喜。”

    孟叶冉却笑不出来,宋霁安的坦然令她心底产生了一点危机感,哪怕此刻已经落锤,一切都尘埃落定。

    “你还留着什么后招?”她直白问道。

    拍卖会的结束并不一定完全代表这场游戏结束了。

    此刻应该是图穷匕见的时候。

    “你用找到的证据贿赂了赛琳娜女士,对吗?”宋霁安慢条斯理地说:“让我猜猜你们达成了什么协议。能够让你这样轻而易举地将价格喊上七亿五千万美元,那她一定给你让了很大的利,否则你现在的成交价都已经足够买两个岛了,太亏啦。孟奶奶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这场让利应该起码达到了百分之五十以上。才能让你这样肆无忌惮地抬价。无论是你还是我在来这里之前都应该对岛屿有过详细的了解与预算,我的预算不超过三亿五千万美元。”

    “能给你这么大让利的,起码也得是能够让赛琳娜女士身败名裂的证据,对不对?”

    孟叶冉抬眸:“所以,你为什么会和我一起抬价到七个亿呢?”

    宋霁安笑了笑,她拿起了桌面上的汤勺,敲了敲白瓷咖啡杯,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

    “诸位,我对这个结果还有异议。”

    她的声音吸引来了所有人的侧目。

    已经一只脚站上拍卖台准备宣布结果的赛琳娜也看了过去,平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

    她也很好奇,宋霁安要做出什么选择。

    “宋霁安女士,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她问道。

    宋霁安拿着自己面前的文件站起身,她取出里面的一个u盘,很快越过了赛琳娜和拍卖师,插|入了屏幕中。

    两个并不算太清晰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赛琳娜女士,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这是孟叶冉的声音。

    赛琳娜:“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在你的岛屿上找到了一点意思的东西,”孟叶冉说:“两年前,你曾向一位叫做知梦的女士发送邀请函,邀请她放弃南极科考的项目前来安德斯特岛上,可惜被对方拒绝了。但是你并没有因此而放弃,知梦不愿意来,是因为在南极研究企鹅是她和她的爱人的梦想,但是她并不知晓,那支南极科考队的投资方也是你。你对于她的忤逆非常不开心,于是你撤销了投资。”

    赛琳娜:“然后呢?”

    孟叶冉:“于是知梦的爱人,也是她从中学开始就爱慕的学姐,前来安德斯特岛找您理论,并且希望能够求得您的再次注资,但是她最终并没有回去,她死在了岛上。”

    “您或许对外宣称她是因病而亡?又或许是因意外而亡?但总之知梦女士为此伤心不已,并且决定接受您后续的邀请,加入您的火山研究所,可实际上她的目的是弄明白爱人的死亡原因,但很可惜,她也失败了,她年轻的身体也化成灰烬死在了这座岛上。”

    赛琳娜微微一笑:“很有意思的故事,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故事的真实性呢?”

    孟叶冉:“我在您的岛上找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比如这份知梦亲手写的日记?又或许是知梦死前埋藏在火山入口里保存的关于她爱人的dna?其实还有一样,是她的爱人带来安德斯特岛上,为了说服您而特意整理的南极科考档案与实验进度,您为了毁尸灭迹,烧掉了它,但是您的身边似乎出现了叛徒,在火焰中留下了残页,并且被知梦找到,也埋藏进了火山中。”

    赛琳娜语气轻松:“是吗?还有这些东西?这些又能证明什么呢?知梦在我的实验室从事火山灰的作用开拓实验,死于化学药剂泄漏后的中毒,毒素影响了她的神经,令她常常产生幻觉,日记也是幻觉的一部分。而我作为一个仁慈的老板,为她治疗了整整半年,可惜还是没有留住她。知梦的爱人确实是死在岛上的一场意外中,她向我讨要过她留在岛上的衣物并且通过实验室提取出dna想作为她们特有的浪漫。至于残页,我并没有通过她爱人的方案,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也就是无用的废纸,销毁不是正常的吗?”

    孟叶冉:“不用碎纸机销毁,而用火焰吗?”

    赛琳娜:“个人癖好而已。”

    孟叶冉笑出声来,“您真是口才了得。或许我是捕风捉影了,但是这些明明白白的证据,华丽的小岛、不明的死亡、死者指向您的一道道证据,就算您有这些正当理由,那当地的小报应该也能用这些消息,连载好几期八卦小报了吧?如果引来了警察,在您的火山口附近真的找到了知梦和她爱人的dna,您可怎么办啊?现在火山已经在活动期了,稍微一点大动作,都可能催动火山喷发呢,要是喷发了,那这座岛可就没什么用处了。今夜您还要进行拍卖,拍卖结束后就失去了对岛屿的所有权,如果是给了宋霁安这样追根究底的人,您觉得您的罪证能掩盖吗?”

    赛琳娜沉默了一瞬,这才缓缓开口:“你觉得,当地警察敢得罪我吗?”

    “真是与当地勾结无法无天黑心肠的商人。”孟叶冉回答:“您应该问问,宋霁安敢得罪您吗?”

    赛琳娜似乎被她说动,深吸一口气,“你想要什么。”

    孟叶冉这才悠悠说道:“今晚我会抬价,无论我在拍卖会上花了多少钱拍下,我要您为我报销六成。也不过就是给我打个六折而已,这座岛对您的财富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却能保住您的秘密,在火山爆发之前,我绝对不会登岛,而火山爆发后,足够湮灭一切吧。对您也是一件好事呀。”

    赛琳娜:“好,我答应你。”

    这段对话戛然而止。

    孟叶冉微愣,她从录音出现的那一刻就忍不住饶有兴致地盯着宋霁安。

    她在思索宋霁安是什么时候在赛琳娜的房间里放下的录音笔。

    “不对,不是录音笔,”坐在她身后的东臻也在和茱莉亚小声分析,“录音笔的音质不可能这样模糊,而且我们的装备里也没有录音笔这种东西。”

    “像是对讲机。”茱莉亚摩挲着下巴分析道:“是从我们身上搜刮的对讲机吧。”

    盛迦她们的对讲机都是带在自己身上的,最开始茱莉亚和玛莎被俘虏过,她们的对讲机被抢抢走,而宋霁安她们留下了自己队伍的一个对讲机在关她们的房间里,茱莉亚两人的两个对讲机不知放去了何处。

    两人看向盛迦,低声问:“是这样吗?”

    “你们的对讲机收在宋霁安那里,我阵亡后确实不知道她做了什么。”盛迦回答。

    可这无异于承认了她们的猜测。

    显然宋霁安提前将对讲机安插进了赛琳娜的房间里,录下了这一切。

    台上的宋霁安与赛琳娜对视一眼,勾了勾唇,“赛琳娜女士,你对这份录音有什么异议吗?”

    赛琳娜回答:“这份录音除了证明我被孟女士用名誉权威胁,也并不能证明什么吧?而且私人录音是违法行为。”

    “我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的说明这份录音的真伪,但孟女士提到的相关证据却也足够警方介入搜查了。”她说着从文件袋里拿出了那份她准备已久的文件,“当然,这并不是今天的重点,今晚的重点是,我作为知梦女士,也就是安德斯特岛的实际所有者的代理人,拒绝对安德斯特岛的拍卖行为。”

    “您曾经应该很爱知梦女士,甚至可以说很迷恋,”宋霁安笑着说:“但很可惜,知梦女士早就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爱人,您为此变得越来越偏执,于是决定在经济上封锁掉她们的项目,并令知梦女士的爱人知难而退。我猜测知梦女士的爱人并不一定是死于您的手中,因为这很可能令您与知梦拥有难以调和的矛盾,对你来说得不偿失。但她很可能是因您而死,您对知梦到来的原因很清楚,不过您并不惧怕,您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化解掉她内心的恨意,并且让她成为您的爱人。”

    “为此,您为她的实验室投资,将黄蜂玉的承包合同送给她,最后甚至将整座岛都送给了她,她突然发现,自己进入岛屿的那一刻就无法逃离您的掌控,她得到的信息,也都是您想给她的,她被您戏耍于鼓掌中,于是她有了退意,想要逃离,最终却被您禁锢,于是留下了这张写满救命的合同残页,不过很可惜,没有人回应,求救信还被您发现。但我猜测您或许最后有了妥协,将一部分她爱人死亡的真相告知,她并不太信任,可也别无选择,最终绝望之下决定与爱人同死,起码这是她在您身边能自主作出的选择。”

    “不过她在死亡之前留下了遗嘱藏在火山中。”

    “最先寻找到这份遗嘱的人,将成为继她之后,这座岛屿的主人,也将成为她的代理人,这是她送给这个世界的礼物。”

    “她甚至没有在遗嘱中留下只言片语,仅仅只有这样的回馈,像是人死便一切化作尘埃。”

    宋霁安手中拿着的,是她在火山口最终寻到的线索,一份遗嘱和一份岛屿所有权转让合同。

    “可我想做得更多一点,替她报警,替她调查清楚她的爱人死亡的详细过程,如果您牵涉其中,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如果您曾经告诉她的是真相,可您对她的禁锢,也必须付出代价。”

    她微微一笑,轻声说着:“我想为她和她的爱人得到公正。”

    “我的天哪,”红月听着她的话,喃喃道:“这故事也太曲折了吧,宋霁安这是早有准备了啊,从头到尾都没想过放过赛琳娜。”

    “我算是知道宋霁安在找到线索的时候笑成那样是为什么了,”茱莉亚点点头,“知梦到底是怎么死的,她爱人又是怎么死的其实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当宋霁安率先找到知梦的遗嘱时,这场游戏她就赢定了。”

    “可这才是宋霁安会做出的选择,”盛迦突然淡声开口:“如果她不选择真的摊开这一切,那她就不是宋霁安了。”

    她想要公平,维护公平,从未有过一分变化。

    在拍卖会上宋霁安与盛迦交心,她便言行一致,哪怕只是一场游戏,也要为游戏中的人物伸冤。

    盛迦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笑了笑。

    “东臻,如果是你,你会选择什么?”她主动问道。

    “你说呢?”东臻也笑起来,“当然是在拿到遗嘱的那一刻,就宣告我是唯一的赢家。”

    事实上,对于她们几人来说,在拿到遗嘱的那一刻或许就会直接让游戏结束,令自己成为唯一的赢家,毕竟那已经代表整个岛屿都在自己手中了,而知梦并没有在遗嘱中留下任何任务。

    多等一刻,那就可能代表多一刻的变动,无论她们的对手是谁,只要可能感觉到威胁,都一定要使用最为保险的方式结束这一切。

    偷放对讲机、录音、在拍卖会落锤的那一刻再揭露一切,变故太多了些,甚至可以说,在这一刻,宋霁安已经放弃了对黄蜂玉的坚持,而选择了为知梦她们讨一个公道。

    毕竟知梦的遗嘱实在是漏洞太多了,一个稍微厉害一点的律师便可以将拍卖结果与合同生效时间当场拖延到无限长,赛琳娜与孟叶冉当场不承认,又能怎么样呢?

    这场游戏评判岛屿归属的方式,早就说明了,是拍卖会的结果。

    可宋霁安就是在利益和真相之间选择了真相。

    赛琳娜在看台上看向孟叶冉,孟叶冉耸了耸肩膀,她叩了叩桌子,放弃了最后对宋霁安出手的机会。

    “好吧,”孟叶冉缓缓说:“赛琳娜女士,您的丑闻既然已经被宋霁安发现,那我也再无话可说了。”

    “我对宋霁安心服口服,”她说:“我放弃我的拍卖结果。”

    这场还可以再掰扯的拍卖会,结束于孟叶冉的放弃,她举起自己面前的咖啡杯冲宋霁安扬了扬,微微颔首。

    她大可以继续扮演和赛琳娜同流合污的邪恶资本家,关键证据都在她手上,完全可以用来威胁赛琳娜与自己联手解决宋霁安,让这场游戏继续下去。

    可是在宋霁安像头小牛犊子似的冲劲下,只会衬得她的选择落于下乘,甚至有些卑鄙。

    坏没坏得彻底,好也没有太好,不上不下,很没意思。

    “你确定放弃吗?”赛琳娜确认道。

    孟叶冉点点头。

    宴客厅顶端出现一声炸裂,金箔和羽毛从头顶飘下,屋子里响起一片掌声。

    这是宋宁秋几位长辈的鼓掌,赛琳娜从拍卖桌上拿起一份合同,笑吟吟地递给宋霁安,“霁安,这场游戏结束,你赢了。”

    “安德斯特岛从今天开始,属于你了。”

    宋霁安接过,翻看一下之后睁圆了眼睛,“赛琳娜阿姨,怎么费用是零?”

    “这本来就是我所设想的结果,这座岛我不会售卖,只送给这场游戏最后的赢家。”赛琳娜解释道:“你走出来的结局很棒。”

    有金箔落在盛迦头顶,她下意识抬手去摘,金箔闪烁着冰冷的光,她再抬头时,台上的宋霁安已经抱着合同在从容地对赛琳娜道谢。

    眉眼弯弯的少女面容也藏没在一片金箔与羽毛之后。

    紧接着她大步走下台,在盛迦都尚未反应过来时越过了宋宁秋,一把抱住了盛迦。

    “盛迦!我们赢啦!”她趴在盛迦耳边笑着说。

    头顶的金箔还在下,周边是这场游戏的朋友和长辈们善意的笑声与打趣,那份合同被宋霁安塞进了盛迦怀里。

    盛迦被抱得手足无措,耳尖是她灼热的吐息,心头是她因为笑而微微震动的胸膛。

    过了良久,盛迦才掩盖下自己眼底汹涌的情绪,回抱住了她。

    “恭喜你,宋霁安。”

    她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低声说。

    第67章 心底突然升起些隐秘的酸涩。

    随着游戏的结束,她们留在安德斯特岛上的时间也只剩下了一夜。

    岛屿的转让程序并不是那么简单,但宋霁安已经签字,后续的流程宋氏会专门派律师来完成,顶多需要宋霁安再签几个合同而已。

    不过岛上的一些属于赛琳娜的宠物那还是要带走的,比如赢和妁,还有那只小金毛。

    宋宁秋这段时间忙得很,难得抽出来三天时间,她定了明天早上的航班,并不打算和宋霁安还有盛迦一起回去。

    距离过年毕竟还有五六天,宋霁安和盛迦完全可以拉着茱莉亚东臻孟叶冉几人再去几个东南亚国家好好玩一玩,这也是茱莉亚提出的建议,这个建议当然得到了其余人的赞同。

    盛迦没有当这个扫兴的人,也决定加入其中,去年她攒下的钱和奖学金完全足够她自费进行这么一场旅行,更何况,格兰多女士大概对自己的女儿了解甚多,又想修复些许母女关系,冷肃深沉地大手一挥,让她们尽管去玩,她来报销。

    而格兰多则当天夜里就坐了私人飞机先飞回北欧,毕竟她的事务并不比宋宁秋少,甚至可以说是更加繁忙。

    茱莉亚站在码头看着她坐船离开,向来嬉笑乐观的脸上露出一抹沉凝。

    东臻和盛迦出门散步时恰好碰到了她,也听到了她飘散在风中的喃喃自语:“又走了,真是一点儿时间都不留给我。”

    带着点不甘心和委屈的声音,几乎让人不敢辨认这是茱莉亚能说出来的话。

    东臻和盛迦都不是什么话多的人,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选择转身就走,假装自己没来过,但可惜还是被茱莉亚捕捉到,恶狠狠扑过来,一把搂住两人的肩膀。

    “东臻盛迦,好啊,看到我假装没看到是吧?”茱莉亚把重心全部压在两人身上,令三人的步伐都格外笨拙起来。

    “你先松开我们,”盛迦面无表情地说。

    茱莉亚耍赖,“我不,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们还见了我转身就走!”

    东臻挣扎不开她的手,便阴阳怪气开玩笑道:“啊,那难道要我们俩走上前去拍拍你的肩膀,一个站左边一个站右边,仔细打量你,然后说‘茱莉亚你因为妈妈没多陪你一晚上哭啦?’”

    茱莉亚:“……”

    “东臻!”她有些羞恼地说道:“你这张嘴我真想给你缝起来!”

    东臻随即抬手摸了摸她还没有挪开的小脑袋,“好啦好啦,你自己明明也知道,我们是想给你留点面子才走的,嚷嚷什么呀。”

    这么一顺毛,茱莉亚真被哄好了。

    她有些尴尬地站直身子,顺势转移话题:“盛迦你怎么和东臻出来了,你和宋霁安不是向来孟不离焦吗?”

    “明天宋阿姨要回去了,”盛迦这么一句,茱莉亚就懂了。

    妈妈第二天就要走了,今晚当然要和妈妈待在一起。

    “不过盛迦你也会愿意和人出来散步吗?”

    “是我把她叫出来的,”东臻淡声说:“讨论讨论迷局。”

    茱莉亚眼睛一亮,“是赛琳娜和知梦的恩怨?”

    事实上,她们还有很大一部分证据没有找出来,哪怕几个人拼拼凑凑也始终没弄明白知梦的爱人究竟是怎么死的,游戏里宋霁安说什么赛琳娜都认,但宋霁安是疑问句,她的主张是找警察来查,可是游戏里是没有真正的警察的,结束了就是真结束,为了吊大家的胃口,哪怕到了现在赛琳娜也没有将故事的真相告诉大家。

    “你们接着谈吧,我先回房了。”哪怕茱莉亚立马就兴高采烈起来,可盛迦并没有加入其中接着讨论的欲望,她和东臻对视一眼,暂时告了辞。

    顶着茱莉亚打量的目光,她回到了古堡,可她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调转方向,走向了付明琅的房间。

    事实上,她和东臻都在撒谎,她们没有讨论迷局。

    东臻将盛迦叫出来的原因是付明琅想见盛迦一面。

    茱莉亚或许看出来了两人在撒谎,但盛迦相信东臻能够应付。

    付明琅的房间在二楼,隔音层让整个古堡都静悄悄一片,住在二楼的住户大多出门了,盛迦敲响付明琅房门时并没有什么掩盖。

    很快,房门打开,付明琅将她放了进去。

    对方正穿着丝绸睡衣,巨大的木质桌面上摆了两杯热牛奶。

    付明琅笑笑,“人老了,睡觉之前要养养身,小盛你就陪我一起吧。”

    盛迦应了一声坐到她对面,端起了那杯牛奶,两人都没说话,只静悄悄将牛奶喝完。

    暖意和甜味一起滑进胃里,盛迦抿了抿唇,说实话她并不是很喜欢喝牛奶,总觉得牛奶太甜,容易腐蚀意志。

    “说说吧,你来找我是到了需要我帮助的时候了吗?”付明琅从盒子里拿出了两粒糖果,也顺手递了一粒给盛迦。

    今夜东臻会邀请盛迦确实是盛迦在下午的宴会结束前给付明琅递过了纸条,她偷偷借着下棋换位置的时候给付明琅留了字条,付明琅又是那样聪明包容的长辈,于是用自己的名义让东臻请盛迦来偷偷见一面。

    说实在话,这很符合盛迦的心意。

    她撕开糖纸包装,没有将糖丢进嘴里,反而缓缓开口,“对,确实有一件事需要您的帮助,是需要您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哦?我以为这件事起码还要等待好久呢,按照你前几个月的态度来说。”

    盛迦垂眸,盯着自己指尖精致的糖纸,没什么表情,“大概是因为,这一次来东南亚,我找到自己未来的目标了吧。”

    付明琅:“是什么?”

    “或许您未来能看见,但现在我只请求您一件事,”盛迦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如果某一天,宋阿姨问起我的事,我希望您对她和盘托出。”

    “和盘托出?”付明琅诧异道。

    “对,”盛迦点头,“您调查我的所有信息,除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们曾经在茶楼的谈话,我们今天的谈话不提及。请您向她和盘托出所了解的我,包括我的人生经历,我的性格,我的家庭,您调查我的原因,知无不言。”

    她眼底闪过一抹锐利的光,笑了笑,“这就是我想拜托您的事。”

    “如果我问为什么,你大概也不会回答,对不对?”付明琅此刻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似乎在思索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究竟想做什么,她的目标很明显落脚在了宋家。

    甚至从这一刻开始,付明琅已经敏锐地发现了她心底怀揣着面向宋家的野心,假如她将盛迦想得更恶毒些,或许会怀疑盛迦从一开始就是在有目的地接近宋霁安和宋家,也在有目的地接近她。

    但这可能吗?

    哪怕付明琅对宋宁秋这个晚辈的某些想法并不是那样认同,可也不得不承认老友的女儿是极为聪颖的人,在商场上厮杀这样久之后更是练就了一双慧眼,很少能有人设计得了她,整个宋氏都被她严防死守密不透风。

    无论盛迦想做什么,要真能从宋家手里得到些什么,那付明琅大概会对她更加刮目相看了。

    至于让宋家吃大亏这个可能,付明琅早已排除,在她看来,盛迦此刻的目标顶多是借助宋霁安和宋宁秋进入宋氏,为自己的未来谋求一份平坦的前路罢了。

    毕竟每年都有那样多优秀的人想进入宋氏这个庞然大物,天才只是见到宋宁秋的入场卷而已。

    “对,我不会回答,但或许不久之后您就会得到答案呢。”

    盛迦的回答打断了付明琅的思绪。

    付明琅便不再问了,她只点点头,“好,我答应你了。但你在未来又能付出什么呢?”

    “我也答应您一件事,只要不违背我的原则,一定帮您办成,怎么样?”盛迦眸光轻闪。

    “这个回答有些自视甚高。”付明琅笑了。

    “或许您能期待一下未来的我能拥有足够的力量,站在人群巅峰呢?”盛迦与她对视,没有丝毫退让。

    付明琅哈哈大笑,“好,你拜托的事,我答应就是了。”

    无论盛迦想做什么,此刻怀抱着好奇,她都愿意帮她把事给办了。

    谈妥当之后盛迦并没有久留,她很快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到了十一点,她旁边的房间才有脚步声和关门声响起,大抵是宋霁安从宋宁秋的房间里回来了。

    盛迦靠在落地窗边,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岛屿的全景,是个极好的观景点。她举起手中的水杯,一点点饮尽里面的温水。

    她的手机嘀嗒响了一声,是几人的临时小群里茱莉亚发来的旅行计划。

    她们将于明天下午离岛,先后游玩三个国家,然后在四天后回家,那时正巧是新年的前两天。

    而在小群消息下是盛迦还没来得及看的,盛怀樱发给她的消息。

    出门才四天,但是盛怀樱没少在手机上给她嘘寒问暖,哪怕她提前说明了未来三天很可能手机没有信号也不妨碍盛怀樱用最朴实的想法关心她吃得好不好穿得够不够。

    今天下午她一觉睡醒后回复过一次盛怀樱积累了三天的消息,里面还有一些盛怀樱的生活,比如在楼下和夕阳红打牌赢了钱,再比如熏了些腊肉等她回家她吃,都是很有烟火气的消息。

    盛迦一条条耐心回复过去,有的还给出来点自己的意见。

    而刚刚十点多,盛怀樱又给她发了一张菜单,下面是六十秒的语音,盛迦现在才有时间点开。

    ——盛迦呀,你出去玩要注意安全,东南亚那边不是好多电信诈骗,动不动割人腰子,还很危险吗?可不要和同学走散了,不要一个人出门,最好半天发一次消息给我报平安。要是还有什么钱不够的地方,一定要问我要,咱们不要在同学面前扣扣搜搜的。妈妈前两天厂里发了年终奖金呢,现在可有钱。今年年夜饭虽然就我们俩,不过也算是我们正正经经吃的第一次年夜饭,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加到菜单里发给我。

    那张发来的菜单上用水性笔歪歪扭扭地写了十来个菜,大多是盛怀樱这些时间观察到的盛迦喜欢吃的菜,她已经很久没用过笔了,字迹不太好看,但是盛迦仔仔细细地看了下来。

    她回答:“不用加别的了,这些就很好。”

    盛怀樱的消息很快发来。

    ———那好,我就做这些,你要是想到别的再和我说[憨笑]。早点睡,明天还要出去玩呢。

    盛迦抿了抿唇。

    心底突然升起些隐秘的酸涩。

    她从来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可是如果有朝一日,盛怀樱知晓了她的选择,大概会很难过。

    难得的,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最终只简短地,用她如平常一般的口吻回复了对方。

    ————好的,您也早点睡。

    第68章 她们是一样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人。

    盛迦几人的旅途过得很快,她跟着的是一群惯会享受的老饕,加上这趟旅程还有格兰多女士的大力支持,几人更是快玩疯了。

    盛迦见到了她前十八年都不曾见过的风景,从湄公河上飘飘摇摇的小船,到马六甲海峡之下与她们并肩而行的海鲸,她甚至感受了一次潜浮,水中她和宋霁安成为了最好的队友,掌控彼此的呼吸,拍下了另一个瑰丽的世界。

    从冰冷的海水中再探出头时,面对她们的是一轮壮阔的日落。

    几个人取下脸上的装备,就这么漂浮在水面上,静静等待着它落下,晦暗的夜袭来。

    那是盛迦几人待在东南亚的最后一夜,她们在邮轮上度过。

    盛迦握着酒罐在甲板上吹了很久的风,东臻趁着夜色来到了她的身边,两人并肩站在护栏边,盛迦从未一言不发,东臻却突然问道:“你知道当初付明琅女士为什么要资助我吗?”

    盛迦问:“你不是被她捡回家的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东臻拎着酒瓶和她对碰了一下,啤酒泡沫溅在两人手背上,“事实是,这一切是宋女士对外说出的谎言,为了让我这个小说家有一个谁都挑不出错处的过往。而她会资助我,是因为我当初在她前往贫困山区时,我记下了她过来的频率,记下了她每一次都要做的事,记下了她来与去的时间,并且借助我是区里可怜女孩的身份看到了她放置珍贵物品的地方。”

    “然后我谋划了两个月,偷了她的东西,一个人逃出了村子。”东臻此刻脸上甚至有了些笑意,“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比起接受她的帮助,更愿意去做小偷小摸,以付明琅女士的身份地位,我如果有所求,只要合理,那大概率会答应我。”

    盛迦点头,“确实很好奇。”

    “因为在那之前,我见过很多来我们这里作秀的人,他们带着物资和摄像头前来,我们的苦痛成为了他们的荣誉,我的求救从来没有被回应过,甚至等我后来长大了去网络上搜索,还有残留的信息在说我是贪得无厌的小人,因为我重复向好几波前来支援的人发出求助,可那时我才五岁,他们录制了我的影像传入网络,我成为了和村里那些被长辈们千娇百宠却还要在镜头前装出贫困模样的男孩的对照。”

    “我很想离开村子,没有父母在村子里很难过,很小的年纪我就要去捡垃圾求生,对村里任何想收养我的人家都极为警惕。谁知道我会不会某一天就被卖给人贩子了呢?我谁都不信,所以我决定偷走一个人的贵重物品自己离开。但是我当然没有成功离开,付女士在我即将独自渡河时及时发现了我,和我进行了谈话,了解了我的经历,甚至认真倾听了我的要求,那是我第一次被人当作一个成熟独立的人来对待,不是什么小孩,更不是什么无依无靠的孤女,我拥有来自己的第一个倾听者。于是她带走了我。”

    “从山区的捡破烂的小孩变成付明琅女士尽心培养的天才少女,是不是很传奇的经历?”

    海风吹起东臻的发丝,又黑又密,一点都不服帖地在头顶张牙舞爪,就如同她这个人,沉静又张狂。

    盛迦把罐子里的酒液一饮而尽,“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

    “付明琅女士在我们离开安德斯特岛前,让我多和你接触接触。”东臻直白回答道:“于是出于好奇和基础准备,我向她索要了你的资料。”

    “要和你交朋友,起码也得和宋霁安一样真诚吧,”她眸光轻闪,“我既然看了你的过往,那肯定不能让你吃亏,还不如坦诚一切。”

    盛迦没有说话,对于付明琅会把自己的资料给她身边亲近的人看这一点,她早有准备,本来就不会多生气。

    但是东臻的行为确实很合她心意。

    并不是因为交心,而是因为东臻在剖开自己,告诉盛迦——她们是一样为了生存能不择手段的人。

    宋霁安和她交友的方式是像水一样融入她的生活中,而东臻用直白到仿佛烟花钻进脑海中炸开的方式告诉盛迦她们是同一类人。

    盛迦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看法,只问:“当年造谣你的导演们怎么样了?”

    “有的穷困潦倒,有的四处求人,有的退圈了,有的求到我面前来忏悔认错,最后被我打发出去,叫了狗仔来让他那狗一般的模样上了头条。”东臻并不介意展露自己的恶毒,指节扣住栏杆,冲盛迦笑了笑,“你说奇不奇怪呢,当年影视圈子里男导演占半边天,为了有流量什么缺德事都能做,老了老了还能被说一句德高望重。”

    “但现在不同啦,已经大换血啦。”东臻说这里时,声音轻得不像话,眼底却满是晦暗不明的情绪,大概也是想起了自己当年受过的委屈,“十三岁开始,我给我的书物色了好几个有实力的女导演,付女士注资,还拉了孟家一起投资,她们一个个都成名并且有了响当当的地位,真好。”

    “真好。”盛迦附和了一句。

    东臻问:“我很好奇,如果我的回答不是这样,你会是什么反应。”

    盛迦勾了勾唇,手里的易拉罐精准丢进了垃圾桶里,她拍了拍东臻的肩膀,一边往前走一边回答:“我会因为听了个窝囊的故事,气得一晚上睡不着觉的。”

    东臻在原地笑出声来,她冲盛迦摆摆手,“行,那你现在可以睡个好觉啦。”

    这是盛迦在东南亚度过的最后一晚,她和东臻的这场对话除了对方无人知晓。

    第二天,几人就分道扬镳,宋霁安、盛迦还有孟叶冉原路转机回了景江,茱莉亚直接坐了私人飞机回北欧,东臻则飞去了骆岭,那是付明琅现在的暂居点。

    热带地区的温热带不回北方,下了飞机前她们就已经换上了厚实的棉袄,嶙峋的山向她们展露出分明棱角,到处都银装素裹一片。

    冷空气铺面恶来,刘姨开了车来接两人,孟叶冉则直接上了孟家派来接她的车,北方今年下了几场大雪,飞机很难今天飞回京津,她便准备直接走高速回老宅。

    刘姨先送了盛迦回小区,宋霁安趴在车窗边和她告别,笑着说:“盛迦,今年我和我妈都在景江过年,年后你来找我玩吗?”

    “有时间,我一定上门拜年。”盛迦如是回答道。

    宋霁安眉眼弯弯,冲她打了个响指,“那我可等着你啊,会给你准备好新年礼物的。”

    说罢,她完全不给盛迦拒绝的时间,眼疾手快摇上了车窗,并且让刘姨快走。

    盛迦拎着行李站在原地,等她的车驶出视线范围才慢步走进小区。

    虽然到处都是雪,但小区里年节氛围颇重,大概夕阳红和她的老姐妹们一同布置的,她们组成的物业委员会向来热情似火,小区门口大喇叭放着好运来,卖货的小贩在门前摆了一长串摊子,盛迦甚至还在中间挑了个红色的醒狮小挂件,小区里更是张灯结彩,路灯上头都被挂了红灯笼。

    她走到单元楼下时,夕阳红恰好出门,见着了她之后眼睛一亮,“盛迦你回来了啊?你妈昨天晚上打麻将还念叨着你今天回来了呢。”

    到处都是烟火气,仿佛盛迦这几天做了一场充满冒险和纸醉金迷的幻梦,现如今终于回到了属于她的世界。

    她一步步踏上台阶,拿钥匙打开了房门,屋子里一股飘荡的鸡汤香气,听见响动,快一周没见的盛怀樱烫了个时兴的泡面头,穿着围裙拿着锅铲就走出来了,见到盛迦脸上咧开一片灿烂的笑,“盛迦,你回来啦,再等等就能吃饭了,暖气温度你要是想调高点就自己调啊。”

    盛迦站在门前,眼见着她匆匆忙忙又回了厨房中,她脱下自己的棉服,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去厕所里洗了手之后便也进了厨房。

    厨房的洗菜台上还放着几盆没摘的菜,她熟练地坐到角落的小板凳上,捧着盆子摘菜。

    盛怀樱乐呵呵地笑,给鸡汤里增味。

    “哪儿用你一会来就干活呢,菜我晚点摘也行。”

    盛迦应了一声,但还是三下五除二就把菜摘好放到了菜台上。

    “对了,茶几上我给你切了个冻,你等会记得吃了,”盛怀樱提醒道。

    盛迦这才看到了家里多了许多新物件,大多是小小的,却又颜色鲜艳的东西,就连摆梨的盘子都换成了金色的,小巧又精致。

    原本显得有些昏暗的家,在这些物件的陪衬下竟然显得有些明亮温馨起来。

    她站在沙发前有一瞬间的出神,这才端起梨,拖着行李箱,和盛怀樱说一声后,进了自己的房间。

    盛迦回家之后最主要的计划是把落下的学习进度补上。

    成绩是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桌面上还有她离开之前堆积的一摞习题。

    后续两三天,她便一直窝在房间里刷题,找回手感,盛怀樱对她的学习帮不上什么大忙,便每天换些花样给她做补菜。

    盛怀樱的工厂今年放假时间长了许多,小年夜前两天开始,能一直放到正月十五,盛迦不在家的时候她已经把过年要用到的材料买好,怕在家影响到盛迦学习,盛怀樱每天早上八点准时起床去楼下找夕阳红吃早餐打麻将。

    时间就这么过得飞快,迅速到了大年三十,新年夜。

    第69章 成为她们单独的秘密。

    今年过年大概是盛迦过的最有年味的一次。

    她对以前的许多年记忆都很模糊,大多是她一个人锁住房门在窗边发呆,烟花会散开在黑色的夜空中,震耳欲聋,门外许是盛怀樱看电视的响声,又或许是空无一人的寂静。

    再早些,王健还没有被愤怒的盛怀樱打出家门时的年节,没什么回忆的必要。

    那些记忆在她脑海里是全然的一片灰色,但到了今时今日,盛怀樱系着围裙将一盘又一盘菜笑吟吟地端上桌,是彩色的生动的画面,热气腾腾的饭菜令空气都带着温馨的香气,这一切仿佛覆盖了过往她懒得回想的苦痛,让一切都宛如裹上了一层琥珀色的蜂蜜。

    “最后一个菜,上齐咯。”盛怀樱拿出手机给菜拍了个照,笑着说:“等妈发个朋友圈。”

    过去总是得过且过的盛怀樱不知何时又重新激发了生活的乐趣,最近朋友圈都丰富了许多。

    盛迦遮住自己的脸,轻声说:“我就不入镜了。”

    盛怀樱点点头,拍到了盛迦的手和那一桌子饭菜以及自己笑容灿烂的脸。

    拍完之后她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红包递给盛迦,“今年的红包哦。”

    盛迦见状接过,在手里掂的那一下有些诧异,迎着盛怀樱热切的目光打开之后,里面竟然放着一张平安符和八百块现金。

    “前几天你说要去东南亚,我去寺里给你求的,后悔没早点给你求,”盛怀樱被她这么盯着,有些腼腆地抿了抿唇,“妈今年的年终奖可厚实了,就想着给你包个大红包。”

    盛迦摩挲着红包磨砂的表面,认真看向盛怀樱,“谢谢你,妈妈。”

    盛怀樱微愣,只觉得心尖弥漫上酸意,眼眶不自觉泛红,她用指节擦拭了一下眼角,低声说:“和妈说什么谢谢。”

    两人慢悠悠吃完了饭,是难得和睦且从容的一顿饭,盛怀樱偶尔在手机上和自己的同事们聊聊天抢抢红包,盛迦的手机也响个不停,去年她交了太多新朋友,不提宋霁安徐丽静苏照霖宋易几人,就是东臻红月孟叶冉几人都给她发了新年祝福。

    盛迦一条条回复过去,突然接收到了一个视频提醒,是来自于宋霁安。

    她微微一愣,看了一眼正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等厂里第二个大红包的盛怀樱,匆匆去了阳台上接通。

    “盛迦!”对面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是宋霁安红通通的鼻尖。

    景江的冬季外面怎么也有个零下十度左右,她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头上戴了一顶毛茸茸的白色帽子,正挥舞着穿好的几乎有烹饪蛋糕的防护手套那么厚实的手套,笑着对她说:“我在你家楼下,下来放烟花吗?我买了仙女棒哦。”

    和她一起说话的还有几个熟悉的声音。

    “盛迦,下来玩嘛。”徐丽静大声说道:“这么久不见面,趁着过年还不下来!”

    “今年我们可见不着宋易了,”苏照霖也说道:“她下半年要去参加艺考,估计只有最后一个月在学校呢。”

    她们一人一句的声音几乎掩盖过了外面喧嚣的烟花声。

    “苏照霖?你姐姐让你出门了?”盛迦有些诧异地问道。

    “我姐姐早就不是以前的姐姐了,”苏照霖笑嘻嘻地说:“现在我和霁安出来玩,她可放心啦。”

    宋易把手机摄像头对准自己,“盛迦,你到底下不下来?再不下来我们仙女棒都快放完了。”

    盛迦趴在窗台边,远远的就能看到她家后面那四个在雪地里闹腾的身影,她托着腮,难得露出些懒散来,“我应该没有不下来的权力。”

    “当然没有,”徐丽静扬了扬下巴,“今晚我们的目标可是在你家这里堆四个大雪人。”

    “行,我等会就来。”盛迦挂断电话之前和对面说了第一句话后就不再开口的宋霁安隔着屏幕对视一眼,她看到了宋霁安唇角挂着的笑。

    一看这个主意就是她出的。

    回到温暖的客厅,盛怀樱从沙发后面探出脑袋,也笑吟吟地看向她,“你同学来找你玩了?”

    房屋隔音并不算好,盛怀樱以前就知道,盛迦和她一样,对待生活过度冷漠,根本没有朋友,现在看到她多了这么多朋友是打心眼里替她开心。

    “对,”盛迦点点头,“她们让我下去堆雪人。”

    “好呀。”盛怀樱看了一眼电视里播放的春节联欢晚会,摆摆手,“去吧去吧,去和你的朋友们玩吧。”

    盛迦换了衣服走下楼去。

    冷空气令她打了个激灵,脱离了暖气,整个人都仿佛被雪浸润,但是北方的雪是一粒一粒的,不会融化,顺着刺骨的寒风走,她见到的是宋霁安站在路灯下,被风刮得通红的脸。

    徐丽静几人在她身后打成了一团,她冲盛迦露出极为灿烂的笑,就如同她过去许多次那般,小跑过来与盛迦并肩。

    “总算下来啦,”宋霁安用厚实的手套摸了摸盛迦的脖颈,“不带围巾不会冷吗?”

    盛迦仰起下巴,向她展示自己穿的高领毛衣。

    过去的许多年她早已习惯了在这样的冷意中行走,穿得太厚重影响干活,反倒令她习惯了冬天也不用穿那样多。

    但宋霁安的手套大概刚刚摸过雪,此刻带着点凉意,刺得盛迦打了个寒颤。

    “景江的冬天太冷了,明明靠海,但是感觉比内地还冷,为了保暖我今天戴了两条围巾呢。”宋霁安在她身边小声抱怨道:“不过现在正好给你啦,要是等会打雪仗,徐丽静她们肯定会往你衣领里塞的,毛衣可保护不了你。”

    说着她就笨拙地从自己脖子上取下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松软围巾递给盛迦。

    盛迦接过,上面还带着宋霁安的体温,她没有过多抗拒,又按照她刚刚的手法,一圈圈缠到了自己的脖颈上,属于宋霁安的味道包裹住她,不容任何拒绝地挤入了她的鼻腔间。

    是很高级的柑橘香,透着和雪地截然相反的暖意。

    一团雪球骤然打在了盛迦脸上,一旁的苏照霖和徐丽静笑出声来。

    “徐丽静,你准头真差!”苏照霖幸灾乐祸嘲笑道:“你打到盛迦咯,盛迦,快来和我组队制裁她。”

    “我不是故意的呀,”徐丽静解释道:“都怪苏照霖躲开了,我怎么知道后面是你呢!”

    回应她的是盛迦团着打过来的雪球,正好砸在徐丽静的脖颈间。

    “好啊盛迦!你都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徐丽静被涌进衣服里的雪粒冻个正着,干脆笑着扑过去,“你还想和苏照霖制裁我!我先制裁你。”

    盛迦一个不妨被她直直扑进了雪地里,倒下之前她还用力抓住了宋霁安的衣角,连带着宋霁安也一个站不稳摔倒在了雪地里,三个人摔成一团。

    “徐丽静,”宋霁安笑骂道:“你多了盛迦一个对手不算,还要多我一个吗?”

    “又不是我把你给弄摔的,你不去怪盛迦,你怪我?”徐丽静不敢置信起来。

    但她已经被盛迦和宋霁安一同压倒在了地上,三人闹作一团,连带着苏照霖和宋易也干脆走了过来加入其中,地面上的雪被高高扬起,几乎看不清里面的人影,直到有人在窗户旁边嚷嚷道:“几个小孩在这闹啥呢?不回家过年啊?”

    “婶,我们玩会儿就回家,新年快乐!”徐丽静也嚷嚷了回去。

    那婶子见状只笑了笑,然后留下一句,“早点回家,也不怕冻感冒咯。”就关上了窗户。

    几人闹腾累了便躺在雪地里懒得再动,宋易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用手套托着后脑,笑着说道:“你认识那位阿姨吗?”

    “不认识啊,”徐丽静理所当然道:“但是大过年的,嘴甜一点,姨姨们就乐开花,只想关心我们冷不冷啦。”

    宋霁安闻言从地上坐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表,“十点啦。我们快把仙女棒放完,等会刘姨就来接我们了。”

    苏照霖还躺在地上喘气,她体力算是五个人里最差的,这么一通打闹变得气喘吁吁起来,还是宋易将她扶起来的,顺便给她手里塞了一堆仙女棒。

    这也是刘姨准备的,但是准备得多了些,整整一大箱子,现在还剩下半箱。

    “宋阿姨今天没回家?”盛迦站在宋霁安身边问起来。

    “我妈今天有点事,人还在北欧。”宋霁安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仙女棒,闪烁出来的光映在她眼底,却显得她有些落寞,但这落寞也没有延迟多久,很快被她收整好,笑着说道:“不过她明天就回来了,所以今天趁着她不在,特意来找你玩啦。”

    “那仙女棒有什么说法?”盛迦手里也燃了一根仙女棒,是白色的冷光,被人握在手上也没有丝毫温度,甚至就连握柄都带因为与空气接触很快僵硬起来。

    “其实没什么说法,就是想把剩下的放完不浪费。”宋霁安把自己手上的仙女棒放到一旁她们堆起但又被打闹打坏的雪人手上,“网上说过很多仙女棒可以许愿,可以给人带去幸运,但是我不太相信。”

    她始终相信人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掌心里,任何神秘力量的加持她都不太信任。

    “看得出来,你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盛迦把自己手里的仙女棒放到了雪人的另一只手上,“只有精神足够富足的人才会这样坚定。”

    她说这话是很是平静与欣赏。

    “也不一定,”宋霁安笑笑,“这个世界上不会真正有什么欲望都被满足的人,每个人也总会有所追求,我也一样。”

    “我可不敢说自己的精神足够富足,但对现在的生活足够满意倒是真的,有朋友,有家人,有知己,前路早已被我规划好,并且准备努力去实现。”

    盛迦偏头看她在雪地里画了个圈,把许多根仙女棒插进雪里,苏照霖跑过来搂住她的肩膀,“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我们来许愿嘛。”

    “仙女棒和烟花一起放,就应该伴着新年愿望一起说出口,我姐姐说每年这样的时候许愿最灵了。”

    宋霁安没有把刚刚与盛迦的对话再告知苏照霖,反而极为包容地点点头,“好呀。”

    于是盛迦蹲在了她身旁,等苏照霖离去,见着了宋霁安对着仙女棒轻声说着什么,显然是在许愿。

    她当然明白这是为什么。

    这种不信并不适合在热闹玩闹的朋友之间说出口,只会十分扫兴,但盛迦与宋霁安思维那样相似,两人说起悄悄话来却可以百无禁忌,成为她们单独的秘密。

    所以她也没问为什么,只说:“你许的什么愿?”

    “我吗?”宋霁安眼睛亮晶晶的,轻声开口:“我希望我和我身边的朋友们能永远保持快乐。”

    “虽然仙女棒做不到,但这件事我想我自己也会努力去做到。”

    盛迦与她对视,看到了她眼底的自己。

    一旁的仙女棒燃尽了,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将心底快越轨的话说出口。

    ——如果有一天,有人剥夺了你所有的快乐,你还能做到吗。

    如果有一天,永远散发着光芒的太阳本身暗淡了下来,她还能普照周边她所热爱的一切吗?

    第70章 付女士说您需要她帮忙的事已经替您办完了。

    寒假随着新年的到来飞速离去,盛迦剩下的时间都窝在家里刷题,一套又一套试卷堆积在她狭窄的桌面,直到初八的时候,盛怀樱带着工人进门,把她的小桌子搬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和盛迦的房间极为不匹配的大木桌,整整有一米四,完全占据了房间的空隙。

    “其实上个月就给你订了新桌子,但是师傅们过年休息了一阵,现在才做好,”盛怀樱摸着光滑的桌面,冲她轻声说:“每天挤在狭窄的桌子上看书太受罪了,一一,你喜欢吗?”

    盛迦喜欢吗?

    她当然喜欢。

    不会有谁比她更渴望一张方便学习的大书桌。

    后续的假期她俯首在这张书桌上每天起码要学习十二个小时,直到开学。

    新学期开学得悄无声息,毕竟还有四个月就要高考,高三学生得到了学校最大的优待,甚至拥有了食堂的优先吃饭权。

    盛迦和宋霁安这学期依旧是前后座,刘逸冬老师这个学期并没有调整座位的想法,大家身边坐的都是已经熟悉的朋友或者学习伴侣,也对这个做法没有什么意见。

    宋霁安显然没有出国留学的想法,甚至她在教室里的用功程度与盛迦不分上下,连晚自习都从不缺席,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或许就是她妈妈,她姥姥都可以在国内的大学学习后成为非常优秀的女性,她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追随她们的脚步,进入她们的母校。

    她和盛迦提起自己未来的规划时窗外的雪依旧在下,飘飘扬扬,贴到窗户上时又会因为内外温差而融化,在玻璃面上化开一片模糊的雾。

    彼时台上的老师在答疑,下面的学生闹哄哄地互相交流。

    周音在她们身旁吐槽,“原来我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没想到一眨眼就快百日誓师了。上个学期我还嫌弃高三枯燥无趣呢,现在还不如回到上学期。”

    开学一个月,她们每天的试卷量是上个学期的两倍,哪怕是纯理科班那也少不了要背诵复习的地方,在学校的每一秒时间都会被压缩到最极致。

    唯一能喘口气的时候大概是她们放学后相约去校外的火锅店就着雪花涮肉,薄薄的肉片在沸腾的锅底中翻卷,整个屋子里暖融融的,充满了辣子的香气,回到教室后这股味道又会被带回去,勾得人馋虫直犯,这也是这个活动能够在年纪里流行的原因。

    就连盛迦都被兴致冲冲的宋霁安和苏照霖几人拉着去吃过一次,不过可惜,这里面的川渝风味太正宗了些,从宋霁安到苏照霖再到徐丽静都被辣得胃疼,最终终止的这项活动。

    三模在百日誓师之前,盛迦依旧稳稳拿下了第一,宋霁安位居第二,陆婧并不打算就此再开一次表彰大会浪费时间,奖金都高速有效地下发给了各班。

    在拿到奖金的那一天,盛迦也收到了茹萍发给她的消息。

    ——付女士说您需要她帮忙的事已经替您办完了。

    事实上,这比盛迦想象的要早一些。

    宋宁秋不可能不对宋霁安身边的朋友不做排查,盛迦并不觉得宋霁安对自己的喜欢能在安德斯特岛后瞒过宋宁秋。

    但是宋宁秋出于对盛迦的欣赏与尊重很有可能不会如同付明琅那般肆意妄为地直接调查盛迦的经历,更大的可能是抽个碰到付明琅的时间顺口问一下。

    毕竟在宋宁秋的朋友圈子里也只有付明琅对盛迦最为熟悉。

    盛迦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她在心底慢慢思索宋宁秋听到她的身世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怜悯?可怜?又或许会有一点心疼呢?

    一个从小就和母亲相依为命生活在城市的角落却自强不息的孩子,她会喜欢吗?

    寒风刮蹭得她鼻尖通红,她搓了搓自己冻僵的手给自己哈了一口气。

    重新打起伞进了那家付明琅曾经和她约过的高级茶楼。

    高三已经变成了一月一休息,盛迦难得有个空闲。

    付明琅约她出来喝茶其实是吃茶,广式糕点摆了满桌,付明琅喜欢虾皇饺,点了整整四份,还慷慨地替盛迦也点了两份。

    “我觉得广式的糕点好吃是好吃,就是分量太小了点,”付明琅一边吃一边说:“人老了,就喜欢吃点清淡的保养身体,今天就只能先拜托你和我一起吃,迁就一下我的口味了。”

    盛迦却不怎么客气地坐下翻看起菜单,“您应该没有落魄到连我点顿饭都请不起吧?”

    付明琅笑起来,“那倒是没有,只是我点多了,怕吃不完。”

    盛迦在电子菜单上勾选了几下,又点了几道爽口的炒菜,大多是改良后适应了景江口味的湘菜,没那么辣,却色香味俱全。

    趁着上菜的功夫,盛迦把自己的书包给放下,吃了几个虾饺后抬眼问:“您找我来到底干嘛呀?”

    “没事就不能约个小辈来陪我啦?”付明琅眼角的皱纹弯处一道深深的褶皱,盛着极为温和的目光,“我每到一处也经常约小友出门吃吃饭聊聊天,虽然不喜欢被人称呼为老人,但是我确实是个时髦的老太太,自觉能够和你们年轻人谈到一起。”

    “那倒确实,”盛迦应和了一声,谁也没提起宋宁秋问盛迦信息的那回事,她看了一眼包间里的幕布,从自己怀里掏出手机,“那我就趁着现在刷个课。”

    付明琅微顿,“吃饭的时候还刷课?”

    盛迦已经自顾自打开了投屏,她一边联网一边说:“吃饭之前我也是在图书馆被您叫过来的,还剩一点儿没看完呢。”

    “你倒是跟我一点不客气。”付明琅很适用盛迦的熟稔。

    她说这话时幕布上已经响起了某数学特级教师的讲课视频,盛迦进入状态极快,哪怕周围还有这样多诱人的食物,她也能做到目不转睛。

    门外传来脚步声,盛迦点的菜上来了,湘菜和粤菜不同,端上来时有的还滋滋冒着油,香气霸道地弥漫了整个房间。

    盛迦的学习视频正到最关键的时刻,她在菜里随意夹了两筷子就着饭咽了下去,心底在演算公式,等她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视频结束之后了。

    她蹙眉巡视了一眼桌面上的菜,这才抬手拉了拉自己的高领毛衣领口,上面已然多了一片红色的小点,一股窒息感从喉咙蔓延到了心口,她的脸在短短几秒内泛出些病态的红。

    付明琅抬头发现她的模样,眸光微变,紧张道:“怎么了?过敏啦?”

    盛迦捂着脖子有些难受地点了点头,过敏并不算非常严重,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估计得麻烦您替我买点过敏药。”

    付明琅立马扭头叫守在门外的茹萍,“茹萍,快备车,直接去医院。”

    说罢,便走过来拉起盛迦往外走,“过敏药不能随便乱吃,你以前吃过吗?如果没吃过万一你对过敏药也过敏呢?”

    茹萍恰好推门,见状连忙接替了付明琅的任务,搀扶住盛迦,并且替她快速穿好了棉服,两人拉着她便往外走去。

    茶楼经理被吓得够呛,以为出了什么安全问题,赶忙过来看,见是贵客过敏便更贴心地准备了湿巾和水。

    盛迦没被这么细致照顾过,坐上付明琅的宾利时脸色还有些发懵。

    她确实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这种经历,以至于连过敏源是什么都不确定,她没有拒绝付明琅的好意,但在前往医院的过程中却在思索对方邀她来茶楼究竟是什么目的,她是绝对不信付明琅这样大一个老总会特意来找她吃饭的。

    她看着自己已经泛红的指尖若有所思。

    但她还真错怪了付明琅,付明琅这回来找她确实是闲着没事做,想来逗逗小孩。

    人老了就多了点童心,盛迦是她这段时间以来遇到过的最有意思的小辈,她来景江谈了个生意,想着恰逢周末,盛迦家里情况又不算太好,干脆请她出来吃顿好的加加餐,补一补身体,要是能再套出点她想做什么的话来那当然更好了。

    过敏纯属意外,可是当付明琅看到盛迦的过敏源化验单时却罕见地愣住了。

    是雪莲果。

    其实这是个比较小众的过敏源。

    盛迦还在病房挂药水,托付明琅的福,在私人医院她竟然也能享受到单人病房的优待,见付明琅的神情她眸光微动。

    “能把病历单给我看看吗?”盛迦轻声问。

    她脖颈上的红斑已经消了下去,实际过敏是真的不太严重,她没吃几口菜,但是医生问她选择药物治疗还是吊药水时她果断选择了后者。

    原因只是因为这样消下去得更快,吃药还需要半天左右的恢复期,高三学生时间宝贵,浪费不起。

    付明琅那一点诧异很快就收起,她笑着将病历单递给她,调侃道:“自己对什么东西过敏原来我们的小盛不知道啊。”

    盛迦垂眸,目光也落在雪莲果那三个字上,实际上化验单上标注的过敏内容很多,但只有雪莲果被单独打勾,并且后面的数值超过了0.35,这代表她的单一过敏原是雪莲果。

    “我以前也没吃过这个蔬果,”盛迦坦然回答:“麻烦您一趟了,等一会我把住院的钱转给您。”

    “你缺你那点钱吗?”付明琅撇了她一眼,“吃饭都能不客气想点什么点什么,住个院还客气起来了?”

    盛迦无辜地看向她,“没有,也就是客气一下,知道您不会要我的钱。要不显得我多没礼貌,而且这高级病房的钱我可出不起。”

    “行了,这趟也算是我害了你,”付明琅摆摆手,那道含雪莲的菜还是她自己点的广式雪莲果煲汤,盛迦喝了三四口就过敏上脸了。

    “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睡两个小时,到时候我让茹萍派人来叫你,再送你回图书馆吧,我下午还有个会,先走了。”

    盛迦点点头,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一点,睡两个小时也不过三点,正好是市图书馆开门的时间。

    “感谢您。”盛迦躺在床上冲付明琅摆了摆手作为道别。

    付明琅走出病房,却没有立刻离开,眼底眸光翻涌,过了良久才往前走,茹萍跟在她身后,沉默不语,化验单她比付明琅更早看到。

    “去查盛迦更详细的信息,”付明琅眯了眯眼,“不,从她母亲开始查,我要她们两人最详细的信息,不对,再往上查一代,查她姥姥有没有做过过敏源检查,有没有过雪莲果过敏。”

    茹萍应了声好。

    付明琅有许多朋友,可遍观她所有朋友,只有一个人会对雪莲果过敏——宋煜梅。

    宋煜梅发现自己过敏的时候还是年轻时,她们一起去云南旅行,那里盛产雪莲果,但是在云南的方言里这叫“阿贡”,是由国外传入的名称,两人看那模样以为是当地特产的水萝卜,徒步回酒店后吃了大半箱,宋煜梅当夜就被救护车拉进了医院急诊,差点因为雪莲果死在云南。

    付明琅对此印象太深刻了,宋煜梅甚至不是后天过敏,她是基因性过敏,对整个雪莲果的组成成分过敏,这种过敏是从她自己的姥姥那里遗传来的,在此之前她家长辈还叮嘱过不准吃雪莲果,但是因为宋家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种水果,哪怕宋煜梅记住了名字也没记住样子,等她们回了家,两人挨了宋煜梅的母亲好大一顿骂。

    盛迦的过敏也并不是单纯的食物过敏,属于基因性过敏。

    脸长得这样相似,过敏源也一模一样,这个世界上有这样巧合的事吗?

    付明琅确实见证过一些令人惊奇的巧合,但是她的求知欲令她必须弄明白这确实是巧合后才会相信,这次也一样。

    而在房间里的盛迦紧紧盯着自己手里的化验单,过了良久之后才拿出手机,第一次主动向【R】发了一条信息。

    ——事情可能有点瞒不住了,我不一定能压到高考之后。

    没过一会儿,【R】就回复了消息。

    ——没关系,我会帮你的。当然,如果你决定提早让一切真相曝光,那我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