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费尽心思嫁入豪门 凤凰男与偏执狂1

    浓烟席卷。

    漫天火焰肆意狂舞, 灼热的火舌席卷了一切,茶几,沙发, 窗帘, 天花板上的吊灯摇摇欲坠, “轰”的一声了砸了下来,水晶吊饰化为齑粉。

    秦忍浑身无力地躺在滚烫的地板上,视线越发的模糊,火焰中,有道浑身浴火的身影一步步走近, 在他的面前蹲下身。

    “你再也跑不掉了。”他说, “我的秦忍。”

    两人相拥着被火焰吞噬。

    “不!”昏暗的卧室内, 秦忍满头大汗的从柔软宽阔的大床上醒来,惊魂未定,脸色苍白到极致。

    秦忍伸手遮盖住双眼, 吐出一口浑浊的气。

    “三天了。” 发着淡紫色光芒的金属质地的圆球从暗处现身,周身的光芒耀眼到令秦忍不敢逼视。1748嫌弃的看着躺在床上颓废的宿主,“他妈的你要在这里躲上多久?最后给你一个小时,不起床你就去死。”

    秦忍放下手, 看着三天前突然出现的1748,他不理解,坐起身崩溃道:“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是黎慈伤害了我!是我,被他药晕了,硬生生把我烧死, 跟我同归于尽,你要找宿主应该去找他吧?我有什么错?我才是最可怜的!”

    1748才不听他的辩解:“你他妈的看上他的钱,为了嫁入豪门不择手段, 现在债务都还完了,你要拍拍屁股走人。我说的没错吧?给我滚起来!”

    它的手段永不过时,暗紫色的电流噼里啪啦作响,瞬间将秦忍电得剧痛无比,从床上跌到地上去。

    秦忍生不如死,家里本来就有个神经病杀人凶手,现在又多了一个,他到底算什么倒霉的怨种?

    有了1748的电流威慑,秦忍骂骂咧咧地爬起来,从衣帽间随便找了两件衣服换上,重生回来,第一次拉开卧室的窗帘。

    强烈的光线霎时间照射进来,透过落地窗的玻璃,可以清晰看到楼下花园里正在忙碌打理花草的佣人,以及花园里宛如月光的白色月季。

    每天要耗费无数人力和财力打理的花园,与花园配套的半山腰奢华的别墅,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维持享受水平的佣人,一切的一切,都是秦忍从前难以触及的存在。

    可是现在,他是这座别墅的第二个主人。

    “要不是你费尽心思嫁入豪门,你连应聘佣人都不够资格!”1748毫不客气的刺伤秦忍,揭露真实情况。

    “谁嫁入豪门?”这话听一遍就算了,反复说是什么意思,“我和他是平等的!他是我老婆,是他嫁给我!”

    “是吗?”1748惊讶,“从结婚到婚后,你家一分钱没出,你全家人还来白拿白要,也算平等啊?现在平等出了新的解释了,我来查查。”

    “喂!”秦忍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家人是他的逆鳞,他不允许任何人说,“闭嘴!”

    1748听他的才怪,“所以说,平等是怎么算出来的?秦忍,你应该姓白。”

    秦忍:“什么?”

    “白眼狼的白。”1748说。

    “滚!”秦忍大怒,他简直想把1748这个破光球一脚踢到天边去,但是很明显,他是无法摆脱它的,甚至还会被它用高压电流折磨。

    他转身阴着脸下楼去。

    别墅里有很多佣人,打扫楼梯的佣人见到封闭三天的秦忍出门,向他点头打招呼:“秦先生。”

    秦忍的脸臭臭的,“嗯,早上好。”

    “早上好。”

    走到大厅,负责厨房陈姨连忙走过来,笑眯眯的,“秦先生今天起得很早,今天厨房里有面条和馄饨,秦先生有没有想吃的?还是另外再做?”

    秦忍对吃的倒是不挑,“馄饨吧。 ”

    “还是蛋黄肉馅的吧?”

    秦忍点头:“嗯。”

    王姨端上来一杯温水,“秦先生吃东西不怎么换口味,总是吃一样也不腻,真是个专情的人。”

    也没有吧,他只是爱吃鸡蛋而已。

    小时候家里穷,有住在穷山村,什么吃的也没有,最好的东西就是家里养的母鸡生的鸡蛋。

    人穷的地方山水也不富,家里的母鸡哪怕是放养也不怎么肥硕,生出来的鸡蛋很有限,出去要拿出去卖掉换钱的,家里只有他能吃上鸡蛋,就这也是两三天才能吃到一个,所以他对鸡蛋有着格外的喜欢。哪怕上了高中和大学,外面的鸡蛋一块钱就可以买到,能随便吃,他还是对鸡蛋不改热情。

    1748就哇哇大叫起来:“有什么依据啊!他妈的他要是专情,也不会遇到我了!我可是渣攻判官!从不出错!”

    秦忍:“……”

    好讨厌啊!

    该死的嘴碎又毒舌的狗系统!

    没一会儿,陈姨就端着热腾腾的馄饨到餐厅,对着秦忍喊了一声:“秦先生,可以吃早餐了!”

    秦忍站起身去餐厅。

    “早上还榨了豆浆。”陈姨放下一杯灰色的豆浆,“加了黑豆,没放多少糖,秦先生也喝点吧。”

    “嗯。”秦忍用勺子搅了搅皮薄馅多的馄饨,“谢谢陈姨。”

    陈姨摆手:“谢什么,秦先生就是客气。”

    “中午在家用餐吗?”王姨问道,别墅里的佣人几乎都是中年女人,在一起也热闹,主人家比较和善,她们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黎先生今天回来吧,半个月没看见黎先生了,不知道在外面吃得惯吗?是不是又瘦了。”

    “什么?”

    黎慈要回来了!

    秦忍呆滞住,手上的勺子掉进了馄饨汤里,汤溅到了身上没发觉,他浑身都惊起密密麻麻的酥麻,魂都掉了一半。

    王姨说:“秦先生怎么不知道?黎先生今天回来呢。去西北也去了那么久,项目应该是处理完了。啊,难道黎先生没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哎呀,我真是多事了!我多嘴!”

    什么惊喜?

    惊吓吧!

    还是天大的惊吓!

    秦忍也顾不上馄饨和黑豆豆浆了,忙不迭地起身,“我不吃了,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他说着连忙拿起外套往外冲去,脚步匆忙得像是身后有鬼怪在追。

    “哎?”陈姨与王姨面面相觑,“秦先生这么激动?”

    “太想黎先生了吧。”王姨是过来人,有一双看透一切的明亮眼睛,她指点没结过婚的陈姨,“小别胜新婚就是这个道理,秦先生是一刻都等不了呢,也许是去准备什么礼物了。”

    “哦!”陈姨恍然大悟,“还是你懂。”

    王姨谦逊:“小意思啦。”

    秦忍冲进车库里,慌慌张张地随机打开一辆车的车门,启动车辆离开别墅。

    管理车库的张叔看见秦忍,连忙喊道:“秦先生!你怎么自己开车?我来开吧!”

    哪有逃命还带司机的?秦忍头也不回地拒绝:“不用了!”

    “那你慢点啊!”

    “知道了!”

    “不至于吧?”1748落在副驾驶上,无语地看着秦忍仓惶的表情。

    “他杀了我!”秦忍跟1748阐述一个事实,“我知道他有病,没想到他不仅有病还疯!杀人放火,他什么不敢干?”

    他已经有了终生的阴影了!

    再也不想见到他。

    1748辱骂:“废物!”

    秦忍开着车下弯弯绕绕的山路:“随你怎么说。妈的,我还能离婚吗?我这一生不会都要跟他绑定了吧?我可不想再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寸寸烧死!”

    1748一点都不心疼他,它怎么可能心疼渣攻,“你活该!你为什么要钓他,让他喜欢你?为什么结了婚又要离婚?不负责任的渣攻,你死得其所!”

    秦忍不想跟1748说话。

    钓着黎慈确实是他故意的,他看上黎慈的钱,可是要说起喜欢,明明是黎慈先喜欢他的。

    跟黎慈结婚他心甘情愿,他设想了一切,可是万万没想到黎慈的控制欲那么可怕。小到不允许他在外过夜,每天都要回来,大到他监视他的一切行动,事无巨细,他手机里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装上的监听和追踪软件……不论是谁,都会感到窒息和绝望吧?

    更何况,黎慈根本不尊重他的家人,他在倾盆大雨的夜晚,将他妈妈和他妹妹赶了出去!

    一件两件事情堆积在一起,彻底将他压垮。他是人,不是圣人,再忍下去他跟黎慈一起疯,都去住神经病院。

    没想到……他从来低估了黎慈的病。黎慈骗他回到别墅签离婚协议,却用乙.醚将他捂晕,然后在客厅洒了足足三大桶汽油,当着他的面将别墅点燃,玉石俱焚。

    那种痛苦和绝望秦忍不敢再想第二次,他重生回来后三天都在做噩梦,他难受得都想哭了。

    半山别墅归黎慈所有,上山下山都只有一条路,并且道路极窄,一次只能通过一辆车。秦忍自从嫁入豪门(bushi)后,出行都有司机,没什么机会开车,车技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一路上磕磕绊绊,几百万的豪车不知道刮掉了多少车漆。

    “你到底行不行?”1748被他稀烂的车技震惊到,“下坡还熄火?”

    还没等秦忍反唇相讥,拐弯处,避无可避地撞上了一辆黑色豪车。

    “砰——”

    巨大惯性下,秦忍整个人都往反向盘上撞去,安全气囊弹出来,所幸他的脑袋幸免于难。

    1748也被撞了一下,周身的光芒都弱了一点,它怒不可遏:“你他妈的转弯还加速,驾照怎么考的?谁给你通过考试的?你的教练跟你一起去坐牢!”

    就在这时,车门被打开,秦忍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一瞬间,他整个人都难以自抑地战栗起来。

    黎望怎么在这里?他是黎慈的助理,他在就说明……对面那辆车里坐的是黎慈!

    黎慈回来了!

    秦忍的脸色实在难看,黎望不禁关心,焦急问道:“秦先生,你怎么样?身上有没有受伤?”

    “我……”秦忍动了动,大腿和膝盖顿时传来钻心的疼,胸口也闷闷的,呼吸都不顺畅了。

    黎望见此,立马动作放轻将秦忍扶了出来。

    秦忍靠着车缓和。

    “黎总。”

    秦忍抬头,就见黎慈从黑色豪车里走出来,黎慈似乎是在休息,墨色的长发懒懒的披散在身后。身上穿着白色衬衫和白色马甲,白色西裤包裹着大长腿。

    他的脚步有些匆忙,脸上的神情也凝重,几步就来到了秦忍的面前,扶住秦忍的手臂,“你怎么样?”

    黎慈长了一张极为漂亮的脸,五官无一挑的出毛病,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连唇形都是柔和的。他留的长发,发质很好,阳光下像是绸缎,浑身都写满了矜贵与优雅。

    可是……长相与性格完全不相符这句话是他的真实写照。

    秦忍对上他琉璃一般的眼眸,不期然想起火场里他再也不掩饰的阴鸷与癫狂,两眼一翻,软软地晕倒了。

    第32章 你老婆真迷人 凤凰男与偏执狂2

    秦忍再次醒来的时候, 入目就是熟悉无比的天花板,霎时心如死灰。

    逃逃逃,还没下山就被碰到了又带回来, 秦忍后悔无比, 早知道他重生回来就应该尽快离开。

    1748嘲笑他:“拒嫁豪门, 病娇总裁的小娇夫99次逃婚。”

    “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秦忍无语,不过他在意的不是这个,“我哪里娇?有188的娇夫吗?”

    别的不说,秦忍的外在条件并不比黎慈差,要说比他差, 那就是明月照沟渠了, 让人觉得可惜不配。秦忍的身形高大, 188的身高,肩宽腰窄,有十足的男性的性张力, 他的容貌与身材适配度很高,眉眼凌厉,五官立体浓烈,看上去有种玩世不恭的魅力。

    他敢说, 要不是长得惑人,黎慈也不会喜欢上他。

    1748感叹:“188,是男人最好嫁妆。”

    秦忍丢出一个枕头:“烦不烦?”

    没说两句,卧室的门陡然打开,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黎慈有点洁癖,他们的卧室基本不让外人进来,现在进门的除了他没有别人。

    秦忍面无表情地目视着虚空, 眼里没有聚焦。

    黎慈还穿着白色马甲,披散的长发松松地束起来,垂在肩头,给他精致的面容上添上了几丝不可言说的温柔。他在床边坐下,声音也轻轻的,很好听:“身体已经做完检查了,膝盖有些损伤,这几天就坐轮椅吧。”

    只是受了点伤,哪里用得上坐轮椅,秦忍转头,目光不可抑制的落在黎慈的脸上,“不用,我不坐。”

    黎慈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说了不坐!”秦忍恼怒。

    黎慈的控制欲实在是吓人,大大小小,无声又强势地操纵他的一切。他不改口,那就是无可商议。

    但是看秦忍的态度坚决,黎慈顿了一会儿终于退步,“那好好修养,不要乱跑。”

    “嗯。”秦忍闭上眼睛,赶人的意味很明显,“我要睡觉了。”

    “你这三天都在干什么?”黎慈没走,白皙修长的手指触碰到秦忍的紧闭的眼皮,“为什么手机关机?信息也不回?”

    秦忍有点痒,抓住他的手,没好气道:“睡觉。到处都是监控,你不是看得到吗?”

    黎慈说:“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房间里因为不耽误秦忍修养,窗帘悉数拉上了,遮盖住窗外的光线,房间里之亮着两盏温和的小灯,小灯有些暗黄,照在床头无端让两人间的气氛都暧昧了不少。

    黎慈的手是柔软的,温热的,秦忍凑近还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香。他一瞬间走了神,脑海里的大火和灼痛都在因为保护机制慢慢褪色,其实黎慈不发疯的时候还是挺正常的。

    “我整天都在想你。”秦忍说,“你信吗?”

    不过是恐惧他,想要逃离他。

    黎慈笑了一声,低头与秦忍挨在一起:“你说,我就信。”

    秦忍用余光看了眼他的笑容,心道:真看不出来。

    “现在几点了?”

    “六点半。”

    早上起床就吃了半碗馄饨,匆匆忙忙开车下山被撞,晕倒到现在才醒,秦忍早已经饥肠辘辘,推了推黎慈:“我饿了。”

    “那就起床吃饭吧。”黎慈起身,摆好地上的拖鞋,“陈姨炖了虫草乌鸡汤,还有醋溜排骨。”

    “嗯。”秦忍一听就饿了,穿上鞋刚站直,膝盖就传来了一阵剧痛,疼得他又跌坐在床上,“怎么会这么疼?”

    黎慈说:“伤到了骨头,坐轮椅吗?”

    确实到了坐轮椅的程度了,秦忍妥协的话到了喉咙又咽了下去,嘴比骨头还要硬:“不坐,没必要。”

    说罢撑着床沿站起来,颤颤巍巍站直。

    黎慈立刻扶住秦忍,“可以走吗?”

    秦忍点头:“可以。”

    虽然没有轮椅,但是黎慈也没比轮椅少出力,扶着秦忍进电梯下楼。

    1748跟在他们的身后,“结了婚本来就应该像这样,相扶相持,非要走到两败俱伤的地步,何必呢?”

    出了电梯,客厅里的佣人们都关切地围了上来,纷纷为秦忍的受伤而心疼。

    陈姨道:“怎么就撞车了,说句不好听的,还好是撞到了黎先生的车,山路弯弯险险,万一撞到了护栏侧翻,那才…… ”

    张姨打了她一下:“知道不好听还说?秦先生怎么不坐轮椅啊?坐轮椅也方便养伤嘛!”

    “不坐。”秦忍说,“陈姨,我饿了。”

    “去餐厅吧,已经准备好了。”王姨说,“明天炖猪蹄,俗话说吃什么补什么,很快就好了!”

    1748插嘴:“还是炖点猪脑。”

    秦忍:“……”

    在餐厅坐下,秦忍被摁着先喝了一碗超补的浓郁乌鸡汤,因为太饿,吃了三碗饭才停下。

    他的腿不方便,饭后的消食活动取消了,黎慈也没去后花园看白月季。

    陈姨在收拾桌子,对黎慈道:“黎先生,林医生说晚上最好还要换一次药,需要我们帮忙吗?”

    黎慈拒绝了:“不需要。”

    秦忍听得莫名其妙:“我还要换药?我不是没伤口吗?”

    陈姨疑惑:“不是,秦先生不知道吗?是黎先生,黎先生的肩膀伤了,林医生下午来的时候交代了伤口要换药。”

    “你受伤了?”秦忍皱眉,看向黎慈被衬衫和马甲遮盖住的肩膀,“什么时候伤的?在车上?”

    黎慈半点不在意:“在西北发生了点意外。”

    他不想说,秦忍也不想多问,反正黎慈一直是这样,看似和他结婚了亲近无比,其实很多事情根本不告诉他。他也不是很想知道。

    回到房间,黎慈去书房处理工作,秦忍身为嫁入豪门的娇夫在房间里养伤,他随意在床头拿了本国外的关于金融的学术著作,有一搭没一搭地翻阅。

    1748怀疑道:“纯英文,你看得懂吗?”

    秦忍:“你绑定我之前没有做背调吗?”

    他可是全国top3的名牌大学出来的,看这些东西不是轻而易举?更何况,他的专业就是金融。

    “你头上有多少根头发我都知道。”1748鄙夷,“我只不过例行质疑而已,毕竟我对你们就是这种态度。”

    “你对你的其他宿主也是这样?”秦忍问道。

    “对啊,你并不特别。”1748说,“你只是我万千宿主中的一个罢了。”

    “系统都是像你这样?”

    1748:“我不知道,反正我就这样。”

    “真烦。”

    看了两个小时的书,秦忍有些疲惫,扶着墙拖着两条废腿去卫生间洗浴,卫生间的门需要很大的拉力才能开,秦忍走进去后就带上门。

    接着脱衣服,秦忍终于看清了身上的伤,没有伤口,大腿到膝盖青青紫紫一片,积了一块淤血。

    等他花费了大半个小时洗完出来,黎慈正站在门口。

    “怎么不等我?”黎慈道。

    “等你干什么?”秦忍看他,“你又不会进浴室。”

    秦忍觉得黎慈某些方面挺分裂的,明明对他事事都要掌控,却不过分的亲近他,两人结婚以来,他对他越来越少亲昵,别说一起进浴室了,他甚至要跟他分床睡,不让他碰一根手指头。

    想起这个秦忍就有些生气,“你今晚不睡书房?”

    黎慈轻笑,“你很想让我睡书房吗?”

    “我管你睡不睡书房。”秦忍没有好脸色。

    “你伤了腿,行动不自如,我不去书房。”

    秦忍扯了扯嘴角:“真是天大的恩赐,我该谢谢你?”

    黎慈道:“怎么谢?”

    秦忍:“你想怎么谢?”

    “替我上药。”黎慈说,他将秦忍扶到床边,去了卫生间洗浴。

    医药箱放在床头柜上,秦忍打开看了看,里面处理伤口的东西一应俱全。

    黎慈洗澡也不快,秦忍坐在床上几乎快要睡着了,黎慈才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来。

    他洗了头发,已经吹到了半干,发尾潮湿的垂在肩头。

    1748说:“你老婆真迷人。”

    秦忍不耐将1748挥到一边,“谁让你看的?”

    “你有病吧!”1748在墙上撞得七荤八素。

    黎慈在床边坐下,解开浴袍露出消瘦细腻的右肩,肩胛骨的位置,有道一指长的伤口。伤口皮肉翻着,有些恐怖。

    “怎么伤的?”秦忍多问了一句,问完了又后悔了,他这么自作多情干什么。

    黎慈垂下眼,语气淡淡的,“工地上掉下来一块板,划伤了。”

    秦忍有些意外。

    “伤口没缝针?”

    黎慈说:“不想缝。”

    从医药箱里取出消毒棉球,金属镊子夹住,摁在伤口上。

    黎慈突然颤抖了一下,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秦忍的手僵住,不确定地看了眼黎慈,“太重了吗?”

    “没有。”黎慈道,“继续吧。”

    消毒还没有完成,秦忍再次夹起干净棉球,还没上手黎慈就开口了,“不用消毒了,直接上药。”

    药粉装在小瓶子里,可以喷洒出来,秦忍晃了晃小瓶子,对准了伤口挤压了一下,白色的药粉覆盖到伤口上。下一秒,黎慈陡然瑟缩,连带着右肩都躲避到一旁,“可以了,包扎。”

    秦忍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处理伤口一定是有些痛的,但是不处理会发炎,就难以愈合了。”

    黎慈已经从医药箱里拿出敷贴,撕开贴在伤口上,“就这样吧,不用处理了。”

    秦忍挑眉,想从黎慈的脸上看出点什么,黎慈却已经拉上了浴袍,换上睡衣从床的另一边躺下了。

    “睡吧。”

    第33章 老婆的玩物 凤凰男与偏执狂3

    黎慈与结婚后就没找工作的秦忍不一样, 他继承了他妈妈名下所有的公司与产业,行程繁忙。

    废物本废的秦忍起床时,身边已经没人了, 黎慈早早地去上班了。

    渣攻判官1748从床底下钻出来, 猛地砸在秦忍的脑袋上, “还睡?起床了!”

    秦忍惊了一下,怒不可遏:“你是不是有病?”

    1748道:“你才有病,你老婆早上八点就去上班了,你这个年纪,你这个情况, 你怎么睡得着的?你有脸睡?”

    “我哪个年纪?”

    1748:“该工作的年纪!”

    秦忍:“……”

    “我告诉你。”1748恨恨道, “我最恨的除了渣攻, 就是吃软饭的。你的腿养好了就先去考驾照,再去找工作。”

    秦忍:“……我有驾照。”

    “有驾照开车把自己撞瘫了?”

    “我什么时候瘫了?”

    1748静静看他笑话:“没瘫起来走两步。”

    秦忍一秒钟都忍受不了1748,沉着脸掀开被子坐起身, 双腿还没用力,整个人都滚到了地上。所幸地上铺了地毯,没给他造成二次损伤,即使如此, 他也疼得动不了。

    1748居高临下:“残废。”

    秦忍:“……”

    昨天还跟黎慈嘴硬,今天秦忍就彻底低下了脑袋,摁了呼叫器。楼下的王姨赶紧上楼,推门走进来。走进来就见秦忍坐在地上,王姨惊呼:“怎么睡地上了?”

    谁睡地上?秦忍问王姨:“轮椅有吗?”

    “有!”王姨说, “昨天林医生说完,黎先生马上就准备了。现在推上来吗?”

    “等会。”秦忍叫住离开的王姨,“先把我扶起来。”

    王姨乐不可支:“秦先生受了苦了, 今天比昨天还疼吧?别怕,养几天就好了。”

    秦忍无奈:“别笑了。”

    “我没笑。”王姨捂着嘴,“我去推轮椅上来。”

    1748看在眼里:“你跟她们处得挺好的?”

    秦忍说:“我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他撑着床沿起身,慢慢挪着去衣帽间换了套衣服。他随意挑了件松松垮垮的休闲衬衫和西装裤。衣帽间里所有的衣服都是黎慈置办的,他对穿的没什么讲究,穿也就穿了。

    王姨推来轮椅,秦忍慢慢地坐上去,顿时觉得舒服极了。

    早知道昨天就答应了。

    嘴硬实在多余。

    “今天炖了猪蹄。”王姨一边说一边跟秦忍推荐,“卤香的,炖得很软烂,也不费牙齿,可香了。”

    秦忍:“嗯。”

    1748问:“没有猪脑吗?”

    秦忍:“……”

    够了,他不需要补脑子!

    坐着轮椅,秦忍彻底没地方跑了,吃过午餐就推着轮椅去后花园吹风,春夏相交的季节,白月季团团锦簇,远远看上去像是一片月光。

    再远点,是一片碧蓝的湖泊,湖泊上有两对悠闲游水的天鹅。天上的云倒映在地上的水里,湖岸边还有几只灰扑扑的野鸭子。

    一对天鹅游着游着开始交颈,亲密地互动着,看起来情深极了。不过一会儿,野鸭子就叫起来, 声音奇怪,打破了两只天鹅的恩爱画面。

    秦忍不禁皱起眉。

    管理湖泊和草场的佣人刘叔走过来,“哎呀,这几只野鸭子怎么又跑进来了,赶也赶不走。”

    “赶走干什么?”秦忍看了眼黑麻的野鸭子,“随它们待着。”

    这座小湖泊是黎慈特意挖来养天鹅的,他对天鹅有种执念,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也要修一块湖泊。

    秦忍对这些天鹅没什么感觉,对野鸭子更没有。他出生在农村,天鹅或许是比野鸭子要高贵点的,毕竟农村里也没有,野鸭子却四处可见,但是在他眼里,不管是天鹅还是野鸭子,都是禽鸟,出了外形不同,没什么不一样的。

    他也看得惯天鹅和野鸭子生活在同一片湖泊里。

    傍晚,黎慈从公司下班回来,黎望跟在他的身后进门,交代出明天的工作。

    秦忍赶在黎慈回来之前就让陈姨把轮椅收起来了,换了副悠闲的样子坐在客厅的沙发吃苹果看电视。

    黎慈钟爱白色,身上的西装多半都是白色,白色西装上,束在脑后的黑色长发格外显眼。

    没一会儿,黎望就离开了,黎慈脱去西装外套由陈姨拿走,他在秦忍的身边坐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新手机递给秦忍。

    秦忍:“?”

    黎慈说:“你的手机不是摔坏了?这是新的,跟原来的型号一样,卡也插上了。”

    秦忍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眼黎慈。

    他的手机确实坏了 ,是在重生那天他醒来,看见手机上全都是黎慈的未接通话以及信息,他烦躁又恼怒,将手机扔出去砸在了墙上,手机顿时四分五裂,宣告死亡。

    这几天不看手机,他也觉得很愉快,所以没当回事。没想到,黎慈竟然知道了。

    不,不是知道,是又知道了。

    他总是将他任何事情都了如指掌,一丝一毫精密得吓人。

    “不用了。”秦忍挪开视线,接着看电视,电视上播放的是眼下最火的选秀男团,舞跳得尤其好,秦忍已经在家追了三期了,“我不需要手机。”

    黎慈的眼珠颜色偏浅,是浅棕色的。这双眼眸专注看向人的时候,有一种奇异的温柔,好像什么事情他都能纵容。

    其实不,他笑了笑,从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将电视换了个台,换成了恐怖诡异的破案剧,手机也轻轻地放在秦忍的腿上,“不用手机,我怎么联系你?还是,你愿意跟我去公司?嗯?”

    威胁,明晃晃的威胁。

    秦忍的脸色陡然冷下来,腿上的手机再次被扔出去,正巧砸在电视上,“我都不。”

    黎慈的情绪很稳定,看似很稳定,他丝毫不生气,看也没看扔出去的手机一眼,伸手触碰了一下秦忍的脸,“那怎么办呢?你不在我身边,我已经很受不了了,上班时间听不到你的声音,我要把办公地点改成在家里吗?”

    他用的是商量的语气,秦忍已经听出了不容置疑的意思,他不想理会他的步步紧逼:“等我的腿伤好了再说。”

    “真的吗?”

    秦忍:“什么真的?”

    黎慈突然靠近他的怀里,亲昵地蹭了蹭:“你说了就好。陈姨,麻烦你把手机捡过来。”

    在暗处听着两人疑似吵架的陈姨松了口气,立马走出来捡起手机,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没坏。”

    黎慈接过手机:“谢谢。”

    手机再次放到秦忍的腿上,“拿着玩吧。”

    秦忍:“嗯。”

    “今天坐轮椅了吗?”

    秦忍挑眉:“你不知道?”

    黎慈笑了一声:“我只是关心你,陈姨,把轮椅再推过来吧。”

    “好的,黎先生。”

    1748趁机出现:“你看看,豪门有那么好嫁吗?婚后不独立,你只能成为老婆的玩物!掌中之物!你还残了,简直上求生无门!现在告诉我,你找不找工作?”

    秦忍被说动了,“知道了。”

    1748说:“你真是好命,有我给你当人生导师,其他宿主哪有这福气,你做梦都要笑醒吧。”

    秦忍:“……”

    这福气他愿意让给任何人,无偿。

    晚饭过后,黎慈再次去处理工作了,他回房间看书,想起手机就打开手机,出乎他的意料,屏幕锁都设置好了。秦忍皱眉,下意识输入他上一个手机的密码,竟然密码正确。

    秦忍真的忍无可忍了,想要砸手机,1748出声阻止:“无能狂怒是没有用的!”

    说话间,手机陡然震动响铃,来电屏幕上赫然是“妈”,秦忍已经无力厌烦黎慈的“事无巨细”了,划到接听。

    “妈?”

    手机里传来苍老又慈爱的中老年妇女的声音,“小宝!你怎么才接电话,妈都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急死妈了!”

    秦母是个传统的农村妇女,行为传统,思想也传统。当初得知他竟然找了个男人结婚,哪怕说现在的社会已经允许了,她也一万个不能接受,对着秦忍破口大骂,言辞激烈到了极点,看见秦忍不为所动,她找出绳子就挂上了房梁,口口声声说要跟着去世的秦父一起走。

    秦忍当时头皮都发麻,跟着几个姐姐和姐夫连番劝慰都没有将秦母劝下来,最后还是秦忍拿出了黎慈给的银行卡,卡里有足足一百万,秦母才收起绳子善罢甘休。

    回忆起来,除了年少时期,秦忍与秦母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他从小学习成绩就很好,读完小学就去镇上读初中,初中成绩太好,直接被市里最好的公立高中录取,一直到上大学。

    在他的印象里,秦母是慈爱的,为了子女无私奉献的,她在家里一直站在秦父的身后,是个十足的贤内助,村里流传的都是她和善的名声。那次她对着秦忍和不在场的黎慈咒骂,言语肮脏得令人发指,秦忍现在想想都觉得不真实。

    后来秦母身体不太舒服,带着他妹妹来到海市看病,就住在这座半山别墅里,那时候姐姐和姐夫也来照顾秦母,他去接人,回来的时候正是夜晚,暴雨如注,他刚下车就看见黎慈发疯一般支使着张姨与陈姨将秦母与秦晓月往外赶,秦母跌倒在雨地里,哭天喊地……

    那一瞬间,他的气血全都涌上了脑门,与黎慈大吵一架,带着秦母与秦晓月以及他的姐姐和姐夫走了。

    酒店里,秦母抹着眼泪,诉说这一生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别墅里那么多佣人,让人看足了笑话,她不想活了。秦忍也觉得黎慈不可理喻,一年多以来的不满在那一刻达到了顶峰,他决定要与黎慈离婚。

    不知道他与黎慈双双葬身火场,给秦母带来了多大的打击。秦忍想到这里就心存愧疚,连带着语气都和缓了很多。

    “没什么,手机摔坏了。”秦忍解释。

    “那就好。”秦母放心了,“家里的树上的樱桃都熟了,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要不我摘点给你送过来?”

    老家院子里有棵很大额樱桃树,每年都结果,樱桃小巧却甜。

    “樱桃放不住,摘了拿过来也没用了。”秦忍说,“还不如我回去吃。”

    “为了樱桃还回来一趟,太麻烦了,别回来了。”秦母嗔怪,“你在大城市上什么都有,想吃的话就买。花钱的总比没花钱的好。”

    两人说了一会儿,秦母叹了口气说:“我最近总是头疼,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病,镇上的医院查也查不出来。”

    第34章 唯独你不可以 凤凰男与偏执狂4

    “头疼?”秦忍想起上一世他妈说是腰骨不舒服, 现在怎么是头疼……难道病症转移了?

    “是啊,头疼。”

    “你别急,过段时间我给你安排。”秦忍说, 他刚出车祸双腿不良于行, 要是被他妈知道了肯定哭天抢地, 他也不想让她担心。

    秦母答应,又慈爱说:“好,妈就指望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妈说。”

    “嗯,我知道。”

    通话结束, 1748落在秦忍的面前, “你妈有病?”

    这话说的奇怪, 秦忍翻看着微信上的信息,“你妈才有病。”

    1748:“我没妈,你有妈吗?”

    秦忍:“……”

    他有没有妈不是很清楚吗?

    才四天没看微信, 微信上已经有不少信息了,秦忍选择性往下看,看到一条同校学长发过来的信息。他与这位学长交情不错,后来学长毕业了自己去创业, 联系就少了。

    学长发了两段消息,大致意思是他现在遇到一个发展不错但是没什么人看好的项目,询问秦忍有没有兴趣投资。

    秦忍回了一句:【什么项目?】

    学长回的很快:【新能源。】

    秦忍坐直身体:【你刚创业,玩这么大?】

    学长谦逊道:【家里帮了点小忙。】

    至于是小忙还是大忙,还有待商榷。

    秦忍:【……】

    果然真的要创业成功的话, 和身后强大的助力还是脱离不开关系。

    【那应该不缺投资,为什么找我?】

    学长发了个wink的表情,【大学的时候你帮过我, 我铭记于心,现在有蛋糕吃,当然要分你一块。】

    秦忍笑了笑:【谢谢,我没多少钱,先投两百万。】

    他的钱大多都是黎慈给他的,他现阶段是吃软饭中强大的一员。

    学长:【没问题,不少了。】

    聊天结束,1748照例跟秦忍做思想工作:“怎么好事都让你摊上了?你帮过他什么啊?给我说说。”

    秦忍不想理他:“凭什么告诉你。”

    1748周身电流滋啦响起:“再说一遍?”

    秦忍:“…… ”

    秦忍恨自己的名字,奇怪不说,也没有什么好的含义,看看他现在,忍忍忍,忍气吞声、忍垢偷生,简直是惨不忍言!

    “大学的时候,学长因为跟家里有矛盾,被家里停了卡……”秦忍说,“我带他吃了一个月的饭。”

    1748怀疑:“你有这么大方?谁的钱?”

    秦忍:“……不是我的钱是谁的?你不是背调过我?”

    1748不说话。它当然是骗他的了,它是渣攻系统,只管渣攻,意思就是只对渣攻的感情事情感兴趣,其他的它才不管。它看见垃圾就清扫垃圾,垃圾怎么变成垃圾的,跟它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大学的时候挺有钱啊。”1748说,“还有钱请别人吃饭。你勾搭上黎慈就是为了钱,你有那么缺钱吗?”

    缺钱?秦忍想了想:“很缺钱,缺了很多很多。”

    请学长吃饭是在大一的时候,那时候秦忍手里还算有点闲钱,然而满打满算,他的大学时期也只轻松了两个学期。

    大二上学期,秦父生病,病来如山倒,唯一的顶梁柱倒下,家里入不敷出。他除去每个学期的奖学金和竞赛奖金,他还另外出去兼职赚钱,自己留下学费和最低的生活费,其余的都转给秦母,用于秦父治病。

    然而,秦父的病太重,钱花得像流水也没能救回他,他还是在病床上咽气了,秦忍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他听闻噩耗就连夜买车票回一千多公里外的家里——他身上分文不剩,连一张机票都买不起。

    在高铁上的夜晚,手机上催他到家的通话一个接着一个,因为没有孝子跪在灵堂里主持丧事,会让秦父死了也没脸面。

    下了高铁回到老家,秦父的遗体放置在他生前居住的卧室里,他面色青白,像一座久经风霜的枯木。可惜枯木生害,再也没有机会逢春。

    他跪在床前拉着他的手痛哭,身边是上三代的族老对他的指责:“你当儿子的为什么没有在你爸身边伺候?他连你最后一面都没看到!现在死了还要为你停灵,你真是不孝!”

    丧事举行了两天一夜,他跟着拈香磕头,连续三四天没合过眼。他的房间让出来给来帮忙的近亲休息聊天,他找了个空隙在杂物间坐下浅睡,隔着墙,那些近亲在议论。

    “秦忍考上名牌大学,家里的日子要好起来了!”

    “还没找工作,谁知道日子能不能好?国强可怜啊,儿子的孝顺一点都没享受到,就撒手人寰了。有些人就是那个命,没福气。”

    “哎,要是我,我宁愿我儿子不会读书,读个高中大学都行,就在县城里找个工作,挣不挣钱的我不指望了,起码我和他爸生病什么的,他能在身边照顾我们。国强啊,死的时候都没闭眼睛,我看就是没见到儿子,不安心呢。”

    一墙之隔,早已经流干眼泪的秦忍再次闷声哭泣。

    秦父的丧事结束,其他事却远远没有完。秦母一脸为难地找到他,说他的舅舅为了秦父丧事体面,找了道士过来做的法事是最大规格的,法事费用需要三万块,丧事结束他就得支付。他浑身僵硬,可是看着秦父的黑白遗照,他点头答应。这是村里的规矩,怎么也得办,不办就是不孝,村里人背后要戳脊梁骨。他远在天边听不见闲言碎语,可是秦母还在村里,她不能抬不起头。

    除却丧事费用,还有秦父生病时借钱的债务,摆席的结款……一切的一切,像一座大山压在了秦忍的肩头。

    秦忍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这座大山他承受不了半分,在所有人失望的目光中,他的三个姐夫站出来分担了所有。三个姐夫说:“你在大城市,怎么会连这些钱都拿不出来,让外人看了我们家的笑话。你读书,可不能读没用的书啊,这个家还需要你撑起来呢。这些钱不急,等你有钱了再还给我们吧。”

    钱,钱,钱……秦忍痛不欲生。

    返校的火车上,那一夜他睁眼直到天亮,一遍又一遍凌迟自己的心脏,钱这么重要,为什么他没有钱?

    为什么?

    这个物欲横流的残酷社会,没有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罪!

    没有钱,他没有正常的大学生活,他疲劳奔波于赚钱,一边兼职一边完成学业,还要牵挂远在老家的秦父。

    没有钱,他只能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

    没有钱,秦父得不到有效治疗,一把年纪受尽痛苦,最后溘然长逝。

    没有钱,就是罪大恶极!

    是他没用,是他没用……他太没用了!

    从此,钱这个字被烙在他的心脏上。

    所以……所以,他看到黎慈,就像被鲜血吸引的蚂蟥……

    “你为了钱跟黎慈在一起,都哄到他跟你求婚了,怎么就不能多忍忍?你不是叫秦忍吗?隐忍啊,忍下去啊!”

    秦忍:“……怎么不能是忍无可忍呢?我最受不了他那样对我妈,我妈那样贤良的人,到底什么地方惹到了他?而且,我妈把我养大不容易……”

    1748唾弃:“死凤凰男!”

    秦忍:“滚。”

    黎慈处理完工作回到卧室,就见秦忍用书盖着脸,躺在沙发上。

    他走近,伸手拿开书,却见却秦忍没睡,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黎慈一愣,在秦忍的身边坐下,“怎么了?累了?”

    秦忍呼出一口气,突然抱住了黎慈的腰。黎慈很瘦,腰身纤细,给人一种不堪一击的脆弱感。

    黎慈鲜少见到他如此依赖他的一面,眼眸都柔软了,修长的手指穿过秦忍乌黑的发丝,慢慢地捋着,“怎么了?告诉我好吗?”

    “好累。”秦忍鼻翼间都是黎慈身上的淡香,他深深呼吸着,声音却虚了很多,“黎慈,如果我们离婚,你愿意吗?”

    黎慈的手骤然僵住,眼眸里的温柔霎时消失,渐渐浮现出冰冷的危险。他不动声色,嗓音依旧温柔:“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离婚呢?”

    “我是说如果。”秦忍说。

    “怎么会有这样的如果?你怎么会想到这种如果?”黎慈的手仍旧为他梳理着发丝,甚至与秦忍挨得更近了,“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没有,你愿意吗?”

    黎慈缓缓道:“我,不愿意。”

    秦忍心道:果然,他绝不可能愿意。

    “我一定要离婚,你会怎么办呢?”

    会杀了他?还是……

    “我会伤心。”黎慈说,“会很伤心。谁都可以抛弃我,你不可以,唯独你不可以。”

    秦忍不明所以,抬头看他:“啊?”

    为什么?难道是黎家有什么硬性的白头偕老的指标吗?

    黎慈的唇角牵起温柔十足的笑容,他垂眼看着秦忍,四目相对,秦忍看见他眼里无限的深情和爱意,黎慈说:“我有哪里做得不够好,你告诉我,不要去一些想不可能的事情。我们不会离婚的,永远都不会。”

    “……嗯。”

    上一世直到两人双双殒命,摆在桌子上的离婚协议还是崭新的,没有半点字迹。

    谁都没有签名。

    第35章 你真的了解我吗? 凤凰男与偏执狂5

    秦忍的试探并没有让黎慈的决定改变半分, 虽然黎慈看上去什么仍旧笑着,但是秦忍总觉得黎慈已经在准备买汽油了……

    生命诚可贵,爱情……算了, 第一句就够了, 重生一世难道还要再次变成一具焦炭吗?

    接下来的时间秦忍安安静静在半山别墅里养腿, 将近半个月后,秦忍终于能行走自如了。

    见他闲闲看电视,1748就来督促他了,它不能看见秦忍舒服半分,“喂!去练车!”

    秦忍躺在沙发上吃橘子:“请问哪里有教练?你有毛病就去修修, 再说一遍, 我有驾照!”

    1748:“谁说没有教练?”

    一分钟后, 秦忍满脸不高兴来到了车库。车库很大,专门建在别墅的右边,车库前有三条宽阔的大路, 能供三辆车从左中右同时驶出。

    张叔看见秦忍瞬间魂飞魄散,“秦先生,你怎么……怎么又来了?”

    上次秦忍开车下山不到十分钟就被撞半残了,他听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出残影了, 就怕工作不保会被开除。万幸的是,黎先生并没有责怪他,而是让他看管理好车钥匙,不允许秦忍再开车。

    秦忍的脸臭臭的:“我要开车。”

    张叔惊叫:“不可以!”

    秦忍道:“我要练车,你教我。”

    张叔瞪大眼睛, 质疑道:“这不会是秦先生你想出来的开车骗局吧?”

    秦忍:“……”

    这叫什么话啊?

    为了不被1748用高压电流鞭策,秦忍无语地解释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张叔才将信将疑, 勉强愿意让秦忍开车门。

    张叔是个开车老手,以超高的专业水平力压同行,得到司机这份高薪高待遇工作,他很引以为傲。休假在家时他主动提出要教儿子开车,希望他继承这项绝学,没想到儿子根本就看不上这份太保守死板的工作,出去当上班族了,张叔一直没能当成教练,心里不免遗憾,现在看秦忍真的要学,他已经撸起袖子打算大教特教了!

    “先开车绕这个转盘练一练吧。”张叔虽然很满足,但是还是顾忌着秦忍的主人身份的,说话要礼貌内敛一些。

    秦忍启动车,匀速开着绕三条道路末尾的转盘转一圈,到达转盘时,他放松油门降速,力求不再有碰撞。

    “秦先生,这个速度跟走没有区别的,快点。”张叔在一旁指导。

    秦忍提高车速,几乎是半秒钟后,就擦到了花坛。

    “……倒车,重新开。”

    秦忍的心情比在驾校学车的时候还要差。

    1748看在眼里:“愚钝啊!我都学会了!难怪当金丝雀跑不掉,给车都没用。”

    秦忍从上午开始学,临近午时陈姨叫他吃午餐,他立马就逃离了。陈姨看着他用餐,劝慰他:“秦先生,你别怕,其实黎先生也不会开车,你要是学会了很厉害呢!”

    “什么?”秦忍惊讶,“黎慈他不会开车?”

    陈姨摇头:“黎先生很忙,没时间学呢。黎先生十八岁就接管了公司,公司人多事务繁忙,黎先生一边上学一边工作已经很累了,都恨不得会分身术,哪里有时间学车?”

    “这样?”秦忍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一声,喝了一大碗汤,“那我要比他厉害了!”

    陈姨哄他跟哄小孩一样,见奏效了也跟着笑:“秦先生吃完饭就去休息一会儿,下午接着练。不管学什么都是开头难,上手了就容易了,而且张叔经验老到,学会那是易如反掌!”

    1748:“易如反掌……”

    她是不知道秦忍的车技多一bamn !

    半山别墅很祥和,日常没什么新鲜事,佣人们都很无聊,现在秦忍学车,还是在车库那边,离得很近,陈姨、王姨、张姨约着去看,给秦忍送水果。

    王姨说:“秦先生很聪明的,名牌大学毕业的,学车根本不在话下。”

    “那是当然了!”张姨点头,“现在说不定已经能开下山了。”

    已经是落日时刻,山间清爽的风吹拂,沿路花坛里的花都弥漫着清香。

    突然,一道暴躁的嗓音打破平静与美好。

    “我都说了!转弯不要转那么大!也不要转一点点!目视前方!把你在驾校学的东西给我忘掉!忘掉!好气!方向盘放松一点!”

    王姨疑惑:“谁在骂人?”

    “老张吧……”

    陈姨说:“老张脾气最好,怎么可能骂人?”

    穿过花廊,三人就见到一向对人笑呵呵的张叔拍着车门,脚下的柏油路要被他跺出一个坑来,手脚不停,嘴上也不闲着,骂得唾沫横飞。

    被骂的俨然是坐在车里的秦忍,秦忍面无表情。

    张姨脸色大变:“这个死老头失心疯了!他在骂秦先生哎!”

    三人连忙上去一探究竟,王姨放下果篮,一把扯住张叔的衣领:“你喝酒了?在干什么啊!”

    张叔回神:“你们怎么来了?”

    “你要死啊!”张姨怒视他,回头安抚秦忍,“秦先生别怕,他这什么态度,不学了!下车吃水果吧,有空运过来的樱桃,可甜了!”

    相比于她们的义愤填膺,秦忍其实没什么感觉,他在学车这方面其实确实很菜,菜到让张叔破防,张叔骂人比驾校的教练骂人好听多了,他一点也不生气。

    眼看着天色已经晚了,张姨已经打开车门邀请他吃水果,秦忍就顺势下车了,“张姨,王姨,别怪张叔了,没什么事。张叔也吃点水果吧,尝尝樱桃。”

    张叔被王姨和张姨一个扯住一个指着骂,已经清醒了,心虚不已,“那……明天再学?”

    “嗯。”

    王姨警告张叔:“明天不许骂秦先生了!”

    张姨点头:“不会教下次换老赵教!”

    赵叔也是司机,不过是轮休回去休息了。

    张叔的危机感立刻就上来了,“我会教!有我的指教,秦先生会成为新一代车神!”

    “就你?”

    秦忍无视几个人的争吵,从果篮里拿出一个樱桃丢进嘴里,往别墅那边走了。

    累了一天,秦忍瘫坐在沙发上,1748问他:“感觉怎么样?有意思吗?明天真去学吗?”

    秦忍说:“你管那么多。”

    没一会儿,黎慈下班回来,身后仍然跟着黎望。黎望看见秦忍,对他点头:“秦先生。”

    秦忍回他:“你好。”

    黎慈将换下来西装放在沙发上,注意到秦忍的脸色,“脸怎么那么红?明天让人来将车库外都搭个遮阳棚。”

    “不用,没那么娇贵。”秦忍拒绝。

    风吹日晒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更何况现在才五月天。

    黎望静静地站在一旁,等黎慈与秦忍说完才说:“黎总,明天上午的会议改为九点半,下午的招商会在天航,我已经掌握了各竞争公司的大致情况,另外晚上有个宴会……”

    “我知道了。”黎慈说,“黎氏正在接触一个度假村的项目?”

    黎望:“对,我知道怎么做了。”

    1748落在茶几上,恨铁不成钢地骂秦忍:“你看看啊!”

    “看什么?”

    1748啧啧称奇:“认真工作的黎慈,多有魅力!”

    秦忍心道:那还需要你说?他一清二楚。

    黎望是个孤寡的工作狂,有了新的指令马上就回去加班。

    “明天晚上的酒会你跟我去吗?”黎慈垂眼看他,“是季氏的季总与他太太找回失踪多年的儿子特意举办的宴会,很热闹,去看看?”

    秦忍挑眉,“我记得季总有个儿子。”

    黎慈说:“那是当初找儿子的时候无意间救下的孤儿,现在原主归来,他自然要退位让贤。”

    “虽然说是养子,毕竟也养了二十多年,说不要就不要了?”秦忍轻笑,“真的舍得?”

    黎慈见他有兴趣,也笑了笑,“季氏庞大,总归不会让养子一无所获,就看养子会不会安分守己了。季延是个有野心有能力的人,他一直被当做继承人培养,恐怕不会轻易退让。豪门,大多如此。”

    “那黎家呢?”秦忍问道。

    在认识黎慈之前,他就知道黎慈身后的黎家,只是跟他在一起后,从他身边竟然没有听到任何关于黎家的消息。婚礼上黎家人从未出现,黎慈一直以来也对黎家缄口不言,上一世他没有兴趣了解黎家,现在却突然想知道。

    “黎家……”黎慈说,“你问黎家,是想了解我吗?”

    这是秦忍从来不会关心的问题。

    “了解你?”秦忍莫名,“我不够了解你吗?”

    怎么说两人也同生共死了。

    黎慈浅棕色的眸子里像是划过了一道光:“你真的了解我吗?秦忍。”

    什么了解不了解,像是绕口令。秦忍觉得黎慈的态度颇为奇怪,他当然了解黎慈啊,不然怎么会和他结婚,又和他离婚。

    黎慈歪了歪脑袋。

    他向来矜贵又优雅,做出这样的动作秦忍还是第一次看到,似乎有点崩塌人设的可爱。

    没等秦忍回神,黎慈的脸陡然放大,两人的呼吸交融,唇上传来温软的触感,却一触即分。

    黎慈亲吻了他。

    秦忍瞳孔微缩,耳尖骤然发热,他往后退了退:“干什么?”

    黎慈撩了撩散开的发丝,与秦忍四目相对,像是感叹一般:“你一点都不了解我,秦忍。你说的爱我,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压抑着的疯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秦忍再一次从黎慈的眼里看见,他不禁怔住,想要撤开身体却被黎慈抓住了手。

    “你看,你连吻一下,都会闪躲。”

    此话一出,秦忍下意识皱眉,他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你呢?黎慈,你爱我又有几分真假?你真的爱我吗?你把我当你的老公,还是你养的一只鸟,或者是一条狗?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是黎慈,你只是黎慈,还有,你连被我碰一下都不愿意,为什么?结婚才第二个月,你就翻脸去书房睡,你比我更占理吗?”

    黎慈的神色慢慢平复,他的唇动了动:“我……”

    “不愿意就算了。”秦忍起身,“当条狗就当条狗,我接受了。”说罢转身上楼。

    黎慈的脸惊现几分慌张:“秦忍!”

    秦忍头也不回。

    从车库回来的陈姨和张姨以及王姨又惊又担忧,张姨想上前,被陈姨一把拉住,对她摇了摇头。

    卧室的门关上,秦忍气在心头,狠狠踢了一脚沙发,表情阴沉。

    人生导师1748立马现身:“你生气了?”

    秦忍:“……我在笑。”

    1748:“黎慈不愿意让你碰,你怎么没有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我找到原因了。”

    “什么原因?”

    “我是一条狗。”

    1748:“……你到底能不能正常沟通?你是不是有病啊?神经。”

    秦忍不想说话。

    “说到了解,你真的了解黎慈吗?”

    秦忍闭着眼睛:“年龄23岁,身高178,喜欢的颜色是白色,口味清淡,酸甜苦辣都不喜欢,温柔是表象实际是疯子。”

    “还有呢?”

    “还有什么?”

    1748嘲讽:“这就叫了解?你写过论文吗?”

    “谁没写过论文?”

    “你分析东西的时候,只看它的表面吗?”1748砸了他一下,“最简单的背景,历史,交际关系,你了解多少?黎慈为什么喜欢你?”

    秦忍:“你不是知道吗?电梯出故障,我们在密闭了电梯里一起被困了八个小时。黎慈受到了惊吓,我抱了他一夜。”

    “就因为这样?”1748道,“那黎慈未免太肤浅了,更不会在你要离婚的时候跟你同归于尽。秦忍,你的人生需要你自己掌控,我能让你重生已经是你最大的幸运了,其他的我不会多帮你。人的身体是身体,灵魂是灵魂,你要直视自己,探究自己,另外,所有人都是复杂的,比如你,比如你妈,比如黎慈……”

    “……什么意思?”

    “他妈的你是猪啊!说这么多你不能自己想?”1748恼怒,“不要再活得浑浑噩噩了!”

    1748都有点怀念陆朔了,陆朔对它很差劲,但是不能掩盖的是陆朔清醒。哎,都怪秦忍死得太突然了,除了葬身火海,一点苦没吃。

    进卧室的时间,秦忍没有开灯,此时周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让秦忍不期然想到两年前的夜晚,他和黎慈被困在故障电梯里的时候,也是这样,密闭的空间里……

    秦忍眯着眼睛仔细回忆,密闭的空间里,黎慈惊慌失措地蹲下身缩在电梯的角落,他站在一旁,寂静极了的空气里,他甚至能听见黎慈牙齿发颤的声音,细细密密的。

    他在害怕,他在害怕。

    黎慈在大学里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他家世高贵,外貌漂亮,一头黑发散开时,甚至会分不清他的性别。他很迷人,不知多少男男女女对他痴迷,而他总是矜贵又疏离,仿佛一团被迷雾笼罩的宝藏。

    他光风霁月的模样,与电梯里狼狈颤抖的样子,天差地别。

    秦忍站着,他听见了黎慈脆弱的恐惧,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像是小鼓在敲。

    他没有犹豫,走过去安抚地拍了拍黎慈的脊背。他的脊背也单薄,蝴蝶骨凸出来,可怜到了极点。一瞬间,他被黎慈狠狠地推开,温柔的黎慈那时冷漠得过分。

    秦忍想到口袋里从不离身的手机,没有信号,照明却可以用,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光亮照亮了小小的电梯,也照亮了脸色惨白的黎慈。

    黎慈的眼眶通红,却不见半点示弱。他冷冷地看着他,手电筒的光在他的瞳孔里,形成了一条奇异的直线。

    “给你吧。”秦忍说。

    黎慈戒备抿唇。

    秦忍摸不清楚他的意思,蹲下身将手机递给他。黎慈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小凶兽,露出他摄人的獠牙,他伸手想要再次推开秦忍,却被秦忍握住了手腕,他的手腕也不粗,秦忍一只手可以将他的捏住一大半。

    推搡间,黎慈竟然扯掉了秦忍衬衫上的纽扣,纽扣迸出去,手机也丢在了地上。手电筒的光从下而上的照射过来,黎慈却突然僵住,脱了力一般跌坐在地上。

    “你不需要就算了。”秦忍捡起手机,也不再关心黎慈。在他看来,黎慈尖锐得很,根本不需要他的好心。

    没想到刚刚还强硬的黎慈,痛苦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我很怕。”

    示弱是有用的,秦忍最终还是没有弃他不顾,将手机给他。黎慈看了一眼手机,询问他:“你可以抱我吗?”

    秦忍心道:不可以。

    触及到黎慈的脸色,他改口了:“可以。”

    两人在电梯里等待救援,没想到一等就是一夜。外面电梯重新打开时,他们正相拥而睡。黎慈乖顺地靠在他的怀里,睡得无比安心。

    黎慈为什么喜欢他?

    难道不是因为那一夜的陪伴?

    可是,黎慈为什么会那么害怕?又向他求助?

    了解黎慈,他似乎真的不太了解他。

    秦忍捂住脸,他为什么要了解黎慈呢?他对黎慈只是为了他的钱,他有什么资格了解他?另外,黎慈未必真的希望他去了解。

    夜色悄悄,秦忍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的门被打开,走廊的灯光照在卧室的门口,一道人影打开墙上的小灯,走近了秦忍。

    薄薄的毯子盖在秦忍的身上,黎慈弯腰脱去秦忍的鞋子,将他双腿放在沙发上。做完一切,他站在秦忍的面前,静默地看着他沉睡的面容。

    透过这张俊美的脸,黎慈恍惚看见另外一张脸。只是那张脸要更稚嫩青涩,黝黑的眼眸在暗处也闪着光。

    黎慈轻轻地离开房间,卧室门关闭后,熟睡的秦忍睁开了双眼。身上薄毯柔软舒适,秦忍满心复杂,裹着薄毯就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这一夜,他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是铺天盖地的大火,火焰胡乱吞噬,他却被禁锢在原地不能动弹,只能看着身上的衣服燃起,从衣服到皮肉,他痛不欲生,嘴里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比他更痛苦的是黎慈,黎慈站在火场里流泪。

    那是一滴他从未见过的眼泪……

    不,黎慈怎么会哭呢?黎慈从来不哭。

    他真的哭了吗?

    一夜纷扰,秦忍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亮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七点半。

    “嘶——”秦忍动了动脖子,脖子酸疼无比,他落枕了。

    做噩梦就算了,还落枕,真是祸不单行。

    秦忍深深肯定他的坏运气。

    走下楼,佣人们早就开始一天的忙碌了。

    陈姨看见秦忍,惊奇道:“秦先生怎么起得这么早?”

    秦忍说:“早睡早起。”

    “昨天晚餐没吃,饿了吧?”陈姨关切,“你想吃什么?厨房里什么都有。”

    秦忍脖颈酸疼,随意道:“面条吧。”

    “行,鸡丝蔬菜面条。”陈姨走向厨房,她脚步很慢,念叨着,“昨天黎先生也没吃呢。你们吵架归吵架,怎么都不吃饭呢?”

    秦忍跟在她身后,想起什么,问道:“陈姨,你在黎家工作多少年了呀?”

    陈姨回头,“十四年啦。”

    “十四年?”秦忍没想到时间居然这么久。

    陈姨笑眯眯:“我是看着黎先生长大的,第一次见黎先生的时候,他才十二岁。小小的,跟现在一样好看,就是更可爱点。”

    秦忍脑海中不自觉想象黎慈小时候的模样,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小小的可爱的黎慈是什么样子,只好放弃想象,“陈姨,有……有照片吗?”

    “有。”陈姨笑道,“等秦先生吃完早餐我拿给你看。”

    “嗯。”

    厨房里还做了不少糕点,原料都是春天的花瓣,又香又甜。黎慈是不吃甜的,糕点只能是做给秦忍吃的。

    秦忍吃了两块糕点,等来了他的鸡丝蔬菜面。鸡丝鲜美细腻,蔬菜清甜可口,面条是秦忍爱吃的碱面,一碗面他连汤都喝完了。

    王姨收拾了餐具,抬眼看了眼楼上,“到时间叫黎先生了,张姐,黎先生的早餐准备好了吗?”

    张姨才从厨房过来,“已经准备好了,我去叫黎先生。”

    秦忍坐在沙发上剥橘子,一个橘子还没剥完,就听见张姨火急火燎的声音,“快联系林医生!黎先生发烧了!”

    发烧?

    手上的橘子不经意滚到了地上,秦忍看了眼捡到垃圾桶里,皱眉站起身,往楼上走去。

    第36章 烧退化了 凤凰男与偏执狂6

    黎慈的书房在三楼的中央, 占地面积大,本来只用于办公和藏书,从去年开始下半年开始, 黎慈就在书房休息, 渐渐的东西也多了起来。

    别墅里四处都是监控, 聘用的佣人也是知根知底的,是以书房并不是禁地,佣人们可以进去打扫,可以去叫黎慈起床,与其他房间并没有什么不同。

    秦忍来过几次书房, 进了外隔间, 一眼就能看到被打开的休息室的门, 张姨正在门口慌忙张望。

    “秦先生,黎先生发烧了。”张姨焦急道,“烧到了39度, 怎么会这样呢?最近也没有转凉,难道是黎先生洗了冷水澡?”

    秦忍的眉压了压,“我去看看。”

    张姨连忙让开,让秦忍进休息室。

    休息室比普通的房间要小很多, 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排衣柜,单独一个床头柜,余下就什么都没有了,简单极了。

    大床上,黎慈正陷在被子蜷缩着, 白皙的脸庞此时如同染上了胭脂,闭着眼,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紧紧地攥着枕头, 看样子已经烧迷糊了。

    秦忍在床边坐下,触碰了一下他的脸,滚烫无比。

    似乎是察觉到秦忍手上的凉意,黎慈下意识地凑近几分,在秦忍的手心蹭了蹭。

    明明是个很微小的动作,秦忍的心口却惊现出不一样的感觉,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地扫了一下。

    陈姨找来降温贴,“先贴在额头上吧,林医生还有一会儿才能到。”

    秦忍接过降温贴,撕开包装,用手掌捋起黎慈额前的长发,别在耳后,降温贴避开发丝贴到了额头上。

    几番动作下来,黎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的意识不太清明,浅棕色的眼眸底有几丝朦胧的水光,晕乎乎的。

    “黎慈?”秦忍叫了一声。

    “嗯。”黎慈应了一声,他难耐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干燥的唇吐出一口热气,“热。”

    秦忍摁住他想要掀开被子的手,“热就对了,你已经熟了。”

    黎慈:“啊?”

    “喝水吗?”秦忍询问,从陈姨手上接过水杯,水杯里有一只勺子,正是喂水用的。

    黎慈摇头:“不喝。”

    “嗯。”秦忍点头,舀起一勺水,转头对陈姨道,“联系黎望,黎慈今天身体不舒服,请一天假。”

    陈姨连忙答应:“好的。”

    “张嘴喝水。”秦忍将勺子伸到黎慈的唇边,“啊。”

    黎慈喝了,一勺子水并没有多少,很快就咽下去了。他拒绝不喝,秦忍每喂一勺子,他就张嘴接了,看起来乖极了。秦忍一边喂一边看着黎慈,莫名觉得黎慈此时竟然有点幼稚的可爱,又乖又听话,他心里又升起奇怪的痒意,竟然想捏一捏黎慈的脸。

    “张姨,你去问问林医生到哪里了。”

    “好的。”

    张姨出去了,秦忍放下水杯,遵从内心想法捏住了黎慈的脸。黎慈的脸每一寸都长得很完美,脸颊上并没有多少肉,但是也捏得起来一块,软软的,手感不错。

    黎慈被捏住脸,也不反抗,眼眸里产生些许迷茫。

    “还在发烧。”秦忍面不改色,“还喝水吗?”

    黎慈摇头。

    “那等林医生过来打针。”秦忍说。

    黎慈说:“不打针。”

    秦忍挑眉:“为什么不打针?”

    黎慈下沉到被子里,拉住被子盖住脸,只剩发丝蓬松的头顶在外面,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秦忍:“?”

    十分钟后,林医生到了。林医生不过三十岁的年纪,容貌清俊,穿着白大褂,纽扣一直扣到最上一颗,一丝不苟。他身后跟着助手,助手拎着巨大的医疗箱。

    林医生环顾一周:“这里有点拥挤,怎么没在卧室里?”

    黎慈当然回答不了,他还把自己藏在被子里。

    秦忍问道:“现在挪到卧室里可以吗?”

    林医生:“嗯。”

    怎么挪?黎慈高烧全身无力,走动不了。床是固定的,也不能移动。身后的陈姨、王姨身材瘦弱,秦忍叹气,撸起袖子:“稍等。”

    秦忍拉开黎慈的被子,黎慈看他一眼,又把被子拉上去了,守卫自己的意识太过强烈。

    秦忍:“??”

    房间内挤了六个人,余下的四个人都在看着秦忍的动作,秦忍的压力有点大,一把将被子拉下来,在黎慈还没有反应的时候,直接将被子边沿塞到他的身下,一只手拖着他的后背,一只手抬起他的腿,连人带被子都抱了起来。

    秦忍的体力还是可以的,抱起被子和黎慈并不吃力,甚至还为了调整动作颠了颠。

    挡在门口的人立马让开,秦忍抱着黎慈走出书房,他没有乘坐电梯,走楼梯下楼,陈姨早就打开了卧室的门,秦忍穿过小客厅,黎慈裹着被子被放在了卧室的大床上。

    黎慈滚了一下,从被子里露出脑袋。

    林医生和助手紧随其后,医疗箱放在桌子上打开,林医生再次量了量体温,仍然是39度。

    “先吃退烧药吧,一次一颗,”林医生拿出两盒西药,“还有清热的冲剂,一次冲两包。”

    “等等——”秦忍站在一旁,“都39度了,起码要打一针退烧吧?还有点滴。都没有吗?”

    林医生:“没有。”

    秦忍简直震惊,“你不会打针吗?你是什么庸医?陈姨,让张叔把车开到门口,我带黎慈去医院!”

    林医生立马拦住秦忍,他跟别墅里的佣人都是熟识,佣人们生病黎慈也是第一时间联系他。他对在场其他人道:“你们都先出去,小常你也出去。”

    陈姨和王姨以及助手都离开卧室,并且关上了卧室的门。

    林医生扶了扶银丝眼镜,透过镜片看秦忍,表情意味不明,“秦先生,黎先生不需要打针,他也从来都不打针。”

    话里有话,秦忍皱眉:“什么意思?”

    林医生淡薄一笑,“秦先生,我是外人,有些话不能多说,不如你问问黎先生吧。”

    秦忍头疼,一指又藏进被子里的黎慈:“怎么问?”

    人都烧退化了。

    “先吃药吧,不要去医院。”林医生说,“你是黎先生的爱人,应当多关心关心他。生病伤身体,多多照顾他。今天我都会在这里随时关注他的情况,请放心。”

    他不愿意多说,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放心什么放心?秦忍还是觉得他是个庸医。

    退烧药放在床头柜上,秦忍拆开看了看。水壶放在手边,水温正合适,秦忍又倒了一杯水,“黎慈,起来吃药。”

    黎慈不出声。

    秦忍道:“不吃药就打针。”

    被子动了动,掀开一条缝,黎慈从里面探出脑袋。

    这么抗拒打针?

    秦忍不禁怀疑,难道是针尖恐惧症?

    大学入学体检的时候排在他前面的女生,在看到医生拿出针管的时候,霎时脸色惨白晕了过去她的室友出来解释,说不是有什么病,而是她惧怕针尖,看见就会头晕恶心,甚至昏过去。后来她室友齐齐出阵,搀扶着昏迷的她抽完一管血。

    也许黎慈也是如此,毕竟这并不稀奇。

    这种猜测秦忍先按在心里,只待后续再看。

    秦忍扶着黎慈坐起来,退烧药喂进他的嘴里,又来喂水。

    黎慈抿着唇退让,“勺子。”

    秦忍:“?”

    黎慈很坚持:“勺子。”

    秦忍只好去楼上拿勺子,心理将林医生又骂了一顿。为什么不能打退烧针?这都退化成什么样子了?智商都没了。勺子,勺子,不都是喝水,有什么分别?

    只顾着骂庸医,秦忍没注意脚下的楼梯,脚一滑,整个人都向前倒去,膝盖直直磕在了楼梯角上。无法言喻的疼痛感袭来,秦忍差点叫出声。

    在半个月内连遭两次重创,秦忍心疼自己。

    真疼,太疼了……疼?疼?

    黎慈害怕打针,难道是怕疼?

    可是打针又能疼到哪里去?轻微刺痛一下就结束了。

    半个月前,黎慈的肩上受伤,他也不愿意缝针。伤口那么大,每次涂药他都颤抖闪躲,随便上点药敷衍一下,现在才结痂愈合。

    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只是还没等秦忍抓住,就消失了。

    “啧。”秦忍怀疑自己是不是智商退化了。

    在三楼拿了勺子,回卧室给黎慈喂水。黎慈坐在床上,烧得脑袋两边摆,歪歪扭扭像个不倒翁。

    “来,喝水。”秦忍舀了一勺水凑过去。

    黎慈晕乎乎看了一眼,确认有勺子后,张嘴含下一勺水。

    吃了退烧药,又喝了两包冲剂,黎慈又重新睡下了。

    秦忍替他盖好被子,看着他沉睡时的面容,恍然有新鲜的满足感。

    要是他真的是这种性格该多好。

    不要虚伪的笑,不要假面的温柔,不要说话弯弯绕绕,不要故作高深。

    那么疯,还要费心掩盖。

    所有人都累。

    黎慈很少生病,所以陡然病来如山倒。不能打针,要退热只能靠他身体自行恢复。

    林医生建议用温毛巾擦身体来辅助散热。

    擦身体的事情要持续一整天,陈姨她们不方便做,所以陈姨找来还在期盼秦忍去学车的张叔,希望张叔来做。

    张叔真的来了,他承诺:“交给我吧。”

    毫不知情的秦忍:“?”

    他老婆的身体给别人擦?疯了吧!

    “我来做!”秦忍接过水盆。

    张叔迟疑:“秦先生,擦身体也需要技巧,很累的,还是我来吧。”

    “出去!出去!”秦忍真的忍无可忍了。

    1748看了一上午的戏,对秦忍表示赞许:“你终于有点人样了!”

    秦忍:“……他是我的老婆。”

    1748:“哇,凤凰男的占有欲。”

    秦忍真的受不了1748的阴阳怪气,他时常想要拿个什么东西砸坏它。

    擦身体确实是很累的事,秦忍解开黎慈睡衣上的纽扣,黎慈就警惕地醒来了,捂住睡衣,往床内侧缩了缩。

    秦忍在某些事情上很有耐心,他双膝跪在床上,拉住黎慈往外拖了一点,转头拧好毛巾,黎慈又缩了回去。

    “黎慈,过来。”

    黎慈抱着被子根本不听他的。

    “你真的退化了。”秦忍说,“我真该拍张照片,贴在别墅里每个监控的摄像头前面。”

    对生病的人用强是不对的,但是秦忍没办法。他压住黎慈的手,飞快地用温毛巾擦拭他的颈窝、胸口、腋下以及后背,擦完一次盆里的水都快冷掉了。

    黎慈的肤色很白,睡衣敞开后胸口一览无余。秦忍垂下眼,尽量不去看关键部位,认真扣着纽扣。

    “嗯……”黎慈的意识短暂回归,看见秦忍后就开始推拒他的手,难受地往一边躲,“不做。”

    秦忍:“……”

    谁要做啊!

    思想肮脏的不知道是谁!

    “不做。”黎慈小声道。

    一句两句,秦忍心里竟然燃起了一丝火气,他挥开黎慈作乱阻止他的手。

    凭什么不能做?发生第一次关系的时候,还是黎慈主动的,那时候两人还没有结婚。

    昏黑的夜晚,黎慈流泪到颤抖,可是手依然紧紧抱着秦忍,丝毫不放开。现在结婚了,他不让碰了,真就是结婚了就厌弃他了。

    秦忍越想越气,有种自己被骗婚的委屈。

    黎慈把自己护得死死的,秦忍看着他,突然欺身而上,将黎慈的双手扣住压到他的头顶,脸埋进他的颈窝,狠狠地咬住一块软肉用牙齿辗磨。

    “啊!”黎慈惊慌地挣扎,“不要做!不做!不……疼!疼!”

    他的浑身都颤抖起来,竟然哭出声来:“秦忍,不要!疼!不要,我怕!秦忍!”

    听到名字,秦忍找回理智一般,霎时松了口。黎慈颈窝上的软肉破开了一点皮,有些泛红。

    黎慈呜咽着流泪,眼眶通红:“……疼。”

    秦忍碰了一下破皮的红痕,黎慈颤抖了一下。

    “疼?很疼?”

    黎慈不说话。

    “你怕疼?”秦忍又问。

    很怕?

    真的会有人这么怕疼吗?

    他宁愿分床来书房睡也是因为怕疼不想跟他做?

    那为什么会疼?

    难道是他技术很烂?

    所以他才会在他腿有伤的时候重新回到卧室,因为那时候他有心无力?

    秦忍受到重创,陷入沉思。

    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秦忍用指腹拭去黎慈眼角的眼泪,“别怕,我不做。”

    大不了以后柏拉图。

    黎慈捉住他的手,“你不要走。”

    “我不走。”

    闹了一番,黎慈的精神差了很多,昏昏欲睡,拉着秦忍的手再次睡过去。秦忍抽了两次都没有抽出来,只好随着他,也在床边睡过去了。

    秦忍的呼吸逐渐平稳,已经安然睡着的黎慈却睁开了眼眸,明亮的房间里,黎慈的双眸如同黑暗的深渊。他看着真的熟睡的秦忍,凑过去挤进了他的怀里,蹭了蹭才重新闭上眼。

    天气不算炎热,却也算不上清凉,两人在大床上相拥而眠,秦忍尚且清爽,黎慈却出了一身的热汗,病气都随着汗液流淌出来,时至傍晚,黎慈就退烧到38度。

    “38度!”林医生拿着体温器点头,“没什么问题了,吃点清淡的,不要贪凉快洗澡。”

    这句话成功打消了黎慈想要洗澡的想法。

    黎慈不能洗澡,秦忍却可以,秦忍当着黎慈的面去卫生间洗得香香的,黎慈的洁癖发作,在床上难受极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卫生间的方向。

    吃过晚餐,到了休息时间,秦忍打了一盆水到床边给黎慈擦身体。黎慈退了烧,整个人都清明了不少,退化的情况也停止了,恢复成平常的模样。

    秦忍拧了毛巾走到床边,“睡衣脱掉,马上换一套。”

    黎慈坐起身,脱掉睡衣,“我自己擦?”

    “我擦怎么了?”秦忍站在原地,“上午就是我擦的。你怕我要跟你做是吗?”

    最后一句话当然是句调笑。

    黎慈愣住,“我不……”

    秦忍拿着温热的毛巾靠近,淡蓝色的毛巾覆盖到黎慈的上身,第一次擦身体与第二次的感觉完全不同,上午黎慈昏昏沉沉,挣扎不断,像只扭动的小虫子,现在他坐也坐得腰背挺直,墨色的长发被他用手撩到耳后,眼眸紧紧看着秦忍的动作。

    两人离得很近,秦忍的唇再往前一点都能碰到黎慈的脸。

    然而他不动如山,实在堪称人中君子。

    擦完上身,秦忍抬眼,撞进黎慈的眼眸里,他不禁扯了扯唇角,“你这是什么表情?欲说还休还是欲拒还迎,是在勾引我吗?黎慈。”

    黎慈低声道:“不可以吗?”

    秦忍道:“做人要厚道,黎慈。”

    “什么?”

    “只点火不扑灭,犯规犯罪。”秦忍站起伸,伸手捏住黎慈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比一般人的痛觉要更敏锐?你不想缝针,不想打针,不想我碰你,是不是都是因为怕疼?”

    黎慈的眼睫颤了颤。

    “还有,我的技术很烂吗?”

    黎慈抿唇,垂下了眼眸。

    秦忍:“……”

    真的,人生重创,他再也不会快乐了。

    1748超大声笑:“哈哈哈哈哈!”

    冷却的毛巾丢进水盆里,秦忍端起水盆:“以后都不做了。”

    从现在开始,他戒荤戒色,再也不碰黎慈一根发丝。

    “秦忍!”

    秦忍头也不回,走进卫生间里换水。

    1748看着他用热水冲毛巾,“从今以后你是不笑的凤凰男吗?”

    “滚。”

    擦完上身只完成了一半,还有下半身。秦忍像个任劳任怨的家庭主夫,“请脱睡裤。”

    黎慈身体往后仰了仰,手撑在身后,“你来脱。”

    秦忍不知道脱过多少次他的裤子,一点心里压力都没有,脱完睡裤扔在地上,下一刻,黎慈的腿就架到了秦忍的肩上。

    突然又突然。

    秦忍:“……”

    难道又烧到39度了?

    黎慈道:“你是因为这个想要离婚吗?”

    秦忍面不改色地给他擦腿,“不是。”

    原因太多了,当然,他也不是没有问题,他们双方都有问题。

    “你真的想过跟我离婚?”黎慈问他。

    秦忍顿了顿,说:“我知道我欠你很多……”

    “不。”黎慈打断他,“你什么都不欠我,是我欠你,欠你一……”

    秦忍不懂他在说什么,“别欠不欠了,把腿放下去,你这是真的欠。”

    黎慈歪了歪脑袋:“欠什么?”

    秦忍冷冷地吐出一个不怎么干净的字。

    分居一夜后,卧室的床上又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

    本来一切安好,然而黎慈却像烧出什么后遗症一般,在床上从不可侵犯的圣子变成了浑身有毛病的魅魔,一刻也不停在秦忍身上作乱。

    “你现在38度。”

    “38度不可以吗?”

    秦忍拿起枕头下床,“你再也不用想了,再不睡觉我叫林医生来打针。”

    畏惧打针的黎慈安静了,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看着秦忍离去,眼里晦暗不明。

    黎慈不病则已,一病就断断续续烧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才渐渐好转,病症减轻到几乎没有。

    这三天里,秦忍已经不止一次接到秦母的通话,秦母并不是咄咄逼人的性格,也没有责问秦忍,只是哀哀诉说身上的病痛。

    身为人子,秦忍不能坐视不管。

    毕竟……

    1748接话:“你妈把你养大不容易。”

    秦忍:“……你多什么嘴啊?”

    1748又砸了一下他的脑袋,“我说话怎么了?你管我?话说回来,你妈把你养大不容易,是怎么不容易啊?给我说说,我也感动感动。”

    秦忍:“我是家里的第四个孩子,我有三个姐姐,还有一个妹妹。”

    1748大叫:“拜见太子!”

    秦忍:“?”

    “你为什么叫秦忍呢?”1748疑惑不解,“为什么不叫秦天赐,秦光宗,秦耀祖……”

    秦忍也不清楚,但据秦父说,这名字还是他拎了一只鸡给村里算命先生取的,算命先生说这名字运势上佳,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

    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怎么没算出来他短命被荣华富贵火葬了?

    一只鸡花得冤枉。

    “你是太子,从小家里的资源都向你倾斜,你的姐姐们过得怎么样?”

    秦忍怒道:“什么太子?我的姐姐们都结婚了。”

    1748了然,“接着说。”

    “我出生后,家里经济条件不怎么样,我爸为了养我,出省去煤矿打工,身上落下很多病。我妈在家照顾我,她在家务农,白天她带着我的姐姐们去做事,茶季的时候采茶,养蚕的时候摘桑叶,我在家一个人待着,大一点就跟着她们去地里。”

    “经济条件不怎么样还生那么多,活该穷!”1748吐槽,“安全套买不起,夜里多看看电视,要么出去挖两亩地不行吗?”

    秦忍:“……”

    他跟1748是一句都聊不下去。

    第37章 像死了丈夫的漂亮寡夫 凤凰男与偏执狂7

    秦忍:“不说了!”

    1748连忙哄他:“我不是骂你啊, 我只是斥责那种为了生儿子,家里生了一个足球队的家庭!重男轻女,他妈的活该烂在山沟里。你妈重男轻女吗?”

    “不, 我家从来不重男轻女……”

    1748敏锐道:“你迟疑了。”

    “没有。”秦忍说, “我从小学就不常在家待, 初中和高中都是住宿。”

    小学在村里读,班主任是支教来的,他的爸爸是县里退休下来的老师,在村里暂住养身体。他很喜欢秦忍的聪明,经常给他提前上初中的课, 渐渐觉得秦忍实在是读书的料, 不肯放弃这块好料子, 就让他放学就去他家上课,秦忍常常吃了晚饭了才顶着满天星斗回去。

    初中在镇上读,他办了住宿, 一年两百块钱,衣食住行基本都是学校,只有星期六与星期天他才会回去,不过也是偶尔才回去, 镇上离村里太远,没有人接送他,他往往要走上四五个小时才能到家,天热天冷或者犯懒时,他就会在镇上住, 学校里的教师宿舍住了不少老师,对他都多有照顾。

    然后高中又去了市里,也是住宿在校, 回家一趟麻烦极了,他只住在学校里专心读书。

    算起来,从小到大他在家待的时间合起来可能都不到一年,过年时连家里来的亲戚他都叫不全。

    1748:“这么的话,你凭什么说你爸妈对你姐姐们不差呢?”

    秦忍道:“我妈是个和善的人。”

    1748:“哦。”

    它看不一定呢,从他妈打来的几个电话来看,它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秦忍对他妈有滤镜它也能理解,生下他把他养大的妈,从小就没有完全生活在她身边,距离产生美,在他心里秦母就是慈爱善良的大圣母。

    “既然你一直住宿,你妈也没有陪读。”1748说,“你还有奖学金,你妈怎么养你?再怎么也扯不上不容易。”

    秦忍:“……”他竟然语塞。

    抛去对1748的偏见,秦忍不得不承认,它说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

    晚上,重新投入到工作中的黎慈下班,秦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又是男团选秀节目,黎慈脱掉西装外套走过来的时候扫了一眼电视,勾了勾唇,竟然没有抢过遥控器换频道。

    自从黎慈生病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悄然发生了一些改变,具体是什么改变,语言无法形容,但秦忍明显感觉到了黎慈变得真实了一些。他仍旧温柔,却没那么强势了。

    黎慈在沙发上坐下,轻轻地靠在了秦忍的肩上,长长的发丝滑落到秦忍的身上,带着独有的淡香,像风中传来的月季香。

    “很好看吗?”

    秦忍道:“很热血。”

    黎慈:“?”

    等等,热血?

    秦忍喂了一颗樱桃给黎慈,介绍道:“晋级赛很热血。”

    黎慈看了看,怎么也没看出来热血的点在哪里,而且选秀的看点不是人吗?但是又不好反驳秦忍,黎慈道:“有些名额已经内定了,并没有比赛这么公开透明。”

    “看出来了。”秦忍看着正在跟观众和队友道别的练习生,“这几个的水平挺不错,只是还是淘汰了。”

    黎慈:“哪里不错?”

    舞台表现力不错,还是长得不错?

    “人品不错。”秦忍说,“说话很真诚,不虚伪。”

    黎慈笑了笑,“那我让嘉鱼的人安排去签约他们。”

    他继承的公司产业很多,涉及娱乐圈的传媒公司也有。

    秦忍:“嗯?”

    黎慈:“你觉得他们不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嘉鱼今年似乎需要签约练习生,就让他们去看看吧。”

    秦忍顿了顿,“你……”

    黎慈看着秦忍。

    秦忍的手掌覆上黎慈的额头:“你又发烧了?”

    黎慈:“……”

    正说着话,秦忍的手机再次震动响铃,手机就摆在茶几上,一眼就能看到屏幕上的显示。

    黎慈架着腿往后靠在沙发上,眯了眯眼眸,秦忍拿起手机接电话。

    “妈。”

    秦母道:“哎,小宝啊,你在做什么呀?”

    秦忍道:“吃饭。”

    “吃饭啊,妈突然想起来,小时候你最爱吃妈给你做的炖豆角了,菜园子里摘回来的新鲜豆角,用猪肉丁炒一炒,放在灶锅里炖着,那么香,你每次都能吃两大晚饭呢。”秦母说,“妈好久没跟你坐在一起吃饭了。”

    秦忍正要说话,唇上陡然被抵上来一颗樱桃。秦忍偏头看了黎慈一眼,见他正在笑,咬住樱桃含进嘴里。

    “嗯,不急。”秦忍说,“马上我就可以陪你吃饭了。”

    秦母闻言一喜:“是吗?什么时候呀?”

    秦忍道:“我今晚就订明天的机票。”

    “明天的?”秦母喜上加喜,“那,能不能多订几张?订四张。”

    黎慈像是起了喂樱桃的乐趣,秦忍嘴里的樱桃一颗接着一颗,他嚼都嚼不过来,说话都含糊了不少。

    “订四张干什么?”

    秦母说:“我最近头疼,不光晓月在家,你大姐和大姐夫都在家里陪我,我想着都一起……人生地不熟,总安心一点。”

    “这样啊。”秦忍停顿了一下,“不用那么麻烦,我订机票回来。”

    “什么?!”秦母错愕,“不,小宝,你回来干什么?我去海市就可以了啊,海市有大医院,专家又多,随便给我看看就行了。”

    “我先带你去市里医院看,到了海市,这边没有地方住,酒店你们恐怕住不惯。”

    “为什么要住酒店呢?小宝,妈跟你住不可以吗?”秦母说着已经焦急起来。

    这份焦急秦忍察觉到了,他皱眉,不明白这种情绪的来源。上一世她带着晓月住在别墅里,每几天就被黎慈发疯赶出去了,那么狼狈,那么混乱,他不愿意再看到这种场面发生第二次。

    黎慈又喂过来一颗樱桃,秦忍都要吃腻了,拿过樱桃塞进了黎慈的嘴里,黎慈笑了一声,伸手拿了个橘子。

    秦忍爱吃橘子,茶几上每天都有新鲜的橘子。这段时间秦忍每天看电视的时候都吃橘子,每次不知不觉能吃十好几个,早上起来他就发现他不仅上火了,脸都变黄了一点,他不再打算吃橘子了。

    “我不吃。”秦忍低声道。

    秦母没有挂断通话,她等着听秦忍的回答,却听到了秦忍在和人说话,她顿时问道:“小宝,你在跟谁说话呀?小黎在旁边吗?是不是小黎,不愿意我们过来住呀?”

    黎慈也听到了秦母的话,把玩着橘子看着秦忍。

    “跟他没有关系。”秦忍说,“你看病的事情我已经考虑完全了,等我回来再说吧。你不要乱想,我是你的儿子,难道还会害你吗?”

    小心撞过来,黎慈把秦家人团杀。

    秦母语塞,挂断了通话。

    秦忍也没在意,将手机又丢回桌子上。

    黎慈浅棕色眼眸暗了半分,“你要走?”

    “不是走。”秦忍纠正他,“是回去一趟。你工作繁忙,难道还能跟着我去?”

    “她可以住在这里,我没有意见。”黎慈撩了撩长发,“多少人住都没关系,她是你的亲人,我很欢迎。”

    这话是真是假,秦忍听得出来。

    上一世也是这样,明明黎慈对秦母是没有矛盾,也是他提议让秦母和晓月住在这里,到最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却爆发出巨大的冲突。

    为什么?

    是因为什么呢?

    “你真的愿意?”

    黎慈说:“她很想来。而且,我不想你离我太远,我不放心。”

    秦忍沉默。

    “……我再想想。”

    吃过晚餐,两人相携去天鹅湖边散步。黎慈少有清闲的时候,一般吃过晚餐就去工作了。

    天鹅湖边亮起了一圈圈路灯,明亮的路灯将黑蓝色的湖照亮,宛如镶了钻石边的宝石。

    晚风吹拂,清凉舒适,两人漫步在湖边,没有人说话,一切都静悄悄的,却显得更加和谐。

    绕了一圈湖边,秦忍折了一朵栀子花别在黎慈的耳上。黑发白花,明明很清纯漂亮,秦忍却有种莫名不适,连忙又把花取了下来。

    “怎么了?不好看吗?”

    秦忍说:“好看,配上你这身白衣更好看。像是死了丈夫的漂亮寡夫。”

    黎慈:“……”

    他没忍住,笑了一声。

    秦忍挑眉:“笑什么?很开心?”

    黎慈脸上的笑缓缓消失,他伸手碰了一下秦忍的脸,“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他的神色认真,灯光下,有着根本不在乎生死的疯狂感。

    秦忍扶额,他有种不真实的割裂感。他觉得他与黎慈的感情并没有深到同生共死的程度,毕竟两人在学校发展,完全是他看出了黎慈对他的喜欢,刻意勾引。黎慈傻傻上钩,毕业后两人就结婚。

    一路上波澜不惊,确实没有发生深刻感情的节点。

    放在别人身上,秦忍会觉得他在骗人说大话,可黎慈在上一世真的癫狂过……他浑身是火,长发被火焰烧断,仍然走到了他的面前。

    想一想都是要做噩梦的程度。

    “别死。”秦忍叹气,“活着才有无限可能,不爱变成爱,没有变成有,无论何时,活着都很重要。你要珍惜生命,也要珍惜我的生命。”

    黎慈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第38章 靠结婚证和卖身体赚钱8 凤凰男与偏执……

    回到卧室, 已经是晚上八点钟。

    黎慈的作息很规律,因为他每天的活动都是按部就班的,这也许就是上班族的痛苦。他去卫生间里, 秦忍正在和1748说话。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1748说, “你是不是觉得冲突是可以避免的?秦忍, 你知道吗?黎慈和你妈属于对立面,对立面的冲突永远存在。”

    秦忍不明所以:“什么对立面?”

    在他心里,他和黎慈结婚了就是一家人,他妈也是他的亲人,有什么可对立的?

    但是经过和1748的谈话, 他确实发现了他和他妈的距离有点远, 相处时间太少。

    1748说:“既然黎慈不介意, 你就把你妈接过来啊。还有你大姐和大姐夫,都一起过来。”

    秦忍皱眉:“那未免太过了,来这么多人干什么?”

    上一世他大姐和大姐夫确实也来了海市, 只是被他安排住在酒店里,他的姐夫若有若无地跟他抱怨,说他是农村人住不惯高级酒店,连洗澡怎么放水都不知道,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他把他接过来住几天。

    不知道为什么,秦忍第一次见到大姐夫就不太喜欢他,然而大姐已经和他结婚,他不在的时候,大姐夫又在秦父身边多有照顾, 他找不出理由讨厌他,只能归结于磁场不合。

    “当然是跟你团聚呀。”1748说,“你妈不是离不开你大姐和大姐夫吗?他们帮你照顾你妈, 你不得好好感谢?”

    秦忍拒绝:“不行。”

    “他妈的死凤凰男!”1748一心想要还原上一世的情景看大戏,左劝右劝秦忍不听,它的耐心实在有限,顿时暴起了,“你让他们来能怎么样啊?两个人和四个人有什么区别?你就当过年走亲戚了!”

    它的陡然一吼差点将秦忍手上的水吓得洒出去,秦忍怒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病?”

    1748:“死凤凰男!”

    秦忍不想跟它对骂,卧室里空空的,才发觉黎慈今天在卫生间待的时间已经很久了,起身去卫生间门外敲了敲门:“黎慈?”

    隔着干区,秦忍都能听见浴室里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难道是晕倒了?

    “黎慈?”

    黎慈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不要进来。”

    换做一般情况下,秦忍肯定不会进来,但是黎慈的声音和呼吸都明显不对,再加上他最近恍然发现他和黎慈之间的了解太少,脑海中飞快地闪过黎慈可能有的病症,难道是低血糖?哮喘?心脏病?

    “我没事,不要进来。”

    秦忍才不相信,他打开卫生间的门,隔着磨砂玻璃,他看见黎慈正慌乱地弯着腰,霎时间警铃大作,推开浴室的门,“黎慈?你怎么……”

    “啪——”

    掉在地上的蓝色瓶子吸引了秦忍的目光,秦忍的视力不错,一瞬间就分辨出来了瓶子上的字符:滑油。

    秦忍:“?”

    “你怎么进来了?”

    浴室的水没开,黎慈的身体一览无余,秦忍不敢看,只好去看黎慈的脸,谁知道黎慈的脸更让他心惊,黎慈本就白皙,眼下浮现出几丝薄红,眼眸里水光乍现,让秦忍想到了后花园里被春雨打过的梨花。

    秦忍是个男人,还是个已经结婚的正常男人,眼前的画面已经传达给他完整的信息了,他的耳尖比黎慈的脸还要红。

    “你在……”

    秦忍的喉咙干涩,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黎慈的慌乱已经尽数褪去,他从来不是一个被情绪牵动的人,相反,他很擅长处理情绪,立刻就变得神色如常。

    “我想试试提前做好准备,会不会不疼。”

    “准备?”秦忍的思绪被牵引,“还要做准备?”

    不是随便……

    黎慈:“……”

    不知道用什么神色面对秦忍。

    “你会吗?”秦忍看他。

    黎慈是会的,但是眼下浴室里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他摇头:“不怎么会。”

    秦忍捡起地上的瓶子,嗓音微哑,“要不,我来?”

    “……嗯。”

    1748还打算再磨一磨秦忍,在它看来,世界上的事情大多是双向的,而且以它带了那么多宿主的经验,秦母一定有问题。

    不重男轻女,会生三个女儿后还要个儿子?

    既然重男轻女,怎么会看得惯儿子和男人结婚,没有后代?黎慈不是不能生孙子,是生都不能生,秦母当真受得了?

    她要是没问题,它从此以后对秦忍叫爷爷。

    只是,秦忍对于秦母到来还在犹豫,儿子还是儿子,不知道妈的真面目他仍然是孝顺的,这无可厚非,否则拼死拼活生出来的儿子有什么用?

    1748窃喜,真想看见秦忍知道一切该怎么处理。

    占有欲强烈的老婆和佛口蛇心的妈,世界上最难的选择题来了!

    然而,它一直在沙发上等着,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也没看见秦忍从卫生间出来。怎么?浴室里有杀手,还是水太大被冲走了?

    正当它打算去看看的时候,卫生间的门打开,秦忍抱着黎慈走了出来,两人身上都只围了一条浴巾,发生了什么昭然若揭。

    “啊!”1748急忙转过身,“啊啊啊啊!”

    他妈的,黎慈是有多爱这个烂活凤凰男!

    不是说好柏拉图吗?

    可恶啊可恶!

    黎慈确实怕疼,一份疼在他这里变成了七分,三份疼变成了十分,他仰着头,眼泪如同破碎的珍珠滑进湿发里。不过秦忍勉强教了他一点有用的东西,疼就发泄出去,所以他有多疼,秦忍的背上就有多少道抓痕。

    技术是练出来的,秦忍直面自己的不足,不骄不躁,不急不缓,总算让黎慈尝到了几分甜,他也慢慢放松下来了。

    1748在后花园里数了一夜的星星,十二点回去一次,卧室里还在闹,两点回去一次,卧室里的动静依然在,它为了不记录某些不想看的资料,只好在后花园里看鱼。

    第二天一早,黎慈腰酸背疼并且带着黑眼圈出现在早餐桌上,秦忍本来是从来不会早起的人,破天荒的,黎慈吃早餐的时候他也从楼上走下来。

    秦忍本就年轻,按照形容二十多岁正是猛得像头牛的年纪,一夜没睡也不困,身体状态良好,除了后背上数不清的抓痕有点火辣辣的。

    别的不说,好学是秦忍从小到大的优良品质,黎慈下楼后,他叫住了刚从后花园出来的1748,向他请教优良攻的行为准则。问其他问题1748可能理都懒得理他,毕竟它仇视所有的宿主,要问到这个,它能跟他说上几个小时不带停歇。

    几个小时秦忍是懒得听的,他只听总结。

    1748不追究他的不恭敬,告诉他:“1.爱他关心他,事无巨细。2.器大活好,事后疼爱不能少……你很差劲,不会将自己的工具利用到最大化,你把第二条给我刻在脑门上。我隔壁部门是从主角攻的手里抢主角受的,要是宿主像你这样活儿烂得要命,他们不用去做任务了!”

    秦忍道:“……不要夹带私货骂人,细说事后疼爱。”

    “就是事后关心他啊!”1748无语,“小到做完帮他清理身体,大到贴身照顾,安排好一切。你老婆刚才都是坐电梯下楼的,你知道吗?”

    于是秦忍挑了能出门的衣服下楼。

    秦忍在餐桌前坐下,“我今天跟你出去。”

    “嗯?”黎慈惊讶。

    陈姨端上来一碗蛋黄肉馅馄饨,她心思敏锐,早就发现了秦忍与黎慈两人间的氛围比从前好得多,她照顾黎慈十多年,很爱黎慈,眼下也为黎慈开心,感情好就家和,家和万事兴。

    秦忍道:“谢谢陈姨。”

    “谢什么。”陈姨摆手,连忙走了。

    黎慈的三餐都吃得少,早餐基本都吃简单方便的西式早餐,可颂、煎蛋、沙拉,秦忍从没吃过这些,只觉得毫无食欲。

    蛋黄肉馅馄饨皮薄馅大,馅儿都从半透明的皮中透出来,带上点点香油的提味提香,简直让人食欲大开。秦忍舀了一颗馄饨吹了吹,送到了黎慈的面前。

    黎慈抬眼,“喂我吃吗?”

    秦忍颠了颠勺子:“那我喂空气吃。”

    黎慈眼里带笑,像是潺潺春水,张嘴将馄饨含进嘴里。

    “香吗?”

    黎慈点头。

    秦忍说:“陈姨手艺好。”

    黎慈摇头:“只是一半,还有一半因为是你喂的。”

    秦忍低头吃馄饨,嘴角在勺子的遮挡下唇角翘起。

    1748凑到他一旁:“又幸福了,凤凰男。”

    秦忍的唇角又落了下去。

    讨厌的狗系统。

    司机轮班的是赵叔,看见秦忍的时候也是颇为惊讶,转而道:“秦先生,要不要你开车下山吧?老张教了你这么多天,开下山应该没问题吧?”

    秦忍默默道:“不行。”

    赵叔状似无意:“是不是老张根本不会教啊?要不秦先生你还是跟我学。我脾气很好,从来不发火,在家里都是我老婆拎着我的耳朵骂我的,而且,我的车技比他好,当年我参加过国际赛车拉力赛的,像这条山路,要不是顾及黎先生,我五分钟就下山了。”

    秦忍:“……”

    拉踩营销了。

    “不用了,我跟张叔学得挺好的。”秦忍自认为在学车方面并不是什么天赋型学生,一个人骂他就算了,不能再多一个。

    赵叔:“哎。”

    他很遗憾。

    到了公司,秦忍从另一侧牵住黎慈的手下车。黎慈的公司准确来说是个集团,黎氏集团的发展可以追溯到民国时期,算起来是个步步紧跟时代发展的大集团。

    秦忍并不是第一次来,刚结婚的时候两人蜜里调油,也曾在集团里出入成双。

    “黎总。”

    “黎总早上好。”

    不断有偶遇的员工跟黎慈问好,秦忍站在他身后充当背景板。从电梯上直达办公室,秦忍才没有被人隐晦地打量。

    “黎总。”黎望等待在办公室门口,“秦先生。”

    秦忍点头:“你好。”

    黎慈走在前,秦忍跟在他身后,黎望走在秦忍的右侧。

    “你想待在这里还是出去看看?”黎慈坐下后询问秦忍,相比于工作,显然是秦忍更让他在意。

    “你工作吧,我坐一会儿。”

    沙发后是落地窗,站在窗前可以俯瞰无数高楼大厦。秦忍一边看风景一边拿出手机订了四张机票,发信息给他大姐。他有大姐的手机号和微信号,只是两人的聊天页面空空如也,从来没有闲聊过,一次也没有。

    【大姐,我订了四张机票,麻烦你和大姐夫带妈还有晓月来海市。】

    远在千里之外的云来县城里,正在小超市前收银的年轻女人手机震动了一下,拿起来一看,她微微皱起眉。

    此时超市还没什么人,站在一旁的售货员见她神色有异,不禁询问:“怎么了晓美?诈骗信息?”

    秦晓美笑了笑,“不是,是我弟弟。”

    她也不过三十二的年纪,形容却憔悴疲倦,眉心已经有了几道深深的皱纹,看上去像是四十岁。

    售货员疑惑:“你有弟弟啊?怎么没听你说过啊。”

    “他在海市,基本不回来。”秦晓美简单解释两句,她并不想跟人谈论秦忍,话题到此就结束了。没过两分钟,秦晓美的微信又收到一条信息,来自于丈夫张海平。

    张海平:【你弟弟到底怎么回事?妈打了几次电话他都不松口让我们去海市,是不是发达了就不认我们这些穷亲戚了?你再打电话催催,你好歹是他姐,总有几分面子吧!】

    秦晓美的眉头狠狠地皱起来,将手机收到了口袋里。

    中午,秦忍与黎慈去私房小馆吃饭,云来县的秦晓美也结束上午的班,回到县城的租房里。她租的房子在县小学旁,离着超市有三四公里,她从超市里带了菜骑上电动车回租房。

    回到租房,张海平大喇喇躺在床上,见她回来连忙使唤她:“快去接我的儿子,回来做饭,我饿死了。给我带了啤酒吗?”

    秦晓美在厨房放下菜,说是厨房,也不过是巴掌大的阳台,上面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是煤气灶。她拿着电饭锅内胆来客厅的米袋里舀米,“你不是没事做,你不能去接他们吗?”

    “我不累吗?”张海平刷着短视频,“你去不行吗?”

    “到底谁的儿子?”秦晓美道。

    话音刚落,张海平从房间里怒气冲冲地走出来,秦晓美还没站起身,就被拽住了头发。

    “你现在几个胆子?敢跟我这么说话!”张海平将她的脑袋往墙上撞了两下,“让你去你就去,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秦晓美抬起头,露出通红的双眼,“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张海平皮笑肉不笑:“打死你?我怎么舍得打死你!打死你,还拿什么跟你有钱的弟弟要钱?秦忍到底是不是人,亲妈亲姐都在过苦日子,他就不能在指头缝里漏出点钱给我们买套房子?妈的,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秦晓美捂着生疼的头皮,低着头表情不明。

    “哼,你的手机给我!”

    张海平从秦晓美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没有锁,他滑动一下就开了,从微信列表划拉了一下,正巧看见秦忍发过来的信息,张海平不禁转怒为笑,“哈哈哈!妈的,终于同意了!他发了信息你不早说!你去做饭,我去接我儿子,哎,怎么就订了四张机票,让我的两个儿子也去见见世面啊!”

    门打开又关上,秦晓美拿着电饭锅起身,表情一片沉寂。

    秦忍陪着黎慈工作了一天,下午下班前实施了“事后疼爱”,在休息室为他按摩了一番,黎慈很享受,浑身都要冒出粉色泡泡了。

    “秦忍,你是在爱我吗?”黎慈道。

    “不是。”秦忍给他捏腰,“我是技工。”

    “技工可以包年吗?”

    秦忍道:“包几年?”

    黎慈:“五十年吧,我回去给你转一千万。”黎慈爱一个人就是看住他,迁就他,拿钱给他花。

    秦忍还没说话,渣攻判官就周身滋啦地静静停在秦忍的面前,无声的威胁即将化为有声。

    “不用了。”秦忍无视掉1748,继续给他捏腿,“我要工作了。”

    前几天邀请他投资的学长再次对他发起工作邀请,职位是金融工程师,至于薪资,还要看工作能力与经验水平。他已经答应了,决定等他妈的事情完成,就正式去上班。

    “什么工作?”黎慈翻了个身,“你要去工作?在家里不好吗? ”

    他是很乐于养着秦忍的,秦忍在他的可控范围内,他才最安心,否则都会心慌不止,总怀疑秦忍要离开他。

    秦忍道:“你要圈养我吗?”

    “不可以吗?”

    “你已经养了,我住的吃穿住行都是你一手包办,够了。大男人,总不能光靠结婚证和卖身体挣钱。 ”

    1748:“我以为你以此为荣呢。”

    秦忍:“……”

    谁以此为荣了?

    下班回去的路上,赵叔再次邀请他开车,秦忍蠢蠢欲动,但是黎慈在车上,他又按捺下来了。要是又撞车了,他有什么事就算了,黎慈和赵叔不能出事。

    “不开。”

    黎慈似乎是看出他的犹豫,“去试试吧,赵叔坐在副驾驶上,不会有事的。”

    秦忍脸上升起兴趣的笑,“那我去试试。”

    “嗯。”

    秦忍坐上驾驶座,系好安全带,赵叔坐在副驾驶云淡风轻地喝了口茶,颇有教练的范儿,“秦先生,开吧。你只管往上开,大弯小弯我来带一下方向盘,你放心,稳稳的。”

    “好。”秦忍启动车,踩住油门往前开。

    在车库前练死车和真的在路上开是两回事,更何况,这是一条私人道路,没有车来往,开起来简直畅通无阻。

    赵叔属于稳重大佬型,坐在副驾驶,只随意给秦忍带一下方向盘,期间都是鼓励:“很好,速度也均匀。转弯也不错,再提一点速度。”

    “已经50码了。”秦忍道。绕着山的单行道开50码已经顶天了,在加速就要飞上天了。

    赵叔拿出职业赛车手的豪迈:“区区50码,学步车的速度而已,怕什么?”

    秦忍:“……”

    不过他终究没听他的,只用50码就开到了别墅前。

    到达目的地,下车后别墅里的陈姨、张姨和王姨都飞奔出来,举起礼炮喷在秦忍的头上。

    张姨鼓掌:“恭喜秦先生!成功开车登顶!”

    “恭喜!”

    “好厉害!”

    1748惊叹:“哇,情绪价值到位了!”

    秦忍这时候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开车门拉黎慈下车,“张姨,你们这是干什么?”

    张姨笑眯眯:“是老赵发信息说你第一次开车,让我们准备礼花,给你庆祝!开车感觉爽不爽啊?”

    秦忍脸热:“爽。”

    其实一路上都很紧张,但是紧张的同时伴随着兴奋,停车后就只剩满怀的畅爽了,还想再开一次。

    赵叔趁机挖墙脚:“秦先生,以后想开车就找我,老张嘛,你跟他练练科目二就行了,科目三还是跟我跑,你有空我带你环海公路开,又能开车又能看海。”

    王姨咂舌:“老赵,老张在群里说你缺德。”

    “这哪里缺德了?”赵叔张口就来,“我只是想让秦先生开心,我做错了吗?”

    王姨:“真是个茶汉子,怪恶心的。”

    在客厅坐下,秦忍说到明天秦母过来看病的事情。早在上午订票的时候秦忍就告诉他了,黎慈并没有什么意见,“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在后面的小楼里。阿姨有什么喜欢吃的吗?我让陈姨准备。”

    “爱吃辣的。”秦忍琢磨,“就家常菜吧,其他的可能也吃不惯。”

    陈姨在一旁:“好的,厨房炒菜的时候,多放辣椒!”

    “什么水果都买一点,还有燕窝补品,随时都做一些。”黎慈吩咐,“辛苦你了,陈姨。”

    秦忍看着黎慈样样周全准备,心里说不出的动容,呼出一口气抱住黎慈的腰,“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黎慈道:“说什么傻话,我们夫夫一体。你要原谅我,对你妈只能喊阿姨。”

    他实在对别的女人叫不出“妈妈”两个字,不知道想到什么,胃部陡然一阵翻涌恶,被他强行压住。

    “这有什么?”

    秦忍虽然长大的村里都注重这些,但是他从小就觉得见到长辈就要恭恭敬敬喊,然后长辈一脸受用,不喊的话背后要嘀咕不懂事,这种事情是一种糟粕。黎慈的妈早早去世,他不也什么都没喊,算是扯平了。

    别墅里的拥人都严阵以待,打算好好招待即将到来的秦家人。

    第二天黎慈下班,秦忍难得跟他出去吃晚餐,吃完晚餐秦母就打来了通话,说是她们已经在机场了,希望他去接。

    1748摩拳擦掌:“来了,来了! ”

    第39章 家都给他端了 凤凰男与偏执狂9

    机场上, 一身朴素的秦母坐站在大厅外,身边跟着染着黄头发的秦晓月和一脸惊叹到处张望的张海平,身为的大女儿的秦晓美拉着行李箱站在离她比较的远的地方, 表情看不出来任何波动, 似乎这并不是海市的机场, 而是她走惯了菜市场。

    秦晓月嚼着泡泡糖,拿着挂了很多吊坠的手机四处拍照,偶尔比着剪刀手给自己来一张自拍,兴致盎然地玩着手机。

    “妈,这真不愧是海市啊!”张海平容光焕发, 出门前甚至特以此换了一身并不合身的西装, 稀疏的头发用发胶梳了上去, 打扮得像个小老板,“小弟怎么还没来啊,我都饿了。飞机场的饭一点都不好吃, 小弟得带我们去高级餐厅吃吧?那什么米什么来着?”

    秦晓月翻了个白眼:“米其林啦!这都不知道,真土!”

    张海平讪笑,“我哪里知道这么高级的东西。”

    秦母使劲拧了一下秦晓月,秦晓月惊叫着跳开, “干什么啊!疼死了!”

    “不许乱说话。”秦母瞪了眼秦晓月。

    机场上人人来来往往,机场外豪车无数,张海平也加入了拍照系列,不无艳羡:“小弟要是给我们点钱,让我们买辆车就好了, 也不要多贵的,二十万左右的,够我开大半辈子了!”

    秦母意味不明道:“他的老婆有钱着呢, 有本事你就去要过来。”

    “嘿嘿嘿。”张海平一把拉过沉默不言的秦晓美,“你怎么不说话?你小时候带他带得多,你开口的话他会考虑考虑吧?都是一家人了,他过着好日子,让我们吃糠咽菜,哪有这样的道理!再说了,以后万一有什么事,还不是得我们这些亲人帮他?”

    秦晓美看了眼张海平,“想要你自己去要。”

    “你!”张海平脸色一变,就要动手,秦母眼尖,及时制止住他,“不许在这里丢人现眼,带了伤小宝问起来怎么说?”

    “大姐,我说你就跟吃了呛药一样。”秦晓月撇嘴,“好好说话不行吗?大姐夫脾气不好,你这不是找打吗?”

    秦晓美默默攥紧了行李箱的把手。

    不多时,两辆黑色锃亮的豪车停住,秦忍坐在副驾驶上,回头对黎慈道:“你在车上等着,还是跟我一起下去?”

    黎慈道:“我跟你一起下车吧。”

    秦忍下车后,绕到一旁拉开车门,牵着黎慈的手带他下车。

    “哎!那是不是小宝!”秦母看到穿着衬衫和西装裤的秦忍。说起来,秦忍从小到大都不像从大山里出来的,他皮肤白,长得俊美,身材也高大,不管在哪里,他都像砂砾里的珍珠,难以忽视。

    “是他!”张海平只看得到价值不菲的车,“那是什么车啊!他有两辆啊!很值钱吧!”

    秦母远远地看着秦忍拉着黎慈,黎慈一脸笑意为他整理衣服,两人间的暧昧氛围是显而易见的。秦母微微抬起下巴,眼里翻涌起厌恶与嫌弃。

    “妈!大姐!”

    秦忍走在前,一眼就看到了秦母一行人。

    “哎!”秦母上前几步,脸上绽放出如花一般的笑容,“小宝!你可算来了!”

    黎慈站在秦忍身边,对秦母点头,“阿姨。”

    秦母的笑容一顿,“小黎是吧?”

    “嗯。”

    张海平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矜贵优雅的男人,像是出身富贵的少爷公子,留着长发模样漂亮极了。张海平的眼珠子上上下下打量黎慈,心里有点可惜,好看是真好看,只可惜是个男人,太可惜了……

    “哥!”秦晓月拉着秦忍的手,“哥,我来了你高兴吗?”

    秦忍笑了笑:“高兴啊。”

    秦晓月:“你高兴的话能不能让我以后跟你一起住?我不想回去了。”

    “不行。”

    秦晓月的脸顿时垮下来。

    张海平连忙挤上来跟秦忍打招呼,“小弟啊,你现在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还认我这个大姐夫吧?”

    “大姐夫。”秦忍看向一旁的秦晓美,见她反应平平,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有些担心,“大姐,你是不是累了?不太舒服?坐飞机是有点累。家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回去吃顿饭休息一晚。”

    秦晓美看着秦忍,她的眼珠子很黑,开扇型的双眼皮与秦忍极为相似,她勉强扯了扯嘴角:“是有点累。”

    秦忍接过她手上的行李箱递给张叔,“现在就回去吧,妈,你们都跟张叔坐这辆车,我跟黎慈坐另外一辆车。”

    秦忍说完,手下意识就牵住了黎慈的手,秦母眼珠子极快地转动了一下,“小宝,妈跟你们坐,好久没看到你了,在车上跟你说说话呀。小黎,你别嫌弃我这个糟老婆子。”

    1748大笑:“桀桀桀。”

    秦忍:“?”什么鬼动静?

    1748小课堂紧急开课:“你妈死绿茶。”

    秦忍:“不准骂我妈。”

    1748:“她说话就是有问题。想跟你坐就跟你坐,扯上黎慈干什么?还不是在你面前给她上眼药。秦忍,你妈真不是个好东西,我说话直,你别介意。”

    秦忍:“你妈才不是好东西,我很介意。”

    1748:“黎慈现在说不行的话,你妈肯定下一秒就伤心,说黎慈嫌弃她。”

    秦忍:“我不信。”

    1748:“请看VCR。”

    秦母说完就殷切地看着黎慈,黎慈是有点洁癖的,他的那辆车除了他和秦忍坐过,没有任何人碰过。以前不行,现在也不行,哪怕是秦忍的妈。

    “不好意思,阿姨。”黎慈果然拒绝了,他脸上带着轻浅的笑容,“这辆是我的专用车,其他人坐不方便。”

    秦母顿时变得尴尬,期期艾艾道:“哎,我这个糟老婆子是说错话了,我们是农村人,你们嫌弃也是正常的。小宝,我还是坐那辆车吧。”

    秦忍:“……”

    1748得意:“怎么样?我可是鉴茶大师,就你妈这种只学了点皮毛的老绿茶,我分分钟看破!”

    秦母说着就要走,一边走一边对秦忍牵强地笑,怎么看怎么心酸。

    黎慈刚要说话,就被秦忍拽住了手。

    秦忍道:“没有人嫌弃你,黎慈有点洁癖,不是嫌弃任何人。”

    他是真的没想到,会被1748说中,他不希望她和黎慈发生任何冲突,只能自己调解。

    秦母暗自捏了捏手指,“没事,没事的。”

    坐上车,秦忍与黎慈坐在后座,赵叔开着车走在前面。

    黎慈轻轻靠在秦忍的肩头:“阿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没有。”秦忍的手指绕了绕黎慈的长发,“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所有了,不管怎么样也跟你没有关系,别担心。”

    黎慈的唇角勾了勾,道:“好。”

    到了半山别墅,下车后除了秦晓美,其他三人都惊叹地看着奢华的建筑,眼里的震惊溢于言表。

    陈姨她们等在门口,对秦忍道:“秦先生,已经准备好了晚餐了,是现在吃吗?”

    “是的,现在就吃。”

    秦晓月看了眼陈姨,拉了拉秦忍的手:“哥,她们是什么人呀?”

    秦忍说:“别墅里的佣人。”

    “佣人啊。”秦晓月露出几分倨傲,对身后的秦母道,“妈,还有佣人哎,真是有钱人啊。”

    秦母不动声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进别墅,秦忍率先带着他们去餐厅,餐桌上已经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都是按照秦忍说的烧的家常菜。

    秦晓月一看餐桌,有点失望,“怎么就吃这个啊?哥,我想吃龙虾!大鲍鱼!这些菜不就是普通的菜吗?烧出花来也不好吃。”

    秦忍和黎慈已经吃过了,黎慈上楼去换衣服了,秦忍在下面招待。秦忍拍了一下秦晓月的脑袋:“让你吃就吃。”

    陈姨端着汤过来,笑吟吟的,“龙虾和鲍鱼得明天才能有了,我马上就让人去订。”

    秦晓月拿起筷子敲了敲碗:“就是不想吃,重新做不行吗?哥,我要吃大餐!”

    “爱吃不吃。”秦忍懒得理她,对秦母与秦晓美道,“你们多吃一点,明天想吃什么就告诉她们,在吃的方面不会含糊的。”

    秦母点头:“好,你不吃吗?坐下陪妈吃点,妈给你夹菜。”

    秦忍哪里还吃得下去,他摇头:“不用了,我和黎慈已经吃过晚餐了。”

    “哥,不会你在外面吃好的,回来让我们吃这些吧。”秦晓月仍然没有动筷子,直接拿出手机来玩。她不太喜欢黎慈,除了在家听多了秦母的咒骂,还有黎慈那副高不可攀的模样让她讨厌。

    以她看来,再有钱再厉害不也是跟他哥结婚了,一般人早就捧着东西孝敬婆婆了,他倒好,她哥跟他结婚后一次都没回去过。一定是他嫌弃秦家,也不许她哥关心她们。

    秦母随意动了两下筷子,叹了口气:“哎,现在长大了,结婚了,跟妈也不亲近了,连陪妈吃顿饭都不愿意。”

    “小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张海平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假装教训秦忍,“妈在家天天念着你,来海市也不全是为了看病,爸死后,家里从两个人只剩下一个人,妈孤单极了。你在这里不回去就算了,妈千里迢迢来看你,你怎么能这么冷淡啊。我这个当女婿的都看不下去了,小弟,你要多孝顺妈啊,世界上还有谁比妈更疼你爱你吗?你不能为了外人,疏远家里的亲人啊。”

    “什么外人?谁是外人?”1748警觉,“好哇,还有个茶汉子!”

    秦忍被1748的话转移了注意力,也不太高兴:“大姐夫,谁是外人?”

    张海平动筷子的动作慢了下来,意有所指,“我说谁,你心里应该有数啊,你姓秦,谁不姓秦谁就是外人了。”

    “原来大姐夫在说自己。”秦忍不冷不热道。

    他当然知道张海平说的是谁,他没有点名道姓,说的就是不在场的黎慈。怎么就跟黎慈扯上关系了?阴阳怪气的。

    秦晓月玩着手机,“哥,他在说嫂子!”

    张海平道:“我不会说话,但也是出于关心妈,你之前不是这样的,结婚后你跟我们疏远了,我也是口不择言。”

    秦忍心里积起一点怒气,他本来就不太喜欢张海平,现在看来也许不是磁场的原因,是张海平有点愚蠢的心机,想要搬弄是非脑子又不够。

    黎慈换完衣服下楼,正巧在餐厅外听见张海平的话,脚步顿住,停在了门外。他在等,等秦忍说话。这话是说给秦忍听的,秦忍是什么反应呢?

    1748道:“骂他!”

    秦忍拧眉,淡淡道:“谁是外人我心里清楚,但是大姐夫,你要搞清楚一件事,你来的时候机票,你们坐的车,现在这栋别墅,以及桌子上碗筷晚餐,都是黎慈的东西。人要懂得感恩,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那是畜生。”

    这话相当不客气,张海平脸上的皮抽动了两下,手上要将筷子丢出去准备发火,理智还是在前一秒将他来了回来。

    他不能生气,不能打人,这里不是他的家,不是他可以放肆的地方。

    小不忍则乱大谋。

    秦母适时开口:“海平!你说什么呢?昏了头了!小宝,你姐夫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在意,他也是关心我把我当亲妈看才这样说话,以后不会乱说了。”

    “是啊,小弟你别跟我计较,我胡言乱语啊。”张海平赔笑着打了两下嘴,“我吃饭,不说话了。”

    秦忍看了眼秦母,用勺子舀了两碗汤,一碗放在秦母面前,一碗放在秦晓美面前,“妈,你跟大姐怎么都这么瘦,多喝点汤。汤很补,养养身子。”

    汤搁在秦晓美的面前,秦晓美愣了一下,低声道:“谢谢。”

    黎慈踏进餐厅,“吃得怎么样?阿姨,这些菜可口吗?”

    秦母连忙笑道:“很合我们的口味。”

    “那就好。”黎慈说,“还有甜点和水果,可以吃完饭再吃点。”

    “你费心了。”秦母说。

    秦忍捏了捏黎慈的手,“你还有工作没做完吧?不用管这边了,去工作。”

    黎慈道:“那怎么行?”

    秦忍带着他出餐厅,“早点做完工作,我陪他们,我跟我妈也要说话。”

    “嗯。”黎慈本来也没想留下来,从善如流答应,“好,有什么问题就找我。”

    黎慈回楼上工作了,没一会儿,餐厅的晚餐也结束了,秦晓月嚷嚷着要吃甜点,陈姨和张姨已经将甜点和水果都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了。

    “这房子,是小黎的吗?”秦母坐在沙发上看了看周围,被奢华的装修闪花眼。

    “是的,他自己建的。这座山都是他名下的。”秦忍说,“他的产业这些只是冰山一角。”

    “真的啊……”秦母笑了笑,“你们结婚的时候我没见到他家里的人,他家里还有哪些人?”

    其实秦忍也不知道,但是说出来显得他对黎慈太不亲近了,他摇了摇头,“他的外公在国外疗养。”

    “哦。”秦母了然,“那你见过他外公吗?”

    “没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外公是黎慈所有资产的上一代拥有者,现在已经只有他的传说了。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见秦母脸上有疲惫之色,秦忍提出带她去休息,“房间在那边的小楼,我带你们过去。”

    王姨道:“不如我去。”

    “没事,你接着忙你的。”秦忍说,“我知道那些房间。”

    秦晓月有些不满:“什么小楼?哥,怎么不让我们住在这栋?离得近不是更好吗?”

    “都是一样的,这边没有多余的房间。”

    秦母斥责秦晓月:“不要乱吵,这是你嫂子的家,不是你哥的家,要是你哥的家,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秦忍听完,毫无反应。

    秦母:“?”

    1748:“?”

    “喂!老绿茶在挑拨离间你听懂了吗?”1748骂道。

    秦忍:“什么?不准骂我妈。”

    1748后知后觉,所以说,秦忍对他妈存在滤镜,不相信他妈有什么问题,是因为根本就不懂这些吗?离间他和黎慈感情的话那味儿都冲出来,他还一无所觉。

    “你妈的意思是说,你在这里没有支配权,这里是黎慈当家做主。”1748无语,“你听不出来?”

    秦忍理所当然:“本来就是啊。”

    他很黎慈结婚了是不错,可是没有改变这里一切的一切都是黎慈的事实。

    1748:“笨蛋!”

    秦忍:“你有病是不是?”

    花园里白月季静静盛开,秦晓月惊呼:“好漂亮啊!”说着就要伸手去摘。

    “住手!”秦忍制止她的行为,“不可以摘。”

    “凭什么不能摘?”秦晓月莫名其妙。

    “这里所有的月季都是你嫂子的,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花。”

    秦晓月还是想摘。她没有看过品相这么好的月季,而且满园都是,摘一朵又怎么了?她嫂子怎么这么小气。

    张海平劝道:“晓月,别摘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是我们能轻易碰的,你别惹你嫂子不高兴把我们赶出去了。”

    秦忍拧眉:“大姐夫,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些白月季都是黎慈的心爱之物,他专门请人打理照顾,花费了大量人力财力。不能摘是因为要尊重他的东西,你不要误解。”

    “我哪里是误解。”张海平凑近秦忍,“小弟,你是跟他结婚还是入赘黎家呀,怎么你的亲人来到这里,束手束脚的。车不能跟你们坐同一辆,你也不跟我们吃饭,现在要住下也只能住在别的楼,你老实说,是不是黎慈嫌弃我们这些农村人?”

    秦母有几分难受:“早知道,我不该过来。”

    秦晓月哼了一声:“哥,你真是的,还让妈受了委屈。我看嫂子就是不太喜欢我们,要不他怎么都不肯叫妈一声?跟你结婚了还叫妈叫阿姨,听着就不是一家人。”

    “别说了。”秦母擦泪,“我一个农村糟老婆子,哪里配给有钱少爷当婆婆当妈呢……别说了,别让小宝难做。”

    秦晓月才不听秦母的,“我就要说,哥,嫂子是不是根本就看不起秦家呀?再这样下去,你到底是结婚还是入赘啊!”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秦晓美站在张海平的身后,表情有些讥讽地笑了一下,很快又低下头去,遮掩了一切。

    秦忍越听越不是滋味,“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叫嫌弃,什么叫看不起,还有结婚和入赘……妈,你们想太多了吧。”

    “我们受点委屈、遭点轻视都没什么,可是妈都这么大年纪了,明年她都六十岁了,一生活个体面,现在却……哎。”张海平不忍地摇头。

    秦母抽泣一声。

    秦忍:“……”

    1748:“你说句话啊!你又被绕进去了?”

    秦忍措手不及。

    这本来是高高兴兴的团聚,怎么现在一个两个全都在抱怨难受?

    如果放在上一世,这个时候他和黎慈的感情不和,他可能真的不会多想,就对黎慈有意见了。但是经过这一个月来的相处,他本能的觉得,黎慈根本不是那种人,什么嫌弃什么看不起,什么委屈他妈……这都哪里跟哪里?

    张海平见秦忍似乎无动于衷,又在补刀:“小弟,在我们那里,儿媳妇对婆婆,谁不恭恭敬敬的?不说跪着孝敬,起码也要学会端茶倒水啊。你看你大姐,现在在我妈面前还叫站着不敢坐着……”

    “等等!”秦忍的脸色一变,他挑起半边眉盯着张海平,“你说我大姐怎么样?”

    张海平以为他终于听进去了,立刻说:“你大姐对我妈那是毕恭毕敬,我妈生气的时候,她连吃饭都不能坐着吃,也不能上桌……啊!”

    秦忍怒上心头,一脚踹在了张海平的肚子上,将人踹出去两米。张海平又胖又矮,在地上像个史莱姆翻滚了一圈,大声叫唤起来。

    这一变故谁都没有料到,秦忍出脚是快准狠,没有一丝拖沓。

    “啊!”秦母下了一跳,“海平!”

    秦晓月也吓到了:“大姐夫!”

    秦晓美更是惊在原地,瞪大了眼睛。她脸上鲜少有表情,如此反而显得鲜活了一点。

    秦忍眼里怒气满满,走上前挥开秦母和秦晓月,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张海平的面前,一把拎住张海平的衣领,咬牙道:“你竟然敢这么对我大姐?你在找死。”

    他妈的,这要是在张家,家都给他端了。

    第40章 他是不是经常打你 凤凰男与偏执狂10……

    1748欢呼:“打得好!”

    秦忍一分力气也没省, 狠狠地在张海平上落下无数拳头,打完又打,下手狠辣。

    他很愤怒, 虽然现在大姐结婚了他也长大了, 两人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 但是不容更改的事实是,大姐永远是大姐,是从小带他玩的大姐。有人敢欺负她,他绝对不手软。

    不知道当初大姐是怎么跟张海平在一起的,张海平是垃圾, 张家是垃圾堆。什么封建糟粕啊, 居然那么糟蹋他大姐。

    “小宝!”秦母被这一幕震惊到, 连忙就要去拉秦忍,身边的秦晓月也跟着去帮忙拉秦忍的胳膊,“小宝!别打了!他是你大姐夫, 你大姐嫁给他就是他的人,张家想要立规矩是张家的事,你不能打他啊!”

    秦忍的拳头都打疼了,在秦母与秦晓月的拉扯下起身, 挥了挥酸痛的手,他的脸色仍旧不好看,“什么狗屁的张家规矩?他妈的,回头我连他家两个老不死的一起打!”

    1748叹为观止:“哇!脏话说得太漂亮了!秦忍,我现在宣布, 你是我的学生了!我的脏话文学他妈的我都教给你!”

    秦忍临了还踹了张海平一脚。

    张海平此时已经左手七右手八在地上哀嚎了,“救命!我要报警!你忘了你爸死的时候我怎么帮你的了!你敢打我!秦晓美,你死了吗?”

    “再狗叫一声!”

    张海平瑟缩一下, 惊恐极了,“妈!妈你快帮帮我!”

    秦晓月被张海平满脸血吓得不轻,指责秦忍:“哥,你干什么呢?他再不好也是我们的大姐夫啊!大姐都没说什么,你跟着生什么气?”

    此话一出,秦忍凌厉的目光猛地看向秦晓月。他眼里有震惊有恨铁不成钢,“你给我闭嘴。”

    秦晓月有点害怕,气愤地拉过完全呆住的秦晓美,“大姐,你也不说一句话,到底是谁的老公啊!回头大姐夫回去打死你,这都是袖手旁观的报应!”

    打死?

    “你说什么?”秦忍自觉抓住了重要的信息。

    秦晓月惊恐地捂住嘴,躲到秦母的身后,暗戳戳拉了拉秦母的袖子,“妈,他疯了是不是!”

    秦忍几个跨步来到秦晓美面前,直接拽过秦晓美的手,不由分说地卷起她的袖子。秦晓美皮肤蜡黄,手臂也不白,也许是在外晒的,黑黄的手臂上分布着已经消退了青紫色痕迹,秦忍的脸色比刚才还恐怖,“这些都是什么?”

    秦晓美触及到他的目光,往后缩了缩。

    “他打你?”秦忍愤怒之余,鼻腔酸涩不已,眼角都泛红了,“他经常打你?”

    秦母见状立刻过来打圆场:“海平怎么可能打她啊!这是她自己在超市搬货的时候磕伤的,她力气小,磕伤时有发生,你快把她放开!”

    她一边说着,一边瞪着秦晓美,示意她搪塞过去……

    “你闭嘴!”秦忍努力压制心里的火气,然而就算如此,他的语气也是非常不善的。他并不算什么有心机且深沉的人,要他隐忍不发是不可能的。

    秦母如遭雷劈,“小宝,你这样跟我说话?”

    “不要转移话题。”秦忍死死捏着秦晓美的手腕,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秦晓美,“大姐,你说话,他是不是经常打你?你是不是过得不好?”

    秦晓美抽了两下都没有把手抽回来,她的情绪也不再是无动于衷的愣怔,她眼角堆积着细纹,漆黑的眼珠子底积蓄起一点泪意却拼命忍着。

    她在看秦忍,这个她从小一手带大的弟弟。

    他出生的时候她是最开心的,因为秦母念念叨叨就想要个儿子,并且日日在她耳边说:“你要对你弟弟好,你弟弟是你的依靠,是这个家顶梁柱,你有弟弟你才有娘家,你永远都有家。”

    她开心又期盼,整天许愿:“我想要个弟弟,要个保护我的弟弟,我保护他,他保护我。”

    后来,秦忍出生了,全家欢天喜地。秦父秦母的脊背终于挺直了,笑脸也多了,她也觉得家里有了脊梁骨,她发誓要好好照顾弟弟。

    秦忍聪慧可爱,他说话早,学走路快,读书比任何小孩都要优秀,她心里隐隐自豪,因为这是她的弟弟。

    秦家并不富裕,一块钱要掰成两块钱来用,所以,在秦忍上小学的时候,她读完初中就被迫辍学,去县城打工。她在县城的小饭店里当服务员,没多久,她就遇到了她的初中同学。初中同学已经上高中了,跟着高中同学来吃饭,看见辍学的她的时候痛心疾首,问她:“你成绩这么好,为什么不读书呢?你以后怎么办啊?”

    为什么不读书呢?

    因为她家里还有个弟弟,弟弟要读书。

    但是她并没有说出口。

    晚上,她在后厨一边洗碗筷一边哭,为什么有弟弟就不能读书了呢?为什么弟弟可以读书呢?

    不是说弟弟是来保护她的吗?

    她从十五岁的时候就四处打工,她能吃苦,什么都做,每个月她都要将工资寄回去,秦母说:“你弟弟要用,你自己省一点不要乱花钱。”

    乱花钱?她从来没有在自己身上花过钱。

    直到她二十四岁那年,秦母说:“你弟弟上高中需要很多钱,你回来,你舅舅给你介绍了个男人,彩礼很多,你回来相看一下,早点结婚。”

    她不愿意,她反抗,却被秦母强力镇压,将她锁在家里,不给吃不给喝,除非她松口。她在柴房里饿得奄奄一息,绝望地点头答应。

    所谓的结婚,其实连婚礼都没有,只是领了证,她就收拾了两身衣服去了张家。在张家的第一夜,她一夜没睡,浑身都疼,抱着被子眼泪都流干了。张家人对她苛刻,张海平也欺负她,她脑子里想了一圈人,也没有一个人能让她哭诉。最后,她想到了还在市里读高中的秦忍。

    不是说弟弟是给她撑腰的吗?

    为什么索取最多的却是他?

    她也许不再喜欢秦忍了。

    此后多年,她只当自己的没有弟弟。

    “大姐!”

    秦晓美身形晃了一下,眼底的泪水决堤。

    她什么都没说,流的眼泪说明了她的委屈。

    秦母厉声道:“秦晓美!你不要在你弟弟面前胡说。”

    二十三年前,秦母口口声声说的脊梁骨,秦晓美第一次如此真切准确的感受到,她看也不看秦母,漆黑的双眼里的恨意迸发,漠然地看着已经被秦晓月搀扶起来的张海平。

    “他打我,每月,每天,都打我。”秦晓美说。

    张海平破口大骂:“秦晓美!你说什么呢!”

    秦晓美的视线从张海平的脸上划过,停在秦母的脸上,秦晓月的脸上,一字一句说:“所有人都欺负我,看着我痛苦,看着我流血,谁也不帮我。”

    秦母的声音都变得尖利:“晓美!你瞎说也不怕烂了舌头,连你妈也要污蔑吗?还不是你在家不安分不听话,否则海平怎么可能打你?哪有夫妻不吵架不动手的?你想要这个家散掉是不是?”

    “不要说了!”秦忍眼里充血,他震惊地看着秦母,这个贤良又温柔的母亲,他眼里无可指摘的本分人,他恍然发觉他是现在才真的了解和认识她。

    有这样的妈吗?

    有这样的亲妈吗?

    客厅里,陈姨听到后花园里传来的吵闹声,问抱臂而立的黎慈,“黎先生,真的不去看看吗?”

    黎慈微笑着摇头:“他会处理好的,其他人去掺和不方便。”

    陈姨担忧:“可是,那毕竟是秦先生的妈。万一她闹起来,秦先生也会束手无策。让老张和老赵去帮忙吧,打起来不吃亏。”

    黎慈笑了一声:“他不会吃亏的。脓疮在身,非得要挖掉才能完全痊愈。”

    小楼里关于他妈妈的遗物,这次她恐怕没有机会去毁坏了。

    后花园里的争吵和冲突还在继续,秦母自知情势危急,脸色一白捂着脑袋倒在了地上,“哎哟,哎哟,我的头好疼!”

    张海平立马会意了,扑上去:“妈!小弟,你要气死妈是吗?你连妈的话都不听了!”

    秦忍顿住,想要上前却被秦晓美拉住了。

    “她装的。”秦晓美冷冷道。

    秦母与张海平的算计她没有参与,但是一清二楚。

    秦忍:“什么?”

    “头疼是假。”秦晓美原本不想曝出这个肮脏恶臭的谋算,她太痛苦了,既然没有一个好人,那就都一起沉沦吧,她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刚才冲出来保护她的秦忍让她似乎又看到了一点曙光,她当然要毫不留情地揭穿秦母和张海平的真算计了。

    1748惊呼,捧哏道:“啊?那什么是真的呢?”

    “妈早就看小黎不爽了,她根本不想要小黎跟你在一起。”秦晓美冷漠地假笑一声。

    “小贱人,我撕烂你的嘴!”头疼的秦母如同得到灵丹妙药,跳起来要去拦住秦晓美,目眦欲裂,“你在瞎编排我!”

    秦忍秦晓美拉到身后,“大姐,你说下去。”

    “表姨家的表姐离婚了,离婚分到了一半财产。妈装头疼要来海市,就是搅和掉你和小黎的感情,让你们离婚,分走他的财产。”秦晓美接着说,“妈天天在家咒小黎早死,她要你跟女人结婚,生两个孙子传宗接代。”

    秦忍额角青筋直冒,不可置信极了。

    秦母见秦晓美已经说完,拍着大腿坐在地上大哭:“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老秦啊,你把我带走吧!我不活了!”

    秦忍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他从小到大建立的世界一瞬间碎裂成渣,他只感觉天旋地转,耳朵都在轰鸣。

    上一世,秦母和秦晓月在雨夜被赶出去,黎慈陡然发疯,都是秦母在他不在的时候刻意所为?她心里把他当什么?又把黎慈当什么?

    可笑,太可笑了。

    太可笑了吧!

    “你们都给我滚!给我滚!”秦忍怒不可遏。“滚啊!”

    秦晓月尚且不知道天高地厚,“你真是疯了!你叫我们滚?你为了大姐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还有大嫂那个外人,你……”

    “啪——”

    一耳光扇在了秦晓月的脸上,把她扇得一个踉跄滚到了地上。

    抬起头,秦晓月嘴边溢出点点血迹,大哭起来。“你打我?你打我!”

    1748道:“打你就打你,难道还要挑日子?再上去补她两脚!身为女性,却背刺同为女性受苦受难的亲大姐,真是不知所谓,贱人。 ”

    “你很爱帮着张海平,那你救苦救难,你代替大姐嫁给她。”秦忍的手作痒,“秦晓月,你小小年纪,不读书不工作也就罢了,没想到你根子和底子都已经烂了。她是你的亲姐姐,你是她的亲妹妹!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管你。明天就回云来县,大姐,你回去必须跟张海平离婚!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个婚离定了!”

    怎么会不愿意呢?她朝思暮想都想要离开张家和张海平,要不是她无枝可依,她早就逃得远远的了。

    秦晓美坚定道:“我愿意离婚!”

    秦母破罐子破摔:“你丢什么脸?离了婚还有谁愿意娶你?”

    张海平也说:“你不管你两个儿子了吗?后妈虐待他们你也不管?”

    秦晓月暂且不能帮腔了,她还在捂着脸哭。

    “难道我出生就是为了给臭男人做老婆吗?你生的是女儿还是别的男人的老婆?”秦晓美痛心疾首,“还有,少提那两个杂种,我不恨他们就不错了,他们姓张,不姓秦,永远不会是我的儿子。”

    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

    她生活在痛苦里,可悲的是,她并不糊涂,她太清醒了。越清醒越痛苦,她都快疯了。如果没有这一天,她也许在疯了之后做出恐怖的事情。

    “哈哈。”坐在客厅里用平板观看后花园战场的黎慈笑出声,他将平板递给陈姨,“我出去看看。”

    陈姨放好平板,立马道:“我也去。”

    张姨和王姨早就心痒痒了,“我们也去。”

    家暴男最恶心了,看着秦晓美这么年轻小姑娘被欺负,她们义愤填膺,一会儿不知道能不能趁乱踢张海平几脚。

    秦忍身心俱疲,只想离开令人窒息的地方。

    他有三个姐姐,三个姐姐里有几个秦晓美?有几个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受尽欺负……秦忍几乎不敢再想。

    “秦忍。”黎慈的出现宛如给秦忍带来了清明和慰藉,他走过来,扶住的秦忍的胳膊的,“我都听到了,先让大姐去休息吧,陈姨,带大姐去休息。”

    秦晓美恍若见到光明的疲倦夜行者,擦干眼泪:“谢谢。”

    “狐狸精!”秦母怨毒地看着黎慈。

    “他就是狐狸精,把我迷得团团转,我这一生都不可能有后代。”秦忍冷声道,“妈,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自己也是个女人,你怎么忍心糟践自己的女儿?你是病了,你脑子有大病。你在这里住一夜,我明天送你回去。”

    秦母哭泣:“真是作孽……你这是断了秦家的根,你爸早要是知道,死都不能闭眼睛!”

    1748虔诚许愿:“愿天下的太子和耀祖都是弯的。”

    秦忍:“……”

    1748又说:“海市一夜游,该满足了。 ”

    秦忍顿了顿,沉默了很久,对1748道:“谢谢你。”

    要不是1748一直搅混水和插足,他不可能发现这么早发现这些事。想到之前他还信誓旦旦跟它说家里不可能重男轻女,他真的无地自容了。

    1748故作不在意:“小意思,在我这里,恶心的事情不能经过二十四个小时,我一分钟都忍不了!”

    秦忍还能说什么呢,鼓励他:“再接再厉。”

    眼下的事情都告一个段落,秦忍亲自拉着秦母等三人去小楼休息。秦母和秦晓月是千百个不情愿,张海平也不服气。三人想的都是:秦忍总不能日日夜夜都住在云来县,就算秦晓美离婚了,人也还在云来县,到时候想怎么样还不是易如反掌。

    要是说秦家人来之前,秦忍的生命值100,眼下应该只剩30。

    并且还在持续下降。

    “啊。”秦忍在卧室的沙发上打了个滚,烦躁地捶打靠枕。他心里还攒了火气,没有发泄出来,五脏六腑都烧得生疼。

    黎慈坐在他的身边,伸手按了按他的太阳穴。温凉的手指如同一块白瓷,秦忍脑海中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他拉住黎慈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让你看笑话了。”

    黎慈道:“不是笑话,你是对的。”

    秦忍深吸一口气:“我不对,我大姐之所以嫁给张海平,是因为家里需要钱给我读书,是我,都是我,我害了大姐。钱财可以弥补,她这么多年吃的苦受的累,她被糟蹋的时间,我死也还不起,我欠了大姐。”

    “你不知道,错不在你。”

    “不是这样算的,我就是……”

    黎慈捧住他的脸:“云来县对于大姐来说是噩梦,你问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们住,我们以后尽心尽力对她好。”

    “怎么又要你出力?不用,我会安排好的。”

    “毕竟,我是狐狸精。”黎慈轻笑,“我应该补偿你。要不是我,你可能会有小孩,你喜欢小孩吗?”

    秦忍目露嫌弃:“我最讨厌小孩。”

    尤其是张海平家两个小杂种,每年他们来秦家,他都厌恶极了。那时候他还暗自检讨,唾骂自己怎么能讨厌大姐用命生出来的小孩……

    原来,大姐自己也讨厌。太棒了!果然是他亲大姐!

    黎慈去卫生间了,伟大系统1748静静现身。自从秦忍会骂脏话和感谢它之后,它很看好秦忍,觉得自己还有点责任来开导他一点事。

    “跪下听旨。”1748深沉道。

    秦忍看了它一眼:“干什么?”

    1748道:“来开解你。”

    秦忍:“就你?”

    1748:“就我,在我这里,新仇旧恨既然翻上来了,就没有隔夜处理的。你在自责吧?关于你大姐为了给你读书被迫嫁给张海平的事情。”

    秦忍:“嗯。”

    “没有我,你该怎么办?”1748啧了一声,“你当年十五岁上市一高,据说学费减免一半,你是贫苦生免费吃食堂,又在住宿,一年也花不了一万块钱吧。你爸当时还在外省煤矿打工,每个月起码要寄三千块钱回来,按理来说你读书根本就不差钱,也用不着你大姐着急结婚。你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这些账没算过吗?”

    秦忍不禁皱眉。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他在市里读书,家里的事情他了解少,秦父和秦母也不让他管,只让他好好读书,以后光耀门楣。

    1748说:“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想想吧。”

    秦忍陷入思索,拿出手机点开计算器,反复计算起来。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秦忍心里记挂着事情,醒得比黎慈还要早,轻手轻脚下床换衣服,来到小楼。

    陈姨准备的房间是三个并排的客房,秦忍直接上手拍门,“起来了!快起来了!”

    “砰砰砰!砰砰砰!”

    没两分钟,秦母就拉着脸打开了门:“你大早上吵什么?”

    秦晓月没有单独睡,她跟秦母睡在一个房间,她从秦母身后钻出来,昨晚挨了一巴掌,她现在脸上有硕大的巴掌印,眼睛肿的像红糖馒头。她还记恨着秦忍,憎恨地瞪着他。

    “再瞪眼睛挖掉。”秦忍经过昨夜的爆发,性格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再也不讲什么文明话了,完全成为了暴躁的狮子。

    1748看在眼里:“怎么越来越像陆朔了?”

    秦忍分开一点思绪:“陆朔是谁?”

    1748道:“你的前辈。他杀父骂母,你要是有三分像他那么不讲情义和冷漠,你的生活更上一个台阶。”

    秦忍:“?”

    倒也不必。

    不是,真的那么强?杀人是犯法要进监狱的,他可不想因为一时之气葬送一生。

    秦晓月又哭起来,哽咽放狠话:“呜呜呜,你再也不是我哥。”

    “谢了,我也不想当你哥。”秦忍说。

    秦母浑浊的眼珠子看着秦忍,“小宝,你真要跟我们生分了吗?你大姐受欺负我哪里管得了?我一个糟老婆子,难道真要我插手张家的事情,那不被人戳断了脊梁?你做弟弟的,有了出息多帮帮她,你给她撑了腰她何愁被人欺负,张家都要敬她三分。你闹得她离了婚,真是糊涂了。”

    “张家?”秦忍冷笑,“你以为张家跑得掉?欺负我大姐还想伸手找我要东西,想得美。我看张家人的骨头有几斤几两,我要让他们跪在我大姐脚下。”

    张海平一直在偷听,听到这里他猛地拉开房门:“你不要欺人太甚!”

    秦忍怒极反笑:“在我这里,你不算人了。”

    秦母又道:“你不认他,难道我这个妈你也不认了吗?”

    她错嫁女儿,可她又没犯下滔天大罪,她不信秦忍真的要六亲不认。

    秦忍看着她,“你别急,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此话一出,秦母恍惚,心里升起巨大的不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