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沉重的头使得林侑时没有办法进行思考，她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有那么一刻，林侑时甚至觉得如果就此死去倒也不是不行。
之后发生的事情她都没什么印象，中途她醒过来一次，手底下是一大片银白色的鳞片，不知道哪里来的光线将那部分鳞片照得五光十色。
林侑时想要张口，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她的下半张脸被什么东西扣了起来。
没等林侑时思考自己面临的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她就再次昏了过去。
海浪一声又一声地传入耳中，冰冷的水流一下又一下涌上礁石，冲刷着林侑时的裤脚。
趴在礁石上的林侑时动了动，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深蓝大海，即将落下的夕阳将涌动着的海平面映照出金色的波光，这一切毫无疑问是美丽的，如果是平时，林侑时绝对不会吝啬于浪费时间在这里看风景。
林侑时呛咳了几下，吐出来几口腥咸的海水，她慢慢地坐了起来，看向背对着她坐在礁石上的美丽人鱼。
他巨大漂亮的鱼尾一半铺陈在晃动的海水之中，一半在礁石之上，银白色的长发被随意地放在莹白的后背上。
洛惟转过头来，他勾起嘴角，轻声问，“醒了啊？”
传闻中，人鱼具有迷惑人心的特殊精神力，可以让人类为他们疯狂，也可以让人类为他们神魂颠倒。
那古老的传闻配合着洛惟的这张脸，仿佛都活了过来一样令人心神震颤。
然而真正令林侑时惊愕的不是人鱼的美丽，而是这张熟悉的脸，因为不久之前这张脸的主人还坐在咖啡厅里向她介绍自己。
洛惟笑着看着她，双臂撑在礁石上面。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他太想要看到林侑时那张脸上出现其他的表情了。
然而林侑时的胸膛起伏着，她的视线从洛惟的鱼尾到他的脸，神情捉摸不定，突兀地问，“一直都是你？”
就知道她会猜到。洛惟仰起自己的脸，如果忽略掉他口中的话，恐怕会被人误以为是什么纯真的生物。
“好可惜，你一个都不喜欢。但也很惊喜，如果你真的喜欢哪个，我还得费点功夫让你再讨厌他。”
洛惟说完还特意看了眼林侑时的表情，但是很可惜，这张他爱极了的脸并没有什么非常浓重的表情。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没有人，不，没有鱼比洛惟更清楚了。
林侑时皱起眉头，“为什么？”
她实在想不通这样的一条深渊人鱼——一种林侑时从未真正了解过的品种的人鱼，一种可以在人与人鱼的形态之间切换的智慧生物，为什么会大费周章地关注她。
洛惟对她的关注要远远早于林侑时成为他的研究员的时间。所以他想在她的身上得到什么？
想到这，林侑时看向洛惟的视线多了一抹警惕，她的手始终按在礁石上，一旦发生危险，她会立刻站起来逃跑。
“你不知道吗？”洛惟转身跳入水中，鱼尾在海水中摇晃，然后再次跃出水面，正对着林侑时趴在礁石上。
哦，对，林侑时已经忘记有关他的一切。
都是那该死的人类惹的麻烦。
洛惟那只莹白的手覆盖在礁石上，形成分明的对比，像是叙述故事一样地说，“你知道吗，深渊人鱼成年期之后生命就开始进入倒计时，除非他们完成生育幼崽的程序。然而每一条深渊人鱼都是非常倔强的品种，他们对于另一半的选择极为苛刻。”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不想知道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林侑时打断他，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她潜意识觉得如果不打断的话，人鱼接下来的话绝对不是她想要听到的。
“更何况，如果你想要繁殖的话，实验所的实验不是正合你意，你的交，伴侣，都是精心筛选过的优良品种。”
“但是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
洛惟的目光变得微妙起来，“那些人鱼怎么能够比得上你呢？”
林侑时大脑嗡的一声，使她几乎丧失思考能力，甚至觉得是自己疯了才会出现幻听。
“他们让我很不满意，”洛惟咧开嘴，露出自己尖利的牙齿，“低智，愚蠢，只会摇尾乞怜。但是你不一样——”
像是讲到了很开心的部分，洛惟再次潜入水中翻滚了两圈，鱼尾跃出水面映出粼粼光芒。
林侑时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水珠，手脚僵硬，看向那条上半身再次露出水面的人鱼。
“你太完美了，”洛惟浮在水面上，眼中闪烁着光芒，“完全符合我对未来伴侣的一切考虑。”
“你在开玩笑吗？”林侑时几乎被他气得想要笑，然而对上洛惟的那双眼睛，林侑时就知道他没有开玩笑。
“外表不必说，你很完美，人群之中我一眼就可以看到你，”洛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的品性、智慧、才能也都让我很满意，你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伴侣。”
林侑时与洛惟对视，那双眼睛就像是一张大网将她牢牢地束缚住，那种如影随形地被人注视的感觉，毫无疑问正是来自洛惟。
这绝对不是短时间的注视与观察，而是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林侑时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后颈发凉。
“我是人。”林侑时强调说。
“我知道，”洛惟对她笑了笑，“你是觉得我是个愚蠢的家伙，居然不选择自己的同类而是选择了不同种族的你吗？”
“不，林侑时，你不明白，”洛惟摇了摇头，嘴角笑意加深，“身为人类才是你最大的优势——你不知道那群愚蠢的人鱼有多让鱼烦躁。”
突然洛惟停了下来，他的鼻翼翕动着靠近林侑时。
面对人鱼的突然靠近，林侑时没动，那双冷漠的双眼依旧盯着他。
如果这条该死的人鱼敢对她做出什么的话，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洛惟突然笑了，笑意让他看起来有了一种灵动的美丽。
“林侑时，人类alpha有个特殊时期，就像是我们人鱼的繁殖期对不对？是叫易感期吗？”
林侑时忍不住闭了下眼睛，她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然而口袋里潮湿空荡，什么都没有。
海啸发生，那一瞬间把她口袋里的药给冲走了。
“你的易感期要到了，我能够闻到你身上那股独特的味道，”洛惟的神情骤然变得兴奋起来，“很好闻。”
林侑时脸上闪过一丝无法忍受的表情，但好在洛惟很快退回到安全距离。
“好了，你拖延了这么久的时间，也是时候跟我离开了。”洛惟笑着说，他抓住林侑时的手腕，下一刻就拉着她倒入海水之中。
扑通——
林侑时被洛惟抱着落入大海之中，在她还没有反应之前洛惟将一个氧气面罩扣在她的脸上，她藏在衣服里的终端也崩裂开落入水底。
【我知道的，人无法在水中呼吸，我思考了很久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林侑时沉在水中，被洛惟的鱼尾卷着身体飞速游过大海。
【最后觉得，既然是我想要你，那么为你做出一些让步也是应该的，我为你在深渊水域建了一座城堡，我想，也许你会喜欢的。】
话音落下，洛惟开始专心游动。
林侑时的挣扎在此时显得无济于事，她回头看了眼掉入海底的终端心急如焚。
感觉到身体里信息素不正常地涌动，林侑时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口袋，紧接着却又被鱼尾裹紧。
洛惟回头看了她一眼，暗含警告。
——他似乎以为她是想要逃跑。
林侑时闭了闭眼睛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以免这条人鱼用力过大将自己的肋骨挤碎。
不知道在水中游动了多久，再次离开海水的时候，林侑时已经有些轻微的耳鸣和头晕。
洛惟将她放在岸上，“你看。”
林侑时抬起头看去，然后就被面前宏伟的城堡惊愕得有些失语，“这是你的…？”
两条光裸的长腿出现在林侑时的视野之中，洛惟半蹲下看着她，“嗯，回家了。”
视野之中两条腿还带着人鱼的鳞片，白皙得近乎透明，更重要的是……
林侑时忍无可忍地把身上的工作服脱下来扔给他，声音冷厉，“你既然熟悉人类世界文明，应该也知道什么叫作廉耻。”
她不知道洛惟的尾巴到底是怎么变成双腿的，但是他也不是第一次用双腿装作人类了，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洛惟低下头将自己的下半身用实验服围住，一瞬间竟然像个小孩子似的。
系好之后洛惟重新抬起头来，看向林侑时的身后。
“洛惟，你回来了。”一道沉稳的男声从林侑时的身后传来。
这道声音有些耳熟，林侑时转过头看到一条纯黑鱼尾的人鱼正浮在水中，眉眼俊朗还带着一点阴沉。
“铂西叔叔，”洛惟向他弯腰，“是的，我回来了。”
铂西看了眼林侑时，从海水中上了岸，不过那条鱼尾并没有变作人的双腿。
“你在胡闹，”铂西严厉地斥责，“把人类带来这里会带来多大的麻烦，你难道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