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帮她
◎“乐意效劳。”◎
戚雪动作很慢,起身后的第一想法,是去找阿巳的踪影。
他会不会不敌那和尚,真出了什么不测。
不会的,他都常说他是千年的大妖,难缠得很,怎会如此轻易就被人给钻了空子。
但那和尚也说过,他的力量大多源自对她的执念,也不知方才她被那和尚魇住的那档子空隙,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当戚雪察觉自己这种心情是在关心他的时候,她又想起了那和尚说的另一句话。
‘他能如此只手遮天,便是因为有你这口是心非蕴藏至深的爱意。’
戚雪正出神,便听他轻佻的声音传来:“醒了。”
她抬头看去,阿巳双臂环胸靠在门框边上,眉眼带着温和的笑,倦懒凝视着她。
他还和之前一样挂着那副散漫的神情,但就这么一眼,戚雪莫名看出些憔悴。他受伤了,他的状态并不好。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阿巳已经缓步向她走过来了。
那张脸和之前附身在‘戚雪’身上看到的那些窒息的画面重合,她已不是当年的戚雪了,但阿巳却还是那个骄矜跋扈的小王爷。
戚雪怔怔盯着他由远及近,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底酝酿开来,既被他所吸引,又因被他骗得团团转而恼火,既惧怕他那疯怔起来的癫狂样子,又为那一往而深却错过挚爱的笨拙感到惋惜。
他真的爱惨了‘戚雪’,如若不然,怎会执念化妖,一身强悍的妖力全仰仗对一人的信念而存在。
而这样的深爱,在他化妖清醒之后,发现心上人已被自己的煞气亲手葬送的时候,又有多崩溃。
这牵牵绊绊的情债,怎么说得清到底谁欠谁。
因为这种复杂的心情,戚雪就这么安静瞧着他,一直没能说出话。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阿巳近到跟前来后,伸手去摸她的脸颊,“被那秃子吓着了?”
戚雪按住他的手腕。她不知道在此之前他们纠缠的那许多世中自己对他是怎样的情绪,她现在只知道至少在这一世,她是有些喜欢他的。
只不过这种喜欢被压在恐惧之下,被压在矛盾之下,于是显得无足轻重,可以克制。
戚雪到底是没将他的手拿下来,只缓缓问:“你……你受伤了?”
阿巳眉眼微微一挑,戚雪以为他惊讶于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他忽然贴近与她平视,盯着她的眼睛稀奇又惊喜:“心疼我?”
戚雪没有否认。
阿巳没压住嘴角哈哈一笑,“早知道这样有用,就该卖个惨,少走不少弯路。没事儿,小问题,那秃子也没两下子,要不是取巧,哪轮的上他在这冲我吆喝,比前几世道行差远了。”
“取巧?他说的是真的?对我动手,真的能影响你?”戚雪仰头不可置信盯着他,“他前几世也在?人怎么可能活那么久?他果然也是妖是不是?我就知道一个出家人哪看起来那么邪门,他为什么跟你过不去?”
阿巳只笑了笑,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虽没有化妖,但也已经被执念所累,每一世轮回之后,都注定会遁入空门,走上这除妖的路,然后来找我麻烦。”
他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戚雪的脸颊,“我赶到之前,他可有对你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潜意识里戚雪并不想让阿巳知道,她亲眼目睹切身感受到了当年‘戚雪’的无助和怨恨。
会有一种微妙的‘背叛感’作祟,让她与当年的戚雪共情在一起,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
“有啊,逼我出家,来对付你。”于是戚雪选择性答了。
“出他爷爷的家,当和尚当疯了。”阿巳嗤笑一声,揉开戚雪的唇缝亲了两下,“一个字别听,嗯?我们做我们的,我不会再让他有机会接近你了。”
“我才不出家,谁爱出谁出。”戚雪后怕捂住了自己的头发,往周围打量了眼,才想起来问:“这里是哪里?那个问心石阵的幻境是不是……我们是不是出来了?”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雀跃,阿巳眉眼微微扬起,“有这么开心?”
这就是承认了,与此同时戚雪还注意到,手腕上的那对光锁也没了。
这个时候的戚雪根本就发觉不了,阿巳那微妙带笑的眼眸里藏了些什么,他那目露精光与成算的神情又代表了什么。
“嘴巴收一收,我费了这么久的心思,给那和尚搅了局,你要幸灾乐祸也别当我面儿前。”阿巳两指戳着戚雪的唇角,口吻严肃,脸上却是在浅笑着,是以也根本没什么威慑力。
戚雪躲了他的手,他便顺势欺身上前压她,捉着人将手往衣服里探揉,“出来了又怎样,你也还是休想离开我身边。”
他说这话的语气神情,多少有些打情骂俏的味道了,戚雪扭动着想躲,但臀腰一片仍是麻木的使不上劲,甚至是感受到那只手灵活的往里钻,经过胸前却全无感觉。
这实在太奇怪了。
“你等会,等会,别闹!”戚雪费劲将他作乱的手拉出来,整理着散乱的头发,借口道:“我有些饿了,这有吃的吗?”
阿巳倒也没有非要继续下去,捉着她的脸颊亲了下,“有,等我一会。”
确定他离开后,戚雪才赶紧将衣裳解开,往胸前看了眼。
肤色什么的都正常,但就是麻木着。还不是全然的麻木,是麻中带着隐隐的胀痛,好像里面挤了些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堵住了。
戚雪眼睛盯着门,试探着伸进肚兜里捏了把检查,真的毫无知觉,且这胀痛并非是被捏出来的,是本就存在。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之前从那妖僧的莲台脱身到现在,事情发生的太快,她都没有时间关注到自己身体的不适。
那股麻木不止存在于胸口两处,最严重的其实是下肢那最隐秘的地带。
戚雪忽然想起来那和尚说什么‘封闭情根’时候,莲台传上来的沽沽热流涌进,这麻木便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他必定是对她的身体下了什么恶咒。
戚雪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胸口的胀痛短期内尚且还*能忍受,但下肢根本就感觉不到存在,且不说跑跳无法自如,马上要面对的难题便是内急时候怎么办。往严重了想,会不会失去控制力,又会不会因为全无知觉儿能进不能出。
阿巳进来的动作太快,戚雪一时间没能及时抽回自己放在肚兜里的手,被他撞见有些不自然地赶紧攥住了衣衫。
“阿雪,别顾着自己回味啊,多没意思,过来我给你摸摸。”阿巳挂着调侃的兴味,将手中的吃食撂在边上,便要来抱她。
戚雪也顾不上羞赧了,眼神一直跟着他,阿巳显然发现了她的紧张,坐到她身前来的时候脸上的玩味已经卸了大半:“怎么了,这个表情?”
“我……”戚雪咽了咽喉咙,“我好像被那和尚下了什么妖术,之前被他困在一个莲台上,现在我……我身上没知觉了。他还说,你的力量是来自与我的情爱,所以要封闭我的情根。他说的是什么情根?”
其实戚雪心中已经有些猜测了,只是无法理解,一个出家人,怎么能想出这么阴损又见不得光的法子来的。
阿巳没说话,若有所思看向她胸口,“我看看。”
他将侧脸贴了上来,在戚雪胸口细细听着。
阿巳的掌心将她后背搂着,半晌后他说:“还好,还有水声,没完全凝固,还有得治。”
戚雪紧张的心情刚放松下来些许,他下一句便轻巧道:“我帮你吸出来就好,还好打断了没彻底成功,否则真让他封住了,你生活起居都困难。那秃子,我迟早掐断他的轮回路,送他彻底去见佛祖。”
阿巳的后半句说得咬牙切齿,戚雪跟着一道缓缓点头,注意力又绕回了被他轻巧带过去的那句话上:“用什么吸?”
他目光重新回到她的眼睛上,眼底的光显得有些微妙,“你说呢?”
戚雪沉默了。
午后的暖阳懒散从窗户照进来,将戚雪半边身子泡在阳光下,半边隐在阴凉处。
“还有别的法子吗?”她看着面前阿巳这准备就绪的模样,有些难为情,攥着领口不太愿意松开。
阿巳扬着眉,倒也不勉强,见戚雪为难,双臂环着胸停顿下来,“不愿意?别的法子或许有吧,但我得想想。”
罢了。戚雪咬咬牙,“不是不愿意,只是要难为你了。”
阿巳笑了笑,得到首肯后,那目光明显就变暧昧起来,靠近摸了摸她的脸颊,“怎么会为难呢,乐意效劳。”
衣裳被他一件件解了下来。
即便是自己同意的,即便有心理准备,戚雪仍是觉得这个过程有些太微妙了。
原本温暖舒适的阳光,忽然就让她脸皮发烫起来,尤其是在她看见了自己胸前的皮肤在太阳下被照得那般透亮。
连戚雪自己都从来没这样清晰观察过自己的身体,她实在脸皮薄,退缩的想护住胸口,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场所对心境的考验有大区别,尝试商量道:“换个地方吧要不然,这里太亮了。”
“不亮。”阿巳随手向后,她都没看清楚他扯了什么,那纱帘就轻轻落了下来。
他专注的盯着戚雪身前,一边轻轻嘬了下微微颤抖的尖端,然后便再没抬起头来过。
戚雪没敢低头去看,但知道他应该是开始了。而她一开始什么都没感觉到。
戚雪被紧紧揪住紧绷的那根弦稍稍落下来些,若能无知无觉渡过,倒也没有那般令人羞愧。
但显然,是她想法天真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别猜啦,莫方,等我慢慢讲
42双数
◎“你是不是有……”◎
麻木逐渐散开,转变成第一缕麻痒的时候,戚雪联想到了以前蹲久之后腿脚麻木的感觉,血脉一旦活络开来,那种万千蚂蚁爬过的痒意。
她睁大眼,清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阿巳吸动了,从自己的身体里。
它缓慢流动着,经过的每一寸都带来极其缜密却庞大的酥麻。
“哈、”戚雪不可控制的抖了抖,阿巳扶住她的腰,她惶恐问:“是不是好了?”
阿巳没说话,只慢慢以拇指揉她,以示稍安勿躁。
但戚雪根本就安不了。
那流体终于缓缓淌出来的时候,她的头皮天灵盖,一切一切的感官,全都被集中到了一起。
戚雪开始难耐想要扭动想要躲开。
太痒了,太痒了。
那种蹲麻了起身的感觉她没少体验,只能任由那痒意慢慢自己消退,这个时候任谁碰一下动一下,都是会带出成倍的敏感反应。
但阿巳又吮又咽。
戚雪脑子里已经成了一道直线,几乎是躺在了他的掌心,后背抵上了软榻的靠背,仍是被控制的逃不出躲不掉。
她听见了阿巳换气的声音,还有他咂出的啧啧声,刺激着戚雪的神经,让她一口气喘不上来,几乎要将自己憋晕过去。
“还没好吗。”戚雪几乎要哭出来了。
忍不住伸手想将他的脑袋挪开,但被阿巳宽大干燥的手掌握住了,他撑开她的手心,指腹慢慢往上扣进她指缝中十指交握,却也变相将她的手给禁锢住了。
他慢慢揉捏着安抚,嘴里却不停。
直到戚雪真的哭了出来,方才终于感觉到,那些流体终于快要被阿巳解决完了。
肿胀的身体脆弱敏感到了极点,哪怕是他呼出的热气撒在上面,都是阵阵战栗。
“恢复感觉了吗?”阿巳最后依依不舍亲了两口,方才凑上来看戚雪的脸,明知故问:“怎么哭了。”
她浑身都已经没有力气了,左边胸口的知觉是恢复了,但那麻痒尚有余力,戚雪甚至不敢去回忆刚才那躲不掉避不开只能硬着头皮承受的‘酷刑’。
“是让你休息一会还是直接继续另一边?”阿巳亲着她眼角的泪花,询问着。
戚雪的脸色都变了,这才想起来这根本不是结束,才不过是开始罢了。
大概是她的表情使然,阿巳爱惜地用鼻尖蹭了蹭她,替戚雪做了决定:“休息一会吧。”
他这般说着,却并没有起身,只是接着亲她其他地方,比如额头,比如脖颈,再比如将手腕拉起来揉捻,最后再将戚雪的脑袋按进他自己的颈窝里。
他说的休息并不是停下来让她喘口气,而是温存片刻。
他伏在戚雪身上,胸膛便不可避免地压到了她,那刚刚才遭受‘治疗’敏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方,碰一下都要让戚雪颤抖不已。
阿巳慢慢找地方亲着,亲着亲着,最终慢慢来到了另一边。
察觉到他意图的时候,戚雪的情绪再次紧绷起来。
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身体经受过了有了记忆,还未开始她都觉得一股股酥麻由内而外地乱窜。
太阳缓缓挪动着,阳光也换了位置,刚才被纱帘遮住的地方稍许又再照进来了些,铺洒在戚雪白皙颤抖的肩头。
但她已顾不上那些,只眼角噙泪咬着自己的指节。
时间被最大程度拉长。
直到这酷刑最终换去了那最为隐秘的位置,戚雪终于泣不成声,被源源不绝汇聚而来的感觉冲垮了理智。
夏日里的蚊虫最是惹人嫌,叮在别处都已够折磨,若是换在了脚心或关节这种地方,那是挠不得碰不了,生生痒着却又无可奈何,越挠只会越痒。
戚雪不想发出这种声音的,但整个午后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她哭闹又略显微妙的声音。
麻木与麻痒此消彼长,戚雪终于恢复了全身的知觉的时候,那难受委屈的哭声却是停不下来,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但就是难受极了,那地方想挨过这消退缓慢的酥麻实在太折磨了。
戚雪哭得神志恍惚,只觉得那蚊子叮过的地方在勾引着她去挠它。
但不能挠,因为阿巳还在这里。
戚雪终于找到了自己委屈的根源,又想快点赶他走,又想让他帮帮自己。
“你……”戚雪缠着他的脖子,难以启齿,等她发现过来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已在慢慢磨蹭他。
但已经不重要了。
戚雪不停咽着喉咙,就是说不出口那句话,便只能盯着他的眼,寄希望于阿巳能看懂她的意思。
他怎么可能看不懂。
他就是在装傻。
戚雪受不了了,委屈又恼火,胡乱蹬着他想把他赶走,但力气不大,无端又像欲拒还迎。
“阿雪,你要说出来,想要我怎么样。”阿巳扣着她的双手,诱导着。
“你帮帮我,我难受,我想要你。”
长长舒出的一口气,从天灵盖落向了灵魂深处。
戚雪沉浸在身体解脱的愉悦中,彻底放纵,刚才有多难熬,现在就有多满足。
窗外的天光渐渐昏暗下去。
与从前几次不同的是,之前她受阿巳引诱如梦似幻,时常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便与他纠缠到了一起。
但这次,整个过程戚雪的意识都是清醒的,是她在迎合在邀请,食髓知味,知道了深入灵魂的颤栗是什么感觉。
“你……”戚雪有一下没一下抠着自己的指甲,安静了许久之后的第一句话,思来想去,还是没忍住想问,“你是不是有……有……”
阿巳原本伏在她腰上,几乎是瞬间便猜出她想问的,抬头观察她的神情,“是难受了?”
戚雪没好意思说,因为太舒服了,起先她都没注意到这一点。要不是后来他将她翻过去又来了一次,是一前一后有细微的顺序填满。她这才察觉,原来刚才在磋磨着的,是双数。
刚才自己叫的那般声响,戚雪也不好睁眼说瞎话,“没有难受。”
只是他之前都没显露过这种特征。正常来说也没有哪个人类是能有这种特征的。
但阿巳原本就已经不是人了,在他身上出现任何事情都不值得大惊小怪,这么一想,倒显得她多此一问。
“那就好。”阿巳又盯着戚雪看了半天,方才放心下来,撑着一边胳膊,指腹慢慢在她身上打着圈,“之前没敢试,也是看你今日状态极佳,错过了也不知有没有第二次,才冒险试试。”
戚雪身上的麻木已经恢复了,拉着几件散乱的衣裳稍稍遮着自己,方才慢悠悠起身,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假装往外看,“这里到底是哪里?”
“不知道。”阿巳又摆出了那副天塌了不关我事的模样,耸了耸肩,拿手撑着脑袋睨着她。
【作者有话说】
阿弥陀佛别关我……
43后遗症
◎身体比意志先投降◎
戚雪语塞,“那我们是怎么来的总知道吧?”
阿巳似乎并不太想多提及,轻轻打了个哈欠,回答的略显潦草:“我随便找了个地儿,繁华的,人多的,就来了。”
她隐约明白过来,他大约是因为受伤不敌那和尚,所以逃到此处的,是以也没太挑地方。但人都好面子,修了一千多年的大妖也不能免俗,自然不愿说太直白。
入夜之后,窗外亮起点点火把,阁楼下的院墙过道照亮。
戚雪伏在窗边,看到下面有一队穿着铠甲的士兵走过,面容肃杀,似在巡逻。
那院墙外还有院墙,看起来层层叠叠,她从未见过颜色如此浓厚的朱墙,好像比之前幻境中阿巳住的王府还要气派。
比王府还要气派,难不成竟是皇宫大内?
戚雪对这些高门显贵的住所着实不大了解,那贫瘠的想象力也只能发挥到这里了。
她抿了抿嘴,之前那剧烈的欢好留下的后遗症并未消退,腿间湿腻,不止一处,甚至前后都是滑腻的,稍动一下都能感觉到战况有多激烈。
若是能有热汤,将自己清洗一番就好了。
戚雪这般想着,余光又扫见了身旁的阿巳。
他撑着胳膊歪靠在窗棂边上,站直时候瞧着是仪表堂堂,一旦有个什么地方歪着靠着倚着,便总没个正形。
这么小的窗户,他也不嫌挤得慌,偏要一同凑在此处。
那场剧烈又畅快的结合带来的后遗症还不止那些,还有她的身体对阿巳亲密性的上升。
戚雪清晰感觉到了一些壁垒的消失,比如现在,他这样挤在自己身边,她却不觉得拥挤,反倒是攀上他的肩膀,以回应他揽在自己后腰的手。
戚雪知道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且不论意志如何,身体先投了降。
“地方看起来还不错,可小住几日休养。你觉得呢?”阿巳轻轻揉着她的腰,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唇缝。
戚雪被他这不加掩盖的嗓门吓了一跳,偷入的胆怯驱使着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巴,生怕被下面巡逻的侍卫发现。
阿巳剩一双狭长漂亮的眼露在外面,表情微妙,冲她眨眨眼,又往下示意了一眼。
就这一眼,戚雪意识过来,他在说不用怕,他们发现不了。
真的?戚雪用口型问他,半信半疑,但还是松了手。
阿巳勾唇笑了笑,拿开她的手后,忽然冲下头打了个响指。
这一瞬间,所有侍卫警戒回头,佩刀纷纷出鞘半寸。戚雪呼吸一窒,这哪里是看不见,这分明看得是清清楚楚。
她紧张咽着喉咙,飞快打着腹稿如何解释狡辩求饶,便听阿巳懒散道:“本王乏了,备个座驾来接。”
下面火把的光亮微微照在他脸侧,戚雪离得近,仿佛又看到了他瞳仁里那道纤细鬼魅的竖线。
很显然,他在动用某种障眼法。
那样子妖冶极了,神秘又危险,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见他显露妖性。
而她没有害怕。
下面的侍卫们已经遵命忙活去了,戚雪仍怔怔盯着他未回神,阿巳察觉她的视线,目光扫了下来,戚雪也更加清晰的看见了他眼睛里的,那两颗异于常人的眼珠。
这一瞬间,她仿佛被吸走了魂魄。
从前阿巳露出这些不同于常人的‘妖性’时候都会避开她的,即便被戚雪看到了,也会很快收回,但这一次他却直勾勾凑了上来,就是故意要她能看清楚他眼瞳中这些异色纹理。
他眉眼含笑,明明还是那般温和的弧度,在这种竖向的瞳仁中,就莫名变了味,鬼魅妖异,危险极了。
“害怕?”他声音温和。
戚雪怔怔盯着他,看着阿巳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能亲上彼此。
“别害怕我,”他微微喘息着撒娇:“我很温顺的。”
戚雪的视线集中在他的眼瞳上无法挪开,在他微微启唇往前一送的时候,下意识后缩了些。阿巳没有气馁,给了她一次适应的时间,鼻息交缠,又再往前贴上来。
阿巳的嘴唇饱满,始终微微张着,邀请着她像刚才欢好时候那般主动探索他。
他那双眼睛的眼神饱含着引诱,戚雪闻到了独属于他身上的香气,让人浑身发软发麻的气味。此种氛围之下,再看到这双异瞳,是警惕也没了,危险也没了,只觉得他好看得过分。
她的呼吸慢慢跟他变成了一个频率,受到引诱,稍显迷离,终于如他所愿,接住了送上来的唇瓣。
阿巳没有控制她的任何地方,戚雪是自由的,有足够时间避开的。但还是亲在了一起。
他的嘴唇其实很柔软,送进来的时候戚雪有种能将他咽下去的错觉,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然后阿巳在气息交换的时候微微偏头换了方向,照顾品尝另一边的唇角和内壁。
身体的记忆竟然轻易复苏,戚雪微微睁眼,意识到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地方,重新开始麻痒。
很想能被抚摸。
被他抚摸。
甚至是可以粗鲁一些的对待,揉捏开她的肢体。
完了,那和尚干的好事,竟还有如此的后遗症。
戚雪收缩着趁着尚且能克制念想,也清醒过来与他分开唇。
然交融的湿濡没那么快分开,她有些不自然抿嘴用唇舌整理着自己的唇瓣,眼神闪烁:“你刚才,他们,他们怎么那么听你的话。”
一句拙劣又生硬的话题转移。
阿巳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舔了舔嘴角,一直盯着她没说话。
戚雪更心虚了,正想再说些什么掩饰,冷不防听见下面传来一声突兀的质疑:“宫里什么时候进了个什么王爷?”
这声音是从一个身着银甲的男人发出来的,铿锵有力,一听便知是位有身份的主事。
他往阁楼上凝视打量着,厉声道:“况且宵禁已过,宫门早已落锁,便是将军宰辅,无召入宫也是重罪。你们二人,速速报上名来。”
戚雪被他的气势震慑住,只能转头寄希望于阿巳出手。
他显然没亲够,意犹未尽,被打扰氛围不甚满意,扫下去的那一眼颇为不耐,散漫道:“什么身份,还需要向你禀报。”
就这么一眼,戚雪明显感觉到下面那人气势弱下去了。
阿巳慢条斯理哼笑一声,手里不知从何处夹了片树叶,就这么飞了下去,精准叫那男人夹住。
戚雪不知道在他眼里那树叶是个什么物件,但就这么眼睁睁的,那群人脸色都变了,齐刷刷跪了一地:“小的有眼无珠,殿下恕罪。”
这是她第一次完整的看到,一个‘妖’,是如何轻而易举蒙骗人心。
宫内的轿撵很大,一直到戚雪和阿巳坐上去被抬了半路,她都还没吭出声来。
她时不时就以余光往那侍卫手中扫两眼,想看清楚阿巳究竟将它变成了个什么玩意,但不论她看上多少眼,他小心翼翼攥在手里的都只是片普通的树叶。
轿撵将他们抬去了一处奢华的宫殿,阿巳怡然自得十分适应,挥退了所有伺候的女使,让殿中只剩下了他和戚雪二人。
或许是戚雪一路上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太明显,此时一张嘴阿巳就猜到她有话要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歪着脑袋看着她。
“我……”戚雪酝酿了一下说辞,“你刚刚是将树叶变成了什么,他们那么听话?”
阿巳扬眉,显然不信:“你一路上不吭声,就在琢磨这玩意?”
戚雪盯着他的脸,忽然想起来之前还在金龙寺的时候,明明见过那‘荣亲小王爷’的脸,但后来回到闻香镇里,再见到阿巳,仍是没有认出来。
她其实早就见识过他的障眼法了,是能够用在她身上的。
但其实戚雪真正想知道的是,他还有没有对自己用过其他的迷惑性的法术,影响她的判断,就像刚才那群侍卫一样。换句话说,她想知道自己现在对他的态度对他的感觉,会不会并不是发自内心,实则是受了他某些潜移默化的引导或影响。
但话到嘴边,她又问不出了。
因为没有意义。即便真的有,他也不会承认。
她只能靠自己警醒。
戚雪不说话,阿巳便更迷惑了,俯身探究地盯着她,伸手在眼前晃了晃,哼哼道:“可惜,我是没本事能直接令你听话,不然不管你在想什么,都要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全部告诉我。”
他说这话时候的口吻多少显得阴阳怪气,埋怨都像在调情。
戚雪眉眼微微一动,学着他的语气若无其事试探道:“睁着眼说瞎话,你的障眼法分明能对我奏效,不止奏效,还能强逼我入梦,你本事大得很,我都知道。”
“那算什么本事,不过骗骗眼睛罢了,要说迷惑心智,对旁人能奏效,对你,即便我再修炼一千年,有那移山填海的本事,也是无用的。”
“这是为什么?”戚雪急忙追问。
她问得认真,阿巳却是扬着眉,嬉皮笑脸:“因为你比我厉害。”
这浑是一句调侃的话。但即便他不解释,戚雪也大致能有些猜测了,那和尚之前说阿巳化妖皆因对她的执念,那若真能以妖力影响令她爱上他,这执念也太容易化解了,怎么还会纠缠千年。
戚雪眯眼盯着他,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又开始开玩笑了,她莫名便感觉他的精气神比刚刚苏醒那会要好得多,“你的伤是不是好些了?”
阿巳愣了愣,随即有些意外的绕着戚雪转了一圈,“何以见得?”
44热汤池
◎“我把阳气补给你了差不多。”◎
戚雪自然说不出个一二三,慢慢磨搓着手指:“就,感觉吧,瞎猜的,我就问问。”
“感觉……”阿巳慢慢点头回味着这个词,似在肯定她这手虚无缥缈的本事,随手笑眯眯竖起了大拇指,“我就说吧,你确实是厉害。”
“我之前还以为你伤得很重,竟是不用就医吃药便能自愈。”听他这么说,戚雪倒是有些意外了,定睛想再瞧瞧他的气色之类的,想从感觉之外找到些真实判断的依据。
但可惜,就连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只不过是刚刚那一瞬间的灵光乍现,现在刻意去看,反而是看不出什么不同了。
阿巳含笑睨着她,眉眼间有说不清的情绪。戚雪忽然有了猜测,该不会真的是跟她有关系,因为他们之间这种宿世牵绊,所以存在某种‘双修’能恢复元气的关系。
这样说来,便能解释的通,为什么那和尚会用出这种下作的手段。
阿巳哈哈一笑,“是啊,我吸你的阳气补回来的。”
他是不是开玩笑戚雪没看出来,反正她是咯噔一下笑不出来了,“真的假的。”
“当然假的。”阿巳眼睛都瞪大了,捏着戚雪的脸左右转了转,“谁吸得了你,你瞧瞧你这气色。”
戚雪拿眼睛睨着他,阿巳笑眯眯调侃说:“面若桃李,容光焕发。我把阳气补给你了差不多。”
他压戚雪压得近,她被这话臊得脸红,推开他便走了。
这大内奢华,沐浴的池子也宽敞,晚间沐浴热汤的时候,阿巳又再不老实对她动手动脚。
戚雪觉得自己大约是中了什么术法了,又或者是那和尚的邪门玩意没给去干净,总之就是敏感得不可思议,被阿巳一碰便起了心思。
甚至起心思的不止前头,那湿濡酸麻的痒意仿佛会传染,总是记得一起穿透相互挤压的感觉,让她想入非非,却又羞于启齿。
那热汤里分明有屋顶,却在氤氲的热气中落下点点温热的雨,和阿巳的体温如出一辙,戚雪从没像现在这般沉沦于身体的欲望中,被一个男人立于水中的背影所吸引,被他情动时候的喘息声所吸引。
戚雪都觉得性感极了。
她问阿巳,他一定是使了什么迷惑的法术了。
阿巳却说没有,那双狭长的眼里带着笑,他说:“这种状态千年来都一直存在我身上,要说妖法,你的更强。”
戚雪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仿佛冥冥之中是什么强劲有力的东西在水中缠绕着她,让她呼吸灼热,胸膛起伏愈发明显,更加沉醉于这靡靡氛围之中。
但仔细去看,水中分明什么都没有,只有二人结合在一起的样子。
阿巳看起来很高兴,也很兴奋,告诉她说:“阿雪,但这不是妖法,这个叫,‘我喜欢你’。”
后面的话戚雪也听不太清了,究竟是与不是,她也不想去深究。
第一世那些记忆画面还会偶尔出现在戚雪脑子里闪烁片刻,但终究不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再多的共情,也就仅仅只能止步于共情。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阿巳这个人鲜活展现在她面前,除了对她的偏执仍如当年,处心积虑想将她留在身边,一千年的时间,他已没有半分从前骄矜跋扈的样子。
虽然戚雪也知道,她现在所看见的,不过是阿巳千年漫长岁月中九牛一毛的时间,他可以伪装,可以隐藏,或许她所感知认识到的,不过是他的冰山一角。
但也仍然无法阻止此刻她沉醉在这种温柔又有力量的怀抱里。
戚雪从来不是一个不顾以后的人,但不管自己与他的命运以后如何纠缠,此时此刻,她只想放纵。
当戚雪意识到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她知道,阿巳说得没有错,她就是喜欢上了他。
喜欢他强壮有力的**,风趣邪肆的灵魂。或许是戚雪见识不多,觉得他的皮相与内里,都是世间罕有。
这样的阿巳,即便只是过客,能在人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又有何妨呢。
戚雪伏在热汤池边,身体被反复填满,如是想着。
阿巳喘息着,捏起戚雪的下巴转过来跟他接吻,将她所有的呜咽和哼鸣都咽进了唇舌间。
她和阿巳在这宫殿里藏了整整三日,就纠缠了整整三日。
直到第四天清晨,戚雪正被阿巳圈在怀里喂葡萄,男妖精袒胸露怀,叼着葡萄时候两颗虎牙露在外面,嬉笑着与她厮磨。阿巳身上有种独特的香气,连津液中也带着这股气味,这些日子喂她吃了太多,连她身上时时刻刻都沾着这气味。
他恶劣的将葡萄往戚雪喉咙里压,那条舌头不似常人般的又长又有力,她被哽得仰起脖子,不舒服时候毫不忌讳的伸手去打他。
阿巳马上笑得谄媚,不可思议的将葡萄又勾了出来,咬破汁水流进来,甜津津的。
二人正闹着,他忽地眼珠显露出妖异的竖瞳,一瞬间收起了所有表情,抬头凝视殿门的正前方。
戚雪上一次从阿巳脸上看见这种似笑非笑兴奋又危险的表情,就是碰见那和尚的时候,紧张问:“怎么了?”
除了那邪门和尚,她想不出第二个原因能让阿巳这般反常。
殿门被突兀的敲响,戚雪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衣衫不整从床上弹起来。
好在外头的人并没有要闯门的意思,只是恭敬通传道:“陛下宣二位觐见。”
戚雪不明所以,阿巳使的是妖法蒙蔽侍卫让他们藏在这里,又不是真的在这有这种所谓‘王爷’的身份,怎么还会有被天子召见一说。她回头去看阿巳询问,却见他眸光深深,似乎已经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没多久,戚雪和阿巳跟在宫女身后,沿着宫道往前去。
戚雪从小就长在小镇子里,听到‘皇帝’这两个字都该是腿发软了,心跳呼吸跟着一起加速,手心里全是汗。
阿巳比她镇定得多。戚雪偏头去看他,他沉着面色,一副要好好算账的模样。
戚雪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这些日子缠着她厮混,怕就是为了早日将伤养好,以备那和尚杀过来的时候有还手之力。
戚雪心下叹了口气,幸好阿巳的执念全在她一人身上,没有去祸害人间的打算,否则倒真像那和尚说的,她是在助纣为虐了。
行至帝宫前,戚雪被守门侍卫扫过来的一眼盯得有些心虚,她没有阿巳的本领,说穿了不过是个被卷在这些所谓宿命中的普通人,在如此恢弘庄严的大场面中难免觉得无所适从,担心被戳穿障眼法,下意识往阿巳身边躲了些,不敢去看那侍卫的眼睛。
越是在这种陌生的地方,她对阿巳的依赖就会越高,他显然察觉到了戚雪的不安,大手将她握住,那熟悉的温烫的体温传来,带来了不少安全感。
很快,戚雪果然再次见到了那道貌岸然的和尚。
他还是一身金白相间的袈裟,手持白玉禅杖,阖眼时候眉头微微蹙起,乍一看悲天悯人,可一旦睁开,便能看清眼中那毫无慈悲满是冷冰,只为达到目的的杀性。
戚雪跟在阿巳身后,沿着殿中长梯往上,悄悄回头看那和尚一人站在殿中央,被所有人审视,却仍然从容。仿佛在养精蓄锐,等待着致命一击。
正当戚雪下意识咽动喉咙,蓦然那和尚睁了眼,凌厉的眼神投射过来,第一眼看在阿巳身上,很快就投向了她。
戚雪不知自己在他眼中是个什么样子,或许他已经完全将她和阿巳看成了一伙的,总之那眼神让她浑身汗毛一竖。
“圣僧说,朕宫中有妖,在西南角。”首座龙椅之上传来皇帝不疾不缓的声音,“甘愿以性命作保,言之凿凿。朕已依你所言,将西南宫殿的贵眷宫人全都召了过来,你可有法子自证所言非虚?”
戚雪心跳都跟着一道加快了,同阿巳一起盘坐在看台上,悄悄往下又看了眼,只见那和尚的目光,竟是一直凝视在她身上。
他大约是已经发现阿巳身上的伤情有所好转了,并将这罪魁祸首的根源,归结到了戚雪身上。
戚雪倒也没有太心虚,这和尚捉妖便捉妖吧,想的那些个阴损的法子,叫她半身不遂剃了头发跟着他苦修,不管他再如何美其名曰什么惩恶扬善斩妖除魔的名头,这般不把她当人看待,傻子也都知道站谁那边。
戚雪没那么高尚的品格去舍己除妖,只想能安稳度日罢了。
“阿弥陀佛。”那和尚一声低沉的叹息,竖起手掌沉声道:“妖孽蛊惑人心,但到底也只能是蛊惑,最后的选择仍是在人。”
他这话看着像是在回天子话,戚雪却觉得声声震耳欲聋,实则实在说给她听,他在斥责她。
和尚微微睁眼,接着道:“要分辨妖邪,倒也容易,陛下何不将宫中名册一一对应清点,谁在故弄玄虚,一看便知。”
殿中安静极了,皇帝不吭声,谁也不会先说话。
戚雪紧张得去看阿巳,发现他唇角噙着抹嘲讽的笑,眼瞳里又微微闪着异样的光。
侧面看过去,他眼中的那道细线好像更明显,也更加妖异了。窗外透过温和朦胧的天光,落在他的轮廓上,他的神情像一个全局尽在掌控的智者。
停顿良久之后,天子低沉的嗤笑打断了戚雪的思绪:“你这和尚,真滑稽。”
那笑声里含着嘲弄,戚雪愣了愣,几乎是瞬间冒出了一种没由来的感觉,再次看向阿巳。
看着好像是皇帝在出声,但其实,背后说话的人是他。
45抉择
◎“你的夫君,是妖吗。”◎
下面的和尚蹙起眉头,似是也发现了异样。
“阿弥陀佛。”他重新合十双掌,也不再回话,只抱着禅杖,闭眼低低吟唱着经文。
久久等不来回应,太监尖声斥责:“大胆!陛下*面前,岂容怠慢!”
他却仍是岿然不动,那念经的声音分明很小,但戚雪盯着他快速蠕动的嘴唇,却是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耳边嗡嗡直响,仿佛整个大殿都回荡着他吟唱的经文。
但显然不可能,因为这满殿的宫人侍卫都未曾有什么反应。
戚雪被他念得脑子发晕,一时间有些怀疑莫不是跟阿巳混迹久了,连她都沾染了妖气不成,怎的这和尚念咒开始对她也有反应了。
不会最后被他一起给收走吧。
这种头昏脑胀的感觉到底是没持续太久,终于那和尚停下来了,这才接着道:“陛下,贫僧从不打诳语。这殿中已有妖气腾腾缠绕,此妖年岁已逾千载,惯会蒙蔽人心,障人耳目,若不早早将其铲除,势必为祸四方。”
这一次,那皇帝竟是点了点头:“朕乃真龙天子,管辖之内,绝不容此邪祟猖狂。”
戚雪心里一跳,这风向怎么一会就变了,赶紧去看阿巳。
他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懒散坐在旁边,倚着手边的茶几,眼皮半开半阖,一副懒散样。
戚雪心里紧张,但又担心不敢这个时候出言打扰他,只能就这么干着急。
“不过……”皇帝话锋一转,“大师这般笃定,想必是胸有成竹,何须再对应什么名谱,直接了当些,岂不更好。”
和尚笑了笑:“陛下这么说,贫僧自当遵从,只是妖祟狡猾,又得人相助,若不能对症下药打蛇七寸,叫他逃走又是后患无穷。”
戚雪听得云山雾绕,来回在阿巳和那和尚之间巡了两圈。
方才还能听出来这皇帝得风向站哪边,现在也不知是不是被那和尚念经给念晕了头,已经分辨不出是个什么情况了。
就这么片刻的分神,便又不知漏了哪几句话,等戚雪再次竖起耳朵想听的时候,耳边却是无端出现了一阵鸣音,有些刺耳,让她微微蹙起了眉,紧接着她便好像感觉到这大殿中有什么强烈的气流在对冲。
一前一后,一上一下,相互争夺着,难分高下。
这情形太奇怪了,戚雪眨了好几下眼,它们未曾消失,却也并没有变得更清晰,就好像蒙在她眼睛上的一层膜。
直到戚雪联想起之前看见过的,那浑身缠绕黑红气焰的,阿巳的法相。
这一瞬间,茅塞顿开,眼前争斗的气旋仿佛有了实体,戚雪明白过来,这哪是什么蒙在眼上不干净的东西,这怕不就是阿巳跟那和尚斗法的现场。
戚雪惊讶于自己看到的这些本不该能看到的东西,如此危急的关头,也无暇分心去想为什么自己能看见,只紧张盯着这焦灼的战局。
大殿之内,仍然安静无声,众宫人都沉默垂头,只有皇帝和那和尚偶有出声的,断断续续的对话。
戚雪被耳边的风声吵得听不太清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只勉强努力分辨出,似乎这双方争斗的气旋谁占上风,那皇帝说话就会更偏向于谁。
在旁人眼中看来,戚雪的双目空洞无神,明明瞳孔涣散着,却好像在认真凝视着什么地方,满脸的紧张之色,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冷不防的,戚雪像是瞌睡被惊醒一般,被皇帝冲她说的一句话给拉回了现实中。
一瞬间风声全息了,那相撞的气旋,争斗的法相,什么都没了,大殿之中一片安静,静得可怕,仿佛刚才看见的全都只是她的幻想。
很快戚雪就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她,似乎在等着她说些什么。
“我……”戚雪头皮发麻,不知所措的咽了咽喉咙,想起来刚才恍惚听见的皇帝问她的一句话,但她压根就没听清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戚雪求救的朝阿巳看去,他也在同时看向她,但还没来得及说话,皇帝先开了口:“别人或许不知,但他的王妃日夜相处,定是最为了解他的,由她来定夺,最为公允了。”
“你的夫君,是妖吗?”
戚雪当然矢口便想否认,但那声若洪钟,仿佛能直接逼进人的心底深处,容不得一点撒谎。
她张着嘴,竟是一时间发不出声音来。
是,或不是。
这两个答案压在喉咙里,仿佛成了一个极其重要的转折点,戚雪有种莫名却强烈的直觉,她接下来说出的这个答案,将会对局面影响深重。
戚雪深呼吸着,尝试让自己发出声音,“他……”
“他是妖吗?”那和尚眸光凌厉逼了一声,声音直接撞进戚雪的脑子里,她仿佛又再看见了眼前那两相对撞的气旋,而与刚才不同的是,这一次它们撞在正前方,各占半壁江山,不分上下。
而戚雪是那个站在正中间,能直接判定输赢的裁判。
“说!”和尚又再一声厉喝。
“说!”
“说!”
这个字层层回荡,戚雪竟完全说不了慌。
她难受地哽咽,在这重重视线的强压之下,看向身边的阿巳。
但他只深深凝视着她,仿佛在等待戚雪的答案。
或许是那眼神蕴藏的情绪太浓郁,一时间,戚雪有种荒谬的直觉,好像这个答案不止会影响到局面,甚至是相当于她在人与妖,正与邪,回归正常生活或是继续他纠缠之间,做个选择。
选谁?
若放在之前,刚看清他真面目的那会,她定不会犹豫。
但现在戚雪竟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不过用情至深罢了,或许没用到正确的方法表达,而酿成了许多悲惨的后果。但无论如何,他罪不至死吧。
阿巳还在看着戚雪,与之前跟和尚斗法时候的张狂跋扈模样判若两人,明明没做表情,戚雪却觉得他眼睫其实微微垂着,也并不太有信心,像是在带着微弱的侥幸,在安静等待审判。
心脏仿佛被狠狠捏了一把,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个张扬散漫万事不入心门之人,低落起来,竟是这般惹人怜惜。
时间仿佛在戚雪的停顿和犹豫之下静止了。
不多时,下方和尚的哀怒声传进她脑子里:“优柔寡断,害人害己。轮回这般多次,你竟是有爱上这妖物的一天,”
戚雪瞳孔一缩,被这句话震得发不出声音。
紧接着一种怪异的感觉爬上心头,好半晌后,才慢慢道:“你这和尚真的奇怪,看似在反对,可又为何总要向我强调,说我爱他?”
46魇
◎阿巳的占有欲◎
之前在莲台上也是,现在又是。
若非这和尚一直强硬相逼起到了推波助澜的效果,戚雪觉得自己可能反倒不会生出这么多感觉。
“你不是应该期待我不爱他吗。”
此言之后,和尚不说话了,忽地又是一阵掀卷的妖风,她被迷了眼。再睁开的时候,大殿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虽然殿中官员和宫人仍然盯着她,但那种逼得人心悸的窒息感消失了,戚雪发现自己说话也能自如控制了,仿佛已经挣脱了刚才那种被魇住的状态。
她觉得有些惊奇,翻看了两下自己的手掌,再往下看去的时候,发现那和尚已经没再盯着她看,只垂眸沉默着。
戚雪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刚才她那几句涌上心头的话,挣破了‘魇’。
可那和尚若真有本事将她魇住,又为何要反复强调她喜欢阿巳。他分明不是应该给她暗示厌恶阿巳才对吗。
然形势已经容不得她再想太多,因为皇帝又再逼问了一句:“说话,他是妖吗?”
戚雪的注意力被这一声沉厚的发问抓了回去,这才想起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迫于天威,忙不迭跪趴下去:“回、回禀陛下、他……”
“他不是妖。”戚雪终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恐于欺君,声音都颤巍巍的。
好在上头的皇帝并未深究,停顿片刻之后:“听到了?和尚,连他的夫人都这般说了,你莫不是还要再诬陷,说王妃也不是人吧。”
听到这话,戚雪心里才深深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腰背塌陷下去。
一直到从大殿出来,她整个人都还没缓过神来,坐在步撵中,手掌紧紧攥着。
戚雪打小就没坐过这种人抬的东西,晃悠悠的多少有些不适应,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刚才自己是怎么离开大殿的都有些没印象了。
她再去看阿巳,发现他仍是目光深邃又安静,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仿佛从未挪开半分。
戚雪眨了眨眼,思绪重新从那些荒诞怪异的相斗的气旋和震耳欲聋逼问的回忆中,回到了眼前。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她小心又再仔细看了他一眼,觉得这神情中蕴藏的情绪好复杂,一时间难以分辨他的喜怒。
阿巳又盯了她一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眉眼舒展开了些,“刚才在大殿上,阿雪,你的反应很奇怪。”
“我奇怪?”戚雪被他给说愣住了,不明所以追问:“哪里怪?”
阿巳却只是摇了摇头,以浅笑搪塞她。
又来了,就是这种故弄玄虚的隐瞒,总是让戚雪觉得他还有事情瞒着。
“哪里怪啊,怎么不告诉我。”关系到自己,戚雪自然是想尽量弄明白些,盯着他的眼睛催促着。
阿巳倒也没再回避,唇角微不可察抿起了一丝丝弧度,饶有兴致问:“刚才那么好的机会,怎么没趁机摆脱我。”
戚雪停顿片刻:“刚才若指证你了,竟然真的有作用?”
她的那些虚无缥缈的所谓感觉,那个答案将会造成的影响与后果,竟真有其事?
阿巳懒散往后架起自己的胳膊,略显失望故意哦了一声:“原来是不知道啊,怪我自作多情,想多了。”
“会有什么作用?刚才你真的就是在跟那个和尚斗法是不是?”戚雪往他身边坐近了些,想知道的更具体,“你可能不信,但是我感觉好像看见那现场了,妖气?我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不是眼睛看见的,是感觉到的。”
点点天光渗透阿巳的眼睛,像两颗漂亮精致的琉璃球,亮晶晶的。
他不说话,戚雪不死心又接着追问:“为什么当时你们斗法,输赢的关键却反而在我?如果我当着陛下的面就承认你是妖,会怎么样?”
阿巳邪邪一笑,忽然发力将她扑倒了压在坐榻上,“会有点麻烦,但也不会怎么样。”
戚雪冷不防被吓了一跳,短促的惊叫了一声,便被他压下来逼进的目光灼灼的阎眼睛给噤了声。
“我会受点伤,然后露出法相,将你卷走,带去另一个地方藏起来,叫那和尚一辈子也找不到。”阿巳的声音听起来很危险,也很兴奋,舌尖往戚雪嘴唇里外草草巡了两圈,便埋在脖颈去找更亲昵的位置了。
他一边亲一边轻笑着喘息,“骗你的,傻阿雪,真以为两句话就能轻易摆脱我。不管你说了什么,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
戚雪因为被咬住的锁骨而皱起眉,有些惧怕这样的阿巳,但或许是他从来没做过真正伤害到她的事情,心底更深处,却又为他这种疯狂执着的深情而动容。
他叼着锁骨又舔了几下安抚,如此反复,最后高兴于怀中人能抱到真实的体温,“不管你做什么都没有用,不管如何耗损如何代价,我都不会允许你离开这件事情发生。听懂了吗?”
阿巳的脑袋悬在她眼前,那双眼里的坚定让戚雪明白他说的是真的。其实他心里兴奋极了,戚雪甚至有种直觉,如果她刚才真的选了站在和尚那边,他现在只怕是会展露出更加疯狂的一面。
比如惩罚她,让她永远不敢再做出类似的决定。
“你在想什么。”阿巳的目光深深攫住戚雪,不允许任何的退缩和隐瞒。
“我……”戚雪没能说出话来,陷在这种极端占有欲的眼神里,眼珠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就这般将戚雪压着,手像一条灵活的蛇,轻易钻进了她的衣裳里。
“!”戚雪猛地弹了一下,但身上压着的男人太重,被镇压着没起到任何作用,而且阿巳的手太快了,又熟练又强势,甚至是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他,就被那几下搓捻给揉散了架,再发出声音来就已经变味了。
戚雪一边唾弃自己的身体如此不中用,一边诚实地乱了呼吸。
“放松,阿雪,交给我,会舒服的。”
戚雪推拒的手变成无力搭在他身前,在那指腹指节的攻势中丢盔弃甲,眼尾被激得殷红,微微张着檀口,却总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呼吸节奏。
阿巳的神情变得温柔起来,但手下依然凶狠毫不怜惜。
时间仿佛失去了概念,戚雪紧紧攥着阿巳的衣服,失神了好一片刻,才被他爱怜地抱紧,重新埋在颈肩温存。
“阿雪。”他用鼻尖慢慢碰着她,格外喜欢每次她颤抖过后的这个时刻。
戚雪像一条离水的鱼,轿撵还在轻微晃动着,她终于找回了呼吸之后,阿巳轻轻把玩着她脸颊的软肉,趁着这倦懒的时候又再问:“刚才在想什么?”
47宿命仍在
◎精心准备的陷阱◎
戚雪的眼睛重新从虚无凝视到阿巳的脸上。
他眸光已经没有刚才把她扑倒时候那般锐利逼人了,只剩下缱绻和松弛,看起来没什么防备的样子。
戚雪盯了他一会,第一次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就没想过,会不会有折中的办法呢,既然都已经投胎转世,已经没有了第一世的记忆,对你,对每一世的‘我’而言,都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阿巳身子僵了一瞬,用脸去蹭着她的手心,眼睛却一直紧盯着,有些不确定:“你愿意跟我重新开始?”
戚雪不过一句感慨,没想这么多,眼神微有闪烁:“不是说我。”
阿巳扬眉,压在她身上没动,神情略显微妙。
戚雪停顿了片刻后解释道:“其实我也不算是第一世的那个人了,或许在你眼里,灵魂相同便是同一人,但对我来说,我们从娘胎里出来便不一样了,不一样的生长环境,势必造就不一样的秉性脾气,不一样的言行举止。你的感触应该是最直观的吧。”
阿巳轻轻一笑,打了个哈欠,懒散起身,顺便还好心把戚雪一道拉了起来:“说这些没用的。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的妖力源自于对你的执念,妖力还在,你对我来说又怎会不是同一个人。”
戚雪哑口无言,心中真正想问的话也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了。
但阿巳这双眼却好似能洞察人心,含笑道:“阿雪,你觉得什么能称之为‘怨侣’。”
戚雪默念着这个词,慢慢摇头。
“初识的那一世,乃百果根因。但我们的因是苦的。”他说这话时侯的神态有些无奈。
“知道吗,甚至是你现在的这种想法,‘我们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这个念头。对我来说,都是极其难得的了。”
戚雪仿佛忽然间懂了些什么。
这么多世的努力,他一次次伪装,一次次接近试探,最终到她这里时,可能已经是迄今为止相处状态最好的一次了。
但换言之,他现在对她的所作所为,甚至有可能是说过的每一句话,露出的每一个眼神,都是经过反复试验,知道这样做做能激起她的情绪她的好感。
想到这里,戚雪忽然觉得有些无能为力。
或许不久的将来,她真的可能会在这种炙烈又严密的网中沦陷吧,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在碰见这种精心准备的陷阱时候,能做到不动如山。
忽地一只手悬在戚雪额头前,待她聚焦看清楚的时候,已经被不轻不重弹了一下上来。
疼到是不疼,但这一下给戚雪思绪都弹散了,捂着额头懵懂瞧着他。
“少想那些没用的。”阿巳坏笑着,眼角眉梢的每一处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引诱,“那和尚方才伤了元气,短期内不会再来找麻烦了,待我彻底恢复,便带你去昆仑山小住。”
一听他又要将自己带去其他地方,戚雪脸色变了变,“我不想去,我想回家。”
她会有所反对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阿巳也并未太在意,只环臂笑了笑,“那的雪山上有热泉,一年四季都如春日般宜人,你会喜欢的。”
再次回到那座宫殿里,阿巳再来抱她的时候,戚雪直接将人推了。
力道不重,但也不算轻。
男人不明所以站在那,戚雪从旁经过,面无表情,一声不吭,换了另一处矮榻盘坐上去。
阿巳舔了舔唇缝,盯着那背影,若有所思慢慢靠近,唇角微微抿起一丝弧度:“生气了?”
戚雪说不上来心里这微妙的情绪变化,比起之前的害怕,现在竟真是置气更多些。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在他尝试将自己扳成正面的时候,不冷不热扫过去一眼:“知道为什么纠缠这么多世都不起作用吗?因为你始终没有将我放在一个尊重的位置上,你从头到尾只顾自己的感受。”
阿巳微微扬眉,戚雪避开他的眼神,“当然,我知道什么叫秉性难改,不指望这么三言两语能起到什么作用。”
阿巳还在盯着她,左右观察了好一会,那唇边的笑才慢慢拉开,连带着眼眶里也有星星点点的光,好像接收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信号。
戚雪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起身又想走,立马就被搂着腰抱了回来,就这么一屁股坐在了他腿上,“真生气了?”阿巳接着她刚才的话回答:“有用,怎么没有用,你多跟我说说想法,我改。”
“真的。”阿巳的眼睛亮晶晶的,戚雪明明心知他这话不可信,但情绪上已被安抚下来几分,借机试探问:“那能让我回家去?”
“那不能。”
“耍我有意思?”戚雪瞬间变了脸色,推开他的胸膛就要强行走。
“诶别急,听我把话说完。”阿巳哄小孩似的抓住戚雪的胳膊,心情显然是不错的,眉眼间都是温和笑意,仗着力气大又再将人按回了腿上,“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吗,过去的每一世你都会殒命横死。”
此言一出戚雪霎时间僵住了。
阿巳重新将她抱好,搂着手臂捏了捏:“只有我的精血幻化的‘千年梦’才能保护你,这也是当初为何骗你的原因。但现在被那臭和尚搅了局,千年梦破,按照之前的宿世因果来看,不出意外这一世你也还是会薄命早逝。”
戚雪手脚发寒,怔怔问:“我还剩多久的寿命?”
阿巳知道她会害怕,并不直接回答:“昆仑雪山乃我诞生的地方,也是第一世你我二人的殒命之所,山顶灵气可起到庇护疗愈的作用。”
戚雪咽了咽喉咙:“那为什么前几世横死,你没有用这个办法。”
阿巳不语,她便猜到了答案:“因为此法也只能暂缓,并不能根治是吗?”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这短短数月的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她这条命想苟活竟是如此艰难。
“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我还剩多久时间。”
阿巳忽然狡黠又洒脱地笑笑:“不会看你死的,真没办法了,把命换给你。”
这话他说起来就像在开玩笑,但戚雪被他这般抱在身前深深凝视着,听到耳中的时候,心脏还是仿佛被狠狠捏了一下。
“什么表情。”阿巳笑得更开了,吊着一边的眉梢问:“这样不是很好吗,不用再担心我纠缠你,千年的妖元,虽然与人殊途,但换你个长命百岁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我死了你不开心?”
戚雪怔怔盯着他,已经分不出他哪句话真那句话假了,下意识回避:“你又骗我的吧,亏吃多了哪能总上当,刚才轿子上还说永远摆脱不了你。”
48法相
◎令人安心的力量感◎
当天晚上,殿外下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声音,戚雪一晚上都恍惚着没睡太死,总是想起来阿巳说的那些话,她会横死,他要给她抵命。
后半夜的时候她被外头的打雷声惊醒,胸膛剧烈喘息着,靠坐起来缓神。
阿巳还睡着,那张脸侧面的轮廓极好看,即便人躺着,即便在这种昏暗光线里,反倒成了另一种朦胧的意味。
戚雪忍不住回忆起了他最初入梦的夜晚。
她盯着那张脸看了许久,久到自己都不知自己心中在想些什么,为何会深夜这般盯着他发呆出神。
矛盾的情绪几乎要将心脏填满。如果他真的死了,她究竟是会松一口气得到解脱,还是会难过。
戚雪给不了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到了第二日清晨,变故比阿巳的计划还要来得更先一步。
起初是殿里服侍的宫人个个面红耳赤,一副魂不守舍头昏脑胀的模样,戚雪摸了其中一个小宫女的额头,热得烫手,赶紧接过她手中的水盆,让她回屋去休息。
但症状却不止发生在这一个人身上,不消半日,十几号宫人全都给病倒了。
“阿巳,要不……要不咱们出去换个地方休养,我瞧着这万一是个什么传染病也不好说。”戚雪没见过这种阵仗,难免有些忐忑。
阿巳面无表情凝望着远方,戚雪看着他的神情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紧张道:“该不会是那和尚不死心去而复返,又在动什么手脚?”
毕竟那和尚当时大殿上斗法虽然败了,却也只是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元气’受损,他被皇帝遣退出去的时候,戚雪也并未看见他身上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不急。”阿巳看起来并没有尽快挪窝的打算,只说了句:“你待在这不要乱跑。”
待戚雪再眨个眼,人就已经没了。
虽然戚雪知道他是妖,能人所不能之事,但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面前消失,心里还是有些怵得慌,连带着感觉这大殿里都是一股阴森森的样子。
外头的斜风将雨幕刮进来些,戚雪喉间滚动了下,克制住这种毛骨悚然的直觉,将门窗都给关上了。
没多久,雨停了,但阿巳还没回来。
戚雪又再等了好一会,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总有些口干舌燥的想喝水,然之前服侍的宫人大早上就病倒了,茶壶竟都是空的。
她起身巡了一圈,但并不知这宫廷的净水存在哪,便往别院蓄水的小池找过去。
地面还是湿的,青苔与草叶上都沾着水珠,踩一脚全是湿滑。
戚雪边走便瞧见回廊下病倒的宫人,难受的捂着腹部,面颊绯红,似乎皮肤上还长了些小红疹。
她有些害怕,收回视线,低着头加快了脚步,只想快些打一壶水回去。
到了水池边,她将壶沉进去,一直屏着的呼吸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水下似乎有些浮渣,她手摆动几下想撇掉,但怎么也撇不干净,便将脏水倒了,又换了一处取水。
那水的颜色却是越来越深,等戚雪意识到水不干净的时候,池子里已经肉眼可见的衰败下去了。
衰败。
她第一次看见这种颜色的水,仿佛里面长满了水藻水虫,浑浊不堪,看起来像是浓稠的药汁。
但这水明明刚刚还是好好的。
戚雪被吓离了三尺远,心有余悸盯着那水池,连带着觉得手中的水壶也不干净了。
难道说那些人就是因为喝了这不干净的水才会染上的怪病?
她忙不迭脱手扔了,余光却见那些廊下的宫人们,好像都纷纷看向了自己这边。
忌惮的,恐惧的,避之不及的。
戚雪一个人站在庭中水池前,这些围观的目光好似将她一人孤立。她起先感到的是害怕,觉得自己身后有什么非常恐怖的东西,但壮着胆子猛地回头,却是空空如也。
呼吸的频率逐渐变高,一种更可怕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
他们忌惮的真的是她。
戚雪转动眼珠,已经可以闻到旁边水池散发出来的恶臭味了。
她觉得自己的脖颈都是僵硬的,艰难回过头去,终于看清了自己来时经过的路上,那些原本清澈的水坑,已经全都发臭发黑酸腐变质,连带着周围的青苔荇草也都已经死绝了。
戚雪有些慌张盯着自己的双手,又再忍不住看看那些宫人的眼神,脱口而出想要解释:“不是我。”
但隔得这么远,他们自然是听不见的。即便是听见了,恐怕也不会信。
正当此手足无措的时候,她看到了阿巳。
他还和刚才消失时候一样,是忽然出现在水池边的,一言不发低头看向那黑臭的水体。
此刻戚雪看见阿巳,再不觉得害怕,反倒成了救命稻草一般,迎过去焦急想告诉他情况:“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经过的地方好像都、”
阿巳回头以安抚的眼神看她,双手握住戚雪的肩膀:“我知道,别急。”
“是不是又有什么东西盯上我了?我会不会也染上那样的怪病?”戚雪免不了这样猜,想起今早宫人那潮红肿胀的脸,甚至觉得空气中都弥漫着那些病症的气味:“要不我们快走吧?趁着现在还没有被传上,还有机会离开,这种东西发作如此剧烈,看起来就是不好治。”
她六神无主抓着他的手臂,阿巳却只是按住戚雪的胳膊安抚:“不急。”
“什么时候了还能不急!”
某个瞬间,戚雪从阿巳沉静的眼里看到了些什么,怔怔问:“你的意思不会是,传染源其实在我身上吧?”
这话问的小心翼翼,问出口便是等待审判。
“不是,”阿巳温和笑了笑,“你又不是什么瘟神转世。”
戚雪稍稍松了口气,但她又清晰看见,他的笑纹根本不达眼底,显然情况并没有比她预想的要乐观多少。
“那你刚才去干什么了?可有找到什么破解的办法?”戚雪又问。
阿巳知道她紧张,露出了些轻松的神色,微微扬着一边眉眼耸肩:“试试喽。”
他这么说着,然后下一瞬,戚雪眼前便好像起了一阵不小的飓风,那种仿佛眼珠前蒙了什么屏障的感觉再次出现,她模糊得看不清楚。
紧接着,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戚雪曾见过的那种浑身缠绕着黑色火焰与煞气的,高大凛然的法相,代替阿巳,出现在她眼前。
震撼二字不足以形容。
戚雪咽了咽喉咙,尽管仍然心悸,但比起上一次看见时候的深深恐惧,这一次她感受到的,竟是令人安心的力量感。
49女帝
◎“那是你的剑。”◎
人的心态一变,眼中看见的仿佛也就跟着变了。
阿巳的轮廓被黑炎包裹着,那张脸分明年轻俊朗,此刻气势之高,堪比征战千年的将军帝王,无人可匹敌。
这是戚雪眼中的阿巳。
在那一众宫人眼中,则是看见一个高大英武的男人,杀气腾腾,缓步走到了水池边上。
他瞳中变成了一片黑寂,明明面前没有光,但眼中却好似倒映出了些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星星点点,似燃烧的火焰般高窜舞动,张扬的姿态,全都收进了他的眼底中。
过了良久,戚雪眼前这些不真实的画面,才随着阿巳周身黑炎的消退,一起慢慢归于平静。
她忍不住上前同他一起往水池里看。
那些腥臭浑浊好像都被他给净化干净了。随即戚雪又转念想起阿巳自己也是妖,这应该谈不上净化,只是水里的‘东西’被他给收拾了。
“是解决了?”戚雪目露希冀抬头看他,却发现阿巳的眼中并没有她预期的轻松。
他朝戚雪看了一眼。
那一眼神情安静,并未透露太多情绪,但戚雪莫名从中读懂了什么,站在那说不出话来。
阿巳又再回头,往她来时踩过的水坑一一看去,戚雪跟着他的视线一起,看见了那些发黑的衰败的植被,还有那些脏臭的水坑。
戚雪开始觉得这份安静令人压抑难受,仿佛藏了心照不宣的残酷结果。她嗓音艰难问:“这些跟我有关是不是,连你也解决不了。是你说的那些,我每一世都将横死的‘宿命’来了?”
阿巳还是没说话,只牵起戚雪的手,再次带她靠近水池。
清透干净的池水没过戚雪和阿巳的手腕,她屏着呼吸,眼睁睁看着水体再次变得浑浊,慢慢变成了发黑。这一次她看清楚了,那些黑气分明就是从她周围蔓延出去的。
戚雪瞪着眼,迅速从他掌心抽回手,带起了急促的水声。
她下意识将手压在身前藏起来,没勇气再去看阿巳的眼睛,只盯着水体小声问:“我是不是快死了?”
怪不得她三番两次说要走的时候,阿巳会没有反应。因为他心里清楚,这病本就是由她而起,是她连累了这些宫人,和逃去哪根本没关系。
“我……”一时间戚雪心中五味杂陈,太多情绪涌在一起,不知该先哀叹自己将死的命运,还是先愧疚连累那些无辜的宫人。
宽厚温暖的掌心落在她头上,阿巳的手向来很暖和,他安抚地揉了揉:“别太担心,这么多世下来,我的本事修为也非此前可比,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你的。”
当天傍晚,阿巳带戚雪离开了皇宫。
他说一路往西,过了墨水,有一处名叫戎陵的地方,那里灵气充沛,连围居的百姓都个个道根聪慧,或有助于缓解煞气引来的‘宿命’。
戚雪早就不知自己这条命将来该何去何从了,只能跟着他去试试。
那地方听起来好像很远,但有阿巳在,原本路程也不能以常理看待,他感受春风化雨,感受旭日东升,不过三两日,便问出了那虚无缥缈之地的所在处。
抵达戎陵是在十日后的傍晚。
越往靠近,便越是觉得寒气森森降,人间那刚刚回春的暖意,仿佛跨越了另一个世界,在这里荡然无存。
阿巳说,因为这里也是昆仑雪山的入口。
千百年前,那雪山原本也只是凡间一处寻常山脉罢了,后来因为当年的小王爷在此暴毙,诞生了阿巳这等大妖,方才慢慢*凝聚冥冥之中的煞气与执念,经过千年变迁,逐渐跳出人界,已是寻常凡人不可能找到踏足之地了。
戚雪的脸被兔毛的披风绒脖拢在中间,心情沉重,听他这些话,也只当是路上解闷的散语罢了。
刚离开闻香镇的时候,她为手上的妖印发愁,也是一样跟着阿巳出来寻找活命的办法,那时虽然心焦忐忑,却不像这次,这般的安静沉寂。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这些宿世牵绊,阿巳这般在意她,每一世都定当竭力助她活命,但却每一世都以相同的悲惨结尾告终。
戚雪很难生出侥幸心。
二人在戎陵中找了处屋舍,又再待了几日,本想着阿巳找到昆仑山的入口,便上山去寻那灵源诞生地休养,但不料就这几日的光景,跟随而来的‘宿命’便连累了戎陵满城的百姓。
起初是戚雪在出门买东西的时候听到说对门的小孩高热病倒了,身上起了红疹,一直退不了,人说话都糊里糊涂的。
路过的戚雪心跳加速,原本还安慰自己只是巧合。
然不过下午,疫病便来势凶猛,传播速度极快,比那烈性传染病过之而无不及,等戚雪听到消息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看到医馆前挤满了人,抱着孩子的,搀着老人的,水泄不通,人满为患。
她震惊看着眼前这场景,不留神被后面挤来看病的人撞了一把,踉跄着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阿巳将她扶起来的时候,戚雪回头恍惚盯着他,一头扎进他怀里失声痛哭:“我该去哪里,该怎么办,才能不连累他们。”
如果她的命早已注定无可更改,何苦连累这些无辜者。
戚雪第一次在阿巳怀里哭得这般凶狠,累日若有委屈,在希望终于泯灭时候,崩溃爆发。
阿巳平平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慰:“我带你上昆仑山。”
几日前,戚雪第一次听他这么说的时候觉得他想困住自己,现下心境是完全不同了,那地方仿佛成了她最终唯一逃避的归宿,戚雪泣不成声一口应下:“好。”
往昆仑雪山的路上,愈发寒冷下去。
阿巳骑着马将戚雪裹在怀里,冰天雪地之下,他的身体好似一座火炉,能驱赶这所有的严霜。
戚雪背心热腾腾的发烫,在他怀中昏昏欲睡,阿巳用披风将她身前盖住:“睡吧,睡醒就到了。”
他说的没有错,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周遭的雪地已经慢慢融化成潺潺溪水了。
“这水……”戚雪怀疑自己还没睡醒,揉了揉眼又再看,惊奇回头:“这溪水在往山上倒流?”
阿巳笑了笑:“自然,下面都是风雪。它们将汇聚往山顶热泉,那里四季如春,人迹罕至,也是人间灵气最为充沛之地。”
山下那般大的风雪过来都没事,真正上了雪山顶暖和的地方,戚雪反倒是开始觉得喉咙肿痛,有些头晕目眩,将要发烧的征兆。
起先她没敢告诉阿巳,待到高热将她烧得几乎要和阿巳一个温度时,他发现了异常,捏着戚雪的脸凝重观察着。
戚雪勉强笑了笑,不想面对现实:“刚才不该睡觉的,还以为没事的,还是太冷了,伤寒。”
阿巳顺着她的话道:“小问题,泉边都是药草,一会到了山顶,给你熬点药,热汤热水灌下去,好得快。”
也不知是不是心里压力作祟,就这短短上山的一日光景,戚雪的精气神眼看着就不如之前,仿佛生了场重病,连话都变少了。
阿巳熬来的药冒着热气,草药的味道和屋外的花香混在一起,那成片的野花开得极其茂盛,春泉涌动其间,明明是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戚雪却觉得身体沉重,无心欣赏。
几副药喝下去,意料之中的没起作用,反倒是病情愈演愈烈,身上冒出的红疹和山下那些百姓的如出一辙,慢慢衍变成彻夜难眠的咳嗽。
即便是心里已经有了预期,但这病终于找上了她这个正主的时候,身体真正虚弱下去难受的时候,她不想死的情绪浓烈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阿巳边亲边将戚雪抱进热泉里,她鼻子不通气,被亲得有些难受想推开他,但他力道很重,强势地往里吮着吻着,交缠在一起的津液滑进戚雪的喉咙里,她下意识吞咽着。
阿巳赤脚踩在石台上往下走,温水蔓延过了戚雪的腰腹,她难受的眯着眼,恍恍惚惚间却发现,好像那晕眩的脑子轻了不少,呼吸也相对顺畅些了。
戚雪睁眼瞧着阿巳,神情有些发愣,见他笑吟吟的,也在盯着她。
“这热泉,”戚雪想不到别的原因,左右环视了一圈,手掌在水下拨弄了几下,温热又舒服,“竟是真的有效?”
阿巳扬着眉眼不说话,只任她从自己怀里站下去。
戚雪没阿巳那般高的个头,自己落地,那温水便没过了锁骨,整个人都被包裹在里面的感觉好极了。
“感觉好些了?”阿巳含笑慢慢走到她身后,用胳膊将人圈住,下巴抵在了她的颈窝边上。
“好些了,好明显,真有这么神奇。”戚雪心里难免雀跃,回头时候眼里都亮晶晶的。
阿巳跟着一道眯眼笑着,十分满意的样子,捏着戚雪的下巴凑近索吻。
戚雪抱着他的脖子回应,湿漉的里衫搭在身上,却并不能成为她和他之间的障碍。
阿巳沉醉其中,呼吸渐浓,顺势搂起她两条腿,戚雪受到刺激仰起脖子,檀口微张寻求呼吸,破碎的声音毫无意识的溢出来。
到了晚上,阿巳浑身热腾腾的,将戚雪抱得紧紧实实,她没觉得一点约束感,只有升腾的安全与舒适,享受其中。
戚雪把玩着身前他的手掌,一根根手指,都长得很漂亮很性感,她将自己的手与他交握住,想看看他睡着没:“阿巳?”
“嗯?”身后很快有回应,嗓音倦懒。
“那把剑,跟我到底什么关系?就是在铸剑城里进入我体内的,现在应该还在我身上吧?”
或许是一起经历这么生生死死的好几遭,阿巳于戚雪而言的意义已经有了转变,我她不避讳跟他询问这个话题,想了解自己,了解他们二人之间的纠葛更多一些。
戚雪一边捏着他的手掌把玩,一边静静等着阿巳的回答。
他安静了片刻,最后还是开口道:“那是你的剑。有听过渡劫的说法吗?”
戚雪点点头,很快又摇头:“我只是听说书先生胡扯过,但估摸着跟你说的可能不是一个东西。”
阿巳笑了笑,大掌回握住她,“人间很多传说传闻,都是有据可依的,只不过难免后世传变了些样子。”
戚雪被勾起了好奇心,侧身回望他的眼睛。
阿巳接着道:“无论是人是妖,轮回九世,会有一次‘劫’,或可得破局机缘,也有可能自身修为或定力不够,应劫成了更糟糕的境地。那也是你轮回的第九世,投胎落在了道修氏族之中,打小便上了山,一门心思问道除妖。”
戚雪一边听着,一边觉得自己与阿巳的关系,真的是和从前不同了,他也更在意她的感受,不再是三言两语的‘不可说’,而是如此细心的解答着,道明前因后果。
“宿命使然,每一世在你成年之前,我不能靠近你周身百尺,否则煞气干扰命运,会导致你提前殒命。”
“也就是在那一世,因你天赋异禀,得到了那柄‘女帝剑’,并令其奉你为主。”
听到这戚雪的内心又再安定了几分,阿巳没有偏她,铸剑城之后她唯一一次感应并召唤那把剑的时候,模糊看见过上面繁复篆刻的铭文,虽难以辨别具体,但最大的那两个字的走向,是女帝没错。
“那柄剑了不得,汇集天地日月之灵气,飞天遁地,锋利无比。但也因力量太过霸道,寻常肉。身承受不起,它虽择你为主,却仍是无法避免霸气影响你的心性,变得狠厉肃杀。”
“啊?”戚雪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故事,“滥杀无辜?”
阿巳笑了笑,摸着她的脑袋:“天道长恒,任何力量都是有相应代价的,何况此等神器,桀骜不驯再正常不过了。”
“那后来?”戚雪蹙着眉,听得人都紧张起来。
“那剑啊,啧,斩妖除魔惯了,对我更是百般针对阻挠,那一世是唯一一次我没能近你的身,你就已经应宿命之扰,殒命身亡。也因为那一世劫造下的杀孽,所有来面两世再转生,你打小都是体弱多病的,性情也十分怯懦,算是为那一世的锋芒尽显还债了。”
戚雪不吭声了,阿巳哈哈一笑,眼瞳中露出的暗光下藏着难以分辨的神色,目光轻轻落在她身上:“过去很久的事了,没必要再放心上。我也是没想到,那剑过了那么久,还能再找到你,甚至吸引你过去找它。”
戚雪道:“怪不得当时,我确实感觉你在阻挠不想让我接近剑炉。但你……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阿巳扬了扬眉,枕着自己的一条手臂,理所当然道:“私心咯。那会儿你避我如蛇蝎,要知道这剑克我,为了远离我,可不就是当然会亲近它去。”
这种真相,对于此时的戚雪而言,并不缺乏说服力。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章,在写,么么哒
50荒魂
◎她喜欢上了阿巳◎
他们在雪山顶上的屋子里住了数日。
每日阿巳都会给她熬药,然后带她去热泉中交颈缠绵。
每一次亲热之后,戚雪都会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情况有所好转,红疹也在逐渐褪去,且不止如此,她甚至觉得身子爽利更胜从前,变得气色红润,肤色透亮,任谁见了都要以为她怕不是人逢喜事,春风满面。
起初戚雪是真的以为是这热泉的神奇疗效。
直到后来的一日,她偶然发觉自己的体温,竟不知何时慢慢超过了阿巳。
戚雪愣了一瞬,在阿巳躲避之前,再次去抓他的手。
阿巳的反应明显比之前慢些,被戚雪扣住了才扬眉微妙看着她,似在用眼神温和询问怎么了。
戚雪猛一瞬间,几乎是要僵住了。
不是她的体温在升高,应该说是阿巳的身体在日益虚弱,而她竟然今天才发现。
此刻再回想起之前他开过的那句玩笑,说真要死了,拿他的妖元换她长命百岁。
戚雪心脏仿佛被重捶了一下:“你、”
话到嘴边,却是问不出口了,因为阿巳含笑看她的模样,分明就是已经洞悉她心中所想,给出了无声答案。
鼻梁几乎是在瞬间酸涩起来,根本就来不及控制,眼泪自己往外掉:“谁要你一命换一命啊,我、你不能以这种方式死在我面前,你要我愧疚一辈子吗,你不能这样。”
他分明就是清楚,戚雪已经喜欢上他了。
阿巳却仍然只是温和看着她,不争辩,也不做无谓的安慰,任戚雪的情绪发泄。
接下来的几天,戚雪开始抗拒与他亲近,她知道那或许就是他将灵元渡给自己的一种方式,她受不了这种自杀式的换命。
阿巳也不哄她,只强势利落将人捆了,纤细的锁链缠绕过肩背后环绕住手腕,另一端延伸向热泉深处,将她两手分开拴在了水中。
升腾的热气模糊了曼妙的轮廓,阿巳伏在她颈间嗅着香气,迷醉用下巴上刚冒的胡茬蹭着她的脖子,戚雪无法躲避,眼眶哭得一片红肿:“我不要。”
阿巳轻轻揉着她的脸,想让气氛轻松些:“你这样子,我见犹怜的,有多勾人自己不知道?啧,从前怎么没想到这样试试,哭上一哭,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他的喘息声逐渐高过了戚雪的啜泣,阿巳以她从前最喜欢的方式进去,戚雪却因心头苦涩,感受不到一点欢愉,只想哭。
就这样又过了三日之后,戚雪能感觉自己身上的病症,彻底消退。
阿巳没再勉强她做这些,但他的虚弱,也已经是相当之明显了。
自从被他强迫起戚雪有好几日不曾理会他,即便是他厚着脸皮来陪笑,她也只是冷眼相对,气他这般不顾她的意愿,一意孤行。
直到后来有一天戚雪看见阿巳坐在热泉边上的大石头上出神,腰背都比不得之前挺直。
那一瞬间她有种强烈的直觉,觉得他好像在回忆过往,以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份和心态,去回忆自己经历过的这些年。
泼天的情绪将戚雪淹没,她再也找不到理智,冲上去拽着他的衣领,边哭边往唇上亲:“我不要你换我性命,你拿回去,我不会感激你的,我不要你死。”
阿巳被戚雪扑倒在石头上,笑得咯咯响,也不知是因为不想起来还是真的已经没力气了,就这么顺势躺在上面,一手搂着她,跟她接吻。
亲完之后,他慢慢摸着戚雪梨花带雨的脸颊,将泪痕擦掉,说:“别闹,我再看看你。”
这句话像一把扎进心脏的刀子,快进快出,血淋淋的。
他在跟她告别。
戚雪怔怔盯着他,不可置信这一天来得这样快,也同样不可置信于自己居然此刻才发现,阿巳在她心里原来已经占据了如此重要的分量。
心脏抽痛着,戚雪听见他说:“这雪山的路很好走,看着风雪大,多穿件披风,骑马下去也就是一个时辰的事,能找着路吗?”
阿巳像个叮嘱出行的长者,笑眯眯摸着戚雪的脸颊:“实在找不着就闭着眼‘问路’,你这手本事早就到家了,这世上没几个地方是你找不到的,下个山而已,不在话下。”
他的每一个字,都让她鼻梁酸胀难忍,戚雪哭得鼻塞抽搐,哭累到伏在他身上,浑浑噩噩间,觉得那温暖炙热的体温好像又短暂的回来了。
这感觉让她莫名心安,眼皮更下沉重,毫无防备着,就这般睡了过去。
戚雪从来没有做过这般安乐喜悦的梦,梦到她与阿巳成了婚,穿着大红喜服,畅游天地山水,他骑在马上,迎着光,张扬肆意,压过天下所有男儿的风发意气。
温热渐渐散去,慢慢能感觉到寒冷,戚雪梦中的场景也随之一并散去。
戚雪恍惚睁眼,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哭过的眼眶干涩肿胀,她头疼欲裂,捏着鼻梁缓神。
她躺在坚硬的石头上,整个人的动作猛地僵住,心底窜上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酸麻,弹坐起来环视四周,再也没有见到阿巳的身影。
一种强烈的直觉让她知道,他离开了,永远。
戚雪记不清那日自己是如何从痛哭到晕厥后再醒过来,在整间屋子的每个角落,倚靠翻找,尝试用‘问路’的法子,幻想他其实还存在于某个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等她去找。
她觉得自己像个疯子一样,但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停止这种行为。
阿巳死后,戚雪完全没有下山离开的念头,只魂不守舍在这住着,想不起自己一日吃了几顿饭,饿的不行才去生火煮米,煮到锅里烧干,才会从呆怔中惊醒。
其实到这里,她最初离开闻香镇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身体康健,摆脱了妖印,也摆脱了阿巳。
她可以重新回去过回正常人的生活了。
此时此刻,本该是高兴的。但戚雪却觉得生命也一起失去意义了。
唯一能支撑她继续苦等在雪山之巅的,是手腕上那枚还未消散的妖印。
那是阿巳的精血所化,它还在,戚雪就还想自欺欺人,觉得还有一线生机。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七日。
阿巳头七的这天,戚雪发呆坐在热泉边上,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反复幻想,他会不会在今晚回来找她。
也不知妖怪死后是灰飞烟灭,还是也会化成鬼魂。
戚雪难受地抱着自己的肩膀。
这荒无人烟的山顶小屋,独她一人在此,本该是荒凉又阴森。
而戚雪却前所未有的希望着,能有任何一点的征兆出现,不止她一人在此的征兆。
【作者有话说】
莫慌,马上开始慢慢揭晓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