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祭神式(二) 他好想和谢寒玉贴在一起……
“啊——”
一声尖叫从女人嘴里发出, 她瞪大了眼睛,被吓得直接瘫软在地上,于天青眼疾手快把人拉到一旁, 免得撞到桌角, 他也有些震惊,没想到只是随口一句话, 居然真的成真了。
“寒玉师兄,这怎么办啊?”文姜朴被吓得脸色惨白,看着那尊圆润冰凉的神像, 不敢相信那是刚才还在和自己说话的人。
谢寒玉也没料到, 愿君是什么神仙, 他在天上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过, 他走到那尊神像面前, 伸手摸了一下, 却发现能里面却山行的声音。
“寒玉师兄,救命啊——”“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寒玉师兄, 我要被憋死了, 这里面黑咚咚的, 什么也看不见。”
“寒玉师兄,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寒玉师兄,快点救救我……”
“山行,”谢寒玉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别怕, 我能听见。”
“阿玉,我试试,”江潮的手放在神像上, 却发现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偏头看向谢寒玉,“难道只有你能听见吗?是因为这里只有你是神,神才能和神对话。”
“这么稀奇,”于天青按捺不住心里的惊奇,“那我说一句让山行变回人,这愿望能实现吗?”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静静的看着那尊一动不动的神像,却什么都没发生,还瘫坐在地面上的女人突然开口道,“愿君实现了的便不能再变回去,就像你求愿君来财,有了银子却又不想要,再许多少次也无济于事。”
“愿君真是神通广大。”
于天青讪讪道,“那我现在岂不是不说话的好?”
“呜呜呜——”于天青刚闭上嘴,就察觉到了什么,他指着自己的嘴巴,使劲儿的摇头,关正阳一下子就慌了,“怎么了,天青,天青?”
“他说不了话了。”
谢寒玉一语道破真相,于天青忙点头,与那尊神像面面相觑,两个天涯苦命人现在都安静下来了,弄的一向话多的江潮也不敢说话了,只是乖巧的待在谢寒玉身边。
“敢问这位愿君是什么时候飞升的?夫人还记得吗?”谢寒玉把人拉起来,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这才低声问道。
女人喝了水把心里的惊慌都压下去,这才敢继续开口说话,“愿君飞升久了,我也不记得,只是在我小时候,我们这里就有祭神仪式。”
“愿君的香火是多的,因为他最灵验,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或许等那些老人回来了,你去问问他们,说不定能知道点什么。”
女人神情又变的淡漠起来,像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一般,又从旁边的柜子里面拿出来三炷香,弯腰一拜,插在愿君前面摆着的香炉里面。
却山行的神像就在他附近摆着,谢寒玉站起来把他拿过来放在桌子上,“你并非真神,受了香火反而会有损身体,灵力修为都会受到影响。”
“寒玉师兄,我就知道,难怪那香总是直戳戳的冲到我鼻子这里,闻得人头晕目眩,寒玉师兄,我实在是受不住了,我……我要先睡了。”
原本还完好无缺直立放在桌面上的神像瞬间失了色彩,变得黯淡无光,就连上面彩色的颜料也渐渐褪色,“啪”的一声,神像倒下桌面上。
“寒玉师兄,山行他没事吧?要不要我去找师父,告诉他们一声,也能想想办法啊!不然,山行是不是没救了。”
文姜朴神情焦急。
“姜朴,你去传信让师父他们看好山行的魂灯,如果变暗,立刻传信给我。”
“好。”
“沈南,你带着燕鹤,在这里看好神像,切记不要碎了。”沈南点点头,拉着燕鹤坐下来,“寒玉师兄,你就放心吧!”
“这城里面应该还有其他人,我们先分头行动,打听消息。”
“那我先带着天青出去。”关正阳心里懊悔自己没看好他,恨不得自己能替他受罪,直接就拿剑离开,于天青苦巴着脸跟在他身后,嘴角向下撇着,看出来很是难受。
关正阳走的急,于天青都没跟上他的脚步,又说不出话,只能狠狠的跺了两下脚。关正阳这才发现自己和于天青之间已经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拍了自己脑袋一下,转身回去,拉着人的手,“对不起。”
关正阳担心于天青会放开自己的手,可没想到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暗戳戳的在地面上乱瞟,关正阳便大着胆子,“天青,我刚才去那边看过了,没人,我们换个方向吧?”
于天青抬了下头,然后缓慢的点了一下,“那我拉着你,好吗?”关正阳看起来像是像是一个自己心爱之物失而复得的委屈小孩,恨不得把人直接抱在怀里,但是又不敢。
江潮这边就不一样了。
一路上遇到的房屋大门都是紧闭着的,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气味,这味道谢寒玉闻着还行,江潮作为一条龙,几乎是头昏脑胀,整个人都晕晕乎乎得,他感觉自己也快要睡着了。
他好想和谢寒玉贴在一起,吸点精气。
他的身体告诉江潮,只有待在谢寒玉这位神仙旁边才是最舒服的,如果能亲一下就更好了。
江潮眼神飘忽,他想亲,想使劲儿亲。但是现在好像不行,大庭广众的地方,他不能亲,可是他真的好难受,这香火妖精根本受不了。
谢寒玉走在前面,下意识的身体反应去拉江潮,却发现他走的很慢,脚步悬在半空,尾巴都露出来了。
“阿玉——”
江潮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大病初愈刚好的样子,黏黏糊糊的,很不对劲,这毕竟是在外面,谢寒玉只是走过去,用手摸了摸他的脸。
脸部泛红,摸起来还有些滚烫,谢寒玉察觉出他的异样,这是可以和神仙传信的灵香,普通人闻了还好,妖物或者鬼魂却会受到压制。
“江潮。”谢寒玉看他精神不振,便轻轻唤他,江潮靠在他身上,两条长长的手臂把人圈起来,头窝在谢寒玉的胸口,“难受,阿玉,这香味道好重。”
他还是很想亲,怎么办?
再不亲,他的灵力就要散了,他坚持不住了,阿玉能不能主动亲他一口,江潮刚想开口。
谢寒玉转眼就看见一条冰蓝色的小龙缠住了自己的手腕,尾巴懒懒的搭在他的腕骨上,脑袋一个不注意差点磕下来,他连忙抚了一下那只有一节拇指大小的脑袋。
手腕上传来温热的感觉,江潮迷迷糊糊的想到,他和谢寒玉遇到以后,自己好像还没有像以前一样缠在他的手腕上。
“阿玉——”
亲不成了,江潮垂头丧气,看着谢寒玉略有些恍惚的脸色,转移话题,“那边好像有人。”
谢寒玉“嗯”了一声,脸色如常朝着东南角走过去,他也听到了什么声音。
除了那个角落,周围还是很安静,谢寒玉耳后微微泛红,原来养一条灵宠是这种感觉,和云外雪的猫完全不一样。
玉团是他飞升的时候带上来的,平时也很乖,但是没有江潮这么的……黏人,谢寒玉在瑶台银阙的时候,就经常看见许多神仙养了灵宠,甚至漆丹水养了一只不会说话的乌龟在水池里面。
“咚咚咚——”
谢寒玉敲了敲门,一个拄着拐棍的男人走了过来,看着年龄不大,约有三十岁左右。
男人一瘸一拐的走着,看着门外陌生的年轻公子,问,“有什么事?”
还没等谢寒玉说话,男人就继续开口,“你是来打听愿君的吧,凡事在祭神这几日来的人都是想要他帮忙实现愿望的,不过我奉劝你一句,还是小心点为好,不然付出的代价有你好受的。”
这话说的和那个女人不一样。
“什么代价?”谢寒玉问。
男人难得的又看了他一眼,见人看着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好心提醒了一句,“代价大着呢,不是你能付起的,年轻人做些什么不好,非要走歪门邪道的路子,可是会后悔的。”
男人说罢,转身打算回去,突然一下子身子倾斜,一个不稳,谢寒玉眼疾手快,手指动了一下,男人安稳的坐在地上,他诧异的抬头去看谢寒玉。
“谢谢。”
“你是刚到云平城的吧,不知道他是谁,我告诉你,他叫郑壶,一个得罪了愿君的人,不值得你同情!我呸,这位公子,你还是离他越远越好,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跟他接触了可是要倒霉的。真是晦气,跟这个人住在一起。”
谢寒玉抬头,见墙外站在一对中年夫妻,男人手里还端着一个空木盆,显然刚才地上的水便是他泼的,“他这条腿,就是因为不尊重愿君,自作自受导致的,不如早点滚出云平城,也省的在这里讨人嫌。”
那对夫妻说完便走了,只听见一声重重的“砰”,门一下子被关上。
郑壶面色难看,垂下头,低声道,“你都已经听见了,还是离我远点好,免得连累了你。我说的话你爱听不听,不要相信愿君。”
“我信你。”
郑壶满脸的难以置信,甚至说话都有点结巴,“真,真的吗?”
谢寒玉把人扶起来,一直走到屋里面,听了他的话,郑壶一脸懊悔,重重的叹了口气,“我就知道,那愿君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可是很少有人能看出来,这云平城里面的人都被他给毁了啊!”
“你是不知道,我当初也是信他的,毕竟从小到大,我的爹娘就在屋里供奉愿君,不知道多少年了,甚至连神像都是一代接着一代传下来的。”
谢寒玉打量着四周,这屋子很是老旧,刚才在院子里面的时候,他就瞧见上面的砖瓦甚至脱落了一大半,上面铺了一层木头。屋里面很暗,只有一支蜡烛在燃着,陈旧许久的香炉里面落了满满一层灰,只有腐朽的木头味和下雨天潮湿的气息,罕见的没有香火气。
看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郑壶还记得小时候,天都是青的,下着小雨,他就蹲在屋檐下,看着自己的母亲在旁边浣洗衣服,男人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斧头,一下又一下地劈着他从山上捡回来的木柴。
“马上到了祭神的日子,小壶,你去把屋里面的香拿出来点一点,要是不够了我要赶紧去买,可别耽误了时间。”女人一手用木棍敲打着衣裳,一边对他说,院子里面湿滑一片,屋里面自然也少不了被潮气侵染,香烛拿出来的时候已经尽数从中间断掉了。
女人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心里有些害怕,“这,会不会是对愿君的不敬啊?当家的,你赶紧再去多买些香烛来,不然明天祭神,这一切就遭了。”
“今年准备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万一真的惹怒了他,我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听女人一说,原本看着还沉稳的男人也开始紧张,也不管天上的雨越下越大,随手拿起一把伞就跑了出去。
郑壶看着母亲在一旁急的转圈圈,每年的这个时候就是云平城最寂静的时候,每家每户都在准备祭神用的牲畜和香烛,几乎从几天前开始,那些家禽已经陆陆续续的被杀了。
香烛一般都是前两天准备的,但这些时日田里干旱,郑家的人都在给庄稼浇水,终于等到今天下了雨,才喘了一口气,这才能开始清点香烛,擦桌台。
郑壶看着母亲不停的踱步,厨房里面整齐摆好着清洗过的牲畜,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他看见母亲慌忙跑出去,给父亲开门,可他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哒哒哒”的脚步声从院子里面跑出去,郑壶扒拉着门,看着两个人又不见了踪影。
没有香烛吗?
他手里攥着那一把断了的香烛,黄色的颜料受潮让他的掌心也染上了颜色,郑壶跑到门口,顺着从屋檐流下来的雨水把手洗干净,一直到了天变成黑色,他还是没看见母亲和父亲的身影。
他们去哪了?
今天也不需要去田里,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郑壶安慰好自己,在厨房里熬了粥,又拿起之前炕好的饼子热了热,把一切都放在锅里,保证他们回来的时候还是热乎的,郑壶继续站在门口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已经昏昏欲睡过去,恍惚中只能感受到一双冰冷的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娘?”
“小壶,睡吧。”
女人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疲惫,郑壶太困了,完全睡过去,女人这才站起来,“怎么办,没有香烛,明天会不会出事?”
“别怕,愿君肯定不会怪罪我们的。”男人说着安慰的话,其实内心也很慌乱,他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去了几家店铺,结果香烛都没了。
谢寒玉听着郑壶说话,突然觉得空气中那一股香烛味更重了,江潮在他手腕上趴着一动不动,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香烛的影响太大,只能暗暗给江潮输送了些灵力。
他是神仙,灵力自然能接受香烛。
“香烛味是不是变重了?”郑壶看出来他神情异样,解释道,“每到晚上的时候,白天没用完的香烛就会被统一焚烧,每天的香是固定的,可是他们都要多囤一些,宁愿最后烧了,也不会分给任何人。”
谢寒玉猜到了什么。
“我的父母求了那么多人,没有一家肯把多余的香烛拿过来,”郑壶站起来,走到旁边的柜子里面,拿出来一个檀木盒子,打开里面是满满的一堆香烛,“后来我就买了这么多,但是再也不会用了。”
那次的祭神,是郑壶最恐惧的一次,他像往常一样,睁开眼去看那尊被擦的干净发亮的神像,前面的香炉里面插着几根断了的香烛,烟气熏的他睁不开眼睛。
“娘——”郑壶去找人,一推开门,偌大的院子里面直挺挺的躺着两个人,手里面还拿着摔碎的盘子,旁边是滚落在地上的猪肉。
“娘,娘?”
郑壶跑到女人身旁,却发现身体冰凉,人已经没气了,眼泪从眼角滑落,而周围的邻家隐约传来压低了的笑声,“郑家还想要借香烛,怎么可能呢?借了今天死的不就是我们了?”
“嘘,小点声,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亲眼看见了,愿君是什么人,郑家这对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敢糊弄他,要我说,他们家那个小孩子没死都是愿君仁慈了。”
郑壶握起那把早已经潮湿的香烛,只需轻微用力,香烛就被捏成粉末。谢寒玉把箱子拿过来,看了一眼,却发现这和常见的香烛有些不一样,他在天上见到过许多香烛,但是唯独没有这一种。
每位神仙的香烛都会带着他特有的灵力,谢寒玉的记忆很好,可是这香烛里面的气息他却没有半点印象。
“是不是很讽刺,一个实现人愿望的神仙最后杀了他的信徒。”郑壶冷笑道,右腿传来隐隐的疼痛。
“云平城有一个传言,住在来福客栈的人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你知道为什么吗?是因为他们相信了愿君,被他取了性命,城外那个整日疯疯癫癫的男人就是之前住在客栈的人。”
谢寒玉想起来那个拿着锄头的男人,当时他只以为是失魂症,可没想到居然也和这个愿君有关,可是郑壶又是怎么知道那个客栈里面的事情?
“因为这条腿,这条腿没了,可是我却能知道云平城里所有死人的原因,这是我向愿君求来的。”
郑壶回忆起冥冥之中的那个带着诱惑力的声音,“他们都是因为许愿而死的,这二年来,一共有上千人死在这里,他们想要银子,要升官,要娶妻生子,任何愿望都有,可愿君哪有这么厉害,对于不是云平城的人,他狠心着呢?”
屋外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转而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郑壶摆摆手,道,“我知道你来是为什么,可你的那位朋友可能要死了,我已经感受到他的气息了。”
沈南和燕鹤一直死死的盯着桌面上的神像,那个让他们进来休息的女人每隔半个时辰便要上一次香,味道便久久不能散开。
“山行师兄——”
文姜朴从外面跑进来,着急大喊,“师父传信说魂灯快要灭了,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啊?”文姜朴满头大汗,“寒玉师兄怎么还没回来,我这就去找他。”
她刚走出房门,就瞧见一道闪光,谢寒玉已经到了桌子旁边,他看了一眼神像的情况,暗道不好,设了结界。
“移神换生。”
原本微弱的蜡烛被风吹着变得几乎奄奄一息,谢寒玉身上的灵力向神像传去,褪色的神像表面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却山行的声音突然从神像里面传出来,“寒玉师兄,我好多了。”
“这是什么?”文姜朴感到神奇,江潮却凭空出现在屋里面,从后面抚了一把谢寒玉,“阿玉,你的神魂放在里面替山行挡着这些香火,你自己身体会出问题的。”
“无碍。”
谢寒玉拍了拍他的手,“姜朴,你今晚和他们一起看着,应该不是再出事,我和江潮晚上在来福客栈等着这位愿君,你们无论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出来。”
“寒玉师兄,你小心一点。”
江潮脸色不好,却还是给他们设了结界,怀里的人什么样他知道,只能再替谢寒玉嘱咐了一声,“千万别出来,也别出声。如果天青师兄他们回来了,也不要让他们靠近。”
“知道了。”文姜朴只感觉今天晚上要出事,天空突然响起了雷声,焚烧过的香灰就放在炉子里面,被窗子刮进来的风一吹,几乎迷住她的眼睛。
谢寒玉和江潮已经离开了,那个女人也进屋里,她拿了银子,便没有管这三个人一直待在正厅,吃了饭熄了灯就睡了。文姜朴能清楚的听见屋里面传来的呼吸声,给了她一点真实感,那副奇怪的愿君神像总是在不停晃动。
“咚——”
又是一声,文姜朴看着已经睡去的沈南和燕鹤,怀疑是窗子没关好的问题,便自己走到窗边,手搭在窗沿上,她就看见了外面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是个男人,腰间挎着一柄刀,“吧塔吧塔”的声音从他那里传过来,不知道滴下来的是水还是血。
文姜朴不敢再看,一下子把窗关上,靠在上面,可后背还是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凉风,透过她单薄的衣裳,像是把人置于冰天雪地里面。
她想要离开,可身后的窗户根本关不上,风一直刮着,吹进屋里面,沈南和燕鹤怎么还没醒?
桌面上的碗筷被风吹到地上,这个声响,为什么他们还在睡,文姜朴想要走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像是被定在那里一样,根本动弹不得,“寒,寒玉师兄……”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一个低声在文姜朴耳边响起,无孔不入,她想要用手捂住耳朵,那声音却依旧一声接着一声的传到她耳朵里面。
“我……不……”
文姜朴艰难的吐出来两个字,那个男人却一下子出现在她面前,面容英俊,身材高大,手指上带着一层薄茧,“你等着谁来救你吗?不会有人来的,不如来求我,我可以帮你,只要你说出来,我就可以帮你。”
循循善诱的声音像是虫子一样钻进文姜朴的身体里面,她嘴唇动了动,“我……想要……”
“文师妹——,醒醒。”
来人一掌砍向文姜朴面前的黑色身影,只一瞬身影四散开来,“姜朴,姜朴,醒醒。”
第102章 祭神式(三) 书生和狐狸精,那我们明……
女人艳红的指甲戳了一下文姜朴, 但是人还是陷在昏迷中,她转眼就看见那盒燃尽的香灰,一狠心, 直接把它丢到了外面。
反正她都是鬼了, 顶多晕过去。
果不其然,屋里面的浓重檀香气已经淡了不少, 山鬼看着都睡过去的几个人,叹了口气,要不是她突然有事想着回来找谢寒玉, 今晚上估计人都要死光了。
山鬼想出去看看, 一下子被弹回来, “结界?”
既然设了结界, 那东西又是怎么进来的?山鬼有点郁闷, 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这东西如此厉害,居然能没有任何破绽的从外面进来。
山鬼支着脑袋, 盯着屋里面的一群人, 她还是先在这里好好守着吧。免得有趣的人都没了, 以后她还找谁说话去!
来福客栈。
里面的小二态度有些傲慢, 见了满满一袋银子以后, 脸色这才稍微好起来,但也只是把钥匙直接丢给江潮,“祭神的日子来, 你们可真是会挑时间。二楼最左边那间房, 给你们打扫过了,祭神的时候很少吃东西,也没人做, 饿就饿着吧!”
说罢人就走了,江潮也没在乎那么多,毕竟整个城都不一定能找出来一个正常人,一直到了屋里,这里面的布置也和往常住的客栈不一样。
这里面没有窗,取之代替的是一张桌子,上面摆着愿君的神像,还有一个小香炉,里面的三支香还未燃尽,发出猩红色的亮光。
“阿玉,我讨厌云平城。”
江潮皱着眉头,想要把那香炉给砸了,“这里面的人真是被迷了心窍了,怎么到处都是香炉,熏的人头疼!”
他无奈坐在床边,“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阿玉,你说这神仙还有名字,应允,跟他这个愿君还挺配。”
谢寒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应允,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难不成是瑶台的神仙,不然就只能是个妖物在这里装神弄鬼罢了。”
江潮往谢寒玉那边靠近一些,不然这地方对他真是个完完全全的克星,“阿玉,他要是个妖物,应该会像我一样,受不了香火才对,怎么会在这里待着不受影响呢?”
江潮无聊的把自己的头发和谢寒玉的混在一起,开始编辫子,谢寒玉一时居然有些稀奇,看着他指节分明的手,动作灵活迅速,明知故问道,“那香火对你有什么影响?”
“影响可多了,最重要的就是……让我要吸点琼玉仙君的精气才能维持原型,”江潮缓慢道,漂亮的眼睛从下面去看谢寒玉,上扬的眼角带着一丝勾人的意味,“阿玉,你听过那些话本子里面书生和狐狸精的故事吗?”
“要不你给我讲讲?”
谢寒玉当然听过,不仅听过,他还看到过。之前漆丹水拉着他下凡到处玩的时候,茶楼去过,甚至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也去过,只是他看着太正经了,所有人都只以为琼玉仙君什么都不懂罢了。
其实谢寒玉心里面一清二楚。
“书生和狐狸精,那我们明朝是什么?”谢寒玉轻声道,他一把按住江潮编辫子的手,一边挑起一缕江潮的发,在手里转了个圈,“勾人心魄的狐狸精吗?”
江潮有些惊讶,对上谢寒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咬住了下唇,低声道,“谢状元,这次榜下捉婿拒绝了丞相,可是家里已有佳人了?”
谢寒玉看出来江潮确实看过很多这种话本,某条龙比狐狸精还要会,他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不是知道?”
“原来真有,状元郎不觉得可惜吗?”
江潮有点上瘾,小时候在百重泉无聊,他就经常跑下山,那三家书铺的话本子都被他看过,还有隔壁茶楼说书的,都记住他的脸了,甚至每次都主动帮他把账记到于天青那里,被奈清闲发现的时候,自己就能避免被骂。
于天青每次都怀疑,自己似乎也没看这么多本啊?怎么莫名其妙的多出来那么多,直到看见在树上朝着自己挤眉弄眼的江潮,这一切才水落石出,气得他逼着江潮给自己打了三天的水才好。
谢寒玉开始回忆自己当初看的戏文里面是怎么说的,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江潮心里很愉悦,勾起唇角,捧着谢寒玉的脸,亲上去,原本规矩端正的状元郎被某个不安分的狐狸精勾着,在这个本该害怕的客栈,做着见不得人的事。
“状元郎的唇真软。”
江狐狸精松开手,谢寒玉有些喘,垂下眸去看他,“你也不遑多让。”
“阿玉,你是不是也看过?”江潮后知后觉的察觉出什么,“你骗我,我还以为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呢。原来,竟也不是。”
“之前……他们拉着我下去,就见过几次。”谢寒玉缓声道,“吸了神仙的灵力,还晕吗?”
“多来点,效果才会明显。反正我现在还有点晕,怎么办?”江潮把头枕在谢寒玉腿上,眼睛眨了几下,一脸真诚的模样。
谢寒玉笑着又亲了亲他的额头,见人脸色红润,不像是受到香火影响的模样,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道,“好了吗?”
“好像比刚才好了那么一点点。”江潮眉眼弯弯,“要不再试试?”
“回去再试。”
谢寒玉把手和江潮的手交叉放在一起,看了看旁边,门紧闭着,没有窗,他们也看不到外面是什么情景,只是听到很大的风声。
“阿玉,你说今天晚上那个愿君会过来吗?”江潮受了安抚,变得安分了不少,只是偶尔手会不规矩的把玩一会儿两人的发丝,“我还等着他呢?不过,阿玉,你说应这个罕见的姓氏,居然又让我们遇上了。要是应忔在,你说他们几百年前会不会是同一个祖宗呢?”
“应允……那些人说愿君本名应允。”
谢寒玉听到江潮说,便越发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是在瑶台银阙的一次宴会上,只不过很少有人敢说这个名字罢了。
“阿玉,你是喜欢两个字的名字还是三个字的?”一说到名字,江潮反倒来了兴致,“当初师父给我起这个名字,说是龙不能缺了水,潮涨潮落的,肯定可以让我天天泡在水里。阿玉,你呢?”
谢寒玉摇了摇头,“不知道。”
江潮刚想要说话,突然发觉屋子里面的场景瞬间变了,一个声音果真让和他想象的一样,“你想要什么?”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男人缓缓走到他面前,“我是愿君,只要你供奉香火,我就会帮你实现你想要的。”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他身上那股浓重的香气让江潮忍不住捂住了口鼻,实在是太难受了,干脆一尾巴甩过去,男人变成了虚影,一声接着一声的“你想要什么?”反反复复的在江潮耳边响起。
“要你去死。”
江潮不耐烦的答了一句,抽出谢寒玉给他的软剑,抬手向男人刺去,可那虚影又很快不见,很快声音又在角落处响起,“你想要什么?”
“不是说了吗?要你去死。”
江潮大喊道,剑身转动的极快,把那个虚影包围起来,“你要怎么样才会死?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也算是满足我这个心愿了,好吗?”
虚影张开嘴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成团的黑气从他体内冒出来,带着檀香气,江潮直接一脚踹在旁边摇摇欲坠的香炉上,只听见“啪”的一声,香灰洒落一地,虚影也不动了,江潮眼疾手快,剑柄转了一下。
“装神弄鬼的东西!”
那虚影被剑刃伤到胸口,却只是顿了一瞬,又站起来,动作有些僵硬,江潮看出来,冷笑道,“原来是个分身。”
“你想要什么?”
黑影坚持不懈的问,只是声音弱了许多,“江潮,我可以帮你。”
“你那正主在哪里呢?派了这么多的分身过来,修为也是很强啊!”江潮握起剑,还没动作,那黑影却突然变大了许多,把整个屋子都笼罩起来。
“应允——”
江潮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他变小了许多,还没看清周围的情况,忽然一个巴掌就扇了过来,重重的打在他的背上。
“云归,你干什么呢?还不快点去干活,一直待在这里,是不是想死啊!”
他这是穿到谁身上来了!刚来就挨打。
难道那一句让他去死,应验到自己身上了,江潮百思不得其解,早知道自己就不说话了,有了天青师兄和却山行的教训,结果他还是没放在心上。
郁闷到了极点的江潮讪讪的闭上嘴,看着对面的女人,面色蜡黄,很是瘦小,拉着他就往前面走,“云归,你看看旁边的应允,人家小小年纪,把活都干完了,你呢?还在这里偷懒。”
应允?
那他这是,回到应允小时候了吗?难道要自己亲自杀了他,才算实现愿望,出去吗?
那谢寒玉呢?当时屋里面突然就变了,他和谢寒玉被黑影分开,江潮简直怒火中烧,又要一阵子见不到人了,迟早有一天他要弄死这个愿君。
他被女人一直拉到屋子里面,那里还站着一个小男孩,大概五六岁的年龄,穿的破破烂烂的,手里握着一个啃了一半的饼,看见他们两个人过来,慌忙把手里的饼藏在身后,两只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把头低下来,不敢去看女人。
“应允,你还敢偷吃。”
女人直接捡起掉在地上的扫把,对着他就开始打,应允连忙把饼塞到嘴里面,被噎得说不出话,嘴巴两侧鼓起来,圆滚滚的,破烂的袖口露出来的手臂瘦小的惊人,像是一截竹竿。
女人的动作又快又狠,抓住命应允的手臂,就开始朝着他的背打起来,江潮下意识想要去阻止,却发现应允低下头,咬紧了牙关,开始对着江潮笑起来。
毕竟是个小孩,而不是长大了以后的愿君。江潮还是不忍,手指动了一下,女人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哎呦,我的腰,嘶……今天就先放过你,晚上的饭别想吃了,去把后院的柴劈了,还有你,云归,跟着他一起,劈不完,你也别吃饭了。”
女人说完,用手捂着腰便离开了,脸色变得扭曲,狠狠的瞪了一眼他们,“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你要吃吗?给你留了一点。”
应允面色如常,好像根本没有挨过打一样,只是用手轻轻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从袖口里面拿出来掰下来的一小块饼,递给江潮,“走吧,别在这里吃,被发现了又要挨打了。”
饼摸起来很硬,如果没有水,很难咽下去,江潮难以想象他刚才是怎么样把那么大一块直接塞到嘴里面的,应允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的走在前面,用瓢挖起缸里的水,喝了几口,“你要吗?”
“我不饿。”江潮把那半块饼递给他,毕竟自己是个大的,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孩抢吃的。
应允有些震惊,看了他一眼,“你拿着吧,本来就是给你留的。”
江潮没和他计较,把饼收起来,应允走在他前面,一直到了后院,角落里面摆着一大堆柴火,应允却没看他,暗自拿起已经钝了的斧头砍起来。
江潮现在还没弄清楚情况,他和应允到底是什么关系,自己小时候绝对没有来过这里,而且他也不应该和应允在一个地方啊,自己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凭空出现,难道不会突兀吗?
“云归——”
“啊?”江潮好不容易才习惯这个称呼,听见人喊他,回头。
“我今天遇到了一位仙人,他说想让我去给他当徒弟,那里能吃饱饭,还能学到一些厉害的招式。”
又是一位仙人?
如果这是真的,应允去了当他的徒弟,几年以后成功飞升,还成了愿君,利用自己的修为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位仙人难道一点都不知情吗?
“我看过了,那位仙人很厉害,他说自己能移山倒海,我想去试试。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好,”江潮毫不犹豫答应下来,他刚好趁着这个机会能看清楚应允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一直看到现在,他倒是没有长大后的那般心狠手辣,难不成是在这位仙人那边长歪了?
江潮觉得有这个可能。
师父还是很重要的,一想到这个,江潮内心突然升起来那么一点点的羞愧,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给燕鹤传授一些人间正道的东西。
不过这少年现在居然长的还挺正直,他果然没看错眼,燕鹤生性就善良。
“什么时候离开?”江潮小声问。
旁边的窗子突然被打开,女人的脸伸出来,“你们两个鬼鬼祟祟说什么呢?是不是又想着偷偷出去玩?我告诉你们,别想了,要是晚上之前没干完,觉也别睡了。”
“云归,你可别偷懒,否则,等着挨打吧!”
“声音小点,我睡觉呢,要是再吵醒我,看我不收拾你们。”
女人又把窗子关上,应允看了看他,道,“你在旁边休息吧,本来身体就不好,还是我来吧。反正也没多少了,而且我们估计马上就离开了,你要是因为砍柴,手臂上的伤再复发,我们就走不了了。”
江潮拉起自己的袖口,果然和应允说的一样,上面还留着几道鞭痕,只不过现在他过来了,伤口在逆鳞的作用下缓慢修复,他又扯了下袖子。
“没事,我来吧。”
江潮主动拿起斧头,砍了几刀,应允见他没事,倒也没说什么。
“那个,我想问一下,我是怎么被……关到这里的?”江潮僵硬地开口,“我脑子好像不记得了。”
“她又打你了?”应允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看他,低声问,“那你现在还记得什么?”
“什么都不记得了。”江潮装模作样的低下头,用手背揉了揉眼角,“我一醒来,她就开始打我,骂我不干活,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应允年龄还小,哪怕以后成了愿君,但现在还是很好骗的,江潮装的情真意切,他自然分辨不出来,只是小声道,“你好像是她在街上捡来的,我也是。”
捡来的,怎么不让谢寒玉捡到他?
这样他就能晚上找借口说自己害怕,然后溜到谢寒玉的床边。阿玉那么善良,肯定不会拒绝自己的,慢慢的,他就可以变本加厉。
江潮在心里懊悔了一会儿。
“还是先别说这个了,要是那位仙人肯收下我们,到时候让他给你看看。不过今天晚上估计不行,刘叔就要从地里回来了,有他在我们两个肯定跑不了。”
应允捡起一颗石子,在地上画了几道,“你看,这是小门,能从后院直接跑出去,那位仙人就在隔壁山上的寺院里面住着,他说再过三日就要离开了。”
什么仙人要收徒弟还不自己来接,居然还让一个小孩翻山越岭去找他,绝对不是什么好师父,江潮只听了几句就得出判断。
难怪后面应允会变成恶人,估计是有这师父的原因在,江潮装作一副懵懂的样子,“那我们要什么时候走?”
“明天上午,我偷偷听到的,他们明天要去田里,我们肯定会被留在屋里面做饭,到时候就趁这个机会跑出去。”应允那双眼睛里面尽是冷静,看不出来一丝慌乱,“等到了山上,到处都是树,他们找不到的。”
“你害怕吗?”
应允说完,把地上的痕迹擦干净,见江潮已经把木柴劈完了,有些诧异,“你要是害怕……”
“不怕。”江潮直接道,应允这反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在这之前,自己这具身体到底是个什么娇弱形象,让应允担心至此。
“咚——”
一声巨响,应允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江潮看出来什么异样,前面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长着一圈络腮胡子,走起路来黑色的鞋底重重的踩到地面上,“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屋里的女人被吵醒,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一回来就吵,想干什么,他们俩我让在后院砍柴呢!跑不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女人揉了揉眼睛,看到劈好的木柴被整齐的摆在角落,罕见的给他们两个露出来一个笑脸,“干的不错,不过,应允今天晚上还是不能吃饭。云归,你去做饭吧。”
江潮忍气吞声的等他们吃了饭,才能睡在厨房的一张小床上,应允也睡在旁边,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床上,江潮有些委屈,他想谢寒玉了。
明明两个人都没在一起多久,就又要分开了。越想越气,江潮一脚踢在旁边应允的床上,然后转过身盯着外面,也不知道阿玉现在在哪,会不会想自己?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江潮就被鸡鸣声给吵醒了,应允很是自觉的开始烧水做饭,一直把那对夫妻送走,两个人拿了些干饼放在身上,从后门跑了出去。
山上的路不好走,云归的这具身体不给力,果然是走几步就开始喘,难怪昨天应允一直拦着自己什么都不让干。
两人才到半山腰,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候,豆大的汗珠把衣裳都浸湿,应允看着前面的路,也露出来些犹豫。
“歇一会儿吧!”
万幸的是,那对夫妻没有追上来,只是山上时不时传来几声鸟叫,江潮听不出来这是什么鸟,难听的他想把耳朵捂上。
到了寺院,里面只有寥寥几个僧人在扫着地上的落叶,看见两个小孩进来也没搭理,应允一口气跑到后院,看到人的那一刻,江潮的嘴巴都张大了。
这不是阿玉的爹,谢令吗?
难道谢令就是应允的师父?江潮眼睛溜溜的转,怎么越想越奇怪呢?
“来了。”男人穿着一身白袍,俊美又温柔,嘴角微微上扬,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为何会突然对出来一个小孩。
“师父。”
应允直接跪了下来,“师父只要肯教应允,再苦再难我也能受。”
江潮只觉得别扭,不过还是弯腰做了个揖,毕竟他现在还小,不守规矩应该也没啥,“师……师父。”
其实他应该喊岳父,或者直接喊爹的!
江潮的心思跑的有点远,不过谢令倒是没在意这些规矩,看着应允,道,“起来吧,不用跪,你我师徒有缘,我既收了你,便会好好教你的。我带你们回宿云宗。”
这个宗门江潮没听说过。
谢令御剑带着两个人,远远的江潮就看见了隐在云里的山尖,一个穿着青蓝色外袍的男子在门口站着,江潮一下就看出来了,是谢寒玉。
他从剑上跳下来,跑了过去,想要像往常一样抱人,“砰——”的一声,江潮的头被撞的生疼。
第103章 祭神式(四) 什么孤枕难眠?这不是还……
江潮生平第一次想要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阿玉应该看不出来他是谁吧!毕竟自己现在还是个小孩,他就当刚才是谢令御剑的时候,他被风给刮傻了。
谢令都没有追上前面小孩的脚步, 看着谢寒玉被他撞到以后, 面容僵硬,一时觉得好笑, 走过去主动开口道,“寒玉,这是我新收的弟子, 生性活泼, 可能是太喜欢你了, 就连忙跑过来。你平时可以多照顾一下他。”
江潮对谢令这种主动解围的行为十分感动, 把头低下来, 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耳后泛红,直接坐到宿云宗的白玉台阶上, 头埋起来。
他真的太丢人了。
谢寒玉看着他整个人像是一只蜷缩起来的虾, 身上都泛出一层薄红, 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 有些无措的盯着地面, 和那个少年郎一样的五官,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只不过江潮跑过来的时候, 他也忘了身高的问题。
谢寒玉觉得好笑, 嘴角勾起,看着谢令,道, “父亲放心,我会照顾好两位师弟的。”
说罢,谢寒玉就起身走到江潮身边,把人抱起来,看着人还不到自己腰间,笑了一声,道,“别怕,宿云宗的人都很好的。”
江潮这具身体穿的少,衣服都是用之前的旧衣裳改的,都不合身,袖口宽大,他被抱起来,谢寒玉直接就看到了手臂上明显的青痕,脸色瞬间变得不好起来,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怎么伤到的,有人打你吗?”
谢令从来没看见过自家孩子还有这种表情,毕竟谢寒玉一直脾气都很好,也很少生气,今天倒是为了一个之前素未蒙面的小孩而生气,看来他和这个小孩还真是有缘 。
“寒玉,要不你这几天就带着他吧,应允跟着我,也能方便些。”
谢令看着他旁边这个天资根骨都不错的孩童,又看着他消瘦的脸庞,心里闪过一丝心疼,“应允,你愿意吗?我很少亲自带徒弟,跟着我,可能会吃苦。”
应允犹豫了片刻,他本来是不想和云归分开的,可是这个机会又很难得,自己如果真的得了师父的器重,那以后就不用为了生活奔波,他是不是也有一天能够飞升。
云归身体不好,自己却不一样,应允最终还是看了一眼云归,点了点头,“我不怕。”
“好,”谢令笑道,“那就跟我走吧。”
宿云宗前面的台阶很长,应允没让谢令抱着自己,一点一点的爬上去。
“寒玉,此子日后必成大器。”谢令满意的点了点头,“小小年纪就不简单啊!”
江潮没和应允一起走,他还被抱在谢寒玉怀里,谢令看了他几眼,压低了声音,“寒玉,你和面前的这个缘分也不浅,本来我只算的一个徒弟,可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原来他是和你有缘,既如此,我也放心了。”
一直等到谢令离开,江潮这才抬起头去看谢寒玉,“阿玉,你刚才应该什么都没看到吧。”
“什么样都很好看。”谢寒玉哄他缓慢道,“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我也不知道,”江潮很是郁闷,凭什么谢寒玉就能是原来的模样,而他就成孩童了,还被谢令看见,这也太丢人了,“我讨厌愿君。”
虽然他小时候还挺好的,可能长着长着就坏了。
江潮想起来在那个院子里的情形,还是不忍心,可硬要夸起人来显得有些勉强,他一手捏着谢寒玉的袖口,道,“应允帮了我一些的,一个女人在街上把我们两个捡了回去,其他的我也不清楚,后来我就和应允说,我撞到脑子,想不起来了,他也没怀疑。”
“你是妖,对香火的抵抗不足,才变成这个样子。”谢寒玉的手摸了摸江潮的脉,“等回去就好了,不过我确实没想到,应允或许能称得上我的同门。”
江潮也觉得奇怪,之前他见过谢令两次,可都是文弱书生的形象,怎么到了应允的记忆里,就成了宿云宗的掌门,真是让人费解。
“阿玉,你之前既然对这个应允没有印象,可是他算得上是你师兄弟,你不觉得,这一切太诡异了吗?时间线是不是有点乱。”
“我其实没见过父亲,只是有一幅画像,所以,应允应该比我年长一些。”谢寒玉低声道,“没想到这次反倒是见到人了,也是幸事一桩。”
江潮听着难受,恨自己现在为什么是个小孩,只好一边拉着谢寒玉的衣领,把脸贴在他胸口,“阿玉,有我陪着你呢。”
“走吧,宿云宗地方很大,也不知道会在这里待多久。”
谢寒玉抱着他离开,所幸他住的地方没有其他弟子,院子里面种满了竹子,比起云外雪和沧溟山要暖和许多,“应该不会很久,不是说了吗,住在来福客栈的人大多是第二天就去世了。”
“那个在城外患了失魂症的人,或许是个例外,但也是一夜。这里的时间和云平城的不同,应允天赋很高,根骨也好,父亲很看重他,神像上的相貌应该就是飞升时留下来,看着尚年轻,像是二十岁的模样。”
谢寒玉想起来那尊被放在柜台上的神像,“而且,我确定他就是瑶台银阙的人,只不过相貌变了。”
“飞升时的相貌应该是不会变的,阿玉,你是几岁飞升的?”
江潮突然好奇,虽然当时下凡历劫的谢寒玉和现在的琼玉仙君是一个人,可他总是感觉琼玉仙君和谢寒玉比起来要多了一丝兄长的包容感。
那他喊寒玉哥哥应该也没问题。
“十七。”
江潮默默闭上了嘴巴,他十七岁的时候还在百重泉山下的茶馆里听书,一想到就觉得更抬不起头了。
“阿玉,他会不会是又给自己造了张脸?昨天晚上,我和他打斗的时候,能感觉到来的是个分身,说不定真人现在还在天上,只是你没认出来而已。”江潮小声道,“但我感觉他能认出你,就是不知道这回忆他知不知晓?”
两人正说着,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寒玉师兄,掌门唤你过去,记得带上新收的小徒弟。”
“好。”谢寒玉应了一声,江潮见状也喊了一声,“寒玉师兄。”
谢寒玉牵着他的手,“走吧 。”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江潮觉得不对劲儿,却又说不出来,因为郁闷,脸颊两侧鼓起来,谢寒玉没忍住用手指戳了一下,“走吧,小师弟。”
江小师弟成功被迷到了,师弟怎么了?只是一时的情趣而已,等出去了,他想喊什么都行,反正谢寒玉会配合自己的。回了沧溟山,漫天大雪中除了他和谢寒玉,没有其他人,到时候一切都顺理成章。
宿云宗到处都是入云的峰峦,几乎所有弟子都是御剑在上面飞,只剩下几个在地面上缓慢行着。
猛然瞧见谢寒玉牵着一个相貌出众的男孩走过来,眼珠子都要看掉下来了。
“这是谁啊?”一个弟子挤眉弄眼,不敢高声说话,免得被谢寒玉听见,他就要受苦了。
“会不会是”另一个弟子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一声“轻咳”,紧接着一声格外响亮的“寒玉师兄——”,把他的思绪瞬间拉回来。转眼,谢寒玉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寒玉师兄,这是?”沈和讪讪的笑了一下,看着谢寒玉旁边的小孩,这相貌和寒玉师兄也不像啊。
“新收的弟子。”
“哦哦,原来是小师弟啊?可是师父今天不是已经收了一个徒弟吗?”沈和刚才见过应允,谢令这出去了一趟,直接带了两个弟子回来,可真是罕见。
“两个。”
谢寒玉淡淡道,沈和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才回过神来,“寒玉师兄对小师弟真好啊,我可不敢想象他拉着我的手是什么样子。”
“做梦去吧。”一旁的弟子不由说了句,“寒玉师兄根本就不会和你走在一起。”
江潮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更不会去在意,知道了或许还会高兴地拉着谢寒玉的手故意去那边走几趟,炫耀炫耀。
“父亲。”
谢令点了点头,“我刚才收到传信,寒山那边出现了几只妖,你带着他们两个过去看看,也能长长世面。应允,这把剑给你,用来防身,我也好教你其他的剑招。”
“多谢师父。”应允眼中露出一丝欢喜,接过那把剑,剑身狭长,他拿起来很不协调,谢寒玉看了一眼那柄剑,手指动了一下,江潮看出来,却没说什么。
“云归,这个给你。”
江潮看着他手里的铃铛,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东西了,现实中谢寒玉的铃铛已经碎了,而且当年在桃花面的时候,谢令也曾把这铃铛交给他。
这铃铛,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他面前,江潮内心抗拒,每次铃铛碎的时候,谢寒玉总会出事,他怕了,不想接。
谢寒玉注意到他的面容,主动把铃铛接过来,道,“父亲放心,我会护好他们的。”
“好,去吧。”
在寒山出现的几只妖怪,谢令心里清楚的很,根本不值得谢寒玉动手,他只是想让应允去锻炼一下。
昨晚上他算出来自己这辈子会在今天收下最后一个关门弟子,可是凭空出现的江潮超出了他的预期,他算出来谢寒玉和江潮会是一对道侣,迟早会相遇,可终归不是现在。
谢令一清二楚,寒玉也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明明这个时候,出现的只有应允一个人。
去寒山除妖,也是他亲自带着应允去的,在那里应允受了重伤,他为了救自己的徒弟,费了自己的一半修为,原本已经近在咫尺的飞升变得遥遥无期。
但是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令看着远处泛青的天色,抿了抿嘴唇,应允的天资太强,哪怕他想尽办法,也不会改变这十年的一切。
云层很厚,遮住了已经变暗的夕阳,谢令看不透,更猜不到这一次会发生什么,他有着自己的思考,可行动却完全不受控制,按照之前的记忆滚滚向前推进。
寒山。
山脚下几个小村落聚集在一起,一个大嗓门的男人主动道,“各位,咱们这最近每天晚上都不太平,好几家的成年男子都莫名其妙的死了,躺在床上,□□,这,这成何体统啊?”
“肯定是狐狸精,吸人阳气来了。”“真是不害臊,不过,村长啊,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要是再死这么多人,村里的庄稼可怎么种啊?”“对啊对啊,这妖怪真是的,村长,你可得想想办法呀。”
村长见状,忙安抚众人,“好了好了,我已经找了宿云宗的人来,这几天做什么你们只要好好配合就行了,其他的全都不用担心。”
“宿云宗的人长什么样,我还真好奇。”“总不可能比你多只眼睛,多条胳膊吧,有什么好……”
刚才还大声说话的女人突然停住了,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个穿着蓝色衣裳的俊美男子身姿笔挺,像是院子里面栽的春竹,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像极了画中人。
“王大娘,看痴了,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说有什么好看的呢?”“别说话,”王大娘直接给了旁边的人一巴掌,“真长得好看。”
“村长,宿云宗谢寒玉。”谢寒玉礼貌称呼道。
“您就是宿云宗的人吧!果真是年经轻轻,一表人才,”村长其实也看呆了,长年累月的经验让他缓过神来,越是这样的人,其实修为越低,也不派个白胡子过来。
一个相貌堂堂的年轻男子,要是也被狐狸精给迷住了,那他们这村人的性命可不是被活生生的送出去?
死马当活马医,村长只能安慰自己,“公子,那个……这两位也是来除妖的?”
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村长看了他们几眼,越发觉得不靠谱,嘴角微微向下撇,透露着几丝不满。
应允从小就是看着各种眼神长大的,自然能看出来,心里越发立志要好好修炼,出人头地,省得再被人看不起。
“这是宿云宗新收的两位弟子,跟着我一起过来,村长不必担心,有我在。”谢寒玉当然也能看出来他在想什么,这才又添了句,免得人一直惶惶不安,失了配合。
“行,”村长一咬牙,勉为其难的相信谢寒玉的话,“公子需要什么,只管吩咐,我一定尽全力。”
“多谢。”
谢寒玉刚说完,在旁边望眼欲穿等了好一会儿的人就都齐齐围了上来。
“公子怎么称呼啊?多大了,有婚配吗?”“你让开,公子,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女儿今年刚好十五……”“公子,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这里什么类型的都行,保你挑的。”
江潮当着他们的面,牵起谢寒玉的手,可是他毕竟现在是个小孩,没人会在乎他,甚至有姑娘专门跑到他面前,蹲下来问,“你师兄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和我说说给你糖吃。”
江潮内心要气炸了。
什么师兄,那是他道侣。这人不仅不会说话,眼睛还看不见,谁家师兄弟会手牵手的啊?
而且他明明是谢寒玉的道侣,道侣,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他会和谢寒玉睡一张床的那种。
谢寒玉感受到手心被人挠了一下,再不制止一下,只怕某条小气的龙真的会记仇,等出去了怎么喊都不停下。
江潮板着一张脸,声音听起来带着稚气,大声道,“寒玉师兄他有道侣了。”
“真的假的,你可别骗我?”“你个小孩子,肯定什么都不懂,仙君这么年轻,怎么就会成亲了呢?”“仙君,你喜欢我吗?要不,他也行。”甚至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子走过来,一脸娇羞,主动朝着谢寒玉伸手。
谢寒玉想去看江潮,可是挤上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只能摆手设了结界,把自己和人隔起来,笑道,“谢某确实已有心仪之人,并与之结成道侣。”
江潮内心冒出来一丝得意,盯着对面的人,露出来一口白牙,他现在是小了点,可等到回去,那就不一样了。
众人露出来一副遗憾的表情,村长迅训斥道,“都干什么呢?人家仙君是来给你们除妖的,不是来相看的,都赶紧回去了。”
人潮这才退下去,谢寒玉道了谢,跟着村长一直走到最西边的一家院落,“仙君,这是之前刘寡妇的院子,后来她也走了,也就没人住,我已经喊人给你们打扫过,就委屈仙君在这先暂住几晚。”
“劳烦了,”谢寒玉看了看四周,虽然简陋了些,但确实干净能住人,“晚上若是听见什么动静,还请不要出来。”
应允独自一个人坐在床边,手里面一直握紧了那柄长剑,不舍得松开。哪怕赶路的时候,谢寒玉想着替他把剑收起来,应允也只是摇摇头,他就像是山间野崖处的杂草,遇到一丁点儿的光,就拼了命的往上长。
到了晚上,风刮的窗子呼呼的响,应允看着谢寒玉,非要和他一起坐在这里等妖怪过来,“寒玉师兄,妖怪会伤人吗?”
“当然。”
这还是第一次谢寒玉听见他说话,心里总是生出来一股异样感,瑶台银阙的人冲着自己喊师兄,他要不还是捂住耳朵吧!
房门被人推开,应允立即起来,拔剑直接刺过去,只听见一个女声轻笑,“一个小孩,还能拔的动剑呢?”
她轻轻一甩袖,应允身子站不稳,直直像后面退去,谢寒玉的手动了一下,把人拽回来。
“公子怎么还没睡呢?难不成是孤枕难眠?”女人的手蠢蠢欲动,想要搭上谢寒玉的肩膀。
江潮两只眼睛都瞪大了,“什么孤枕难眠?这不是还有人吗?”
第104章 祭神式(五) (捉虫)阿玉,要不我们……
江潮要气死了, 恨不得立马从这破地方出去,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谢寒玉是他的。凭什么这里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
女人眼神娇媚,就这样直直的盯着谢寒玉, 看都没看江潮一眼, 只当是个闲来无事硬要凑上来的小孩,手指抬起, 抚上谢寒玉的肩膀,却被人一下子躲开。
“公子,这是做什么?小女子只是看公子穿的单薄, 夜里风大, 这屋子简陋, 公子不冷吗?”
“温香暖玉在怀, 才是良宵, 公子说是不是?”
门被她关上, 外面的风瞬间小了许多,蜡烛摇摇欲坠般的燃着, 更显得屋子里面影影绰绰, 增添了几分暧昧和情趣。
“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谢寒玉直截了当, 语气坚定, 看着波澜不惊, 应允坐在床头定定的看着他,果然和自己之前在街上见到的那些人不同。
“公子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可听不懂。”女人莞尔一笑,单薄的红色衣裙披在身上, “什么杀人, 我只是个弱女子,孤苦无依,寻一处地方能住下, 就已经很满足了。”
“村中一共死了九条人命。”
谢寒玉道,“而且皆是成年男性,宿云宗本不会管妖怪的事情,但触及到了人命,就不得不管了。”
“你……居然是宿云宗的人?”
女人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她瞥见旁边的长剑,身体都顿了一下,“公子没在说笑吧!我只是个普通人,怎么会被看成妖怪呢?宿云宗的人办事也要讲究证据,不是吗?”
谢寒玉却没有和她说太多,直接拔剑,女人反应极快,转身避过,“真狠心,那些人居然有胆子请你来,还真是长了脑子,不然我以为轻轻松松一勾手就行了呢?”
“我只是为了修炼,这有什么错吗?仙君在宿云宗难道不是为了飞升吗?为难我作甚?”
女人见状说完便逃,谢寒玉的剑飞出去,可没想到,应允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站在门外,手里的剑在女人转身的时候刚好刺中她的胸口。
“不自量力。”
女人怒火中烧,甩手把剑从身体里面拔出来,应允被她推到了墙上,江潮一把将人拉过来,“你干什么?”
“杀了她,这样我就能回宿云宗交差。”
谢寒玉已经追了出去,江潮有些诧异,可应允表情严肃,丝毫看不出一点玩味儿,“杀了她,寒玉师兄带着我们两个回去,难道不对吗?”
江潮无言以对,因为应允说的确实是事实,而且他们两个进的本就是愿君的记忆,可见这里面的一切都是他真实发生的。
他和谢寒玉在这里面只能算是一个旁观者,而不能改变应允的任何想法。所以,即便不是谢寒玉带着他们来,应允也同样会动手。
果然是能成大事的人。
江潮现在诡异的有些佩服他了,或许这场回忆等到应允飞升就能结束了,可是谢令又是什么样的结果,难道是死了吗?
江潮一头雾水,应允看了他一眼,又跑了出去,谢寒玉刚好提着一只红毛狐狸回来,“这就是那只妖怪吗?”
“嗯。”谢寒玉把狐狸递给他,应允的眼睛瞬间亮起来,手中的剑再次蠢蠢欲动,但是碍于谢寒玉在这里,他也只能装作安分的样子,“寒玉师兄,那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回去了?”
“明天。”
“寒玉师兄,那你去休息吧,我今晚看着她,不然明天赶路会累的。”
谢寒玉给那只狐狸身上下了咒,现在逃不出去,自然也伤不了人,他便不担心。
刚才在他想要把这只狐狸杀了的时候,谢寒玉竟然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手,或许,杀了这只狐狸的人,另有其人,只有这样他才不能抢了别人的因果。
谢寒玉在旁边坐着,他总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这狐妖看着虽然修为是弱了些,可那么多男子都死了,她的修为绝对不会止步于此。
江潮就更无所事事了,谢寒玉不睡,应允也不睡,他一个哈欠连连,困倦的眼睛都睁不开的人,看着像是个来凑热闹的。
幸好谢令没有来,不然他是不是在谢令那边就没有什么好印象了呢?
他趴在谢寒玉耳朵,低声道,“阿玉,幸好你也在这里,不然我就要努力睁着眼睛修炼了,你说,谢……爹……师父,他不会觉得我偷懒吧!”
江潮越想越觉得糟糕。
谢寒玉本想安慰他,可是看到还是幼童形态的江潮,觉得他确实是想太多了,属于自讨苦吃。
谢寒玉对上江潮的眼睛,无话可说,默默抿紧了嘴巴,毕竟江潮有时候想什么他完全猜不透。
两人面面相觑,江潮尴尬的转过身默默躺在床上,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应允手里的剑,泛着银光,没想到这么晚了,他居然还在死死的盯着那只狐狸。
突然一声咆哮从外面传进来,不止一只狐狸,她还有同伙,谢寒玉拿剑出去,应允罕见的没有跟着他,只是转动着手里的剑,一下子刺到红狐的肚皮上,腥臭的血流出来,染红了地面。
他看着波澜不惊,眼神中透出来一丝嗜血,红狐受了疼痛,性情大变,原本谢寒玉设下的结界也因为染上血被破开,利爪狠狠的朝着应允抓去。
“嘶——”
红狐的爪子锋利无比,又带着满腹的怨气,对准了应允下手极重,一下子划到他的脸上,留下三道深深的痕迹,血瞬间就流出来了。
应允却完全不在乎这点疼痛,又拿起剑朝红狐继续刺去,几下子狐狸就倒在地上。接着他拎着还在往下流血的狐狸走出去,看着谢寒玉正在和另一只白毛狐狸打斗,直接把红狐的尸体一丢。
这一举动彻底惹怒了白狐,闻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身形瞬间变大了,毛茸茸的尾巴把应允缠起来,谢寒玉想要动手,却发现自己再一次动不了。
这是应允的缘,任何人都抢不走。
谢寒玉只能看着应允唇边全是血,剑柄被他紧紧的握住了,偌大的白狐失去了同伴,脑海深处的理智也彻底消失了,应允被他一次次的甩到地上。
一切都暂停了。
应允对准白狐的眼睛,剑尖在一声惨痛中利落的刺进去又拔出来,白狐失了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动作变得更加疯狂,眼看应允已经被他擒在嘴里,谢寒玉这才能动了。
他剑起剑落,应允眼神中闪过崇拜,白狐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里面的那只狐狸是你杀的?”
谢寒玉把剑刃上的血擦干净,这才去看应允,他的手臂有些扭曲,穿的衣裳也被撕扯的破碎不堪,看上去很是可怜。
“吃了,治伤的。”谢寒玉说不出来他是什么想法,只是应允的性格似乎有些偏执,这或许也是他长大后成了愿君的理由吧。
回了宿云宗,他便很少看见应允,一直都是谢令带着他,只不过记忆过的很快,谢寒玉估计是愿君只挑了几件重要的事情放出来给他们看。
一直到应允十八岁那年,谢令飞升的雷劫先到,那时候的应允脸上的疤没有消,就这样直直的留在眼角旁,看上去很是骇人,宿云宗的弟子都不敢和他对视。
偏偏应允性子冷到了极致,他几乎不会和人说话,尤其是在脸上留了疤以后,经常自己一个人待在后山练剑,和他接触最多的只有谢令。
“寒玉,你们该走了,”谢令把谢寒玉和江潮叫过来,他先是看了看江潮,上下打量着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小龙,自己孩子的未来道侣,“江潮,我们应该见过好几次面,在临城,那个死去的魂魄也是我。”
临城,谢寒玉看见江潮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大概猜到了什么,临城,就是他下凡的那具身体死去的地方。
“我对不起你们,在临城救不了你和寒玉,”谢令叹了一口气,他的手紧紧握住了谢寒玉,灵力源源不断的往谢寒玉身体内传送,“寒玉,这是我能为你最后做的事情了。”
“我知道你们不是这里的人,这些时日像是上天弥补给我的,让我能看见长大以后的你。”
他摸了摸谢寒玉的肩膀,“什么都不要问,我只嘱咐你一件事,小心应允,这次雷劫的结果,便是天帝的诞生。”
天帝,谢寒玉突然想起来什么。
难怪他找不到愿君的真实身份,可是这次的雷劫明明是谢令的,为何却诞生了天帝,他和江潮不属于这里,可应允在这里,他是唯一一个能在雷劫的时候靠近谢令的人。
“寒玉,”谢令看到他的眼神,就猜到他已经知道了,“万事小心,这本来就是那个人的记忆,你改变不了任何东西,所有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天帝就是应允。”
谢寒玉和江潮被谢令从回忆里面推出来的那一瞬,密集而恐怖的雷声把屋子里的愿君神像劈的粉碎,窗外闪过一道白光,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天帝就是应允。”谢寒玉和江潮对视一眼,“所以……是他趁着此次雷劫杀了父亲。”
谢寒玉想起谢令那个洞悉一切的眼神,他已经死过一次了,是自己信赖的徒弟杀了他,借着他的雷劫成功飞升,摇身一变成了天帝。
所以,天帝现在知道他是谢令的儿子了吗?在瑶台银阙的时候,谢寒玉很少主动去找天帝,哪怕是在金殿,他当众下了天帝的面子,那个人也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
所以,他知道吗?
“阿玉——”江潮看着他出神的样子,喊了一声,谢寒玉这才反应过来,“没事,我在想云平城这么多的神像,天帝知道吗?”
“那么多的香火,估计都快被熏死了。”
江潮没好气的说道,“阿玉,现在怎么办?天帝一日不除,云平城就不会恢复正常,那么多的人,总会来到这里,难道要看着他们死吗?”
这一切都是天帝的手笔,江潮一脚踢在那尊碎了的神像上,“我们要不先把这里所有的神像都砸了,至少没了神像,他们就拜不了,这样就没法子再害人了。”
“根源未除,不过这是现在唯一的法子。”谢寒玉点了点头,“先回去看看山行他们。”
山鬼盯着这几个睡得正沉的仙门弟子盯得眼睛发昏,忍不住用手戳了一下文姜朴的脸,这破烂神像明明已经被她丢了,怎么还是没醒?
“荔萝姑娘,好久不见。”
谢寒玉走进来,才发现山鬼在,对方惊得连忙站起来,“琼玉仙君,我就是……也想跟着你们去怀仙门看看,就,就跟过来了,结果就看到姜朴他们被这神像给迷住了。”
“不过现在神像已经被我扔外面了。”
山鬼偷偷的往江潮身上瞟,见他没在乎自己和谢寒玉离得近,一时竟然有些惊讶,“只是他们都还没醒就是了,对了,琼玉仙君,怎么没见却山行那个家伙呢?”
桌面上的神像晃个不停,连带着本就凹凸不平的桌面也跟着晃荡起来,眼看着神像就要从桌子边缘滚下来,江潮眼疾手快把它抚稳了,道,“山行在这儿呢!”
山鬼,“……”
如果她没有看错,也没有听错,江公子手里拿着的是一个神像吧?虽然圆圆乎乎的,还褪了色,像是一个用泥巴捏成的娃娃,这是却山行?
却山行起码是个人吧!虽然自己觉得他长的一般,胆子也小了点,修为还不高,整天就知道黏着谢寒玉,一声接着一声的喊“寒玉师兄”,可他到底是个正常活生生的人啊!
江潮敲了一下神像的脑袋,“咚”的一声,“愿君的咒都没了,还不变回来?”
神像拼了命的摇动着,江潮一眼就猜出来他在想什么,“阿玉可没时间来管你,快点,不然一会儿直接砸地上了啊!”
山鬼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神像自己跳到了地上,一阵浓烟,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可怜兮兮撇着嘴巴,衣裳皱巴巴的篡在一起,一看见谢寒玉就开始嚎叫,“寒玉师兄,我还以为我再也变不回来了。”
“寒玉师兄,呜呜呜,我还能见到你,真好。”
却山行走到谢寒玉身边,把头埋在谢寒玉身上,江潮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但是也没说什么,只是走到旁边去看沈南和燕鹤的状况,山鬼也翻了个白眼,晃了晃文姜朴的肩膀。
文姜朴一睁开眼,就是山鬼那张美艳至极的脸,“文小师妹,梦见什么了?睡这么沉,我可在这里守了一夜。”
“荔,荔萝姑娘,谢谢你。”
文姜朴罕见的感到羞耻,看着面前的一圈人,结巴了一下,“寒玉师兄,江,江公子,对不起,我本来是在好好看着他们的,但是突然,愿君来了,然后我就睡着了。”
“这有什么好自责的,”山鬼笑道,“幸好我来的及时,你们……”她数了一下,“你们四个,以后都要好好报答我。”
“天青师兄他们怎么还没回来?”江潮看了看外面,还是没见人,“关正阳这个人,不会偷偷把天青师兄带走了吧?”
“阿玉。”江潮挤到谢寒玉身边,把抱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肯松开谢寒玉的却山行推开,瞪了他一眼,抱一下还不行,打算抱多久啊?
“寒玉师兄,那个愿君的事情到底怎么办啊?”却山行认命的坐在旁边,“我们什么时候回怀仙门?”
“愿君……就是天帝。”
山鬼的天塌了,她刚才做了什么,她把天帝的神像给摔碎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了他好几句,这可是天帝,不是风破竹!
怎么办,怎么办,山鬼急的团团转,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谢寒玉和江潮,“琼玉仙君,你,你会救我的吧!”
“明朝,我又能说话了,”于天青大大咧咧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谢公子,却山行,燕鹤……”
他几乎把几个人的名字都喊了个遍。
“你们做了什么,我又能说话了。”于天青兴奋的过了头,紧紧的拉着关正阳的手臂,“不说话真的太难受了,既然事情解决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怀仙门?”
天色还是有些暗,江潮打了个哈欠,毕竟在愿君的记忆里面过了那么长时间,他精神疲惫到了极点,靠在谢寒玉身上,手臂环着谢寒玉的脖颈,“阿玉,要不我们再去睡会儿吧!”
山鬼脸色震惊,“啊!”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琼玉仙君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点了点头,江潮那条不要脸的脸立马把人拖走了。
留下屋里面的几个人眼瞪着眼,干笑了几声,却山行讪讪的问道,“他们估计一夜没睡,早上……中午之前应该会起来吧?”
第105章 撒点糖(一) 要亲,寒玉哥哥。……
江潮推开门, 伸了个懒腰,这个屋子里面的香火味终于散干净了,他躺在床上, 懒洋洋的向谢寒玉伸手, “阿玉,好累啊!”
谢寒玉看着他, 眼神专注不愿移开,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墨,原来七年带给他的居然是这般变化, 那个曾经活泼朝气的少年郎, 稳重了不少。
江潮觉得不对劲儿, 谢寒玉的眼神越看越不对劲儿呢, 他一下子坐起来, 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阿玉?”
谢寒玉却没说话, 只是坐到了床边, 手抚上他的脖颈, 江潮被他的动作弄的有点脸红, 看了一眼半关着的窗, 轻轻咳了一声,“阿玉,现在……是不是不太好啊?”
总要关一下窗吧!
而且门关了吗?江潮不记得了, 他整个人就像飘在空中一样, 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谢寒玉亲了他,一下又一下, 自己的衣袖被他握在手心,和干净的冷白撞在一起,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阿玉——”
江潮的声音有些轻,他被握的太紧了,极致的感觉冲到脑中,眼神中都是谢寒玉勾人的眼神,他,怎么会这样?
“不是狐狸精吗?”谢寒玉压低了声音伏在他耳畔,江潮感觉他压根没法思考,他被某位仙君控住着命脉,脆弱的脖颈露在谢寒玉面前,任由他抚摸。
“到底谁才是狐狸精?”江潮在心里疑惑,他总觉得自己是被谢寒玉给迷惑了,他才是那个在黑夜中破了戒的呆板书生。
“喜欢吗?”谢寒玉的衣裳完整的穿在身上,甚至连半分褶皱都没有,江潮就不一样了,他别扭的转过头,不想去看这一幕,偏偏某人似乎在今天被打通了任经二脉一般。
那只手就摆在自己面前。
谢寒玉又去亲他,温热的肌肤相触,江潮把人抱在怀里,小声的问,“怎么了?”
他感受到怀里人的惴惴不安,轻轻的拍着谢寒玉的背,一遍又一遍的去安抚,温柔道,“阿玉。”
“阿玉。”
天边已经渐渐泛起白光,江潮手一挥,继续搂着谢寒玉,把人埋在胸口,规律安稳的心跳在谢寒玉耳边响起。
“不怕,睡吧。”
江潮替他把发带解下来,用手摸着发丝,见人终于闭上了眼睛,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手指动了一下,传信给却山行,这才抱着人继续睡去。
正郁闷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的却山行用手支着下巴,结果突然一张纸团砸到自己身上,他打开一看,潦草的几个大字,写着让他中午之前不要来找谢寒玉,也不要来敲门。
他是这么没有眼力见的人吗?
却山行直接把纸团扔一边,气的他浑身哆嗦,江潮这个人又干了什么,寒玉师兄都那么累了,他……他居然还……
江潮那个混蛋怎么可以这样?太混蛋了,而且,他居然还给自己传信,不要去打扰他们,这种事也是能随便说的吗?
这简直是在……在炫耀。
却山行一脚踢到旁边的石头上,气的他站起来准备离开,却无意间听见一声很轻的喘息声。
“关长老,你还挺能藏,以前也没见过你这般模样。”
是于天青的声音,关,关长老,他听见了什么,却山行眉头紧锁,于天青平时不是直接喊关正阳的吗?怎么突然就长辈分了?不过这是不是一下子长的有点多!
却山行向旁边走了几步,大大咧咧的喊道,“于天青,你和关正阳在这里干啥呢?我跟你说啊,江潮这个不要脸的人,他,他居然——”
话音突然一顿。
却山行连忙捂住了眼睛,转身就跑,在心里骂骂咧咧,他跟百重泉的人都有仇,他们百重泉所有人都是混蛋,都不要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办,关长老,你的名声似乎要坏掉了呢?”于天青双手抱在关正阳脖颈处,双腿夹在他腰上,整个人被关正阳抱住了,“以后他们再说起你来,可就不是清心寡欲了。”
“坏就坏了。”
关正阳把人紧紧的抱住了,生怕会掉下去,“天青,谢谢你,肯喜欢我这样一个人。”
于天青得意笑了,“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喜欢我下次要早点说,知道吗?亏你还瞒了我那么多年,以后不许了。”
他也是有人亲的了,于天青被亲的迷迷糊糊,还在想着要在江潮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省得自己被迫看着他和谢寒玉黏黏糊糊的缠在一起。
却山行“砰”的一声,头撞在墙上,气愤的看着屋里一群人,一屁股把沈南挤到一边,“燕鹤,你去把江潮喊醒,太阳都升这么高了,还没起,太过分了,师父还在怀仙门等着我们呢!”
“山行师叔,此事非君子所为。”燕鹤一脸正经,“我刚才看到师父给你写的信了,不让我们去打扰他们。”
却山行,“……”
果然是某条龙的徒弟,明明是自己从小教他练剑,没想到江潮一出现,他的地位瞬间一落千丈,这简直不可理喻。
“做得好。”山鬼笑着把桌子上的芙蓉糕递给燕鹤,“江公子身后有琼玉仙君撑腰,你还想着和他斗,山行,人要有自知之明,懂吗?”
却山行憋屈得不知道是继续待在屋里还是出去,出去又要遇上那个于天青,他真是被百重泉这对师兄弟给逼疯了,眼睛都不想要了。
“等会儿呗,说不定琼玉仙君一会儿就过来了呢!”山鬼继续道,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谢寒玉的身影。
一身正红色的衣裳,腰间还挂着一枚玉佩,山鬼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这身怎么这么像喜服呢?
她又往谢寒玉身后看去,结果江潮也穿着一身红色衣裳,这两人是提前商量好了吗?难道是打算今天拜堂?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尤其是江潮,走路的时手也非要缠着谢寒玉,又不是不会走,怎么就跟刚学走路的小孩一样呢?春风得意,看起来昨晚上是干什么好事了?
“寒玉师兄。”却山行委屈的走到他面前,结果江潮直接按住他的额头,把人推回去,“山行啊,你寒玉师兄今天这一身可是我亲手替他穿上的,所以,你就不要抱了,也不要跟他站的太近。”
“当然了,也不要抱我,只有阿玉才能抱我。”江潮这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让却山行直接无话可说,求助一般的看向谢寒玉,结果对方一直看向江潮。
寒玉师兄果然不疼他了。
却山行自讨没趣,只能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寒玉师兄,既然醒了,就回怀仙门吧!我先走了,师父催了好久。”
他转头就撞上了于天青和关正阳,目光落在两个人相握的手心,却山行大叫一声,成功把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他们身上,自己直接从旁边的门缝里跑了出去。
江潮原本还欢喜雀跃,一瞧见于天青朝着他挤眉弄眼,瞬间心情一落千丈,天青师兄这根木头什么时候开窍了,还有关正阳,当朋友当了那么多年,怎么,怎么就突然摇身一变,握上天青师兄的手了呢?
这不合理。
“阿玉,我也要握。”江潮声音带着点赌气的意味,谢寒玉笑了一声,“不是在握着的吗?”
“不行,要双手都握着。”江潮不讲理,反正在谢寒玉面前,他早就没什么脸皮了,“还要亲一下。”
臭不要脸的,山鬼带着身后那几个明显还很纯情的人赶紧跑了,于天青自觉比不过,干脆也放弃了,只剩下江潮和谢寒玉两个人,他低下头,蹭了蹭谢寒玉的脖颈,“要亲,寒玉哥哥。”
连寒玉哥哥都用上了,可见某条龙确实很不要脸,可琼玉仙君很吃这一招,百试不厌的那种。
谢寒玉去亲他,江潮这才满意了,“寒玉哥哥,你今天真好看。”
“该出去了。”谢寒玉强忍着心里的翻涌,拉着他出去,轻声解释,“两只手走不成路。”
“嗯。”江潮被哄的轻飘飘的,才不在乎谢寒玉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他现在心花怒放,和谢寒玉待在一起。
说笑着到了怀仙门,谢寒玉看着多年没见的地方,长长的台阶还和以前一样,两旁站满了人,有些是这些年新收的弟子,他认不出来,可还是有许多熟悉的面容。
玉溪真人在收到却山行来信的时候还不敢相信,这些天就一直催着他赶紧带谢寒玉回来,省得夜长梦多。
一直到谢寒玉出现在他面前,玉溪真人这才相信,他是掌门,自然不能在这么多弟子面前哭泣,可到底还是忍不住,背过身用帕子抿了抿眼角,这才道,“寒玉,沧溟山还给你留着呢!”
“师父这些年不见,还是风采依旧。”谢寒玉温柔道,玉溪真人笑着道,“你别骗我了,最近这世间可是一点儿都不安稳,还好你回来了,寒玉,师父一直念着你呢。”
江潮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玉溪真人这下对他也不再横眉竖目了,应忔大老远的就跑过来,和江潮对视了一眼,之前的拌嘴被抛在脑后,他一下子就抱住了江潮。
“江潮,你真的把寒玉师兄带回来了。”
应忔泣不成声,谢寒玉不在的这几年,他就成了大师兄,各种活堆压在自己身上,简直要累死了。而且他还没有寒玉师兄倾诉,修为又比不过白刃里的那几个人,他们怀仙门在他手里都快要落寞了。
“寒玉师兄——”
江潮心里酸溜溜的,但还是乖巧的站在刻着怀仙门几个大字的石头上,看着他们几个人叙旧,要不是刚才应忔说奈清闲下山了,他也有人来接。
江潮等了好一会儿,最后干脆蹲下来拔了好几根狗尾巴草,放在手里编了个镯子带上,奈清闲给他补好的那只镯子也在他手腕上带着,只不过冰蓝色的镯子中添了几分金,看着飘逸了不少。
“寒玉,赶路这么久,先回沧溟山休息一会儿,晚上来清凉谷接风洗尘。”玉溪真人看了看天色,道,“还有你们,都赶快回去练剑,不准偷懒,山行,尤其是你,出去了那么久,这几天练剑了吗?”
却山行不敢说话,他每天不是在撞到谢寒玉江潮的路上,就是在撞到于天青关正阳的路上,哪里有时间练剑啊,眼睛没瞎都是好的了。
他拉了拉文姜朴的衣袖,“文师妹,说句话啊!”
“师父,山行师兄他可厉害了,”文姜朴接收到信号,主动开口道,“每天都在练剑,您要是不信可以跟他打一场。”
“真的吗?山行,拿剑过来。”玉溪真人看了两人一眼,这两个人同流合污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要是信了文姜朴的话,那才是大错特错,“还有你,姜朴,你们都过来,我看看到底有没有练剑。”
“都怪你。”文姜朴瞪了却山行一眼,和山鬼对视了一眼,“荔萝姑娘,我先带你去清凉谷吧,今天晚上你就先住在我那里,可以吗?”
“我也想去看看你们练剑。”山鬼注视着谢寒玉和江潮远去的背影,没了琼玉仙君在这里,她也自在了不少,甚至能看出来一些小女孩的天真俏皮,“其实你要是打不过他的话,我可以偷偷帮你。”
山鬼指了指却山行。
“好。”文姜朴笑着说,只留下却山行一个人对着一堆看热闹的弟子,只能咬紧牙关,道,“都赶紧去练剑,快点。”
一直到了沧溟山,江潮被谢寒玉推进屋里面,一下子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他身上那股僵持和不自在也终于消失了。
熟悉的床铺已经被谢寒玉用灵力清洗过了,江潮站在窗边,外面的雪还和以前一样,纷纷扬扬的一刻也不停息,只是少了几只在外面守门的纸鹤。
江潮有一瞬间的伤感,不过谢寒玉都回来了,等到他恢复记忆,纸鹤肯定还能回来,他不应该贪心的。
“扑哧扑哧——”
两只纸鹤在外面翻动着翅膀,一下又一下,落雪被风扬起来,撞到窗上,江潮浑身有些僵硬,推开窗,纸鹤直接飞到了他手心,啄了几下,柔软的脖颈轻轻歪着,贴在江潮手心上。
见人不动,纸鹤耐不住这种无趣,又飞下去,在雪地里面翻滚。谢寒玉从身后走过来,手指轻轻擦去江潮眼角的泪痕,“哭什么?”
“阿玉,你还活着,真好。”
江潮把人抱起来,走到床上,去亲他,谢寒玉也去亲他,好一会儿,江潮才反应过来,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沧溟山的结界,只有他和之前的谢寒玉知道,可是刚才……江潮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阿,阿玉,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第106章 撒点糖(二) (捉虫)别哭了,你想让……
屋外的两只纸鹤还在“扑哧”个不停, 江潮却好像完全听不见一样,只是直直地盯着谢寒玉,要把人穿透一般。
嚣张放肆的龙罕见的在此刻开始感到害怕, 他怕从谢寒玉嘴里面听到那个与自己的想法完全相悖的答案。
所以在重逢的这些日子, 江潮很少提起这个话题,哪怕是和却山行他们解释的时候, 也只是一笔带过。
可他的心里面始终是期待的,想要谢寒玉想起来这一切,从第一次遇见的叶潭镇, 在那个下着雨的春日, 在那个自己付不起钱的客栈里, 谢寒玉站在楼梯上, 他在低处仰望着那个人。
自此, 江潮便陷进去了。
“阿玉, ”江潮把脸埋在谢寒玉胸口,“你可以不要和我说, 是我太贪心了。纸鹤能回来已经很好了。”
“百重泉前面的石阶上, 是我第一次遇见他, 躺在地上, 面色苍白, 我一靠近,尾巴就自动缠上来了。”
江潮眼中的情绪变化很快,盯着谢寒玉, 他好像真的一直被上天眷顾, 让他能遇到这个人,自己的痛苦和落寞都完完全全的展现在谢寒玉面前,他在谢寒玉面前没有一点秘密。
“在云外雪, 我养了一只猫,猫很喜欢他,就像喜欢我一样,少年伤的很重,为了救他,我可是耗费了不少修为,可是后来阴差阳错,我把他给忘了。我忘了有一个少年在洪城等着我,等着我穿上喜服去接他。”
谢寒玉抬手去擦江潮眼角的泪,他的动作很轻,怕弄疼了面前的人。
“幸运的是,我下凡历劫的时候又一次遇见了他。他穿了一身红色的衣裳,手里捧着杏花,朝着我跑过来。”
谢寒玉想起那个时候的场面,果然,他又一次被江潮的相貌给迷住了,不管多少次,只要看见这张脸,他就一定能重新喜欢上江潮。
“他说,要缠着我一辈子,这话现在还算数吗?”
“明朝,这话我当真了。”
谢寒玉很少叫江潮的名,也很少唤他的字,偶尔叫过几次也是因为外人在,平日里总是江潮换了好几个称呼来叫他,自己反而直接喊人的多。
江潮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谢寒玉叹了一口气 ,去亲他眼角的泪,自己到底比江潮大一些,包容一下年轻人也很应该,“别哭了,你想让我亲你吗?”
“没哭。”江潮眼眸中露出些倔强,他把谢寒玉抱在怀里,脸埋在后背,这样他就看不见自己在哭,可谢寒玉的衣裳很快就被眼泪浸湿了一大片,他拍了拍江潮的背,“这么喜欢哭吗?”
“衣裳湿了,江公子给我配一件吧。”
谢寒玉去逗他,虽然他也很喜欢看江潮哭,可现在这种一发不可收拾的状况,实在是让琼玉仙君心里面多了一丝愧疚。
他伸手去解衣领上的扣子,皙白的脖颈就这样□□的展现在江潮面前。
“明朝,亲我,我想让你亲我。”
谢寒玉压低了声音道,江潮的头发散乱的划过他的脖颈,痒痒的,对方的吻却是湿热的,落在他的眉心,耳后,嘴唇,越来越下。
江潮觉得委屈,可更多的却是欣喜,他又一次找到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谢寒玉,对方一直都喜欢他。
外袍被丢在地上,显得凌乱不堪,可这里没有其他人,根本没人会看。
“阿玉,我好喜欢你。”
江潮的手放在谢寒玉的腰间,另一只手从脊背开始向下。屋里面只摆放了一颗夜明珠,半昏暗的环境似乎更让人精神亢奋,谢寒玉抬头去亲他,那双眼睛里的情意只有江潮一个人见过,也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的身体是湿的,被褥也是。
江潮抱着人去清洗,木桶里面的水溅了一地。
“地上的衣服不能要了。”江潮低声道,“阿玉。”
水太多了。
谢寒玉轻飘飘的瞪了他一眼,却没有任何冲击力,江潮只当他是在撒娇,虽然琼玉仙君基本不用干这种事情,只有某条龙经常露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去勾引他。
“阿玉,我们该走了。”
江潮把怀里已经熟睡的人唤醒,“山行传信说,师父已经在清凉谷等着了。”
他低头去亲谢寒玉,对方睁开眼,“衣服。”
“我给你穿。”
罪魁祸首是不会忘记自己要赔一件衣服的事情,只不过江潮心道,还不是现在,他从旁边的衣柜里拿了一件月牙白的宽袖长袍,“阿玉,抬手。”
“为什么拿这件?”
谢寒玉看了一眼问,他以为江潮会拿过来一件红色的,江潮看出来他的想法,摇了摇头,“柜子里面没有其他的。”
其实是我更喜欢你穿着红衣在屋子里面,让我一个人看
江潮小心眼道,“阿玉,好不好吗?”
谢寒玉自然不会再这种小事情上计较,江潮给自己找了件青蓝色的衣裳,他一贯是穿些明艳的色彩,今天反而清淡了不少。
对上谢寒玉疑惑的眼神,江潮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玉溪真人在。”
他本来就不是很喜欢自己,之前见面一身大红色,差点就让人训斥一番,现在这身总该没错了,他可是跟着谢寒玉穿的。
到了清凉谷,谢寒玉扫视了一圈,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过,那棵紫薇藤还是盘在角落。
玉溪真人已经坐在中间等着他们了,那些弟子们已经规矩的坐在座位上,瞧见谢寒玉过来,一个个喜笑颜开又不敢过于放肆,只是拿眼去偷瞟。
“寒玉,快过来。”
玉溪真人左侧空着一张桌子,右边是应忔和溪枕,却山行还有几个他熟悉的弟子正坐在人群中,甚至脸色已经泛上一层薄红。
淡淡的酒气围绕着整个大厅,谢寒玉便坐下来,江潮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却山行看见嘴巴都张大了,甚至能吞下一颗鸡蛋。
“燕鹤,你师父真是太谄媚了,你可不能学他。”却山行小声嘀咕,顺手把燕鹤面前的酒端走,自己一饮而尽。
“山行师叔,师父这是讲礼,之前山行师叔你自己不是也向掌门行礼吗?”
却山行一脸无奈 ,他就知道,这个小孩正的有点邪门了,真是不该和他讲这么多的道理。
玉溪真人一脸别扭的看着面前的江潮,最终点了点头,“赶快坐下。”
“多谢师父。”
江潮这一嗓子给在场所有人都震惊到了,应忔和溪枕对视了好几眼,自己当初是不是应该也想出来这个办法,也省得坚持了那么久,还被师父打了一顿板子。
“江潮,你凭什么喊师父?那是我师父,不是你师父。”却山行大叫道,江潮怎么越来越不要脸了,寒玉师兄到底是怎么忍受他的?
江潮才不会把他的骂声放在心里,自顾自的坐在谢寒玉身边,却山行看着两个人消失在下面的手,越想越气,可是却没有人搭理他,只能自己气呼呼的又喝了一杯酒。
“阿玉,这个好吃。”
江潮夹了一筷子春笋,放在谢寒玉的碗里,“阿玉,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在蓝口吃的馄饨吗?不知道姜婆婆现在怎么样了。”
当时他为了要引起谢寒玉的注意,甚至还抢了他的两个馄饨,江潮想起来便想笑,“我还想去那边看看,阿玉,你陪着我。”
耳朵很尖的却山行隔老远就听到了什么,“去啊……陪的”字眼,一下子就警觉起来,江潮这个混蛋又想把寒玉师兄带到哪里去?
他瞬间就死死的盯着谢寒玉和江潮,燕鹤都觉得看的无奈,“山行师叔,你是不是对师父有意见啊?”
却山行,“”
这小子说什么呢?哪怕他有意见,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啊。明明是江潮这个不要脸的,抢了他们怀仙门的门面不说,居然还当着一群人的面炫耀,再怎么样也不能这样理直气壮啊?
“我才没有。”
这要是让寒玉师兄听见了,他就要完蛋了,说话还是要小心一点,“燕鹤,记住以后不要等着寒玉师兄的面问我这个问题,知道吗?”
江潮一时兴奋喝多了酒,就变得有些迷糊,黏在谢寒玉身上,惹得一群弟子都不敢往这边看。
谢寒玉理了理他的发丝,看着某人泛红的脸,默默把他面前的酒杯端到自己面前一饮而尽,“阿玉,我真开心,你想起来了。”
“寒玉师兄,我敬你一杯。”
应忔走过来,溪枕跟在他身边,他似乎比之前看着开朗了很多,面色红润,半露出来的脖颈上带有一块模糊的红痕,谢寒玉下意识的避开了眼睛,他和应忔,居然
琼玉仙君没想过这件事情,他开始思考,却山行知道这件事情吗?
谢寒玉在这件事情上受到了一点冲击,略有些木然的和应忔碰了一杯,接着一饮而尽。
其他的弟子见状也纷纷过来,他一杯接着一杯,最后只剩下却山行走过来,小声问,“寒玉师兄,你不是不会喝酒吗?”
谢寒玉有点蒙,然后他就想起来了,之前在应家庄的时候,江潮喊着自己一起喝酒,他当时抿了一小口就昏过去了,山行可能是在那个时候留下来的印象。
谢寒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江潮,这才开口道,“计谋。”
却山行看了看耳清目明的谢寒玉,又看了一眼面红耳赤的江潮,似乎明白了什么,手里的酒杯像是烫手山药一样,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谁知道这算个什么计谋?
寒玉师兄专门给江潮设的计谋吗?可是喝不喝酒又能怎么样?喝醉了难道不是倒头就睡。
寒玉师兄难不成还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做,江潮这人总是说话,太烦了,就故意把他灌醉,可是这和之前在应家庄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吗?
“寒玉师兄,那我敬你一杯。”
却山行尴尬的喝了一小口,突然听到一声很低的“寒玉哥哥”,江潮这个明明已经喝醉酒的人,两只手臂抱在谢寒玉身上,还蹭了几下,“寒玉哥哥,好热啊!”
“寒玉哥哥,你亲,亲一下我。”
却山行吓得连忙跑远了,这是什么称呼,江潮怎么能喊出来这么肉麻的称呼,简直是有损他们怀仙门的形象。
他跑到文姜朴和山鬼身边,郁闷的诉说了一番,“你们说,寒玉师兄这个计谋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山鬼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你怎么那么关心人家之间的事情呢?你又用不上。”
“就是啊,却师兄,你什么时候找个喜欢的人就知道了。”文姜朴嘲笑道,“人家那是情趣,就只有你当真了,还是省省心吧。”
却山行生无可恋,只能一个人郁闷的喝酒,眼睛还是不自觉的往谢寒玉那边看。
江潮上辈子到底是修了什么样的福分,谢寒玉低头看着他,左手还被他握住,只剩下右手拿住筷子吃菜,一点儿也不方便。
“燕鹤,你看看是谁来了?”
他突然听见沈南的说话声,也抬头看去,奈清闲从外面走过来,穿一身黑色的衣裳,他看着好像比自己上次见要老了许多,可是却山行才出去不到一个月,怎么变化这么大!
奈清闲看见正靠在谢寒玉肩膀上的徒弟,似乎觉得有点丢人,走过去,却山行就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了。
“寒玉,我听天青他们说,你和明朝回来了,就赶忙回来看看。”奈清闲面容和善,看了眼江潮,“他是不是喝醉了?”
谢寒玉没怎么和他打过交道 ,只在瑶台银阙的金殿上看过那一段记忆,便礼貌道,“刚才一时兴奋,就多喝了几杯酒。”
奈清闲笑着看向江潮,银白色的发丝让他有一瞬间的心惊,“寒玉,等明朝醒了,我想和他好好谈谈。”
江潮被他们的谈话声吵醒,手指动了一下,睁开眼,看到了奈清闲,“师父,您回来了!”
他手一动,袖口就滑下去,奈清闲看见那只镯子,心中的情绪有些复杂,“明朝,七年了也不回来看看师父。这镯子幸好是送出去了,不然一直丢在我这里,可就没用了。”
“师父,你说什么呢?”江潮看着他,玉溪真人突然也从上面走下来,开口道,“寒玉,既然你和江,明朝已经确定了,那……要不然就在怀仙门成亲吧?师父等了这么多年,可算是等到了。”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刚才师父说什么,你听见了吗?”“成亲,我没听错吧?”“寒玉师兄要成亲,这么快?”
却山行更是心酸,很想大叫一声,“我不同意。”
山鬼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手指放在嘴唇前面,“嘘”了一声,“这可是大事,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我们商量,你还是别捣乱了,省的江潮生气了直接给你一剑,琼玉仙君是不会管你的。”
谢寒玉也有些震惊,玉溪真人很少关注小辈们的事情,而且怀仙门一贯清净,若是成亲肯定要兴师动众,他实在没有想到玉溪真人会突然提出来这个问题,“师父——”
“寒玉,怀仙门这些年太压抑了,护宗结界破了以后,我整日让他们待在山上,也需要放松一下。”
玉溪真人笑着道,“我和其他几个长老都说过了,只要你和江潮同意,其他的事情自然有我们去办,还有应忔和溪枕,也不能耽误了。”
偷偷摸摸支起耳朵的却山行“啊”了一声,难以置信的转身去看正在给溪枕夹菜的应忔,感觉自己好像受到了背叛,他俩不是好兄弟吗?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却山行左看看右看看,问文姜朴,“你知道吗?”
对方愣了一下,虽然她也不知情,可肯定不能让却山行给自己比下去,便强装着点了点头,“当然了,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像个木头吗?应忔师兄和溪枕难道不是很明显吗?”
文姜朴的声音渐渐变得中气不足,山鬼突然轻咳了一声,“我就只见他们一面,就看出来了,却公子,你这几年难道一点儿都没发现吗?”
却山行,“”
他怎么会知道平时还好好在一起练剑的三个人,结果其中两个人背着他在一起了?
“燕鹤,你知道吗?”
“应忔师叔经常亲溪枕师叔,我都看见好几次了。”燕鹤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残忍而无情的说出来这句话,却山行彻底变得抓狂起来,一把捞起旁边的罪魁祸首,“应忔师兄,咱俩去练练剑吧。”
玉溪真人听见这边的动静,也没去管,只是看着谢寒玉和江潮,“你们两个是怎么想的?”
“但凭师父做主。”
谢寒玉知道江潮期待这个很久了,他本来也想找个时间和玉溪真人他们商量一下的,可没想到今晚上就被提出来了。
奈清闲也没意见,他看上去有点激动,又表现出一丝无奈,说了几句两人便离开了。
“阿玉,我好欢喜啊。”
江潮的酒意还没有消退,只是突如其来的喜悦让他展示战胜了那一丝困意,“我们我们终于要拜堂了。”
他的手蹭到谢寒玉的身上,“之前在鬼灯里面的不算,这一次是真的。”
“阿玉,你喜欢吗?”江潮盯着他,生怕从谢寒玉的表情里面看出来一丝一毫的不悦。
“当然。”谢寒玉握紧了他的手,“还醉吗?我带你回去。”
一群弟子就这样看着江潮懒散的靠在谢寒玉身上,对方很是迁就的牵着江潮的手,在人群中逐渐远去 。
“阿玉,你是不是没醉?”江潮发现了这个问题,可他面前的酒杯是空着的,自己明明没喝完,他记得很清,“阿玉,你骗我。”
“醉了。”谢寒玉低声道,“我只喝了一点点,后来用灵力逼出来了。”
“真的吗?”江潮用手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阿玉,你真厉害。”
他已经彻底醉了,谢寒玉才不会担心他看出些什么,摸了一下江潮的额头,不烫,只是酒气上来显得很红。
“我走不动了,阿玉。”
“那我抱着你。”谢寒玉温柔道,这路上没人,之前在百重泉被灭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抱着那个重伤的少年回到云外雪。
一切都像是一个轮回,只不过他会一次又一次的爱上不同时期的江潮。
“寒玉哥哥,”江潮摇了摇头,“我在锁龙井里面等着你,等了好久,但是,你好像忘记了,你没有来接我。”
江潮的记忆一度错乱,积压在内心深处的委屈趁着酒意全都说了出来,“漆丹水说你喜欢上了别人,我,我不相信,你说过,最喜欢我一个人的。”
“我只喜欢你。”谢寒玉看着已经坐到地上的酒鬼,摸了摸他的头发,“地上凉。”
江潮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摇身一变,化成了一条龙,带着谢寒玉飞到空中,“阿,阿玉,我们要成亲了。”
他醉的厉害,晕头转向的,好几次差点要撞上旁边的山峰,然后一激灵,瞬间又换了方向,好不容易才回到沧溟山。
谢寒玉笑着把某条龙拖了下来,“明朝,快点变回来,床太小,睡不下。”
江潮看着谢寒玉,又变回来,忍不住的去亲他,手里的镯子“咣当”一声撞在桌角上。
下午被弄脏的被褥还丢在地上,谢寒玉手指动了动,扣住江潮的头,他也没想到会有一天,自己会对一个人食髓知味。
其实他的酒量一直很好,只不过从来都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在谢寒玉十几岁的时候,甚至可以一个人喝好几坛玉溪真人偷酿在紫薇树下的酒。
但是他表现的太规矩,从来没有人怀疑过谢寒玉,倒是应忔和却山行经常在偷喝酒的时候,被人发现,渐渐地在玉溪真人心里面成了惯犯。
之前当着江潮的面喝醉酒,他就是故意的,那一小口农家酿的酒对谢寒玉就像是白水一样。
谢寒玉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为什么要装醉,可能是因为那个时候江潮焦急的面容,让他一下子恍惚了。
他便趁着却山行说话的时候,拉着人回屋睡觉。
谢寒玉看着面前醉成一团的江潮,事情现在完全反过来了。
他在江潮眉心处亲了一下,无论是谢寒玉还是琼玉仙君,一直都很期待和江潮成亲。
一直到第二天,远处的天已经泛上来一层阳光,江潮这才从梦里面醒过来,谢寒玉还在睡,身子不自觉的向他这边靠,似乎是听到了动静。
江潮的心软成一团,谢寒玉睁开眼睛,便看见江潮冲着自己笑,“寒玉哥哥,昨晚上睡得好吗?”
第107章 锁身术(一) 杀了你,那不就是杀了我……
谢寒玉只要一睁眼, 看见江潮他就下意识的笑,“嗯”了一声,“怎么今天起这么早?”
江潮眉眼弯弯, 低声道, “师父不是喊我过去吗?昨晚上喝醉了,阿玉, 谢谢你照顾我。”
外面的纸鹤听见动静,扑腾了好几下。
谢寒玉有点心虚,因为昨晚上他其实什么也没干, 江潮醉了以后, 除了变成龙带着自己胡乱跑了一段路之外, 就只剩下哭, 接着倒头就睡了, 但他还是点了几下头, “没事。”
“师父今天应该会有很多话对我说,不然也不会专门把我喊过去, 阿玉, 要是我回来得晚一些, 你就先睡吧。”
江潮仔细叮嘱道, “师父他这些年看着老了好多, 还好有燕鹤一直陪在他身边,他之前说等到我成亲了,要专门送一份礼物, 也不知道是什么。”
“嗯, 有什么事让纸鹤来唤我。”
谢寒玉温柔道,他刚好也要去找玉溪真人商量一下天帝和应允的事情,江潮不在反而会更好。
江潮随手拿起一只纸鹤, 把它塞到袖口里面,“逢年,好久都没叫过这个名字,跟着我走吧。”
清凉谷。
奈清闲站在窗边,远远地看见一只纸鹤上面带着一个男子,远处是成团的云,乌蒙蒙的,算不得晴天。
他住的地方很是清净,平时除了燕鹤和却山行,很少会有弟子会过来,院子里面种了好几株翠竹,江潮从纸鹤身上跳下来,刚好就落在柱子前面。
“师父,好久不见。”
奈清闲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七年,你的头发都已经比师父白了,那肯定是好久不见。再不回来,我都要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话虽然这样说,奈清闲还是推开门,走到江潮面前,拍了拍他肩膀上掉下来的竹叶。
“明朝,师父很庆幸你能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之前你的大师兄和满杏,他们两个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现在却阴阳两隔。”
“师父,满杏师姐现在怎么样了?”说到这里,江潮突然想起来。
七年前,温满杏在井底被他设下了结界保护着,那个婴儿也一直在屋檐上放着,没受到什么伤害。
江潮在醒来以后,便给奈清闲传了信,确保两人没事以后,他这才抱着谢寒玉的骨灰离开。
奈清闲叹了一口气 ,“不是很好,她的身体损耗太大,而且被关了多年,修为早就为了养那个婴儿受损,后来就一直停滞不前。我本来是想着让她来这里,怀仙门是灵脉聚集之地,能让她好好修炼,可”
“满杏师姐怎么了?”
江潮面容焦急,易逢春已经死了,难道温满杏也是难逃这一难吗?
百重泉这一劫似乎太久了 。
“她在百重泉待着,”奈清闲缓缓道,“她说自己已经不适应现在的生活了,就自己待在百重泉。这几年过去,我劝她把孩子送人,她便听了,在山下一户人家养着,逢年过节,我和天青就回去看看她。”
“师父,我回去过百重泉,怎么没见她人?”江潮去过好几次,要是温满杏在,他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在后山,你们之前住的地方都没了,满杏又不愿意出来,你见不到很正常。”
奈清闲面色看着有一点奇怪,江潮勉强信了。
“明朝,我想带你回百重泉一趟,有些东西在那边,是想在你成亲的时候给你的。”
奈清闲面色认真,外面突然刮起了风,云团聚在一起,很快就要下雨,江潮看着天色,疑惑道,“师父,现在就要去吗?”
奈清闲点了点头,雨来的很急,噼里啪啦的打在外面的竹叶上,更显得苍翠欲滴,地面上也湿了。
纸鹤在他袖口里面探着脑袋,天气一潮,它就害怕自己变成软趴趴的一片,嫩红的嘴巴叫了好几声。
江潮看了纸鹤几眼,把它拿出来放在屋里面,“逢年,那你就先待在这里,等我回来,再带你回沧溟山。”
纸鹤没动作,江潮便当它同意了,他虽然觉得奈清闲很着急,距离成亲还要好一阵子,他这么着急做什么,可还是没有反驳,“师父,那我们走吧。”
谢寒玉从沧溟山出来,只看见一条龙蓝色的长龙在空中呼啸而过,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只当是江潮有事外出,便只传信过去,“电闪雷鸣,小心。”
百重泉的水芙蓉一年四季都在开着,艳红的色彩映着澄澈的水,像是在欢迎着他们。
江潮甩了甩身上的水渍,看着前面长长的青石阶,久远的记忆又泛上心头,他指了指旁边那一块已经有些许泛红的石板,“师父,你知道我和阿玉是在哪里遇见的吗?就是这块石板。”
奈清闲看了一眼,坐了下来,拍了拍江潮的肩膀,道,“明朝,是在那次百重泉被灭的时候吗?”
“嗯,师父,你居然猜到了。后来我跟着他去了瑶台银阙,原来是天帝下的命令,他们还说是你滥杀无辜。”
江潮也顺势坐下来,青石板两旁到处都是水芙蓉,他随手摘了一枝,拿回去放在沧溟山的竹屋里面,应该会很好看。
“不过,师父,你还记得那个死在百重泉的婆婆吗?就是中暑的那个,后来师父你把她带回来了,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去世的?”
江潮想起来在金殿看到的画面,“师父,你半夜去了那几间屋子,这是真的吗?”
水芙蓉颜色艳丽的有些诡异,江潮只觉得过了几百年,就连水芙蓉也变得不一样了。
奈清闲没接话,只是盯着江潮看了几眼,才道,“明朝,是天帝派的人,这个你知道吗?”
江潮点了点头,他刚想要说话,却突然看见一个熟人从天而降,身后的剑锋利,泛着银光,“应天帝?”
应允看见他,嗤笑一声,他穿了一身银白色的盔甲,身量很高,身后没有跟着任何人,只是盯着奈清闲,缓慢开口,“又见面了,清闲。”
江潮这下是真的迷糊了,他左看看又看看,奈清闲却还是那副模样,一身灰色的宽袖圆领长袍,整个人与世无争,像是在村里教了许多年书的先生,怎么看也不像是跟天帝认识的人。
“跑了这么久,还是被我抓到了。”
天帝的相貌和年少时的应允一点儿也不像,江潮记得那道在脸上的疤,现在也不见了,他抬眼去看奈清闲,“师父,你,认识他?”
奈清闲没有否认,只是道,“别演了。”
天帝却只是摇摇头,身后的剑出鞘,转眼就横在奈清闲的脖颈处,“咱们两个可没什么好演的,毕竟最后一步了,要装得像样,不是吗?”
天帝一挥手,身旁就凭空出现了好几个身影,和在云平城时那些缠着人许愿的虚影一模一样,只是这次,虚影手中的剑灵力充沛,纷纷朝着江潮过来,把人围了过来,奈清闲开口大喊,“明朝,快跑。”
刀光剑影,只剩下剑刃相撞的声音,江潮这次出来,什么都没拿,手里没有武器。
他躲了几招,还是被一只虚影刺中,天帝的手又动了一下,江潮被几个人架到了空中,他干脆变成原型,尾巴一挥,重重的一击,那几个虚影倒在地上。
“你这徒弟教的不错。”
天帝冷笑一声,握剑飞身冲着江潮过去,他的修为本来就高,这些年更是无人见过天帝的招数,出剑诡谲难测,又利落成风,很快江潮右手就被他砍了一剑。
江潮闷哼一声,腰向后面弯曲,反手捡起地面上的剑。
“有长进,比之前几百年前你在金殿刺伤我的时候要进步得多。”天帝轻笑道,“难怪谢寒玉会喜欢你。”
江潮却没说话,手臂用力,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在云平城中的那场梦,应允小的时候用剑就又快又稳,但还有一个地方,进入宿云宗以前,他整日在屋里面干活,男人总是喜欢动手,应允的脸便总是遭殃,甚至他对抬手的动作有阴影。
想到这里,江潮眼底一暗,抬手扬剑,应允下意识的想要去躲,肩膀被剑砍了一下,他转手握住了奈清闲的脖颈,把人提起来,同样用剑在他身上划了一道。
“江潮,你怎么对我,我就怎样对他。小时候是他救了你,对吧,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师父丧命吗?”
“清闲,想不到这么多年,你已经老成这个样子,要是当年和我一样,你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江潮顿在原地,天帝猛地笑了一声,又是一剑刺到奈清闲胸口,剑柄握在他手中,拔出来的时候,狠狠地溅了一地的血。
“师父——”江潮接住被他丢过来的人,转身天帝已经消失不见了,奈清闲吐出一口鲜血,“明朝,先抚我进去。”
奈清闲失了灵力,本来这些年就是以正常人的身份过日子,现在的身体早已经是千疮百孔,虚弱至极。
江潮扶着他到了百重泉里面,给他输了些灵力,突然一个女声传过来,“明朝——”
是温满杏,她看见江潮和奈清闲连忙跑过来,“你们怎么过来了?明朝,你受伤了。”
她面容焦急,看了看江潮的伤口,道,“我去给你拿药。”
“师姐,师父他情况可能不太好。”
江潮喊住了她,奈清闲面色苍白,几乎没有什么呼吸,“现在只有一个法子,师姐,你去看着外面,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江潮抿紧了嘴唇,手腕上的镯子隐隐泛着光,他突然化出尾巴,冰蓝色的鳞片整齐而漂亮,江潮的手缓缓放在逆鳞上,七年前,谢寒玉在死之前把逆鳞给了他。
龙的逆鳞,只有在自己心甘情愿摘下来的时候,才会有疗愈的功效,否则便只是坚硬无比。
他咬紧了牙关,疼痛瞬间传遍了全身,刚才被天帝刺伤的地方崩开,一直往下面流血,感受到逆鳞的消逝,身体发出无比的抗拒,灵力运转都慢了许多。
“嘶——”
江潮疼的满头大汗,尾巴一直在地上打滚,握紧的手心处也在流血,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甚至有些透明,耳后的肌肤若隐若现出来些鳞片。
“寒玉师兄,你怎么了?”
却山行刚从清凉谷过来,遇上谢寒玉从掌门那里走出来,身体突然抖了一下,脸色也变得不好,“哪里不舒服吗?”
谢寒玉摆摆手,可胸口传来一阵阵的疼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异常难受。
却山行扶着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寒玉师兄,你的脸色看着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都怪江潮,整天缠着你,我一会儿就去骂他。”
“不——”胸口出的疼痛突然加剧,谢寒玉额头上冒出来一层薄汗,“不是。”
“江潮呢,怎么没见他跟着你一起过来,寒玉师兄,他不是天天跟着你吗?今天还真是奇怪,难道是怕师父骂他,所以装缩头乌龟,不敢来了?”
却山行脸上一阵鄙夷,“我就说这样的人不好,师兄你还总是替他开脱。”
“他去找师父了。”
却山行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这个师父不是玉溪真人,而是江潮自己的师父,奈清闲昨晚上回来,现在正在清凉谷住着呢,“哦,不过奇怪了,寒玉师兄,我刚才从清凉谷过来,怎么没见江潮。”
“他走的早。”谢寒玉解释道,却山行点了点头,“也是,毕竟师徒两人都几年没见了,叙叙旧也正常,好吧,那我就原谅他。寒玉师兄,你现在去找江潮吗 ?”
谢寒玉本来是这样想的,可是刚才却山行的一番话,又让他改变了主意,江潮说了晚些回来,他刚好可以下山买些东西,便改口道,“下山。”
胸口又是一痛,谢寒玉抬头看天,雨早就停了,现在是一片晴空。
江潮透过窗子看见百重泉的外面忽然下起了雨,又下雨了,怀仙门也在下雨。
逆鳞放在他手心,一小片冰蓝色的鳞片,脱落原身,已经渐渐失去了光彩,看着很是暗淡,奈清闲睁开了眼睛。
“师父,你先别起来,现在身体正弱。”
江潮有些看不清奈清闲眼中是什么情绪,他只听见了一声很低的“对不起。”
紧接着,手腕上的镯子开始收紧,像是要勒到他的骨血里面 ,江潮浑身疼的更剧烈,他发觉自己的灵力正在缓慢消散,逆鳞“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镯子已经破开他的皮肤,进到骨头里面。
那一抹金也被艳红所代替,江潮难以置信,看着自己最亲近的师父捡起那片逆鳞,露出了痴狂的表情,“明朝,谢谢你。”
为什么会这样,江潮说服不了自己,他死死的盯着奈清闲,“你不是我师父,对不对,你到底是谁。你是天帝,对不对,这一切都是骗我的。”
奈清闲只是莞尔一笑,那双手上面粗糙的纹路也消失不见,温满杏这个时候从外面走进来,她像是早就料到这一幕,脸上没有半分震惊,像是一个木偶走到江潮身边,端起旁边的碗给江潮灌下去,“师父,一切都做好了。”
“师,师姐?你是不是也被控制了,就像逢春师兄一样,对不对?”江潮咆哮道。
奈清闲突然动手封住了他的穴位,“明朝,你的话一直很多,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所以,我很少把事情说给你听,就是担心会被泄露出去,不过现在不用了,再怎么样你也说不出去。”
温满杏站在旁边,奈清闲走到江潮面前,指着自己,道,“你没看出来这张脸像谁吗?”
江潮看着他,奈清闲缓缓勾唇,“你在云平城见过的,难道想不起来了吗?我该怎么称呼你呢,云归,这样叫你,能想起来吗?”
年少时候的应允。
奈清闲居然和他长的有些像,只是应允的眼睛常年冷淡,奈清闲又喜欢笑,他这才没看出来,江潮手臂上的青筋尽显无疑,盯着他,“为什么?”
“为什么?”
奈清闲转了个圈,逆鳞已经在他体内,自然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他也彻底放下了那些禁制,看起来很是轻松,“你和逢春还真是一样,都这么喜欢问为什么,他死前也是这样问我的。不过他说的是,为什么,难道你不是我师父吗?”
奈清闲想起来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人人都曾说他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成熟稳重,又不要他操心,自己就能把一众师弟师妹带的很好。
自己也总是会附和几句,所以,他才会让易逢春没有痛苦的死去。
“为什么,师父,你告诉我,为什么?”
江潮一连咳了好几声,血沾了他满身,“所以当初控制逢春师兄的也是你,对吗?”
“可以这么说,但是还不够完整。”奈清闲笑着在屋里面走动,他弹了一下手指,天帝又出现在屋里面,“来了。”
“逆鳞给你,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把江潮带过去,省得谢寒玉发现。”
“你的这位宝贝徒弟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你丢弃了?”天帝慢条斯理道,“你告诉他真相了吗?当初他可是为了你,要把我也杀死。”
“杀了你,那不就是杀了我?”
奈清闲冷笑道,“刚才演的还挺像,明朝,师父早就教过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那些会保护你一辈子的鬼话。”
天帝走到江潮身边,一掌打在他的后颈,“人已经晕过去了,还有这个呢?怎么处理?”
温满杏像是完全没听到他们两个在讨论自己,只是木然的站着,奈清闲看了一眼,道,“丢在这里吧,她意识全无,刚才那几句话也是被逼着才说出来的,早没用了。”
“你现在心善了不少,居然没杀了她。”
天帝讽刺道。
“比不得你心狠手辣。”奈清闲回应道,“带到瑶台银阙吧,谢寒玉不会找到那里的。”
谢寒玉看着床上新换的大红色被褥,期待着江潮回来,可能会睁大了眼睛,一下子扑到自己身上,“阿玉,我喜欢这个颜色。”
想到这里,他的心就软了很多,等着那个满眼欢喜的少年回来,一直到了深夜,外面的纸鹤立着一只脚歇息,天上几颗零落的星子散发着微弱的光,江潮还没有回来。
谢寒玉想起来白天下雨时的一瞥,江潮去哪了,现在还没给自己回信,他默念了几句,发现另一只纸鹤还在清凉谷待着,便起身推开门出去。
“寒玉师兄,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却山行只是出来赏月,结果就又碰上了谢寒玉,他今天居然碰见谢寒玉两次,看来寒玉师兄今天还真是不忙。
“我来接江潮。”
接,还用接!却山行一脸鄙视,“他那么大的人,修为又高,还要寒玉师兄你来接他啊?好吧,那我带你过去。”
奈清闲住的地方房门紧闭,谢寒玉敲了几下,却没人回应,他心里总是惴惴的,便直接翻墙进去,留下却山行一个人张大了嘴巴,这招好像寒玉师兄没教过他。
“江潮——”
屋子里面也是一片漆黑,纸鹤听见他的声音,飞了出来,扑腾着翅膀。
却山行好不容易找到了钥匙,开门进去,却只看见谢寒玉离开的身影,他便慌张追了上去,“寒,寒玉师兄,江潮呢?他不会偷偷下山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吧,我就知道……”
“山行。”
却山行立刻不敢说话了,他偷偷看了一眼谢寒玉的神情,冷若冰霜,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谢寒玉呢。
“寒玉师兄,那你现在要干什么?去找……找江公子吗?”却山行很是识相的把称呼换了,“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啊?”
却山行看着谢寒玉的眼神,浑身哆嗦,抿紧了嘴唇不敢说话。
“锁身术。”
第108章 锁身术(二) 谢寒玉,你要反了天吗?……
“寒玉师兄, 要不我们先到处找找,要是江公子只是去哪里游玩,一时忘了回来, 冒然用锁身术是不是会不太好啊!”
却山行确定以后他是真的不能再随意招惹江潮了, 就寒玉师兄这样的护犊子,甚至已经到了找不到人就要动用锁身术的份上了。
谢寒玉只觉得心口处有什么东西被堵住了一样, 江潮绝对不会只是忘记回来那么简单,但锁身术一出,必然会惊动大多人, 容易打草惊蛇, 不到万不得已之时, 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
“好, 山行, 你去把于天青喊过来, 关正阳是白刃里的人,必定会发动他的弟子去找人。我先去山下看看。”
谢寒玉说完就不见了身影, 却山行在心里面默默叹了一口气, 希望江潮真的只是外出, 而不是到哪个地方鬼混去了。
不然寒玉师兄可能真的会砍了他。
镇上因为晨间下了雨, 空气也变得格外清新, 在外面摆摊的商贩很多,光是拿着糖葫芦边走边吆喝的商人谢寒玉就见了好几个。
“江公子,你怎么现在才过来?”
一声脓腔软语从身后传了过来, 谢寒玉下意识的回头, 一个稍矮一些的男人挥着扇子,慢慢悠悠道,“这不是来了吗?”
男人看见谢寒玉的目光, 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放在心上,“这两天想我了吗?”
女人娇羞一笑,谢寒玉适时转过身,不是他,他肯定不会出现在这里。
不在这里,难道是在……百重泉?
于天青突然赶过来,远远的对着他大喊,道,“谢寒玉。”
“怎么样,找到了吗?”于天青看了看四周,谢寒玉淡漠的神情让他心里发虚,毕竟是自家的师弟先喜欢的人,好不容易要成亲了,结果江潮……跑了?
能算是跑了吗?
“琼玉仙君,你别着急啊,他和师父在一块,应该是不会出事的。”于天青越说声音越低,“而且他都这么大了,肯定不会被人拐走的,除非……除非是自己想走。”
关正阳看到谢寒玉的目光,自觉的用手肘撞了一下于天青,“琼玉仙君,我已经派白刃里的人去查了,人多,肯定很快就有消息的。”
“多谢,我去百重泉找找。”谢寒玉颔首道,紧接着转身,于天青“哎”了一下,抓住了谢寒玉的衣摆,“那个,我和关长老也去,我对百重泉更熟悉一点,找的更快。”
“好。”谢寒玉听到他口中的关长老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是关正阳,沉默了一下,“走吧。”
到了百重泉,大朵大朵的水芙蓉拥在一起,开的异常妖艳,被雨水冲刷干净的青石板阶上面什么都没有,就像是无人来过一般。
“难道明朝和师父没过来?”
于天青也感到奇怪,看见远处一个正在捡柴火的男人,沉思了一下,“我去问问,琼玉仙君,你和关长老先进去,我在这一片熟得很,有消息了我们传信。”
关正阳眼底闪过一丝异色,最终还是跟着谢寒玉进去,入目首先便是一片断壁残垣。
七百年前百重泉被灭以后,一直便很少有人过来,谢寒玉和江潮虽然来过几次,但也只是逛了几下便又离开。
“温师姐在里面,天青之前和我说的。”
关正阳僵硬的开口,除了于天青,他在别人面前就一直很少说话,甚至连个表情都没有,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和谢寒玉说话。
“跟我走吧,如果他们来了,肯定会去见温师姐,她住的很偏僻,你找不到的。”
关正阳是白刃里的老祖宗,和他同辈的那些人要么已经飞升,要么就是像百重泉的那些人一样突遭变故,这才留在人间,只有他是个意外。
谢寒玉在历劫的时候,就听说过他,只不过那时候人们都说白刃里的老祖宗因为一个人,放弃了飞升。
原来居然是于天青。
关正阳才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自己,他小时候经常来百重泉,现在也跟着于天青来了好几次,对这里是轻车熟路,一直往里面走,只看见一棵杏树,嫩绿的枝叶在空中晃荡,有几只鸟雀叽叽喳喳的叫了几声。
关正阳推门进去,抬眼就看见一个人影倒在地上,他连忙跑了过去,谢寒玉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儿,也跟着过去。
温满杏面色死白,整个人身体冰凉,身旁还有一滩干了的血迹。
“不是她的血。”
温满杏身上并没有伤口,就像是一根干了的木头,被人吸干了精气,她的手攥的很紧,关正阳隐约看见些别的颜色。
掰开她的手,才发现是一片冰蓝色的鳞片。
“明朝来过这里。”关正阳道,所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能把江潮和温满杏伤成这样。
谢寒玉环视四周,这里并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可地上的血证明江潮确实是受了伤,难道是在外面吗?
关正阳把温满杏扶起来,给她输了些灵力,可对方始终像是一个无底洞,一点起色都没有。
于天青这个时候也从外面进来,“我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昨天确实听见百重泉里面有动静,但是都不敢去看,雨又下的很大,估计是没人看见。但我估计,明朝和师父肯定是来这里了。”
“还魂丹。”
谢寒玉眉头紧锁,把一个小瓶子递给关正阳,“能救她一命,现在也只有她知道江潮在哪了。”
“好,只能这样了。”关正阳低声道。
还魂丹效果极佳,能活死人医白骨,但少之又少,服了还魂丹的修士,修为很可能会停滞不前,甚至后退到常人的水平,很少会有人使用。
丹药散发出一股奇香,温满杏吞下以后,原本已经消失的呼吸缓缓地恢复,苍白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血色,于天青从关正阳手里接住她,温声道,“师姐,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满杏面色憔悴,看着对面的三个人,在谢寒玉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声音沙哑,道,“你是七年前和明朝一起来到临城的那位公子。”
“他……被师父还有天帝带走了。”
谢寒玉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温满杏拉住了,“别,别去,你,你打不过他们的。”
于天青满脸的不相信,他甚至拽了一下关正阳,“我,没听错吧!是不是天帝把师父和明朝带走了?”
“师姐,你会不会是看错了,师父怎么可能会和那个天帝在一起呢?”
“不,就是他,是他杀了逢春,就是他,就是他。”温满杏声嘶力竭喊道,“天青,我说的都是真的。”
于天青摇了摇头,“师姐,你是不是看错了,我们几个人可都是师父带大的,他要是想要我们的命,明明在小的时候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情绪也有些激动,身子踉跄了一下,一个没站稳,关正阳适时扶住了他,宽大的袖口晃了好几下,温满杏的目光注意到他手腕上带着的镯子,表情变得狰狞,她伸手扯住了那只镯子,“就是它,就是镯子,不要戴,不能戴。”
“镯子有什么问题吗?”
于天青把镯子脱下来,他之前不喜欢这只镯子,后来也是看见江潮的那只可以变作武器才想要一个的,“关正阳,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谢寒玉凑近,看着那只镯子,江潮手上的那只镯子和于天青的这只很像,只是颜色不同,他突然问,“这镯子你带了多久?”
“七年,就是见到师父的那一年。”
就是你死的那一年,于天青在心里默默道,这说出来似乎更好记一点。
谢寒玉把镯子放在手心,触手冰凉,上面带着灵气,温满杏却好像受到刺激一般,抓过镯子狠狠地往地上砸去,“这镯子能控制心神,我们口中那个好师父奈清闲,特意在上面下了术法,明朝就是被这镯子困住,才使不出灵力的。”
“他想要的是逆鳞,我不知道他和天帝是什么关系,只不过他们两个确实勾结在一块,今天上午,明朝进来的时候受了伤——”
谢寒玉的心猛地一紧,温满杏继续道,“我那时候神志不清,奈清闲不知道怎么控制了我,我就去给他们拿药,可是明朝说师父身上的伤更重,要先处理,就让我先去外面守着,他来救治。”
“明朝不会治病啊?”于天青确定道,“琼玉仙君,他什么时候偷偷看了医术吗?”
温满杏没说话,谢寒玉却已经知道了事实,低声道,“逆鳞。”
“没错,我再进来,是奉了奈清闲的命令,端了一碗药给明朝,我看见一个鳞片被奈清闲拿着,天帝也在他身边,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进来的,再后来,明朝就被他们带走了。”
温满杏看着谢寒玉的脸色,“那碗药是用来限制明朝活动的,奈清闲一早就准备好了,这几年我偶尔会清醒,可大多数时间都是被他控制的,就像逢春一样。”
“师姐,易师兄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自刎的吗?”
于天青求助的看向关正阳,他点了点头,当初在怀仙门山下的镇上,他可是亲眼看见了易逢春,甚至于天青记得清楚他最后一句话,他让自己最好滚到白刃里过一辈子 ,永远也不要回来。
所以,那个时候易师兄就已经知道了背后的主谋是师父?
“逢春他被控制了,不能说出真相,一直到死都不能说,我本来也不能说,可是他们大意了,认为我死了,就没把我一起带上,我还要谢谢你们,还给我一条命。”
温满杏缓慢叙述道,“不过他们两个把明朝带到哪里去了,这我就不清楚了。”
“他们要逆鳞做什么?”于天青抓住这个主要问题,“什么样的利益纠葛能让师父和天帝一起,对自己的徒弟下手,我真的不敢相信,几百年了,我们在百重泉一起待了那么久,难道就只是他们的一场谋划吗?”
“那我算什么,你们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是你们承受,只有我,我像是一个傻子,自己的师兄死的那么冤屈,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他死之前紧紧拽住了我的手腕,是不是就想要说这个,我却骂他背叛了百重泉,明朝受伤的镯子还是我亲手递给他的。”
于天青双眼通红,身子都开始颤抖,“要不是我,那只镯子明朝也不会带上。我把那只镯子带在身上好几年,就是不想辜负他的心意,结果,谈什么心意,统统都是狗屁。”
关正阳把人抱在怀里,他自小就跟在于天青身后,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于天青虽然表面看着开朗,可实际上比谁都要敏感,甚至有些自卑,他没有家人,是奈清闲捡到了人,这才把他带到百重泉。
也正是这样,只要有人在于天青面前说了百重泉的坏话,都会被他狠狠教训一顿,现在告诉他奈清闲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利用他们,这简直比要了于天青的命还要严重。
“我要去救明朝 ,都是我害了他,你不要拉我——”于天青挣脱关正阳的怀抱,结果被人直接打在后颈,晕了过去,“天青没有了修为,谢寒玉 ,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找我就行。”
谢寒玉摇摇头,“这里不安全,你带着他们回怀仙门吧,我会自己去找江潮,而且天帝那边也不是你能对付的,我只是在想,逆鳞对他们到底有何用处。”
希望自己没有猜错,谢寒玉眸色深沉,“安抚好大家,免得出变故混作一团。”
“你要做什么?”关正阳总担心会出事,可谢寒玉已经不见了,他只能祈祷江潮能够早点找到,否则真的会一片混乱。
锁身术在修真界很少有修士用,它对修士的灵力要求极高,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
修士使用时必须有要寻之人的骨血,而找寻一次,修士的灵力会被消耗一半,若是在此刻遇到敌人,就难逃一劫。
曾经有年轻的仙门弟子尝试过,最终修为遭到反噬,落得个灵力尽失的下场。
早上却山行拦着他的时候,便是这样想的,可谢寒玉等不了,江潮受了伤,又没了逆鳞,身心都受到伤害,现在的情况肯定很糟糕,他必须尽快找到江潮在哪儿。
谢寒玉拿出那块鳞片,放在手心,有灵力源源不断的从他体内出去,在鳞片上点了一下,又朝着四面八方跑去。
“他居然在用锁身术?”
关正阳在屋里面就感受到了那股惊天动地的力量,真是不要命了,果然,江潮和他不愧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狠起来不顾性命。
锁身术会在各处寻找那股气味,玉溪真人当然也感受到了,这是谢寒玉的灵力,他盯着却山行,“你没阻止寒玉吗?”
“师父,我已经和寒玉师兄说过了,可是他不听,我也没有办法。而且他对江潮那个家伙是什么态度你难道不知道吗?”
却山行一脸委屈,“不过寒玉师兄现在还没有找到江潮吗?就这么大的地方,江潮跑哪里了?”
“事情没那么简单,锁身术一出,凡是熟悉寒玉灵力的人都会发现,你和应忔,再多带点人,跟在寒玉身后,要是有人来寻仇,也能让他少用些灵力,这天要乱起来了。”
玉溪真人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缓慢开口道,“万事小心,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给我传信。怀仙门不能离人,这些天鬼城蠢蠢欲动,我总是觉得会出大事。”
“是,师父放心,我一定跟紧了寒玉师兄。”
却山行抱拳离开,他给谢寒玉传了信,却一直得不到回应,文姜朴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却师兄,寒玉师兄现在到底在哪儿啊?”
“不在山下,我感觉就是在百重泉,我们先去看看,要是还不回信,就只能再想办法了。”
却山行眼神坚定,他现在比之前沉稳了太多,应忔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山下一处村落那边的事情,除了在谢寒玉回来那天和却山行说了几句话以外,很少见他。今日一见,看到他这个模样,也有些吃惊,道,“山行,走吧。”
谢寒玉的额头上冒出来一层薄汗,锁身术违反天道,极耗费灵力,哪怕他现在是神仙,也支撑不了多久,可他还是没有发现江潮的身影。
到底会在哪里?
天帝拿出来逆鳞,对面的铜镜中露出来他带着疤痕的脸,奈清闲冷笑一声,“怎么,没有其他人了,才舍得露出这张脸吗?”
“你难道不是吗?”天帝反问道,“清闲,我们是一个人,当然要共用同一张脸。”
奈清闲道,“要不是当年飞升雷劫时,雷劫太猛,怕撑不过去,又怕谢令,没死透,发现了这出偷梁换柱,用了禁术把这具身体一分而二,现在也不至于如此麻烦。”
天帝只是听着,却没有反驳,反而颔首道,“逆鳞拿到了,便赶快吧!省得夜长梦多,雷劫快要到了,这次没了谢令,就只能自己扛了。”
奈清闲点点头,他本对这片逆鳞没什么想法,只不过在去了瑶台银阙以后,偶然有一日算到应允还会有一场雷劫,他当初顶替了谢令的雷劫,没有受伤便飞升成功。
现在或许是报应来了。
这场雷劫异常猛,若是不合体,两个人都会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只有逆鳞,才能让他们重新回到以前的身体。
所以,逆鳞,他势在必得。
“天帝,琼玉仙君来了。”外面传来仙娥的声音,奈清闲皱眉,“他居然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都是你养的好徒弟,要不是谢寒玉,这逆鳞早就到手了。”天帝讽刺道,转身出去,谢寒玉身姿笔挺,站在那里,看见他,只是直接开口,“江潮在哪?”
“琼玉 ,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怎么,心上人跑了就来找我要人,这是瑶台银阙,不是人间。”
谢寒玉眼神冰冷,重复道,“江潮在哪?”
他用锁身术找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发现江潮,唯一的可能便是在天上。
天帝摆了摆手,“琼玉,我体谅你平日性格孤僻,不喜欢和人打交道,长年累月待在云外雪也便罢了,可是你现在居然不知天高地厚,闹到金殿,是不是过分了?”
“应允,江潮在哪?”
谢寒玉没打算和他废话,手里的剑出鞘,银白色的剑光铺开,金殿内瞬间一片狼藉,再一恍惚,那柄剑已经横在天帝的脖颈处。
“我要江潮做什么?”天帝只是笑着说。
谢寒玉的剑气太猛,很快,金殿内便聚集了一大群神仙,漆丹水看见一身蓝色衣裳单枪匹马和天帝对抗在一起的额谢寒玉,神情僵硬了一下。
“琼玉仙君,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干嘛要动剑呢?你说是不是?”“谢寒玉,那可是天帝,你就算是再嚣张,也要顾及天帝的颜面,不是吗?瑶台银阙可不是让你们打架用的。”
漆丹水被几位神仙团团围住,“丹水,你一向和琼玉仙君交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兴师动众,一团和气难道不好吗?”“对啊,水君,琼玉仙君发这么大脾气,这些年我就只见过一次,难不成又是为了那个人吗?”
“这姻缘啊,真是难弄,不过英雄难过美人关,要真还是那条龙,想来也正常。”
谢寒玉自然能听见他们的议论,他只是死死的盯紧了天帝,“应允,江潮在哪,你要是不知道,就把奈清闲喊出来,反正你们两个同流合污,也不怕别人看见了。”
他手指动了一下,周围的几根柱子轰然倒下。
天帝面色难看,那些神仙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探究,凭什么,他才是天帝。
“谢寒玉,你要反了天吗?”
第109章 定胜天(一) 那又如何,我只相信人定……
“什么是反了天, 我只是想找人而已,难道也有问题吗?”谢寒玉语气淡漠,“若是天意不公, 反了又如何?”
天帝脸色阴沉, 几乎能滴下水,“琼玉, 你是越来越放肆了。这世间的公允,自然会有上天来评判,不是靠你一个人猜测。”
“那又如何, 我只相信人定胜天。”
谢寒玉的眼眸垂下, 那股阴森的冷意让天帝不寒而栗, 他怎么会对这样一个人生怯呢?他才是天帝, 这世间万物都必须以他为尊。
“琼玉仙君, 是不是要和天帝吵起来了?”“你期待什么呢?琼玉仙君果然又是为了那条龙, 我就不明白了,它到底有什么好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只不过几百年了, 我是没想到琼玉仙君这么的长情。”
漆丹水听见他们的议论, 脸色沉重, 他往前走了几步, 看着谢寒玉绷紧了的手,心里生出来些愧疚。
当年江潮被谢寒玉关在院子里,是他带人过去, 把人骗到锁龙井里面待了七百年。
那里面是什么模样, 他一清二楚。
“寒玉,你真的要为了他把自己陷入到这种地步吗?”漆丹水终于开口,对面的谢寒玉却好像没听到一样, 甚至没有回头看他,天帝轻蔑的眼光看过来,“你真是关心他,可惜人家不领你的情,怎么办呢?”
谢寒玉往身后看了一眼,设了结界,瞬间把他们与自己隔开,“这是我的事,还不至于牵连到旁人,怎么,区区天帝难道害怕打不过我一个普通人吗?”
金殿内的烛光忽然暗下去,谢寒玉手中的剑很快。霜寒没了,这是他在瑶台银阙寻到的剑,衣摆在剑气下翻飞,天帝翻身去躲,殿中的玉椅“咣当”一声倒了下来,朝谢寒玉滚了过去。
外面传来几声雷响。
劫雷蕴含着铺天盖地的灵力,同时也带着能毁天灭地的威压,应允在天帝的位子上待久了,之前借谢令的缘便越来越多,逐渐翻滚已经难以压制。
天道便察觉,要再降下一次雷。
“外面是雷声吗?难不成有人在这时候飞升?”司命星君的耳朵一贯好使,天雷带着威慑的紫色,似乎酝酿了许久,“这雷要是谁的飞升雷,那这位后生可真是不容小觑。”
“什么后生,等人上来不就知道了?只不过现在飞升,这时机可真是不巧,天帝和琼玉仙君这一闹起来,恐怕至少要半个月不得安宁。”
“上次这种雷还是那位飞升的时候,要是再来一个,那岂不是又热闹了?”
说话的仙人看了看谢寒玉的方向,顺手从衣裳口袋里面拿出来一个香囊,从里面抓了一把瓜子出来,“哎,你们说谁能赢?天帝飞升的太早 ,我都没看见过他动手。”
司命星君拍了他一下,“分一点,反正我觉得谢寒玉不会输。”
“你知道上次琼玉仙君要去历劫的时候,我宫里的那两个仙娥战战兢兢的和他说会在下面有个道侣,还是一条龙。结果呢,他听都没听,人就跳下去了。啧啧啧,现在,为了这个道侣,都敢和天帝打起来,真是用情至深。”
“总比你这个多情公子要好的多,不是吗?”那仙人瞥了他一眼,身子一扭,“而且谢寒玉会动手,你呐,连个道侣都没有,还是别说了吧。”
司命星君正要反驳,却被猛地增大的雷声打断,银白色的闪电劈在外面的柱子上。
“别说了,这雷听着真是吓人,可别劈到我了。”一位头发全白的老神仙叹了口气,“天帝受伤了,咱们是动还是不动呢?”
剑刃轻轻划过天帝的脖颈,溅出来血,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所有的神仙都在此,谢寒玉这一下子让他的颜面尽失。
天帝抬手,谁都没有想到在金殿的正上方居然藏着一把刀,闪电亮起的银光照在刀柄上,清晰的能看见人影。
谢寒玉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电闪雷鸣下刮起的风吹动着殿内的白色布帘,天帝手中的刀很重,砍下来的时候谢寒玉不由往后面退了几步,他居然抵不住这刀。
“轰隆——”
金殿的大门被刮的一开一合,一道接着一道雷,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谢寒玉不知道为什么瑶台银阙会突然出现雷声,哪怕是飞升,劫雷也应该是在下面,他小心地看了一眼四周,却没有什么异样。
刚才那一刀被他避开,天帝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身后,谢寒玉那双冰冷的琥珀色眸子映在刀面上,下一刻,刀剑相撞,天雷突然便降了下来,谢寒玉和天帝都吐出来一口鲜血。
谢寒玉单手撑地,面色白的惊人,锁身术本就消耗了他太多灵力,现在更是虚弱,天帝也没好到哪里去,旁人不知道,他自己心里面很清楚,这天雷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要是不赶紧炼化逆鳞,自己和奈清闲都会死在这天雷下。
他看见谢寒玉的眼神,撑着冷笑了一声,“琼玉,看来你是真的找不到江潮了,既然天道都不想给你这个机会,还是乖乖滚回去吧。”
谢寒玉眸色一深,单手握住剑柄,站起来,那身蓝色的衣裳被刚才的刀剑划破,嘴角渗出的血把衣裳染成了深色,天帝看着他轻轻看了自己一眼,剑刃已经抵上他的胸口。
“不自量力。”
天帝手臂上爆出一根根青筋,剑光再次笼罩了这个大殿,两股强势对抗的灵力让众多神仙都睁不开眼,漆丹水面露担忧,他垂下头,耳边只剩下刀剑碰撞的声音。
“砰——”
有剑掉在了地上。
是谁的剑?那些神仙不敢去看,漆丹水在心里面祈求,但他已经是神仙了,世间的任何人人遇到事情可以向天上求助,他却求不了任何人。
谢寒玉的手腕被划出来一道极重的痕迹,他的剑断了。
天帝居高临下的看着人,胸口的疼痛勉强被压制下去,幸好奈清闲出手及时,否则现在倒在地上的人就是会他。
“琼玉仙君——”“天帝果真厉害,谢寒玉的剑都断了。”
漆丹水想要冲出去,却被旁边的司命星君拉住了,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再等等。”
雷声依旧,甚至声音更大,外面池塘中的水溅的到处都是。
天帝看了看情况,他本想现在就把谢寒玉解决掉,但天雷在即,已经快没时间了,他必须尽快和奈清闲商量办法,便朝着那群神仙看过去,司命星君拉着漆丹水低下头。
过了好一会儿,那股侵略性的目光才消散。
旁边的神仙也逐渐散去,毕竟谁也不敢和现在的谢寒玉纠缠在一起,要是被天帝知晓,岂不是要遭了。
“你干什么?”司命星君见漆丹水要跑过去,“你现在过去,岂不是还要和天帝对着干?不要命了。”
“你害怕可以走,我没有拉着你,”漆丹水道,扯开司命星君的手,把昏倒在地的谢寒玉扶起来,突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动作,漆丹水继续道,“你伤的太重,哪怕是要救人,也要先养好伤,江潮对天帝有大用,不会杀了他的。”
“你知道他在那里?”
谢寒玉强忍着喉咙处翻涌上来的血腥气,漆丹水叹了一口气,强行把人带走。
司命星君看了看,最终还是和他一起,漆丹水人缘太好,许多仙人都喜欢去他那里,他住的地方偏一些,也省的人多,影响人养伤。
“你为了他,真是要把命都赔进去。”漆丹水话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开始给谢寒玉输灵力,“你居然用了锁身术,不就是找不到江潮吗?又不是要死了。”
谢寒玉站起来,司命星君见状便连忙把人给按下来,“琼玉仙君,丹水他也是嘴硬心软嘛,江潮现在没事,我看过了,你们俩之间的红线还在,没断。”
司命星君平日里做的最多的就是算两个人的姻缘,所有的红线都在他手里面握着,要是其中一方死了,红线自然会断,要是遇见那种几世姻缘的,那根线就会异常鲜艳。
现在他看谢寒玉和那条龙之间的红线还粗着呢,包没事的。
而且果真是不止一世姻缘。
“多谢。”谢寒玉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漆丹水翻了个白眼,但谢寒玉一直兴致不高,他只能拼命地找一些趣事聊,可对方始终默不作声。
“其实我见过江潮好几次。”
漆丹水偶尔心怀愧疚的时候,也会去锁龙井那里看看。
谢寒玉从凉城回来以后,已经没了江潮的记忆,又回到以前那个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的状态,整日待在云外雪不出去。
当时的瑶台银阙,所有人都不会主动提起江潮这个名字,也很少去看云外雪看那张冷脸。只有漆丹水殷勤的在云外雪转悠,猫和他的主人一样也变得懒洋洋的,天天挂在树上,见人来了,甚至都不叫一声。
谢寒玉在凉城伤的很重,漆丹水记得他在床上一直躺了两个月,自己来的太频繁,那天谢寒玉喝了药,见猫精神不好,便问他,“我是不是去凉城的时候把猫忘记了?它好像不开心。”
那是因为它熟悉了江潮的气息,现在谢寒玉身上尽是药气,江潮也不在了,当然郁郁寡欢。
不过谢寒玉既然已经忘了,那这些也没必要说出来,漆丹水随口找了个理由混弄过去,谢寒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也没说什么。
只是他出去的时候,心底的难受更甚了,便想着下凡去看看江潮。
要是江潮没心没肺的在锁龙井里面待着,那他也就不用愧疚了,让谢寒玉他们两个分开反而是件好事。
那天正是春分,洪城附近的山野上尽是绿油油的一片,已经解冻的小溪汩汩的向前流着,漆丹水的心情突然变好了一点。
他甚至饶有兴致的从卖花女那里买了几枝桃花抱在怀里,一直走到了锁龙井旁边,那里没有半分春色。
因为禁锢的灵力影响着周围的枝杈,四处尽是荒芜,他听见一种刺耳的声音,去看时,锁龙井里面乌泱泱的一片,根本看不到什么。
漆丹水用了灵力,才分辨出是那条龙的爪子在抓井壁,两个月前还漂亮肆意的少年现在头发蓬乱,面上看不出什么血色,那双无神而绝望的眼睛直直的撞进他的脑海。
已经过了这么久,那药的效果极好,他应该忘干净了吧。
漆丹水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却听见一声极轻的“谢”字从江潮口中喊出来,可他又站在那里等了很久,还是没听到下面的言语。
那里面太压抑,习惯了高楼亭台的漆丹水在这里待不下去,他转身想要离开,最终还是把那几枝桃花丢到了井里面,紧接着不敢看也不敢听,转身离开。
“他确实很爱你,寒玉,我一直没和你说过,后来我还见过他一次,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江潮已经彻底忘了,像是一个行尸走肉躺在井底,对不起。”
司命星君难以置信的看着漆丹水,他都没听过这些,下意识的去看谢寒玉的反应,可对方面色看着很是平静,“我知道,他和我说过,让我不要再和你来往。”
“对不起。”漆丹水声音低沉。
“你之前说江潮对天帝有大用,是为什么?”谢寒玉没回应,只是继续问。
“今天的雷劫你们都看了,那不是别人的飞升雷,是天帝的。”
漆丹水缓慢开口道,司命星君非常自觉的捂上了耳朵,眼睛溜溜的转,最终还是把手放了下来。
“我只知道这些,他想要江潮也是为了逆鳞,那能帮助他度过这次雷劫。”
谢寒玉想起来在云平城他们看到的,应允当时是顶替了谢令,没有挨过雷劫便成功飞升,所以,天道是发现了?
“雷劫蠢蠢欲动,江潮肯定还在他手上,而且就在天上。”
云外雪。
猫看着床上熟悉的人,喵了好几声,用舌头去舔人的脸,江潮睁开眼,脖颈处一片黏腻,湿漉漉的,他和猫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
“喵——”
“玉团,我这是在云外雪吗?”江潮摸了摸他的脑袋,手臂抬起来的时候酸痛异常,猫钻到他怀里蹭了蹭,“喵喵喵——”
“你家主人肯定等急了,我要去找他。”
江潮刚想要下床,身体却突然发软,跌了下去,手腕上的镯子泛着光,他根本动不了。猫看到他一下暗下来的脸色,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阿玉现在绝对很担心自己,他必须想办法逃出去。
脚步声从外面传进来,江潮抬眸,奈清闲走进来,还是那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明朝果然还是招这些猫猫狗狗的喜欢,就连在天上也不例外。”
“逆鳞已经被你们拿到了,还来做什么?”
“不愿意看见师父吗?”
奈清闲笑道,“为师还有一事要你帮忙,龙的身体乃是这世间最强悍之物,除了逆鳞,还有其他东西能用。”
“别废话了,能不能快点?”天帝冷笑一声,“怎么,舍不得你这徒弟?恶人都做了,难道还想要半途而废吗?”
天帝拿出来一把匕首丢给奈清闲,“可别手软。”
他拽住猫的尾巴,一声惨叫,江潮想要动手,可是镯子越锁越紧,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猫被丢到了外面。
奈清闲封了他的灵脉,又点了穴位,冰凉的匕首一下刺到他的胸口 ,天帝拿过来一只碗,鲜血很快蔓延到了碗口。
“够吗?”
“多来点。”天帝淡淡道,江潮漂亮的五官皱在一起,疼的他后颈,脊背上都是汗,碗沿又一次变满,奈清闲这才停下来,“开始吧。”
他和天帝把碗里面的血一饮而尽,浑身发烫,逆鳞浮在空中,泛着冰蓝色的光芒。
奈清闲双眼紧闭,衣袖中露出来的半截腕骨上浮现出一些若隐若现的鳞片,殿外的雷声轰鸣,似乎知道些什么,狠狠的劈到云外雪的屋顶上。
“天地归元。”
奈清闲的脸部开始变化,眼睛逐渐拉长,那道疤痕也出现在原本光洁的眼角下面,他的身形变得更高,甚至比右侧天帝还要高。
两个人的模样已经全然变了,江潮看着他们魂魄缓慢汇到一起,逆鳞的光芒也变得黯淡了不少,两人的眉心处同时出现了一颗红痣。
“轰隆——”
一道雷劈到云外雪的那棵梨树上,猫叫了一声,跑进来,用嘴咬住了江潮的衣袖,撞在床头,镯子应声而碎。
江潮抱起猫就跑,逆鳞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散发出一阵血光,天帝和奈清闲吐出一口鲜血,容貌迅速衰老。
天帝勃然大怒,追了出去,刀被扔了出去,江潮背后一痛,抱着猫从天上跳了下去。
第110章 定胜天(二) 你的主人肯定很想我,都……
“哎, 江兄弟,你终于醒了。”
乐重帘脸上尽是担忧,见人睁开眼睛, 连忙把桌子上的晾好的茶水端过来, “江兄弟,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和莲初刚从家里面出去,就看见你倒在地上,伤的这么重?”
“还有你这头发, 这才几年没见, 我头发还没白呢, 你就先成这样了。”
江潮眼前一片模糊, 他稍微动了一下, 就疼的面部扭曲, 龇牙咧嘴的疼,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面前的人是谁, 自己从瑶台银阙跳了下来, 然后落到这里了吗?
还有猫。
对, 他是抱着猫跳下来的。
“我, 我的猫。”江潮艰难的吐出来几个字, 乐重帘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出来他说的是什么,连忙道, “猫在莲初那里, 江兄弟,你别担心,一切都好着呢!”
“谢……谢。”
江潮声音断断续续, 脸色苍白,乐重帘忙把被褥给他往上面提了几下 ,“还是别说话了,我找了大夫给你看过,说是再不好好养着,你就真没命了。”
“不,”江潮连着咳嗽了好几下,“不行,乐大哥,我有一事相求。”
乐重帘重重的叹了口气,“哎,你看看你们这群仙门弟子,看着个个表面无所不能的,结果伤得这么重,说吧,有什么事儿?”
“怀,怀仙门,乐大哥,你能不能去一趟怀仙门,和谢寒玉说一声,就说我,我师父和天帝是一个人。”
“就是那个你喜欢的男人?”乐重帘想起来江潮那时候为了谢寒玉做出来的一连串事情,“他人呢?你确定是在怀仙门,万一人家不爱你了,正跟新人夜话畅谈呢?”
“你说什么呢?”一个巴掌重重的拍到乐重帘背上,“能不能说点好听的,只会胡说八道。没看见人家江兄弟都变成这样了,你还在这儿谈情说爱呢?真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整天的开玩笑。”
莲初还是七年前的模样,五官依旧清丽动人,穿着一身杏粉色的衣裙款款走进来,“江兄弟,我这就让他去传信啊,你别急。”
乐重帘半是幽怨半是撒娇的瞪了一眼莲初,“那我走了。”
“快点,路上可别跟其他人说,快去快回,这些天世上太混乱,万事小心。”莲初还是仔细嘱咐道,乐重帘正要提步离开,江潮却突然喊住了他,“最近发生了什么?”
“唉,江兄弟,你不知道,鬼城,凉城,云平城这几个地方突然出现了好些鬼军,到处与修士厮杀,甚至伤害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百姓。现在越来越多的地方是生灵涂炭啊。”
莲初也道,“天天打雷下雨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对不起,”江潮低声道,“让你冒险了,乐大哥,不用去了,外面太危险,你们救了我,我又怎么能让你们替我去冒险呢?”
乐重帘看着他那双眼睛里面透着疲惫,整个人也是有气无力,当时大夫来的时候,其实说这人的脉象太过奇怪,根本救不过来。
没想到一连等了快半个月,他天天熬些补血的汤药给江潮灌进去,那猫也是整日整日的窝在江潮怀里,一直到现在才勉强恢复了一口气。
“唉,江兄弟,你就别想这么多了,你看看外面这情境,谢仙君也不一定在怀仙门,肯定忙着到处平息战乱,我先出去打听打听消息,然后看看能不能去找他。”
乐重帘说着就跑了出去,顺手拿起门口还在往下滴水的伞,猫见人出去,从外面跑进来,看到江潮醒了,直接扑到他身上。
白色的皮毛被乐重帘和莲初养的油光水滑,圆滚滚的眼睛映出江潮毫无血色的脸,“玉团,你家主人……咳,咳咳,现在也不知道在哪?”
“江小兄弟,你还是安心休息吧!你现在啊,就需要静养,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给你煮。”莲初看着外面连绵不断的雨,叹了一声,“之前做的豆腐羹,我看你和谢仙君都喜欢,要不做点那个吧?”
“谢谢莲初嫂子,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江潮声音有些虚弱,莲初走出去,轻轻把门关上,只留下一扇露着缝隙的窗,外面盎然的春意就透了进来。
他跑之前在逆鳞上设了反噬咒,现在奈清闲和天帝应该还没有成功变成应允,天雷一日接着一日的在天上聚集,最后只会越来越大,终有一日会降下来。
他们为了活命,必然还会来找自己。
江潮躺在床上,猫很安静,也没再叫唤,温热的皮毛让江潮冰凉的身体得到缓解,他摸了摸猫的脑袋。
“玉团,你的主人肯定很想我,都要急疯了。”
江潮有点难过,可他一直躲在这里,天帝应该是没有发现,所以才必然不敢让天雷降下,可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扼制住了天雷的?
“噗——”
鲜红的血喷在金殿的柱子上,奈清闲脸色难看极了。天帝也是一样,这半个月,两个人试了无数次,可没了江潮的心头血,逆鳞也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
“再这么下去,天雷一旦真的降下来,我们两个就都别想活了。”奈清闲咬紧了牙关,“你的那些谋算也都没用了,鬼城的那些魂魄都是被你控制的吧,到时候我们死了,那些鬼怎么可能会是谢寒玉的对手?”
天帝听了脸色阴沉,他费尽千辛万苦才走到这个地步,怎么能因为一场劫雷而前功尽弃呢?
“大不了死扛。”
天帝一甩衣袖,转身离开,外面的馅娥被他吓到,“谢寒玉现在在哪儿?”
“天帝,琼玉仙君之前被水君和司命星君带走了,许是和他们在一块儿。”女子小心答道,这几日天帝心情异常暴躁,她们时刻都提心吊胆的,只希望不会出岔子。
免得就是一顿罚。
一直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仙娥这才抬起头松了一口气。
从上次谢寒玉和天帝那场打斗以后,天上的雷声就没停过,也又迟迟不降下来,那些武将一个个的待在自己的殿里,瑶台银阙能看见的仙人就愈发少了。
只是她时常听见天帝宫内传来另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可又只见过天帝一个人进出,她也不敢多问,只是把头低下来,盯着脚尖默不作声。
天帝一直走到司命星君的寝殿,推门进去,漆丹水被吓了一跳,手里正握着的黑子一下子掉在棋盘上,“天帝,怎么有空过来?”
“谢寒玉呢?”
司命星君把棋子收好,一个个的摆在盒子里面,这才摇头惊讶道,“天帝,你知道我为人的,天天出去享乐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和琼玉仙君那个半晌子吐不出来一句话的人在一起呢?你是找错地方了吧!”
“而且那天不是天帝亲手打伤了琼玉仙君,那他自己跑哪里了,我怎么会知道,说不定就去找人家的心上人了呢?天帝,你不知道那条龙在哪儿,难道还不允许琼玉仙君自己找吗?”
天帝看了他一眼,大步向里面走去,结果,里面只有几个仙娥在闲聊,一张偌大的床榻上,被褥凌乱不堪的摆着,根本没有谢寒玉的身影。
他甚至用灵力探过,这里甚至连谢寒玉的气息都没有,看来真的不在这里,天帝怒火中烧,司命星君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一反之前唯命是从的态度,对他说话丝毫不客气。
等他度过雷劫,瑶台银阙的所有仙人,都会被他踩在脚下。
“天帝看过了,这回相信了吧,琼玉仙君又不喜欢我和水君,干嘛要和我们待在一起呢?”
司命星君摆摆手,“不过,天帝要是想留在这里,陪我和水君下棋,我们倒是欢迎。三个人,虽然拥挤了点,但也比表面光明磊落,背地里干些不要脸皮的事情好。”
“司命星君最近变得很会说话。”
天帝缓慢道,“既然想待在殿里面,那就永远都别出去了。”
他走出去,一挥袖,整座宫殿就被罩了起来,漆丹水看了一会儿,道,“你突然这么大胆子,话憋不住了啊!”
司命星君又把棋子拿出来,“我这个人最是爱憎分明,之前只是以为天帝睚眦必报,可没想到他连飞升都是靠牺牲别人的命,真是让人唾弃。”
他说着还不解气,手指狠狠的拍在青玉桌面上,“他又不能拿我怎么样。”
下一刻,桌面上的棋子突然碎成粉末,司命星君愣了一会儿,讪讪道,“天帝还真是……有仇必报。”
他不过是过了几句嘴瘾,结果自己好不容易才弄到的这副青玉棋盘连带着棋子全被毁了。
“咱们不能出去,那寒玉岂不是要一个人对付那些鬼魂,这可是几座城。”漆丹水开始担心,谢寒玉几天前就下界了,鬼魂肆虐,所有仙人都知道,可就是没人管。
“有那些仙门弟子呢,他们可比神仙仁慈多了。”
白刃里。
关正阳刚杀了几十只鬼魂,满身都是腥臭的血气,他默默坐在一旁擦着刀刃。
于天青看得忍不了,把自己的帕子也丢了过来,这才转过身和谢寒玉说话,“谢公子,你都连着不眠不休好几日了,要不还是先歇息片刻,这里有我和关长老呢!”
“还好。”
谢寒玉自从江潮失踪以后,就变得越发寡言少语起来,他本来就不怎么说话,于天青也只是见江潮总是去逗人,现在自己也找不到什么话来聊,该不会,再过几天,自己把人给养成哑巴了吧。
他好歹是江潮的师兄,这样算来,谢寒玉也应该喊自己一声师兄才对,于天青是这样想的,却不敢说出来,他可惹不起。
“谢……谢公子,关师祖,凉城的鬼魂已经朝着蓝溪河那边散去了,没有仙门弟子在那里,情况很不好。”许无意眼神瞥向谢寒玉,最后还是垂了下来,“怕是要派人过去。”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