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二龙山与梁山,可以说井水不犯河水。要说朋友吧,肯定不是,毕竟当时赵淳楣与他们分别时闹得挺不愉快的。但要说敌人吧,也说不上,大家都是道上混的,想要在官府眼皮底下讨生活而已。况且赵淳楣于梁山高层还有恩,得知她在青州定下后,逢年过节林冲夫妇还经常送些礼物来。

    不过嘛,也仅限于此了,赵淳楣虽然不是个小气的人,但被人那般算计终究是不舒服,晁盖等估计心中也有数,所以即便青州离济州很近,双方也一直没什么来往。

    结果现在竟然派人送信来了,怎能不让人吃惊。

    抱着好奇的心里,赵淳楣打开信件,大致浏览一番后,面上闪过一丝玩味的神情,见此周围人忙问发生什么了。

    “花荣花将军被抓起来了,晁盖托我们前去营救。”赵淳楣平静地撂下一句,接着与送信使者问,“既然你们都知晓,怎么梁山自己不派人来呢。”

    信使哭着一张脸,小心翼翼道:“回禀赵寨主,晁寨主自然也是想,但无奈最近几个月梁山刚劫掠了送秋粮的官府与来往的商户,现在济州风声太紧,想要派出大队人马实在困难,所以……”

    接着又补充

    道:“俺们吴首领说了,这只是个请求,赵寨主就算不答应也不要紧,梁山另想别的法子就是。”

    赵淳楣冷笑,怕是今日她但凡拒绝,那过两天江湖上就会传出二龙山对好汉见死不救的风言风语。

    其他人倒是没想那么多,只不过对于花荣,大家几月前才匆匆打了个照面,双方也没什么好话,对于是否要冒险去救人,一时间有些踌躇。

    看着底下默不作声的人群,赵淳楣看着手里的信,低头陷入沉思……

    与此同时,作为当事人的花荣正被关在大牢里,与其一起的还有个身量中等的黑面中年男子。眼见二人马上就要被移交到青州府,到时候怕是好不了,男子不由长叹一声,有些惭愧道:“花兄弟,是我宋公明连累你了。”

    是了,此人正是《水浒传》中第一男主,绰号“及时雨”的宋公明。

    他本是郓城县的小吏押司,主要处理一些县里的文书工作,因宋家是当地的大财主,宋江本人身家颇丰,平日最爱结交江湖好汉,乐善好施,以致虽不是江湖人却在江湖上很有名气。

    晁盖一行人号称“智取生辰纲”,实际上几天就露出马脚,多亏了宋江通风报信方才逃过一劫,不过宋江此行径也被他养的外室阎婆惜发现,并以此勒索钱财。争执下,宋江怒杀阎婆惜,之后便逃到外地,希望等皇帝大赦天下再回去。

    他本是想投奔好友花荣,然而在路过清风山之时却被山贼燕顺王英等人劫掠。不过等亮明身份后几人便称兄道弟起来,宋江在那里还救了同被虏来的清风寨知寨刘高的妻子。:

    然而那妇人却恩将仇报,待回去之后无意中在街上看见宋江立刻让人将他抓起,同时还诬陷花荣与山贼一伙相勾结。

    之前也说过,刘高与花荣,一文一武本就不和,再加上刘高为非作歹,经常坑害当地百姓,作为副手的花荣一直看不惯,两人经常闹矛盾。

    这次听了妻子的话,连一秒钟犹豫都没有,立刻设计将两人抓起来。

    是了,若按官位,虽然文在武前,他比花荣有话事权,但真论官位,二者其实平级。但刘高就是能随便用个借口陷害花荣蹲大狱,只能说大宋的官场运行机制着实操蛋。

    听到宋江这般说,花荣摇了摇头,“我与那狗官素来不和,哥哥不过是个引子,哪怕没今日之事也迟早有这一天,切莫自责。”

    相比于曾经的龙行虎步,花荣现在只穿了囚衣,头发散乱看上去颇为狼狈,但实际上,此时的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身为将门之后,祖上即使并不如杨志那般显赫,但也几代为国捐躯,到如今家里就剩下他与小妹二人相依为命。每每想起父辈,花荣虽觉得悲伤,可同时也极为骄傲,也正因如此,他更加忍不了刘高这样的蛀虫耀武扬威。

    他虽说得轻巧,可宋江却不这般想,犹豫了下,还是劝解道:“你即便窝藏了我这逃犯,但其实也不是太大罪过,等见了青州知府,且先与他告饶,再使些个银钱,想来最多也就是降个职,兄弟这般英武,只要稳住,不愁在官场上没作为啊。”

    花荣听此话皱眉,下意识想反驳,但终究是不好拂了对方面子,只含糊应下便不再言语。

    如此过了一夜,次日天刚刚亮,知寨刘高便过来押送二人,见平日耀武扬威的花将军形容憔悴,不由乐开了花,指着对方骂道:“花荣啊花荣,我早就看出你有反心,之前二龙山的首领经常给你写信送礼,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今天抓你个现行,等着被刺配吧哈哈哈!”

    他若提别的花荣尚且能当放屁,说到赵淳楣,青年将军的面色扭曲了下,想到自己被对方耍得团团转,现在还要因为这个人被污蔑,不由憋屈万分。

    刘高见他不说话,以为是捉住了其小辫子,愈发得意,一路上喋喋不休,把花荣烦得恨不得一刀戳死他。

    众人出了清风寨,没走几步,便遇到拦路的劫匪。

    清风山的燕顺、王英、郑天寿等人早就领着小弟在此埋伏,见了刘高还假意是劫道的索要钱财。

    刘高大笑,立即拆穿了他们的身份,“尔等小贼,本官就等你们呢!”

    说罢原本安静的树丛中突然钻出一帮官兵,持刀冲向王英等。

    原来自打发现花荣与二龙山来往密切,刘高就已经开始准备拿下对方,为此特意从青州调了一百步兵来防止其反扑。他早就听妻子说过宋江在清风山上受人尊敬,所以提前布置等待。

    燕顺王英本就是帮乌合之众,这回劫囚准备的也匆忙,并未有什么详细计划,面对官兵喽啰们立刻作鸟兽散。

    不光他们,几个首领此时也打了退堂鼓,互相给了个眼神,正打算转身逃跑,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王英等人大惊,官府那边明明已经要赢了竟还在派人来,是真想将他们一网打尽吗!心中已隐隐后悔掺和此事。

    刘高也以为是自己这边的,毕竟马这种珍贵物件能养得起的可不多,于是得意地摸了摸胡须,已经开始幻想剿匪成功之后上面给的封赏,等看清了来人方面色巨变。

    只见领头的是个披着玄色大氅,头戴金冠的俊秀郎君,左右各一位身穿铠甲的猛将,后方跟着一帮凶神恶煞的壮汉,怎么看也不像好人!

    “你们、你们……”刘高何曾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竟被慑得说不出话来。

    那俊秀郎君微微一笑,朗声道:“二龙山好汉在此,刘高,还不束手就擒!”

    二龙山的名号,如今在青州已经是如雷贯耳了,对于刘知寨来说,他可以污蔑花荣跟二龙山有关系,但当二者真有关系的时候,刘高第一反应便是掉头就跑。

    “都不要怕!不过是帮山贼,谁拿下匪首,我赏银百两!”刘高大喊一声,同时开始找寻逃跑路线。

    赵淳楣未去管他,二龙山众经过长期的训练已经不同而语,面对敌人犹如砍瓜切菜一般简单,杨志一马当先,三两下斩断了花荣身上的枷锁,拱手道:“花将军,别来无恙啊。”

    花荣此时的心情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只能与其道了声谢,之后神色复杂地望向马上的赵淳楣。

    赵淳楣冲他点头示意,之后望向刘高落荒而逃的背影,抬手扔了副弓箭给花荣,态度十分明确——请开始你的表演。

    这时候刘高已经跑了很远,还在驾马狂奔,想要追感觉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花荣却丝毫未慌,拉紧弓弦,冲着目标射去。

    只听一声惨叫,刘高脖子被打了个洞穿,掉下马去,转眼便没了生息。

    这一手神技,令人不禁拍案叫绝,同时也象征着战斗的结束,毕竟上官都死了,实在没必要反抗。

    原本不妙的局面瞬间被扭转,众人都十分高兴,宋江在燕顺王英的搀扶下走到赵淳楣面前,纳头便拜,“宋某谢过赵寨主搭救,此情日后必报之。”

    赵淳楣连忙侧身避过,同时有些好奇地观察着这位“天魁星”,发现他果然如原著里那般“眼如丹凤,眉似卧蚕”谈吐非常有礼,只一个照面,便让人生亲切之感。

    “宋押司莫要如此,我也不过略伸援手,主要还是押司吉人天相。”赵淳楣摇头,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让手下将队伍末尾的几个人带过来。

    只见一清丽少女看见花荣,眼中噙泪奔了过去,边哭边喊着哥哥。

    是了,赵淳楣在出发之时,想到花荣的家人还在清风寨里,便提前把他们接了出来,也省的再生事端。

    花荣父母早亡,家中只有一妹与几个老仆,相依为命多年,见到家人自是激动万分,这回也不别扭了,十分痛快地与赵淳楣道谢。

    赵淳楣笑眯眯,装模作样地叹气道:“谢就不用了,只盼将军以后对赵某少误会。”

    花荣瞬间想到两人自打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面色微变,一时僵在原地。

    眼下气氛还算和乐,清风山众便提议请大家一同去他们

    那儿歇息,共同商议之后的事。

    宋江花荣现在孑然一身自是同意,他们杀了朝廷命官,如果说宋江之前还有侥幸心理,觉得自己只犯了一件事儿,那么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落草了。倒是赵淳楣,听完面上笑意渐渐收起,淡淡道:“还是不了,二龙山本还有要事在身,既然两位都已得救,我们便不多做停留,告辞了。”

    她虽然现在也是山贼,但总归还有自己的原则在。那清风山的三个首领,王英本是个车夫,后贪图主家财物杀人夺货跑到二龙山落草,之后更是喜爱淫、辱妇女,而其余两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于这样的人,赵淳楣未去砍了他们已经是忍耐再三了,现在还有和他们称兄道弟推杯换盏?想想都觉得恶心。

    她并未掩饰自己的情绪,旁人也大致能感觉出来。在的时候不敢说,等人走后,王英忍不住朝他们的背影吐了口浓痰,“我呸!什么鸟人在这儿装清高!大家都是贼还嫌弃上老子了!待俺发达了定要将这死兔子卖到……”

    话没说完,且听“咻”的一声响,原来是花荣拨动了下弓弦,青年看向王英,眸中一片冰冷。

    见气氛尴尬,宋江连忙出来打圆场,最后在他的安抚下,众人方才缓和下来,一道去了清风山,只是已然没了最开始的快活。

    赵淳楣不知她走后剩下的人差点打起来,就算知道了估计也不在意,眼下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这次出来除了搭救花荣宋江,还有便是下山大采购,眼看就要冬天了,此估计是二龙山开春前最后一次进城。之前一直担心零星几个被人抓住,如今大部队无人敢惹,总算能痛痛快快地逛上一番。

    当然了,为了避免刺激到慕容彦达,他们并未进入州府,主要还是在周围县城买东西。二龙山一干人满身匪气,骑马提刀挂甲,猜也知道不好惹,最开始百姓也非常害怕。不过渐渐的,大家发现这帮人虽然模样凶,实际上却很好说话,买东西也都按正常价格,付钱也利索,于是便有胆子大的主动上前推销。

    二龙山采购的大多与民生有关,只要实用性强的东西,不在乎外表精致与否,这倒正符合百姓卖东西的特点,很快,他们的名声便流传出去。

    现在无论官府宣传这帮人有多残暴,也改变不了对方在民间财神爷般的形象。

    赵淳楣一连爆买了四五天,几个县都要让其搬空了才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本来还想在青州城附近转一圈,结果才刚靠近,便看到一堆步履蹒跚,满身伤痕的人。

    她有些纳闷,连忙拦下一个询问是怎么了。

    被问话的百姓见他们身穿铠甲,以为是官府的人,赶紧跪下哭诉道:“禀相公,俺们都是在城外住的小民,昨晚突然跑来个叫秦明的匪徒拿着狼牙棒见人就打杀,还四处纵火,整条街死了好些个,俺们家都没了只能沿街乞讨,相公您要给我们做主啊!”

    赵淳楣听罢暗道不妙,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第32章

    清风寨虽然只是个地方屯兵点,但好歹是皇帝亲自批复过的,刘高乃正儿八经的七品命官,如今就这般被杀了,慕容彦达再装死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于是在得知此事的第二天便派秦明出兵攻打清风山,临行前还半鼓励半威胁地嘱咐他,说什么作为一州统制,要是连续打两场败仗就算自己也保不住。

    秦明好悬呕死,强听他放完屁,方才黑着脸领命。走的时候却有些犯难,主要对面嫌犯里还有花荣,要知道就在不久前对方还拼死去救自己,这个人情总不能不还吧。

    见此黄信安慰道:“师父莫要担忧,要我说办法有的是。慕容彦达其实就是怕朝廷怪罪,你去与他们说,让那帮人赶紧离开青州地界不就好了。”

    “这……能行吗?”秦明还是有些武将的自觉,尚且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行的,那刘高平日里跟慕容彦达一个德行,死了都算为民除害了,师父放了花荣,也算是忠义两全!”

    秦明听罢沉思许久,最后一咬牙,还是应下了,第二日就带小队人马去了清风山。

    他领兵多年,军队中基本都是自己的人,倒也不怕被告状,等见了花荣,将经过与他们说清楚,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虽然上次分别之时闹得有些不愉快,但对于秦明的高抬贵手,花荣还是十分感念的,连忙行礼谢过。

    秦明摇头,没怎么放在心上,既然话到位了也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刚打算离开,却被一人叫住。

    “秦明将军,且慢啊。”那人是一叫宋江的黑脸男子,瞧着举止还算斯文,“在下谢过将军搭救,观您武艺高强,品行出众,在那慕容知府手下实在是浪费了人才,实不相瞒,我等在商议过后,已打算投奔梁山,将军既然有心,不如一道落了草,大家共同逍遥快活岂不美哉。”

    秦明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直接了当道:“我帮你们纯粹是因为花兄弟的缘故,跟品行有什么关系,真看品行第一件事就应该把清风山这几个抓起来才对。况且我是朝廷命官,有家有业的,朝廷又未曾亏待了我,何故要跟你们去当山贼?我看你说话挺有条理,没想到却是个脑子不清醒的。”

    秦明将门出身,虽不能说从小锦衣玉食,但过得也是不差,这辈子除了日常被文官们欺压,可以说顺风顺水,对待宋江这位“及时雨”自然不像江湖人那么感冒。更何况同样是山贼,还有二龙山在前面对比着,赵淳楣那般人物邀请他入伙自己都没应下,现在跑去什么梁山怎么可能?

    宋江一路走来被土匪好汉们捧惯了,听此不免有些尴尬,但他毕竟是个心机深沉的,只稍微调整了下便继续接话道:“是了,倒是宋某人想岔了,不过将军这么快就回去,难免会落人口舌,不如在我们这儿多待两天。正好清风山里还剩下不少米面肉菜,我们吃不了也不好搬走,招待了弟兄们也不算浪费。”

    秦明迟疑了下,仔细一想也是,做戏做全套,好歹也等些时日,于是便答应了宋江的邀请。

    宋江热情地招待他,同时用眼神给王英燕顺示意了下,几人收到,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转身准备去了。

    等赵淳楣火急火燎地赶到之时,秦明已经在清风山住了三天,每日被宋江几人轮番敬酒,基本没有清醒的时候。

    见了赵淳楣,带着几分醉意打了声招呼。

    “赵寨主,您是如何回来了……”宋江热情地上前,这才几日时间,他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帮人的领导者。

    赵淳楣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对着秦明将之前所见道出,问那烧杀抢掠之事是否与他有关系。

    秦明听到一半酒便彻底醒了,惊慌地摇头,“不!我天天在山上!这些人都能作证!怎么可能是我!几位兄弟,你们要帮我与上级解释啊!!”

    他下意识回头,求救地望向众人,然而宋江却满脸愧疚地与之行了一礼,“秦将军,对不住了,为了赚您上山,小弟只好行此下策。”

    说罢便跪地叩头,其他人也跟着下跪,就只有花荣站在后面,此时他与秦明一样迷茫,不由出声道:“哥哥这是何意?”

    因为花荣跟秦明关系不错,为了防止意外,这次行动宋江并未告知他,见此解释道:“我们前几日偷拿了秦将军的盔甲武器,去青州城外搞些破坏,想必现在半个青州都知道将军投了贼,如今的府衙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秦明如坠冰窖,指着宋江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本身脾气跟爆炭一般,听此消息本应怒不可遏,但如今却生不出半点气来,因为还有件更重要的事等着他。

    “娘子……我娘子、我家人呢?”

    秦明此时六神无主,慕容彦达看自己不顺眼已有多时,眼下发生这种事,自然不会去分辨什么,大宋对待叛军的家属基本留个全尸都算好

    的,现在他全家都在城里,要面临什么根本不敢想。

    宋江起身,面上极为愧疚,轻声道:“我等也是出于无奈,实在对不住您了,既然如此,那就由在下保媒,把花兄弟的妹妹嫁与将军可好。”

    看着宋江志得意满的黑脸,想起这么多年与妻子的一点一滴,秦明再也忍不住,双目充血,暴喝道:“宋公明!我草你祖宗!!那命来!!”

    说罢提起手边桌椅,狠狠向宋江砸去。

    对此宋江也是早有准备,赶紧后退两步,躲到花荣身边,同时燕顺王英等飞身上前。陷入愤怒的秦明没什么章法,只知道跟蛮牛一样往前冲,三两下就被周围人按在地上,燕顺被他挣扎得不耐烦,抬手想要给其下巴狠来一下让秦明老实点,然而还没出手就被一脚踢飞。

    “贼娘的!谁踢老子!”燕顺大声叫骂,抬头却见一大胖和尚提着武器凶神恶煞地盯着他,想到之前看见过的对方的身手,顿时吓得不敢出声,而其他人见此也连忙跳到一边。

    赵淳楣将瘫倒在地的秦明扶起,感受到其浑身不住颤抖,知他此时心里难受,不由轻轻拍了拍对方。

    秦明回神,见到赵淳楣,心中悲戚在一瞬间爆发,忍不住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想他在几日前还个统领一州的将军,如今被人唾骂家破人亡,饶是大家对官府没什么好感也不由心酸愤怒,杨志怒骂一句,抽出宝刀便要砍向宋江。

    花荣下意识拦下。

    杨志见此怒道:“都这样了,你还帮着他!”

    “我……”花荣此时也十分迷茫,他知道宋江做得不对,但其对自己有大恩,最困难的时候救过花家全家,一直以来花荣都将他当作兄父看待,所以面对此番境地,这位青年将军一时陷入两难。

    宋江躲在其后面,见此出声狡辩道:“秦将军,在下知道对不起你,但你要相信宋某人可都是一片好意啊!你要是真觉得不甘,也说了以后花将军的妹妹就是你妻子,此等赔偿还不够吗!”

    “笑话!”赵淳楣再也忍不住,对方完全将女性当物件一样的态度让她火气直冒,出声嘲讽道:“头一次听说害死人全家还是好意?既然如此,我现在派人去宋家庄烧杀抢掠,也这般赚你上山,给你也好意一下!况且我就问你是花家什么人?花小妹兄长在这儿轮得到你做主?”

    花荣也终于忍不住,与宋江低声道:“舍妹年龄尚小,还望哥哥切莫再提此事!”

    宋江见此,知道大势已去,不由心中叹了口气。

    他现在都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原本想着既然打算去梁山落草,就这几个人终究是不够,秦明如此虎将,若是能一起带过去,定然抬高了自己在梁山的地位。

    花荣是宋江的底牌,然而现在连对方都不站在他一边了,剩下几个虾兵蟹将也没什么用。于是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解决目前的局面,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得先修复跟花荣之间的关系。

    宋江这边暂且不谈,倒是王英,见秦明仍泪流满面,嘟囔几句不识抬举,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高声与宋江道:“宋大哥,姓秦的不要我要,你之前放跑了刘高婆娘的时候不是说要赔我个更好的吗,我瞧花小妹就不错,把她许给我吧!”

    打从之前见过花小妹一次,王英心里就痒得不行,此等貌若天仙的美人儿,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如今有机会怎能错过!

    宋江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果然,花荣本来就觉得憋屈,只不过碍于宋江是救命恩人不好发作,眼见王英此等下流猥琐之辈也敢觊觎自己妹妹,顿时觉得血气上涌,冷笑道:“什么猪狗一般的人物也敢到我花家门口犯贱,且看我今日剥了你的皮!”说罢直接上前。

    王英被骂得生气,早就看花荣这小子不顺眼,见此叫骂着迎战,然而他那两下功夫岂是花荣的对手,没两下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就差跪地求饶了。

    作为清风山上的首领,王英被打燕顺郑天寿两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也想要上前帮忙。

    结果才刚要动手就对上了鲁智深杨志等,纵然行走江湖多年,也很少看见他们这样厚颜无耻的畜牲,众人早就忍不住了,见此机会赶紧动手。

    一时间整个厅堂乱作一团,徒留宋江无奈地大喊:“停手!都停手!都是自家兄弟,别再打了!”

    然而还未说完,人就摔了个狗吃屎。

    赵淳楣缓缓收回脚,冷冷道:“谁跟你是自家兄弟,秦将军,人就在这儿,想怎么处置随你吧!”

    秦明看着这位始作俑者,面色渐渐狰狞起来……

    第33章

    秦明最终只打了几下就收手,倒不是因为他心慈手软,而是才刚动手,那边就有人来与赵淳楣汇报情况,后者连忙吩咐几句,接着便让拉着秦明到门口。

    秦明不明所以,但也知道赵淳楣不会害自己,强忍怒气站在原地,直到黄信扶着一面色苍白的妇人走近,这位将军方呆住了。

    “娘子……”秦明喃喃,接着整个人被巨大的喜悦淹没,连忙冲上去死死抱住妇人。

    黄信披头散发,模样有些憔悴,但见师父师娘最终团聚,便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咳咳,您轻点,师娘在慕容彦达那狗官处受了棍棒,现在估摸还疼着呢,您府上的其他人也都带过来了,现在正在山下。”

    秦明小心翼翼地揽着妻子,恨不得对着徒弟拜谢。黄信吓了一跳,连忙挥手道:“使不得,师父莫要折煞我,这次还是多亏了赵寨主派人接应,否则光靠我连出城都费事。”

    “赵兄弟……”秦明虎目含泪,这短短的一个时辰他经历了太多悲喜,如今对着赵淳楣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赵淳楣冲他笑着摇头,尚未开口,一边稍微缓过来些的宋江就再次站了出来,看着似乎松了口气,“万幸万幸,好在秦娘子无事,宋某悬着的一颗心也算能安定下来了。”

    “秦将军,此事全然乃宋江一手策划,与他人无关,是我考虑不周了,您要怪就怪我吧!”

    秦明冷哼一声,他如今失而复得,心头正是复杂的时候,实在没功夫搭理对方。

    宋江以为对方气消了些,心中一喜,连忙进屋劝说众人,此时大家虽然停手,但大厅内早已狼狈不堪。王英燕顺等好悬让花荣打掉半条命,现在正躺在地上直哼哼,见了宋江不由埋怨道:“哥哥带的好人,再说与这小子一道去梁山,我可不应了!”

    花荣怒意稍平,听到这话火又上来了,喝道:“耻与尔等小人为伍!梁山你们自己去,我是不会去的!”

    “花荣兄弟!你这是干嘛啊!”宋江傻眼了,之前也说了,花荣是他最后的底牌,没了这位他光带着其他几个上山不是要被看轻吗?见此连忙道:“都是自家兄弟,他们有口无心而已,你现在成了朝廷通缉犯,还带着家人,不去梁山又能去哪儿!?”

    花荣此时倔劲犯了,执拗道:“我堂堂七尺男儿,一身武艺,天大地大,何处不能为家?”

    “说得好!”赵淳楣突然插话,拍手道:“花将军既有如此志气,那赵某代表二龙山欢迎将军暂且歇脚,待修整一番后,由将军自行决定。”

    花荣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全当默认了。

    他这人认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宋江又劝了好久,却完全不起作用,最后只能长叹一口气,转身去将王英等人搀扶起来,打算现在就带着人走。

    宋江是何等心机,知道自己彻底得罪了赵淳楣这条强龙,再加上还有官府两面夹击,又没了花荣,不走很可能夜长梦多,所以即便周围人不愿,还是执意离去。

    临行前态度诚恳地与在场所有人逐一赔罪,哪怕大部分对他依旧没好脸色也没开口。不得不说,宋江的确是好人物,有眼力拿得起放得下不说,而且无论内里怎么想,表面上都十分有担当,从一开始就将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这种行事其实非常对江湖人的脾气,也难怪在原著中能号令一方。

    倘若没有二龙山在旁边对比着,此番做派确实像是领袖。然而可惜,赵淳楣横叉一脚,如今论名论义都比他高几个档次,以致现在对方做什么都显得寒酸。

    宋江心中也知晓,所以即使万般不甘,最后也只能离去。

    等他们走后,二龙山众人也准备打道回府了,秦明现在与官府彻底撕破脸,只得去落草,赵淳楣欣然相邀,秦明自然答应。不过面对自己的徒弟,还是十分愧疚,“为师无用,几次要你搭救,现在还累得你舍家撇业地上山。”

    “师父这是什么话,”黄信态度潇洒,“我早就看青州那狗官不顺眼,与其唯唯诺诺做些丧良心之事,倒不如痛快一回。况且还有你与花将军相伴,咱们三个武将齐聚,如此也不算孤单。”

    黄信精通人情,这时候提起花荣也是为了缓和二者的关系。

    果然,在有些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后,花荣率先跟秦明道了歉。

    秦明没说话,半天,摇头道:“整件事与你无关,却是宋江那厮不当人,往后你我全当兄弟相处,莫要再提。”

    花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应了下来。

    赵淳楣在一边冷眼旁观,见花荣对宋江还有些感情倒也不觉得奇怪。

    《水浒传》这本书玄学色彩其实很重,梁山上的一百单八将对应天上一百零八个魔君,他们本就相伴千年,最后顺应天命被放了出来。

    就好像原著中的秦明,不光家人被宋江害死,妻子的头还被挂在栏杆上供人取乐,他亲眼看着这一切,对宋江恨之入骨,但发作的前一刻,却被上界星辰契合影响,最终鬼使神差地原谅了对方。

    像其他一些被坑得很惨但最终答应落草的人皆因此等原因。

    赵淳楣当年看书之时,被此“遇事不决,量子力学”的好汉共鸣气得发笑,但没办法,水浒的设定就是这样。不光如此,宋江这颗“天魁星”因为注定是梁山的领袖,在其他人眼里还会自带老大buff,三言两语就能猛刷好感度。

    被害得家破人亡的秦明都是如此,就更不用说有大恩的花荣了。不过嘛,赵淳楣倒也不急,她不管什么星辰契合,只要人到了自己手上,迟早都能给掰正了,像鲁智深杨志等人还不是对宋江不假辞色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了二龙山,对比来时,不光多了秦黄花三员大将,还收编了他们的部分下属,现在山寨里光是能作战的青壮就已经有两千多。毫不夸张地说,有了这三人的加入,二龙山总算是有了几分正规军的样子。

    秦明黄信俱是兵马将军,由他们负责骑兵训练再适合不过,而鲁智深杨志也能专心负责步军。至于花荣,赵淳楣让他领兵在青州地界来回巡视,主要是二龙山、清风寨、清风山这一块,毕竟如今后两个地方都空了下来,按照大宋政府的办事效率,没个一两年新任知寨怕是很难上任。

    如此一来,难免有人趁着这个机会作乱。此事与赵淳楣多多少少也有些关系,总不能直接放着不管,所以吩咐花荣若看到有新的山匪,问明缘由,真是被逼得活不下去就带到二龙山,但要无恶不作那种直接原地消灭,也当时给众人累计实战经验了。

    老实讲,那三人初上二龙山原本还有些不自在,毕竟与众人不同,他们可以都是实打实的军官出身,鲁智深好歹还有个和尚过渡一下,这仨前脚还领兵,下一秒就当贼,尤其还都是同一地界。日后真跟官府那边打交道,遇到的八成都认识,想起来就尴尬。

    然而没想到赵淳楣这个寨主对待他们没有任何小心翼翼之态,连犹豫都没犹豫转眼就分配了任务。如此一来,三人完全没时间去考虑那些有的没的,马不停蹄投入到工作中,等回过神,已经在山上混熟了。

    除此之外,为了安抚慕容彦达,赵淳楣还写信为其出了个主意。毕竟这位草包知府只求稳住官位,既然如此那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全都推给梁山就好了。

    左右宋江王英几个主谋也确实去投奔了,剩下虽然有几个将领叛逃,但这种低级军官大宋官场也把他们当人,其他需要操心的事儿全交给济州府好了。当然了,对于慕容知府,二龙山方面也会做出一定补偿。赵淳楣保证,从今以后,青州有任何作乱,二龙山都会出面解决,保证周围百姓安居乐业。

    这份信件主要由闻焕章起草,上面的内容堪称挑衅,但凡换个有血性有想法的官员都忍不住了,但出乎预料的,慕容彦达却忍了,不光忍了,他还同意了对方的话。

    面对疑惑不解的赵淳楣,闻焕章微微一笑,解释道:“他不同意又能怎么办?首先手下三个将军集体叛逃,这件事儿被朝廷知晓怎么也说不过去。青州本身土地就不多,百姓也没什么钱,之前慕容彦达捞钱的手段主要靠蒙骗朝廷与敲诈富户,现在有眼睛的都能看到二龙山做大,这条路显然是走不通了。既然如此,对于他来说,尽快离开青州才是最主要的。”

    “今上多情,慕容贵妃虽然得宠,但只是后宫一员,能帮哥哥拿下青州知府一位已是不易,想要更进一步,好歹得做出点成绩。现在二龙山说能保证青州稳定对他而言正中下怀,毕竟现在这世道,光是没有兵乱就已经好过大部分了。”

    闻焕章不愧是大谋士,对宋朝官员的心思拿捏得极为精准,想慕容彦达这种货色,在其眼里跟不穿衣服没什么差别。

    经他解释,赵淳楣也算是明白了,叹息一声,暗道这样一来,也不知谁是官谁是贼?

    ……

    青州虽然山多耕地少,但相对的,每到春秋时分物产也比旁地丰富,一些行脚商人最爱这个时候跑过来收货,运气好淘到什么稀有的山珍便能过个好年。

    郭盛将包裹挎在胸前,牵着驮货的驴子走在官道上,时不时能遇到几个来往的商户,不同于印象中的行色匆匆,这些人大多面上挂着笑容,一派餍足之色。

    郭盛心中纳闷,便想着寻一人问话,挑来选去,最终走到一壮硕青年身前。

    至于为何选他,郭盛也有自己的道理。

    那青年身高八尺,面相魁伟,身着团花宫锦袄,手持走水绿沉枪。这要被对百戏稍微有些研究的人看见,定要一声“西楚霸王”脱口而出!

    是了,此人的装扮与那传说中的项羽一模一样!而郭盛本人一身白衣,武器是寒蛟银戟,也跟唐朝名将薛仁贵相仿。

    若是按现代话讲,两人都属于Cosplay爱好者。

    果然,那青年看见郭盛眼前一亮,也跟着搭话,据他所讲,自己叫周通,家就住在不远,两人互相报了姓名籍贯,逐渐相熟后开始讲起正事。

    听到郭盛的疑惑,周通笑了笑,解释道:“兄弟有所不知,这帮人来此主要是与那二龙山做生意的。”

    “做生意?”

    周通点头,“是了,二龙山里也不知是哪位能人,研制出一种神药,对百日咳和伤寒都很有效,还能缓解肺痨,价格虽然贵了些,但也不算太离谱,毕竟这可是救命的东西。不过因为每日数量有限,所以许多远近商户早早就来排队,即便这样还很多人抢不到呢。”

    郭盛听罢,心中先是一喜紧接着又陷入忧愁,回忆起那些路人,忍不住问道:“既然不是谁都能抢到,我看怎么都挺高兴的?”

    “这兄弟就有所不知了,最近几个月青州很少有匪乱,尤其是二龙山附近,更是平静,山

    上的大王们有时还会带人来巡逻,想找这么个地方不容易,于是就有几个商会提议在附近的村子设了集市。大家将货物拿到此处交易,比之前放心多了。如今虽然只有那么一些商户,但也让这儿热闹不少。每个人都有所得,自然是都高兴。”

    听到这里,郭盛略微放心了些,转头看向周通,有些好奇道:“哥哥可也是商户,怎地知道得这般清楚?”

    周通还没来得及回话,但见一健壮男子从远处走了过来,焦急道:“哎呦,你还磨蹭什么!那边寨主好不容易答应了见面,快些跟我过来!”

    周通对着郭盛拱手,略带歉意地表示自己这边还有要事,只能有缘再续了。

    郭盛自无不肯,送人走后,看着自己的一车货物陷入沉思……

    周通与那男子被人引进二龙山内,待进了厅堂便瞧一俊秀郎君坐在正中央,侧身与旁边一个书生打扮的文人讲话,见了两人,轻笑了下,让人给安排座位。

    “早听闻桃花山上二位好汉,本想着去拜访,无奈手头事太多抽不出身,实在失礼。”无论实际情况是怎样,这话都给足了两人面子,原本略微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不少。

    是了,此二人正是那桃花山的寨主李忠、周通。

    周通本为青州当地富户,因得罪了官府上山落草,而李忠则是个打把势卖艺的江湖人,他们这次来,主要是想加入二龙山。

    对此赵淳楣有些好奇,问他们怎么好好的寨主不当,反而跑到来这里作小首领。

    李忠周通对视了一眼,苦笑道:“实不相瞒,我们俩本身就不是什么占山为王的性格,本领平平不说胆子也小,之前手下有些人,主要是由于我们脾气还算不错,平日里也很少下山打杀。自打赵寨主您进入二龙山后,附近百姓过得越来越好,我们那儿许多人干脆下山种地去了。我俩商量了下,与其守着越来越凋零的桃花山,不如跑到您这儿混口饭吃。”

    他俩说得情真意切,赵淳楣自然也不会拒绝,不过嘛,丑话还是得说在前头,在简单阐述了下二龙山上的规矩后,赵淳楣似笑非笑地看着周通。表示既然来了便都是兄弟,不过二龙山的宗旨乃替天行道,不可有丝毫欺辱百姓之事,像什么抢夺财物,强娶民女……但凡发现一例,斩立决。

    周通瑟缩了下,连忙对天发誓保证不会做这些。

    赵淳楣颔首,回头让史进领着他们熟悉山里去了。

    其实像李忠周通这两个,虽然同为梁山好汉,但其实在鲁智深手下撑过十招都难,像这种没有武力、性格平稳也没有特殊技能的“混子英雄”,其实收不收都无所谓。但考虑到一些事情普通人出面更好,赵淳楣还是将这两人留下了。

    如此一来,她也可以接收下桃花山附近的资源。现在清风山、桃花山都被自己掌控,白虎山上的孔家兄弟又跟随着他们的师父宋江去了梁山泊。

    这么看来……青州的山贼就剩自己一家了?

    赵淳楣有些茫然,想到半年前刚到的时候还感叹青州太乱,转眼间她就成了唯一的黑恶势力,人生无常,莫如是也。

    第34章

    与周通分别后,郭盛并未依照原来的想法去往二龙山。倒不是对山贼匪寇有什么看法,只不过若真按周通说的那样,现在二龙山可是附近的香饽饽,那灵药百家求,自己一个外地来的商户有什么资格凑过去。

    退一万步讲,即使撞大运被选中了,他身上这点银钱怕是也不够收购的。行走江湖多年,郭盛早就学会了变通,既然这条路走不了,那便换个地方卖货就是了。

    于是依照周通的话,他去了二龙山附近刚设立的集市。此集市设立在清泉村村口,商户虽不是很多,但贩卖的种类却不少,除了特产山珍外,还包括许多日用品,就连附近村民也那里些杂货来卖。

    郭盛在摆摊期间,竟真看到小股的兵马来回巡视,那些人穿着皮甲拿着朴刀,步履整齐,看上去比大宋正规军还像样。只是如此一来,他就更没勇气与二龙山打交道了。

    由于带的东西比较少见,郭盛在集市蹲了好几天也没卖出去多少,他这一路跋山涉水,若是便宜出手也不甘心,最终只能拿着货返回,临走前有些踌躇,再次来到了二龙山。

    这回郭盛没找人打听,而是来到附近的某家食肆,想着能不能从此处探听点消息。然而才刚到,就被眼前这副热火朝天的景象吓了一跳。

    好不容易与人拼了个座位,面对店小二的问询,一时间犯了难。他也算走南闯北,可此地菜单上许多东西却听都没听过。

    小二微微笑了下,这种人他见得不少,但因为人太多,要一一介绍也不现实,于是就推荐了几种寻常的。郭盛见价格不贵,犹豫了下便也答应了。

    正当小二去后厨通知之时,眼尖的郭盛扫到里面走过一穿花衣的男子,立刻有些讶然道:“周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那人不正是分别没几日的周通?

    周通见了郭盛也很高兴,走出拍了拍他的肩膀,“还以为兄弟离开,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

    对上郭盛疑惑的眼神,周通苦笑了下,“此事说来话长,总而言之,我现在是这里的东家之一。”

    “啊?”郭盛震惊,此时他点的菜也上来了,周通见桌上有些寒酸的两个小盘子,抬手又加了几道菜,并要求记在自己账上。

    两人落座后,周通先是给他介绍起来,“这是咱店里的特色卤味,光是卤料就有几十种,都是小火慢卤的,你就着炊饼吃,那叫一个香。”

    郭盛听罢夹了口猪头肉,细嚼之下,果然是肥而不腻,口感丰富。

    “可惜了,店里东西卖得太快,这玩意儿要是二次回锅,味道更浓郁些。”周通遗憾道,接着指了另一盘菜,“这角儿也是现包的,里面是猪肉白菜馅儿,你先别吃,等下我叫后厨拿油煎一下,好吃得紧。”

    所谓角儿便是现代的饺子,最早诞生于汉末,及至北宋,已经是种比较常见的食物。不过这店里面卖得与寻常的有些区别,也不知是过筛了几遍,饺子皮极为细腻,选得也都是精白面。如此一来,造价自然不低,许是为了控制成本,故意做得皮薄馅大,里面肉汁充盈,外面紧实有嚼劲儿。

    有了老板吩咐,下面自然不敢怠慢,于是郭盛之后又吃到了香气扑鼻的酸菜炖猪肉、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调料丰富的烧烤、用茱萸做得香辣鱼片……林林总总的美食,让他险些把舌头都吞掉。

    说实话,他也去过东京,也见过比这更精致更美味的东西,但许是因为店小,这里的吃食都是先准备的,突出一个鲜活生猛,口味也是大开大合,更适合解馋。况且郭盛之前研究了下菜单,发现即使像他这样点了这么多,加在一起也没几个钱,看来这店走得是薄利多销的路线。

    见他吃的差不多了,周通又让后厨端了碗冰糖炖梨来,“这都是我们本地的梨,因为酸涩,平日基本烂在地里也没人吃,但加了糖水上锅后却很是不错。因着店里的收购,附近乡亲又能多笔收入了。”

    郭盛喝着梨汤,见周围经常有食客与周通打招呼,不由羡慕道:“有钱又有闲,还能帮助邻里落下好名声,哥哥这过得才是逍遥日子啊。”

    周通悠然自得,放在几日前,他也确实想不到自己能这般逍遥。

    二龙山想要开店的念头早就有了,毕竟他们平日里都在山上,身为匪徒,总不能过与世隔绝的日子。况且之前多亏了村民通风报信,才能那么顺利打赢秦明,如此便更需要各种消息来源。

    在收编了花荣等人后,赵淳楣便觉得不能再等了,吩咐曹正,让他领人开了间食肆,地点就在原来的位置,起名满客食肆。

    既然开了食肆,自然得有客人,于是赵淳楣提供想法,让他们研发了几道新菜,希望能打响名头。谁知食肆却一下子火了,本来此地因为商人的集聚,各种配套

    设施就非常稀缺,现在有了这么家良心店面,原本的八分也能被捧成十分。

    于是在过往商户的口口相传下,满客食肆的生意越来越好,有时候甚至刚开业就排起了长龙,最后统计首月盈余,着实是把众人吓了一跳。

    赵淳楣也有些哭笑不得,谁还记得她开店的目的是探听消息?这样别说收集整理,每天光是备菜店员们就已经筋疲力尽了。尤其是曹正,他不光要负责山下,还有山上几千人的伙食,几十天下来,原本壮硕的汉子憔悴了一圈儿,连笑容都少了许多。

    赵淳楣无法,刚好李忠周通上山了,观察几天见没什么问题后便赶鸭子上架让他俩接手满客食肆。

    还别说,这两人干这个到挺合适,首先李忠之前在江湖上讨口子,本身就兼职卖一些膏药大力丸什么的,对做买卖不陌生,周通也粗通文墨,能写会算。再加上他俩脾气还算不错,很容易与来往之人搭上话,这一来二去的,二龙山上的情报就畅通了许多。

    至于李忠周通两人,虽然一开始有些别扭,毕竟他们之前也是山大王,现在却沦落到饭馆当老板。但时间一长,二人立刻发现了这份工作的好处。

    首先赵淳楣承诺会根据食肆的收益给二人分红,桃花山之前一百来人,平日过得苦哈哈,李周二人连吃肉都不能保证天天有。现在管着店面,每日还有大笔的进项,也不用出去打打杀杀,更兼得受村民尊敬,需求层次一下子达到最高,如此倒也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心情大好之下,周通主动打听起了郭盛的事,毕竟每次见面对方都愁眉苦脸,一看就是遇到了麻烦。

    犹豫了下,郭盛将自己货物卖不出的事儿道了出来,青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路上遇到个叫吕方的朋友,他与我说二龙山这儿收各种东西,本想着来碰碰运气,没料到来晚一步,附近商户这么多了。”

    “嗐,我还当什么呢,”周通大手一挥,“兄弟是做什么买卖的尽管说出来,要是食材之类的,我就能做主收了。”

    “真的吗!?”郭盛极为激动:“实不相瞒,小弟是贩卖水银的!”

    “啊?”周通听此有些傻眼了,这倒也不怪他,此物离寻常人生活实在太过遥远,而且价格又颇为昂贵,一时之间有些为难。

    寻思了一会儿,决定上报给寨主试试,没想到赵淳楣听说后,二话没有,直接决定收购,不光按照市价,还补贴了郭盛一些路费。只有一个条件,便是希望郭盛以后见到其他商户将此事宣扬出去。

    原本已做好血本无归的准备,没想到真能卖出去,郭盛对于二龙山自然是一百个感激,拍着胸脯保证定然将经历告诉每一个人。

    送走了对方,赵淳楣看着一车的水银犯了难,这东西哪怕放在现代用的地方都不是很多,更别提古时候了,无奈之下,只能让人先放进库房,并且单独封存好,毕竟可是有毒的。

    对于吕方郭盛这两个小鲜肉,赵淳楣并未主动招揽,本来嘛,哪怕是再怎么美化,当贼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原著里宋江看中他们长得威猛帅气,平日带在身边充场面,但自己又不需要这些,让他俩做快乐的小商人也挺好,起码能免于战死沙场的结局。

    至于收了郭盛的货,其实是抱着千金买马骨的心思,虽然二龙山附近热闹起来,但对于赵淳楣想象的规模还远远不够。按照她的构想的蓝图,这里迟早要成为宋朝北方最大的集市之一。这个愿望听着遥不可及,但随着青州基本被自己拿下,似乎也并非完全没可能。

    因着帮助了郭盛,对方在感激之下,将身上的物品都送给了二龙山。他也知道水银生意不好做,所以最近正打算换条门路,与一些个番商来往紧密,身上有不少从他们那收集的小东西。

    宋朝算是对待外国人最友好的朝代了,粗略统计,至少有五十多个国家的商人跑来做买卖。他们在此累积了巨额的财富,就在前不久,在泉州有位大食商人横死家中,官府统计他在当地发海的船只就有八十艘,死后家中光是珍珠就有一百三十石。

    当然了,像郭盛这样的小商人,一些名贵的东西也接触不到,想要卖的都是些手工艺品小特产之类的,其中还包括几样当地的特色植株。

    “这东西是大食那边的,听说长出来之后根特别肥大,还红彤彤的,跟萝卜差不多,但很甜,当地人有些拿来当果子吃。”周通随意地介绍起来,接着笑道:“要我说这帮子番人也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这玩意儿估计还没咱们的脆梨好吃……”

    他这般说着,赵淳楣却留了心,上前几步检查了下,微微挑眉,假如没看错,这东西是……甜菜?

    第35章

    甜菜作为后世最主要的糖料作物之一,其价值显而易见,尤其是在北方无法种植甘蔗的情况下,更显得珍贵。这个时候的甜菜无论是甜度还是产量跟后世应该没法比,不过培育好也大有可为。

    糖在古代不光是奢侈品,同时也是十分重要的战略物资,将白糖与硝酸钾按一定比例混合,可以制作出威力巨大的烈性炸、药,此二者都不算难获得,这样一来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上都有保障。没想到还有这等意外之喜,赵淳楣当即让人将种子好好保存起来,等着开春了找个专家培育。

    同时这也提醒了赵淳楣,如今一些东西可以通过番邦商人来购买,只不过青州地处内陆,实在没什么人,真想要繁华起来,还是得好好经营一番。

    对此赵淳楣倒是有信心,白糖生意一旦做起来,钱定然向潮水一般涌来,商人逐利,到时候青州自然热闹非常。

    除了这点,赵淳楣还想到棉布,虽说早在南北朝时期棉花就传入中国,但直到元代才开始普及,想要收集种植都不难,但是……

    赵淳楣皱着眉拿纸笔算了算,青州耕地就这么多,要是同时大规模种下甜菜棉花这两种经济作物,那粮食的种植面积一定会缩减。而据她所知,从北宋末年到元朝,粮价基本上一路涨高,他们现在毕竟是反贼,真要是惹怒了朝廷降下大军来,围困之下再多的钱都没用。

    兵、粮在这乱世才是硬通货。

    面对她的纠结,闻焕章倒是很淡定,直接给出了解决方案,“既然青州不行,那换个地方不就好了,往东走有密州、潍州、登州、莱州,这四个地势平坦,土壤肥沃,还靠近大海,你不是一直想跟番人做生意吗。往西的话……”

    “往西可就是东京了!”赵淳楣悚然地打断对方的话,之后震惊地看向闻焕章,“先生,咱们可才刚拿下青州土匪界,马上扩张你不觉得太快了吗?”

    说实话,他们开局能如此顺利离不开青州知府的脑瘫操作,倘若对方稍微正常一点,自己如今怕是还守着山头龟缩,像什么潍州密州,虽说没听过有什么太大的势力,但想染指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闻焕章听完笑了笑,突然开口道:“你觉得,想慕容彦达这样的官,齐鲁大地上还有几个?”

    赵淳楣拿不准,也不知道对方说此话是何意,便没有开口。

    闻焕章伸出手,亮出三个指头。

    “三个?”赵淳楣皱眉,蠢人的数量会不会太多了点儿?

    闻焕章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三位数。”

    赵淳楣:“……”

    “怎么?不信?”闻焕章勾起嘴角,眼中闪过丝不屑,“曾经我也不信,但这就是大宋的官场,人吃人,钞买钞,不跟着同流合污的才是异类。要只是这样倒也罢了,你可知最让人难受的是什么?”

    不等少女发问,闻焕章就自顾自道:“咱们当时在梁山的时候,我曾跟那里姓阮的三位头领交流过,当地的知县时文斌是我昔日同窗,他其实是这世上少见的好官了。可即便如此,阮氏兄弟一身本领还能把日子过成这样,可见这世道已经彻底不行了。”

    赵淳楣听罢微怔,旋即长叹一口气。

    两人谈到此处,都有些意兴阑珊,反正时间还有很多,便决定将此事先放在一边,剩下的之后再说。

    打从入了冬,来青州的商户就少了许多,满客食肆也终于能稍微歇一歇了,现在除了给州府大户送些卤味,基本不怎么做生意。有时候也不得不感慨吃货的力量,像满客与二龙山的关系几乎是公开的秘密,最开始敢来这儿吃饭的基本都是外来者。后面名气愈发大了,不少本地食客心痒痒便托人带点,最后干脆自己跑过来。可别说,因着附近经常有人巡逻,此地倒是比城里更安全。

    北宋的气候还是非常温暖湿润的,青州的冬天即使下雪,但没有刺骨的寒风,再加上赵淳楣做了万全的准备,所以二龙山的人过得还算不错。

    这日在检查完寨众的训练进程后,赵淳楣想着回屋看看书,才刚踏进后院,便见桃子与花芳正兴高采烈地堆雪人。

    花芳正是花荣的妹妹,花家父母早逝,兄长又忙于公务,小姑娘基本上没跟同龄人交往过,现在有桃子相伴,每天倒是开心多了。

    见赵淳楣过来了,花芳有些害羞地打了声招呼。

    “你们玩儿吧,不用管我。”赵淳楣笑着挥手,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与两人问道:“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二人摇头,表示吃什么都行。桃子犹豫了下,开口道:“回郎君,我想吃点热乎的,每年过年菜好了又是放爆竹又是喝屠苏酒,等上桌的时候菜都凉了。”

    赵淳楣想了下,痛快地答应了下来,“成,过年给你们做拔霞供吃。”

    小姑娘们不解,带着几分期待地发问:“拔霞供是什么?”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赵淳楣卖了个关子。

    事实上,拔霞供就是宋代的火锅,主要涮得是野兔肉,赵淳楣准备了不少小锅子,底下烧了炭火,又调了酱料,等到除夕这日,所有人都吃得很尽兴。

    除夕这么大日子自然不能只是吃,作为道上混的,无论信不信,赵淳楣这个寨主都得做出样子拜祭先人。

    与后世电影里演的不同,这时候大家拜的并不是关羽关二爷,而是一个叫盗跖的人,传闻中他是所有贼的祖宗,曾率领奴隶们沉重地打击了诸侯国。

    赵淳楣站在最前,后面跟着鲁智深、杨志等,最外面的则是一排排寨众,看着图画上面目狰狞可怖的男子,她点上香火,沉声道:“皇皇上天,照临下土,今日我等齐聚,乃成天之德,日后必生死相托,吉凶相救。现蒙寸土安身,只愿绿林寄命,不为刀俎!”接着躬身下拜。

    “绿林寄命,不为刀俎!”伴随着她的行动,身后所有人也跟着弯腰,同时几千人呐喊出声,声音响彻整个山谷,久久未曾散去。

    做完该做,大家便开始吃饭饮酒,因着过年,曹正将自己私酿存货拿了出来,鲁智深与史进当场拼起酒来,秦明黄信在旁边跃跃欲试,没一会儿也忍不住加入。最终造成的结果就是四个人一起倒下了,幸存者杨志无奈,想要把一帮人抬回房里免得耍酒疯,然而却被缠住,最终满身大汉地放弃了抵抗。

    赵淳楣笑呵呵地看着,转头见花荣在一边坐得笔直,便问他怎么不跟着一道玩,可是酒菜不合胃口。

    花荣摇头,“等会儿还得带人在山上巡逻,吃多了怕误事。”

    “这个……今天除夕,要不还是休息一日吧。”赵淳楣下意识相劝。

    青年皱眉,“正因是如此重要的日子才更应加强防备,你之前被我钻了空子挟持过一次,怎地不长记性?”

    花荣性情刚直,之前在官场便是如此行事,他功勋在身,也不怕得罪人。可现在上山在人家手下讨生活,自然是不比曾经,所以话才出口便有些后悔,但他心高气傲,又拉不下脸补救,一时僵在原地。

    原本以为赵淳楣会因此不悦,谁知对方听罢思索片刻,反而正色对他道了声谢,“你说得对,是我这阵子过得太好以致松懈了。不过大过节的,也不能让你与手下白辛苦,这样吧,等会去巡逻的都到库房领二十文钱,晚上再给大家加个餐暖暖身子。”

    花荣愣住了,下意识说不用。

    赵淳楣摆手,“你有你的原则,我也有我的,多劳多得在山上就是应该的。不过话说回来,花将军不愧是将门虎子啊,辛苦了,大伙的安全就靠你们了!”

    花荣沉默了,这些事情他打从十四五岁参军起就一直在做,但从未有人对他说过好话,貌似流血流汗已经成为自己应该的,现在面对一句简单的“辛苦了”竟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这时候时迁过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精瘦男子扛着几个挂满铜钱的竹竿,笑嘻嘻招呼着众人出去打如愿。

    所谓的“打如愿”是指每年除夕夜里,大家将铜板挂到竹子、木条上,对着垃圾用力敲打,据说此举能使新的一年遇事逢凶化吉,实现心愿。

    赵淳楣看着一行人死命蹂躏垃圾,周围尘土飞扬,时不时有泥点子蹦出来,不由犯了洁癖,站得远远的不去参与,任凭周围劝说。

    闻焕章见此狭促道:“确实,作为寨主就应该与我们普通人分开,听闻南方许多地方都是直接打粪堆的,这样一来就没有飞灰了,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赵淳楣不寒而栗,连忙抢过竹竿象征性地敲了两下。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新的一年开始了。

    ……

    青州的冬天不算很长,到了二月份,山下积雪就融化得差不多了,树上也发了新芽,放眼望去,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休息了将近一个月的满客食肆重新开张,只第一天,就排起了长队。见这般受欢迎,赵淳楣便打算找人重新将店里装修一番,好歹多放几张桌椅,总不能让顾客天天端着碗吃东西。

    二龙山现在别的不多,就是人多。修养了一个冬天,几乎所有寨众都胖了一圈,从形销骨立变为一般的劲瘦,经过几个月的训练,身上肌肉也总算有了些。如此身材再配上盔甲,从外表上看已经称得上精锐之师了。

    想到盔甲,赵淳楣就有些坐不住了,跟郑柳说了几句,对方点头,从后山带来个小少年。

    “这位……”赵淳楣看着仿佛多动症一般打从进了屋就东摸摸西看看的少年。

    “费劲!大王,我叫费劲!”少年十分激动,面色都跟着红温了。

    赵淳楣点头,知道对方是山下浊水村费太公的小儿子,因为崇拜山匪独自跑过来加入,然而只训练了两天就累趴下了,最后没办法,只好让他跟着去守库房。

    像这种热血中二少年,赵淳楣其实没怎么打过交道,好在费劲本人“好汉滤镜”八百层,说起话来也不困难。

    “费劲是吧,喊我寨主就行。”赵淳楣温声道,接着从旁拿出两套样式精致的盔甲:“这东西可是你做得?”

    少年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从小就喜欢这些盔甲武器什么的,家里光是图样就好几柜子,看库房的

    活计太清闲了,没事儿便去铁匠铺那边转转,顺手为之。”

    赵淳楣点头,二龙山上有自己打铁的地方,之前落草的人里几个在铁匠铺当过学徒,不过手艺比较粗糙,平时只能修修朴刀之类的。

    正所谓“穷文富武”,涉及到武艺方面的一般都很烧钱,像费劲这样的冷兵器设计师,天赋与家境缺一不可。

    “你的那两套盔甲我看了,虽然有些不足的地方,但总体思路非常好,山上向来鼓励有能之士,从今以后,你就是二龙山兵工厂头领,掌管所有武器锻造。虽然咱们的兵工厂现在只有两三个人,但相信有了你的把控,一定会做大做强!”赵淳楣拍了拍中二少年的肩膀。

    费劲没想到自己才上山没多久就成为了首领之一,自动忽略掉手下只有几个人,亢奋地点了点,扯着嗓子指天发誓自己一定不会辜负寨主的期望!

    赵淳楣又捡好听的说了几句,直把少年忽悠地晕头转向,眼见成功笼络住了个人才,方才满意地将其送走。

    虽然暂时还用不上,但总归不能便宜了旁人!

    山上现在主要的进项除了工厂生产的大蒜素便是满客食肆,这两个应付二龙山现在的日常花销倒是够了,但想要更近一步,还得是白糖棉花这些。

    思及此处,赵淳楣又想起了之前跟闻焕章讨论过的,扩大地盘到其他几州。这种念头就好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就收不回去,迟疑许久,她还是将周通李忠叫了过来,询问起近来周边可有什么大事。

    周李二人经过短暂培训,现在已经能做到甄别消息,拿出做记录的小本子,开始念道:“最近开春,有点脑子的山贼都知道不能打扰百姓播种,到还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要真说的话,恐怕就是梁山那边,寨主你将杀刘高的威名让给了梁山,现在那晁盖隐隐有成为一霸的架势。听说当地官府出兵打了几次,最后都吃了败仗,现在已经有不少江湖好汉慕名投奔了。”

    李忠有些幸灾乐祸,虽说梁山出了风头,但明眼都能看出来,朝廷死了个命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青州济州离得不远不近,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出兵打一个,是绝对没有精力打第二个的。如此一来,他们二龙山就能安心发展了。

    赵淳楣听罢没说什么,别人都能想到的事儿,吴用这诡计多端的肯定也能想到,现在不发作,无非就是贪心作祟,真的想将梁山彻底做大,以致硬生生吃下这个哑巴亏。

    摇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她继续问道:“还有什么?除了梁山,主要是东边可有什么大动静?”

    “东边向来没什么大山头,都是些小股贼寇,顶多抢个商户,平日没什么胆子。”李忠翻着笔记,突然,似乎想起什么,皱眉道:“对了,寨主可曾听过沙门岛?”

    “自是听过,”赵淳楣自打穿越,便常听有人吓唬谁说要将他告官罚其刺配沙门岛,那里远在登州,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李忠叹了口气,“那沙门岛最近要去一批新犯人,据说个个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汉,像什么穿山豹曲非,铁面孔目裴宣,打虎英雄武松……这些人随便一个放到东边估计都能统一当地山匪了,最后却只能客死异乡,只能说同人不同命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赵淳楣突然愣住了,半天,郑重地对李忠道:“你且仔细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36章

    登州的四月还算好过,微凉的海风带来了湿润的空气,冰雪融化,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作为开酒店的,顾大嫂最爱的便是这种天气,来往行人多不说,后厨食材什么的也能方住。

    丈夫孙新抗了大半只牛偷偷摸摸走进院子,蹑手蹑脚地才刚关门,就听妻子在身后没好气道:“干嘛呢,在家里做贼是吧?”

    孙新吓了一跳,转头有些讪讪道:“去王二家的收账,他家牛昨儿不小心摔死了,给我半个全当抵债了。”

    顾大嫂上下打量了下牛的大小,冷哼一声:“怕是不够。”

    “乡里乡亲的,算了。”孙新尴尬地陪笑。

    这两口子除了开酒店,还兼职杀牛放贷,也算是登州境内的微型黑恶组织了,不过他二人为人处世向来仗义,在本地口碑也算不错。

    顾大嫂是个急性子,脾气来的快去的快,只念叨丈夫几句便让他把牛肉处理了。这么大只牛,即使一半也非常客观了,想要不浪费也不容易,正思量着,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

    顾大嫂心中一喜,知道是来客人了,连忙出去迎接。

    却见一身披大氅,头戴玉冠的俊秀郎君利落下马,身后跟着十来个汉子,接气宇轩昂面相不凡。

    这家酒店就在登州东门外十里牌,来往过客许多,顾大嫂本身也算见多识广,但即便如此,却也被对方这通身的气派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老板娘,来五笼炊饼,十斤酱骨头,要是有熟肉也一并端上来。”年轻郎君朗声道,接着率先寻了张椅子坐下。

    见他行动,其余人也纷纷落座。

    顾大宋回神,立刻热情上前,“小官人,俺这儿有新鲜的黄牛,现在大火烧上不一会儿就能吃,可要上了?”接着便给众人展示了下厨房的肉。

    “那感情好,我们还有不少人在后面,老板娘尽管做,多少我全要了。”

    大宋法律上禁止宰杀耕牛,虽然依旧挡不住嘴馋的,但如此下来价格可不低。见对方答得豪气,顾大嫂知是来了个大主顾,欢喜地应下便让丈夫去厨房准备,与此同时积极上去搭话:“小官人可是头次来登州,听您口音是外地的?”

    “是了,来这边办些事情,老板娘可好介绍些这里的特产?”郎君慢声细语,态度让人如沐春风。

    顾大嫂平日狂野惯了,生平第一回遇到如此和气看上去又有本事的人,说话声音也跟着轻了两分:“嗐,小官人问我算问对人了,这登州从上到下,文的武的,吃的耍的,就没有我顾大嫂不知道的!”

    听见“顾大嫂”这三个字,少年挑了挑眉,但也未曾说什么。沉思片刻,开口道:“实不相瞒,在下姓赵,青州人士,我身边有位兄弟,与‘出云龙’邹渊是好友。得知他在此落草,想要拜会却不知具体位置,顾大嫂若识得,可好引荐一番。”

    是了,此人正是赵淳楣。

    那日听李忠说武松刺配沙门岛,惊得她茶饭不思。

    众所周知,在宋朝犯罪其实并不太可怕,古时候没什么监控设备,惹了事儿躲到外地,等大赦天下后去官府消罪也就好了。若真不幸被抓了刺字流放,只要有钱有关系在当地也能过得舒坦。但倘若流放地点是在沙门岛,那完了,在北宋,刺配沙门岛只是死刑的委婉说法,甚至很多人宁愿被砍头也不想过来。

    沙门岛靠近登州府,这里的刑犯不光与世隔绝,而且劳役特别重,久而久之,就连看守的官差精神状态也差了起来,经常杀人取乐,听闻在那里的囚犯,能活到释放的千中无一。

    武松与赵淳楣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确是穿越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对自己好的,是她命运的转折点。当年离开阳谷县,几人一道奔波月余,路上以兄妹相称,赵淳楣是真的将其当作兄长,现在得知对方流落到沙门岛,如何能不急!

    然而着急也没用,李忠周通只是从个路过的商户口中得知此时,具体怎样尚不清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思前想后,赵淳楣决定亲自去登州一趟。

    得知此决定,众人大惊,几乎所有人都劝她三思,实在不行派个人过去就好,但赵淳楣最终还是拒绝了。

    她并非是热血上头才做出的此决定,而是真正考虑过。

    首先就是武松的事不能等,沙门岛若真像传说那般凶险,武松在那儿待的每一秒都可能发生意外。想要将人救出来,就得劫狱,但要知道登州可不比其他地方,那里沿海,不光经常跟日本起冲突,甚至连高丽、女真都时不时有摩擦。这种情况下,想要挑战官府是十分不容易的,倘若真冒然派

    个首领,到时候武松没救出来,说不定自己也搭进去了。

    除此之外去登州这一路赵淳楣也好考察下路过的地方,像之前闻焕章说的,二龙山想要发展不能仅仅局限于青州,必须得走出去。所以这趟她是非去不可。

    眼见劝不动她,大家也只好应下,但作为第一次出远门,所有人都跃跃欲试,想要跟着表现一下。

    赵淳楣看了一圈眼巴巴的众人,犹豫了下,选了花荣秦明史进时迁四个。

    秦明花荣后上山,寸功未建心中难免不安,时迁的身手关键时刻指不定有大用,至于史进,长久以来都独自负责山寨治安,这次出去放放风也好。

    打定主意后赵淳楣也不耽搁,直接点了一千人马,考虑到登州环境特殊,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会水的。二龙山如今的组织架构虽然没有特别精密,但总体上还算成熟,赵淳楣就算离开,大事上有闻焕章把关,短期不会出什么问题。大致安排好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最开始对于怎么靠近沙门岛,赵淳楣也拿不准,还是时迁提出他有两个认识的朋友在此落草,作为当地山贼,应该能起到帮助,如此才有了今日这幕。

    顾大嫂与他丈夫作为登州道上小有名气的强人,自然是认识邹渊,但考虑到赵淳楣一行身份成谜,也未一口答应,而是去厨房跟丈夫嘀咕两句,让他去通风报信了。

    赵淳楣见此也未作怪,而是留在原地耐心等待,他知道顾大嫂作为梁山上为数不多的女性,人品还是十分靠得住的。

    一帮人正吃着饭,忽地听到门口响起两道惊呼,“好漂亮的马啊!”

    没一会儿,跑进两个个子高大的少年,见了顾大嫂兴奋道:“姐姐,外面的马好漂亮啊!”

    “没出息!小心惊扰了贵客!”顾大嫂骂了一声,眼底确满是宠溺。

    少年们此时也注意到赵淳楣等人,见他们沉稳庄重,立刻噤声,垂着头站到一边。

    顾大嫂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是我叔家的两个兄弟,平日在这山中靠打猎为生,今儿估计是来给我送野味的,解珍解宝,还不见过赵小官人!”

    两个姓解的少年在姐姐的推搡下,红着脸上前打了声招呼,视线扫过对方身上泛着光亮的大氅,不自觉拽了拽身上的兽皮。

    赵淳楣看着这两张青涩稚嫩的脸庞,温声道:“你们在此打了猎多久了,最近可曾猎到什么好东西?”

    二人看他态度和气,便稍微放松了些,解珍率先开口,摇头道:“春天鸟兽都要怀崽子,俺们不能往深山里走,现在也就猎两只野鸡什么的,那东西又柴又瘦,穷人家都不爱吃,也就炖汤提高鲜,小官人要是喜欢,我们等会儿送您两只。”

    “哦?那正好,我们长途奔波,正想暖暖身子。”赵淳楣笑了笑,当即便要掏钱。

    解珍解宝连忙摆手,“不不不,本身也不值几个,说了送你怎能要你的钱。”

    解宝眨了眨眼睛,有些期待地道:“小官人,你要真想给赏,不如让俺们摸摸您的马,俺长这么大还没摸过大马呢!”解珍也是满眼渴望。

    见二人如此憨厚天真,赵淳楣不由联想到这两个少年在水浒传中的结局,不由暗暗叹气,转头命人领他们跟马玩去了。

    顾大嫂原本还担心弟弟太傻得罪贵客,但见赵淳楣始终平易近人,心中稍稍安定了些,想来自打相识,对方一直温文尔雅,怎么也不是个坏的,便让丈夫去请那邹渊,说不定真有要事呢。

    邹渊跟孙新关系不错,听到后也没犹豫,直接就孤身过来了,等见了时迁,两人又是一番寒暄。

    时迁如今过得是前所未有的好,在二龙山上生活条件优渥不说,寨主还对自己颇为礼遇,于是带着几分炫耀与老朋友介绍起赵淳楣。

    虽然在刻意的低调下,二龙山并未如梁山那般声名远扬,但好歹也是青州地下唯一势力,赵淳楣这个寨主身份无论放到哪里都是响当当的,邹润一听,立刻躬身相拜。

    “好汉切莫多礼。”赵淳楣连忙将人扶起,之后也不啰嗦,只客套两句便进入了正题,与之打听起武松刺配一事。

    像武二这般厉害人物,江湖上有几个朋友也属正常,邹润也并未惊讶,只不过面对赵淳楣的担忧,笑着让她无需多虑。

    赵淳楣见此有些懵,忙问是不是消息传错了,武松并未来沙门岛。

    “武二郎确实犯了事被发配于此。”邹润解释道:“不过嘛,去年夏天登州来了个叫宗泽的知州,那老头儿还算是个好官,上任后决心整治沙门岛,最近送来的犯人都关在大牢,并未送过去,武二现在性命应该还是无忧的。”

    赵淳楣长舒了口气,长久以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第37章

    对于宗泽这个名字,可能部分人会觉得陌生,但其实他在历史上是不逊于岳飞的抗金名将,赵淳楣在得知这样的名人现在管理登州后,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忧虑起来。

    之前也说过,此时的官场上大多是些跟慕容彦达差不多的昏庸之辈,面对这样的杂鱼,赵淳楣想要在其治下起风浪是件非常容易的事,但现在真碰上好官了,反倒有些难办。

    是不易,亦是不忍。

    见她不说话了,邹渊大致也能猜出其所思所想,暗叹这合该这郎君短短一年就能攒下如此基业,确实是个仗义的。于是想了一会儿,开口道:“现在登州城新官上任,许多事情都还在观望,毕竟谁也不知道那宗知州是怎么想的,所以赵寨主先别急,俺先找关系探听一番,待有了消息再来通知你。”

    如此赵淳楣自当答应,跟左右示意了下,拿出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俱是金银。

    邹渊虽然在本地有些名气,但也过得苦哈哈,哪里见过这个,连忙摆手。

    “哥哥莫要推辞,我们这般麻烦你已是不该,何况上下打点也需要钱,就请收下吧。”赵淳楣说得情真意切,邹渊见此心中一暖,终还是收下了,之后与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他本就是个急性子,现在觉得拿了人家的钱,更是坐立难安一秒都不愿耽搁,连饭都没吃就跑去办事了。

    二龙山一行人眼见差不多歇够了,便起身打算离开,临走前赵淳楣将还在外面跟马玩的解珍解宝叫进来,递给他们一袋金珠,“你们既然是这山上最好的猎户,那可否帮我弄两只孔雀来,我想做身裘袄来穿,这个就当定金了。”

    顾大嫂出来送客,听此言顿时大惊,连呼使不得,让两个弟弟将钱送回去。

    事实上,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赵淳楣这不过是找个借口救济他们,毕竟这山东地界哪来的孔雀。但清楚归清楚,顾大嫂却不能同意,一来没有白白受贿的,二来方才与邹渊的话也听见了,这帮人乃是青州一霸,万一看中了弟弟喊人去落草怎么办!

    “嫂子无需担心,我们来此地有要事在身,觉不会另生事端,再者二龙山从不强迫人当贼寇,现无非是欣赏两位兄弟人才,世道险恶,长久这样下去实在可惜了。”赵淳楣看穿对方思虑,不禁摇头笑道。

    说起解珍解宝这俩兄弟,在原著里也是逼上梁山的典范了。本来在登州就是俩穷苦猎户,后当地闹虎灾,被县太爷逼着去打老虎,不成就要挨板子。两个半大孩子拼死拼活准备了许久,总算猎到一只却被当地财主昧下,不光如此还把二人送到牢里去准备无声无息地弄死。多亏了他们在本地亲戚多,几方使力下才将人救出来,之后没办法,一大家子去梁山落草。最后在征方腊的战役中,两兄弟被乱石砸死,堪称惨烈。

    这二人其实本事都不小,赵淳楣也大可找个借口把他们带上山,但是……对上两人稚嫩得有些憨的脸庞,最终还是没能下手。

    “以后少进山,卖几亩良田娶妻生子,老老实实的比什么都强。”看着手足无措的少年们,赵淳楣温声道,接着与顾大嫂等人打了声招呼,骑着马离开了。

    解珍解宝拿着钱,呆

    呆地站在原地,求助地望向姐姐。

    顾大嫂叹息一声,“却是我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两个臭小子有傻福,遇上这等仗义疏财的贵人,钱收着,要是乱花仔细了你们都皮!”

    少年们听话收好,看着赵淳楣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虽说有邹渊保证,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让一千人马寻个山头安营寨扎后,赵淳楣便领着花荣史进两人进了城,想着也四处打听下,顺道感受感受海滨城市的风土人情。

    早在隋唐时期登州便被划分出来,虽然城内富户数量不及青州,可毕竟靠海,老百姓总不愁吃的,贫富差距没有那么夸张,城市也比内陆要干净一些。

    三人寻了家酒店,点了几道当地特色。

    既然来了登州,自然得尝尝海鲜,无论鱼虾,做得都很有滋味,除此之外还有些特殊的,像什么海蟹墨鱼……赵淳楣吃了店里的特产凉拌海肠,觉得滋味不错,便问小二食材是否单卖。

    史进在一边笑道:“怎么?还想带回山上去?这东西能放几天,怕是到时候都臭了。”

    赵淳楣老神在在,“这你就不懂了,把海肠晒成干之后磨粉,做菜的时候放一点,比鸡汤还鲜。”

    “真的假的?”史进有些怀疑。

    赵淳楣白了他一眼,“假的,你之后别吃!”

    史进也不恼,而是笑着与花荣道:“你看,说两句他还有脾气了。”

    花荣并未搭话,视线时不时向旁边桌瞟去,见此赵淳楣低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花荣犹豫了下,轻声道:“右面那桌,最边上的人袖子里藏着匕首,看着架势,怕不是要伤人。”

    赵淳楣愣了下,没有冒然转头,而是用余光瞥去,只见依照花荣所言,有三人坐在右侧,最中间的是位身量很高,须发皆白的老者,在其两手边各有一男子,仿佛是在谈什么事情,几人面色都比较严肃。

    观察了一会儿,赵淳楣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的,但出于对花荣的了解,还是相信了对方该说的话。如此一时间倒有些犯难,主要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也不好出手解决,万一人家是个行侠仗义的好汉呢。

    许是上天看出了她的境况,那持刀之人突然高声:“相公难不成连蔡太师的面子都不给?”

    得,都蔡京了,八成不是什么好货,赵淳楣听此不再犹豫,给史花二人使了个眼色,两个绝顶高手便共同上前,只三两下就将那对方按在地上。

    老者似乎有些吃惊,刚要询问便见对方身上掉出的匕首,顿时怒目圆睁,“蔡京让你来杀我!?”

    那人闭口不言,表情一下子变得森冷。

    老者哼了一声,让手下将其带走,又吩咐了几句,等一切安排好后,与赵淳楣拱手道:“今日谢过郎君相助,否则老夫这命怕是保不住了。”

    赵淳楣倒是不奇怪对方一下子就能认出三人中谁是主事的,毕竟看老头儿的衣着谈吐,便知不是普通人,只是有些好奇怎么跟大奸臣蔡京扯上关系的,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开口相问。

    长叹一声,老者苦笑,缓缓解释道:“郎君有所不知,我乃此地知州,上任不满一年,前阵子与陛下上疏,直言这登州境内光是宗室官田就有数百顷,皆不毛之地,岁纳租万余缗,全部转嫁到本地百姓身上,长此以往百姓不堪重负,所以申请免去这项负担。”

    “这虽然是好事,但毕竟有损于宗室,他们也不知从何处寻了门子,竟求到了蔡京那儿去,最近蔡太师几次派人来相劝与我,都被老夫挡了回去。许是觉得难堪,这次竟然直接让人来取我性命!王法何在!”

    他越说越气,越说越急,到最后面色泛红,感觉下一秒就要去告御状了。

    赵淳楣没想到这儿能遇到宗泽,来回打量了下,感叹果然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将领,算起来也要到花甲之年了,却身板笔直,声亮如钟,完全不见颓态。

    老头儿如今显然气得不轻,赵淳楣待他说完,与之落座,还让已经有些吓傻的小二再准备些饭菜,几杯酒下肚,总算稍微缓和了些。如此方才道:“早闻登州来了个好官,不光整肃吏治,连民生治安也是两手抓,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宗泽听此谦虚道:“老朽不过是在致仕之前做些力所能及的,算不得什么,哪如赵郎君这般风华正茂,如此年轻就能统领龙虎之士,想来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赵淳楣笑了笑,接着又道:“知州过奖,我们初来贵宝地,遇到此事也是有缘,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不是。不过嘛,对于今日行刺之事,在下倒是有些不同的观点。”

    宗泽微愣,旋即道:“愿闻其详。”

    赵淳楣组织了下语言,“不瞒知州,在下曾在东京城小住过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与宗正寺打过些交道,对于宗室还算有些了解。我大宋自打开国已百余年,天家子孙绵延至今,早就不复了当年的光辉,现在除了几个善于书画的得官家青眼,余者皆碌碌无为。在下实在是不觉得,蔡太师此等身居高位的会为了这些人来刺杀朝廷命官。”

    宗泽只是怒火攻心气昏了头,缓过神来也琢磨出不对劲。

    是啊,蔡京是什么人?那老狐狸整天围着官家溜须怕马,怎么可能冒这么大风险来杀自己?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宗室那边给了蔡京巨大的好处,可他真像动手,还用得着搞刺杀这一套吗?

    “那……是宗室自己请的人?”那更不对啊,宗室要是有这两下子,也不会任人拿捏了,宗泽现在也糊涂了。

    倒是站在一边的花荣,冷不丁突然开口:“方才擒住的那个,虽然只过了几招,但他武学路数不像是中原这边的。”

    其余人尚没反应过来,宗泽就吸了口气,连忙起身与花荣道:“当真如此?你能看出来具体是哪儿的吗?”

    花荣没回应,而是看了眼赵淳楣,见她朝自己点头,方才解释:“我也只是感觉,曾经家里请过几个北边的师父,与其动作体态差不多。”

    北边,那便是辽国了。

    宗泽坐回椅子,看上去极为茫然。

    赵淳楣也没想到,随便一场路见不平,不光认识了历史名人,还掺和进家国大事里,见宗泽如此,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宗泽回神,现在他面临的境况非常棘手,远超自己的职责范围,周围又没个能商议的,想着赵淳楣乃大宋子民,没什么好避讳的,便捡能说的说了。

    苦笑一声,反问道:“赵郎君可知道北边的女真部落?”

    “自是知道,据我所知,那边有个叫完颜阿骨打的前些年统一了当地,还自立为王,建国大金。”赵淳楣点头,说到这里,她又想叹气,北边的野兽们已经停止厮杀,通过激烈的决斗产生了狼王。那完颜阿骨打堪称一代雄主,能力手腕放在当今全世界都能排前几,都这种时候了,大宋这边还天天玩儿石头呢!

    宗泽无奈:“金人前些天派了使臣来访,现在人就在我登州府里。”

    第38章

    说起宋与金的交往,其实最早还是宋这边主动。

    早在几年前,在得知辽国的后花园起火,女真势力崛起后,大宋这边就曾派使者偷偷从登州出发,坐船抵达当地,找到金国君主完颜阿骨打商量联合攻辽一事。

    完颜阿骨打很高兴,毕竟此时他们还只是几个小部落的集合体,面对辽这种立国近两百年,国土几万里的庞然大物还是不够看,这时候有人帮忙再好不过。所以便让自己这边的部下与宋使一同回去,希望通过正

    式的国书将此事确定下来。

    赵淳楣对这段历史其实也不是特别了解,只与大多数人一样,知道金人先灭了辽再灭了宋,听到这里想了下,点头道:“如此倒也没毛病,所以双方盟约确定下来了?”

    宗泽顿了下,之后略微尴尬道:“并没有,朝中部分大臣觉得金人不过蛮夷,对待金使有些、嗯,怠慢,官家把金人封了官,让他们以臣称之。还不知从哪儿听的小道消息,以为金辽两国议和了,便打发金人回去了。”

    赵淳楣:“……”她现在只想长叹一口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弱小和无知都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大宋自己都拉成什么样了,还玩盛唐时期天朝上国那一套呢啊!

    宗泽大概也觉得朝廷这种荒诞外交比较丢人,这部分只匆匆略过,“首次谈判中间出了些岔子,等反应过来后双方都想重新再谈谈。第二次倒是还好些,宋金约定共同伐辽,两边的目标其实都很明确,宋朝想要收回心心念念的燕云十六州,金可以继承辽国的大半领土,同时官家还许诺只要事成,那以后每年给辽国的五十万岁币就给金国了。这回只敲定了大致方向,所以金人继续派使者漂洋过海来此第三次谈判。”

    谈到燕云十六州,又是一笔烂账。

    换到现代,此处大概是以北京、大同为中心的一片区域,这里自古以来就是中原王朝的门户,不光农业畜牧业发达,也是天然的地理屏障。若得了此处,大宋就有天险可守,于战争中可变被动为主动,实属万分重要。

    这块地在两百年前被石敬瑭献给辽国,之后一直被辽国统治,已经成了宋朝人的执念。

    像现在的皇帝宋徽宗赵佶,可能许多人对他有种错误的印象。觉得此人醉心于书画,不理朝政。但实际上,他醉心书画不假,同时也非常乐于插手朝中大事,将权力死死窝在手心,几次出兵西夏,北宋的疆域在他手中达到顶峰。

    所以像这种好大喜功的性子,迫切地想要收回燕云十六州并不奇怪。

    “事已至此,那两国接着谈就是了,知州远在海外,也没什么能帮忙的,何至如此忧虑。”赵淳楣疑惑发问。

    宗泽苦笑:“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也不知是何处走漏了风声,我们与金人交往之事被辽国知道,如今辽国派人去东京质问,官家可能是有自己的顾虑,便让我拦下金人使节,如今待在我府上,已经快三个月了……”

    尽管宗泽说得十分委婉,但赵淳楣还是听出来,简而言之就是宋朝上下怂了。

    此时她都要被气笑了,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这一系列操作下来简直又菜又爱撩,蛇鼠两端,视军国大事如儿戏!

    不过这里面最难办的就属宗泽了,东京城里的皇帝大臣们学乌龟把头一缩装死,压力全部转嫁到下层。与登州这边连道圣旨都没有,只说了让他留下金人使节。就这宗泽还能以各种借口强行稳住对方三个月,已经不是一句能臣干吏能形容的了。

    “我其实都无所谓,为朝廷办事儿,怎样都是应该的,只不过现在没句准话,跟引得辽人过来,万一真出了什么差错,如何对得起国家啊。”老人长吁短叹,十分忧虑。

    这时候一边的史进犹豫道:“自打签订了澶渊之盟,宋辽两国已和平百年,这百年来辽国一直按照约定未曾出兵,现在咱们违约去联合金人,这是不是……有点不讲道义啊?”

    花荣并未开口,但看神情似乎也有些赞同史进的话。

    此言一出,宗泽便愣住了,转头看向赵淳楣问道:“郎君也是这般想的?”

    “当然不,”赵淳楣摇头,“宋辽之间的和平是军事政治的妥协,并不是真正想要的。这些年虽然没正面交锋过,但宋打西夏的时候辽国没少在后面捣乱,除此之外还有燕云十六州这么重要的地方在对方手里握着,更何况……”

    赵淳楣轻声笑了下,“天无二日,人无二君,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国与国之间哪有什么义不义的,打便打了,不服气再打回来就是了。”

    宗泽欣慰地点了点头,“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何郎君没那两位英武,却是能主事的了,你比他们厉害,有些时候,慈不掌兵啊!”若是赵淳楣也跟着大谈侠义,那他方才那些话是白说了。

    “知州此言差矣,”赵淳楣正色道:“我主事完全是兄弟给面子,并无高下之分,我身边这两位侠肝义胆,俱是清白正直的好汉,只是于人心方面无半分算计,但他们所想的也并未照我差。”

    事实上,倘若北宋朝廷真那么仁义,对待盟友至真至诚,那最终的结局也会比历史上好很多。

    考虑到宗泽不光能力强品行佳,而且还掌管着登州,自己之后要办的事还离不开对方的帮忙,于是赵淳楣决定主动帮着出谋划策。她思索片刻,开口道:“现在辽国已经找到您头上,再继续掺和下去肯定落不到好,指不定以后还会发生今日之事,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解决这块烫手山芋。”

    宗泽自然也是想到这里,但又实在没办法。除了京城那边态度暧昧,金人这里也不好交代,毕竟你平白无故把人家扣留三个月,是以什么样的理由?总要给一个吧。

    “开封府那边好说,反正上面也没下旨,您就是真送过去又能怎样?至于金人……”赵淳楣想了会儿,突然看向史进花荣,“我身边这两位在道上有些名头,不如让他们与金国使节切磋些日子,最后假装不敌,以此低头放人离去。”

    宗泽愣了下,之后反应过来,确实是个好办法。

    将家国之事简化成江湖人之间的纷争,当然了,金国心里也清楚怎么回事,但好歹面子上勉强过得去。

    苦恼了许久的事情总算有了眉目,宗泽自然十分高兴,立刻请赵淳楣几人去府上。

    身为贼头,跑到朝廷命官家中当座上宾,按理说正常人都会害怕,但赵淳楣属于艺高人胆大那种,有两个高手护体,还有一千人马在城外,最重要的是,她还是比较相信宗泽这个人的,所以也没迟疑,满口答应下来。

    几人又说了些闲话,起身结账后走出酒楼。

    此时天已渐暗,许多小商贩出来摆摊。登州府人口虽在大宋排不上号,但也毕竟是一州之中心,往来出海的也不少。

    宗泽今日死里逃生,更兼解决了桩心事,精神头大好,便与赵淳楣介绍起了本地一些风俗。

    “商贩卖的东西都可以放心买,我刚上任之时便已整治了一番,此地百姓纯朴,经过教化都奉公守法,绝不会有差错。”老人十分自豪,然而下一秒不远处就有人大喊“打架了!快去看热闹!”

    感受到周围人似笑非笑的目光,宗泽脸上有些火辣辣的,连忙招呼巡逻公差将闹事者抓起来。

    打架的一共三个人,确切的说是两个围殴一个,原因不过是抢生意之类的琐事,宗泽心烦,刚想命人拉走,却听身边一直以来都非常淡定的赵小郎君喊了一声“大哥”,旋即走到一身矮面丑的糙汉前,不顾对方满身脏污,将其扶起。

    而那三寸丁见到赵淳楣先是呆了下,之后眼圈泛红,不禁痛哭流泪。

    宗泽虽然正直,但毕竟也在官场混了怎么些年,见此连忙将他们共同带回去,让人准备了伤药热水以及干净的衣服,等收拾完毕后,三寸丁,也就是武大方才出现众人面前。

    回去的路上,赵淳楣已经将能说的隐晦地与对方讲了一遍,武大现在对

    她的境遇也有了大致了解,心中咋舌于自家妹子的本事,同时暗暗欣喜,觉得自己兄弟终于有救了。

    武松被判一事其实也很简单,当日双方分开后,武松本想着去孟州投奔人,然而对方见其衣着简朴,更兼还带着个拖油瓶哥哥,便多有怠慢。于是武松与兄长离开那里,之后几经波折,去到了青州的隔壁潍州。在那里因打抱不平,不小心杀了几个本地山匪,其中一个与当地县令有关系,便将武松流放到沙门岛来了。

    原本以为从此只能过暗无天日的生活,谁知遇到了宗泽这个好官,现在武松被暂时关在监牢,武大郎凭借着手艺找到一份做炊饼的工作,想着多攒些银钱好将人捞出来。

    赵淳楣听到这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无奈摇头。

    说实话,穿越至今也接触了不少梁山好汉,曾试图改变这些人的命运,部分并未成功。但在这些人里,只有武松是让她最不意外的。

    武松的性格怎么说呢,与人交往的过程中,一直存在一种紧绷感,虽然能打死猛虎,但其实心思非常细腻,是那种自尊心极强的高敏感人格。

    这种人若身居高位到还好说,一旦你用俯视的姿态与其讲话,那很容易触动到他的自尊心,所以他这个混沌的世界里非常难存活,万幸的是他哥哥武大郎尚在,武松行事还有顾及,也还没走到原著里人间太岁那条路。

    赵淳楣安抚了下武大,之后去找宗泽,先将约定好的事情办了。史进花荣都是绝顶高手,金人又崇尚武力,对于此种解决方案虽有意见但还是勉强接受。最后由登州出人,安全地将金使送去东京,宗泽总算是丢掉了这个烫手山芋。

    此时赵淳楣方才提起武松一事。

    宗泽既然能将武松留在府衙,说明也对这个案子的判决结果有意见,但意见归意见,就这样直接把犯人放了还是有些说不过去。

    赵淳楣见此也不着急,而是继续带人于城里吃吃喝喝,同时运用钞能力,疯狂往狱卒手里赛前,确保武松在里面的安全。

    不仅如此,自己带的那一千人马也没瞒着,完全把底牌亮给宗泽。对于这点,众人表示不解。

    赵淳楣却笑道:“莫急,等着吧,宗知州过两天就得亲自将我二哥放出来,他没有精力了。”

    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听寨主的话耐心等待。

    不过几日,京中传来消息。宋朝与金人的谈判破裂了,完颜阿骨打终于失去了耐心,自己带着兵,几天连克辽国五十多城,举世皆惊!

    登州与女真仅一海之隔,听到消息的宗泽长叹一声:“今后,天下怕是永无宁日了。”

    老人只忧虑了一会儿,便重新振作起来,既然登州占据了这个地理位置,他必须把握好机会,准备物资,随时监控北边动向。无论朝廷有没有下达这些指令,自己必须要将这些事做好。

    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了。

    想到这里,他一咬牙,让人将监牢里的武松带出来。国难当头,实在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

    好歹先将那座门神送走!

    第39章

    武松这些日子在牢里待得比较舒心,他本身手出众,虽然被发配到登州,按照规矩打了五十杀威棒比较虚弱,但对付一般毛贼也是轻而易举了。

    得到当地官员的从宽处理已经是意外之喜,结果武松还震惊的发现自己在监、狱里的待遇越来越好,他不是傻子,明白这是武大在外面使了人,欣慰兄长终于顶事到同时也担心其会不会被人欺骗。

    不过担心也没办法,毕竟他也出不去,直到今日,方才有衙役来提审他。武松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厅堂,远远便见前方一帮人聚集,领头的是个穿着锦衣的俊公子,由于眼里出众,他一眼就认出了赵淳楣,刚想开口,却见武大郎快步走了进去,拉过他轻声耳语了几句。武松讶然,等到了赵淳楣身边,只神色复杂地张了张嘴,“妹……兄弟,多谢了,你又救了我们一次。”

    “生分了不是,”赵淳楣摇头,轻笑着扶住对方,“自打分别我便一直想着哥哥,只不过几番探听一直没能得到你们的下落,如今总算重逢,哥哥可愿与我上山,二龙山虽然不大,但好歹也算个落脚的地方,只盼哥哥莫要嫌弃。”

    若是之前,武松有兄长这个牵挂肯定是不愿意落草的,但经过这么多,他算看清了,于这乱世之中,哪怕是个人武力再高超也很难保全自身,更何况旁人不清楚赵淳楣的真实身份,他确实知晓的!

    对方一个孤女,冒着如此大风险,置身于绿林,万一真被人发觉,别说朝廷那边,就是江湖上的风言风语也够对方受的。所以,自己必须得帮其守住秘密,哪怕是死也得保全她!

    打定主意的武松自然应下,宗泽在一旁冷眼旁观,见赵淳楣竟真是大老远只为了故人兴师动众,确实称得上是重情重义,这样的人在山里落草,而朝堂上坐的却都是些无耻鼠辈,不由长叹一声。

    想了想,招呼手下又去牢里领了三人,与赵淳楣道:“本来打算沉下心将沙门岛好好治理一番,但北方有战事,我唯恐力有不及,这三人与武松相同,都是我上任后各地送来的,他们的罪名我查了,绝不至于发配至此。反正我也将武松放了,他们几个也一并带走吧。”

    赵淳楣微愣,见老人目有决然之色,知道对方这是想利用地形之便于辽国金国斡旋到底了,暗暗叹了口气,迟疑片刻,还是规劝道:“国之大事,在京城,在两府三司,知州你远离朝堂,能做的终是有限,有些事情问心无愧便好,莫要强求啊!”

    她这样说倒不是希望对方也跟大宋官场上那些庸人一样,只是想到历史上的宗泽,原本都是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为了国家南征北战,结果却被朝廷猜忌,最后忧愤而亡,死前三呼“过河”,周围无不悲痛万分。

    依赵淳楣现在的想法,历史大势其实是很难逆转的,北宋的灭亡虽然有一定偶然性,但依徽宗、钦宗那对不靠谱的父子当政,再加上大宋积贫积弱,社会矛盾尖锐,迟早都还是有这一天。既然如此,干脆不去与大势抗衡,只顾好能顾的,先确保一方百姓生活得平安喜乐再说。

    宗泽也明白她的意思,但他乃进士出身,受的是正经儒生教育,对忠君爱国的执着哪是说放弃就放弃的,摇摇头,没多说什么,起身送他们离去了。

    赵淳楣见对方这般也言尽于此,反正这次的目标已经达成,一行人可以轻松离开。在路上她特意将那三人单独招来询问,得知他们名字为裴宣、邓飞、孟康。

    裴宣是个生得肉白肥胖的中年人,原本是朝廷的官吏,文武双全,但因性情刚正不阿,被贪官陷害至此;孟康是个造船的能工巧匠,被强行压着给官府造船运送花石纲,在这其中砍死了暴力执法的监工;剩下的邓飞双睛红赤,人称火眼狻猊,为人特别能打,进监牢也是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狗屁罪名。

    这三个都是难得的人才,现在虽然被宗泽放了出来,但也还是待罪之身。赵淳楣与他们大致说了下自己的情况,之后便大大方方邀请他们入伙。

    有个栖身之处,几人自不会拒绝,更何况说白了他们能重获自由也是因为对方,所以都兴高采烈地同意了。

    众人出了城与大军汇合,刚准备出发,忽然后方两道人影奔来,等到了才发现是解珍解宝两兄弟。

    少年们气喘吁吁,对着赵淳楣好半天才说出话,“大王,您把俺们也一道带走吧!”

    赵淳楣愣住了,旋即有些好笑道:“你们跟我走什么?不是说了好好过日子吗,山上俱是些活不下去的,但凡世道好没人愿意落草的,我们可是强盗,是贼。”

    但解珍解宝却反驳,“大王莫要诓俺们,俺虽生于草野,但也知道哪有贼会主动给人钱的,就算是贼也是义贼!好贼!”

    “别管好贼坏贼,我都答应你们姐姐了,肯定不会领你们上山的,听话,快点回去。”赵淳楣挥手,几乎是用赶的。

    然而两人态度却很坚决,就差抱着马腿撒泼了。

    就在此时,但见后方又有来人,原是顾大嫂夫妇以及邹渊带着侄子邹润匆匆赶来。

    解珍解宝一下子就僵住了,下意识躲到赵淳楣身后,然而赵淳楣如此瘦削哪里能覆盖得住这么大两只,为了能尽量多占点地方,兄弟俩当场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

    当靠近的顾大嫂见到这副滑稽幼稚的景象之时,心里再多的气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两个臭小子!”顾大嫂恨得直咬牙,“你们现在是翅膀硬了不听话了是吧!”

    解珍解宝瞪着眼睛,连连摇头,“怎敢,只是、只是姐姐你与俺们讲过,受了人一点恩惠也要全部报答回去,可如今赵郎君这般对我们,俺们能回报的却什么都没有,唯一有点价值的,恐怕也就只有自己了。姐姐,你既成全俺们吧!”

    顾大嫂听得鼻酸,又欣慰又气道:“好啊,合着我不答应就是那狼心狗肺之人了。”

    “不是……”

    “行了,”顾大嫂制止了面色通红的两兄弟,表示自己同意了,接着让丈夫孙新回去收拾东西。

    众人直接懵了,不明白她这是做什么。

    “上山啊,”顾大嫂回答得很坦然,接着看向赵淳楣,“郎君啊,我两个弟弟想当忠义人,我总不能拦着,但他们爹娘死前将人交给我,我于坟前发过誓,绝对得照顾好他们,既然如此,也只能跟着去山上落草,不知寨主收不收留!”

    赵淳楣只她性格刚强,决定好的事不会轻易更改,见既然如此说,当然表示欢迎。

    跟在后面的邹渊有些忐忑,上前道:“赵寨主,不知能不能把我俩也收着,虽然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但也想为山上出份力。”

    赵淳楣大笑:“都来都来!”

    出来一趟,本是想救武松,没料到还网罗了如此多的人才,属实是意外之喜,所有人都很高兴,史进不由道:“现在事情都差不多办成了,还办得如此漂亮,咱们回去可以跟大和尚那帮人好好吹一波了!”

    “回去?这倒不着急,”赵淳楣摇头,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中看向武松,“二哥,陷害你那帮人可是待在潍州?”

    武松点头,神情颇为愤恨。

    赵淳楣冷哼,“害了我兄弟还想善了?之前咱们不是还犹豫东南西北该拿下哪边好吗。”

    “点好人马,随我同去潍州!”

    ……

    昌乐县县令刘豫打从睁开眼睛的瞬间便知道不对。

    静。

    太静了。

    他只记得昨日夜晚出门看灯,然而才走到一半便觉得脑后一痛,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强撑着起身,刘豫战战兢兢地打量着四周,发现此处貌似是家酒店,犹豫了半晌,见始终无人,方才一点点开门。

    走出去,只见厅堂内做了几桌,听到后面动静,大家齐齐回头。

    刘豫吓了一跳,只觉得这些家伙体型彪悍,面色不善,下意识四处寻觅,直到看见过清瘦俊秀的少年方才眼前一亮,连忙凑了上去。

    “小郎君,吾乃昌乐县县令刘豫,此处是哪里?您能否送我回去,只要答应我给你一贯、啊不,给你五贯钱!”

    那少年微笑了下,未曾回话,而是反问道:“刘县令可曾识得我身边这人?”

    刘豫心急如焚,但无奈势必人强,还是仔细辨认了一番,摇头道:“这位好汉魁梧奇伟,我却不曾识得。”

    那男子听罢冷哼了声,将刘豫听得心一紧,连忙摇头改称好像是见过。

    但面对追问,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见他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少年忙温声安慰:“都快半年了,不记得也正常,以后知县就会记得了。”

    刘豫听完都要哭了,这里面恐吓的意味也太浓了,再听不出就是傻子!

    但是,他也敏锐的捕捉到对方话语里“以后”两个字,既然有以后,那就说明他暂时是安全的!

    于是刘豫立刻使出全身力气猛拍马屁,姿态之谄媚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少年,也就是赵淳楣虽然想看看对方还能怎么表演了,但迫于时间,还是打断道:“刘县令言重,实不相瞒,我们其实是隔壁青州的,因为于西域处得了些种子,想要找些人地种上一种,听闻贵县土壤肥沃,这里的人祖祖辈辈都是耕种好手,所以选中此处,希望你能帮着安排一下。”

    刘豫听完愣住了,“就为了这点儿事?”

    旋即松了口气,擦擦汗,痛快表示:“好说好说,不知郎君想要种多少?”

    赵淳楣沉吟片刻,开口道:“昌乐县的三分之一吧。”

    刘豫:“!!!”

    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反问道:“郎、郎君,潍州虽然小,但昌乐县却是大县啊,三分之一您知道是多少地吗?”

    “这你不用管了,”赵淳楣摇头,“种子我给提供,百姓要给官府的赋税我交了,产出的东西我收购,你只需在县里推广即可。”

    刘豫还是想拒绝,大宋虽不遏制土地兼并,但每个地方的耕地产粮还是会被纳入考核标准,万一朝中有人拿这个告发,自己这官也差不多当到头了。

    见此赵淳楣又笑了,轻敲了下桌面,马上有人送上三个盒子。打开第一个,里面空空如也。

    刘豫有些摸不到头脑。

    “我自然不会让刘知县难做,假如你真答应,那么等事成后,在下可以将黄金填满这个盒子,里面的财务都归你所有。”

    刘豫错愕,大宋虽然对官吏待遇上比较优渥,可这么大一盒金子,自己在县令位上怕是干上十年也攒不下来。

    没等他回话,赵淳楣又让人将另两个盒子打开,刘豫有些期待地望去,结果却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只见那盒里装的,赫然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细细观察,其中一个刘豫竟然还认识,正是自己身边的孔目!

    “这两人乃姻亲,半年前勾结陷害我哥哥,还将我哥哥发配到沙门岛,现在已经被我们砍了。”赵淳楣说得风轻云淡,然而她越是平静给人的威慑力却越大!

    给了对方点消化的时间,又接着道:“我知这大概为下面污吏勾结山匪,蒙骗刘知县,只不过嘛,既然来了,终究是要讨个说法。”

    赵淳楣将地上的刘豫扶起,温声道:“现在盒子都在这,要黄金还是要人头,全看知县选择了。”

    刘豫抖如筛糠,哪里还敢反抗,当即躬身行礼,“愿为郎君所用。”

    赵淳楣满意地点头,“大善。”

    第40章

    把目光锁定在昌乐县,除了有帮武松报仇的原因,还出于其他考量。

    首先刘豫这个人本质上跟慕容彦达没有任何区别,什么被手下孔目蒙骗,那都是赵淳楣给双方台阶下随口说的,陷害武松的确实是那个孔目,但没有县令的公文,发配沙门岛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成功。拿捏这样的狗官,赵淳楣现在可以说跟喝水一样简单。

    其次就如之前讲的,昌乐确实是块种地的好地方。历史悠久不说,关键还很大,往西与青州接壤,真出什么事,二龙山可以火速前往。只要将这治理好,那完全可以辐射到

    东边,吸引潍州其他县城自行投奔。

    最关键的是,潍州本地最大的一股黑、恶势力就在潍州,也就是被武松见义勇为的那些。人数不多,也就三五百。赵淳楣带着一千兵马直捣黄龙,把他们杀的杀放的放招降的招降的。在灭了这些人后,潍州剩下的山贼很难成气候。

    招待刘豫的这家酒店,其实是前两天赵淳楣买下来的,目的是作为满客食肆二店,在卖吃的同时帮助二龙山监控东边动向,可谓一举两得了。

    至于留守的人选,赵淳楣决定让顾大嫂夫妇干这事儿。他们之前本身就是开店的,对经营一道比较熟悉,至于收集消息,让周通李忠来简单培训一下便好了。而且顾大嫂这一家的情况比较特殊,山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是官逼民反被世道折磨得活不下去才选择落草的,余下零星几个可能如解珍解宝一般,受了赵淳楣的恩惠有“士为知己者死”的意思。

    而顾大嫂夫妇不同,两人不愁吃喝,上山是为了离弟弟近一点。这种既无外因也无内因驱动,要他们完全接受山匪生活其实是很难的。刚好赵淳楣需要个眼睛看着东部,顾大嫂人品没的说,干脆让他们继续做生意。

    此话一出,夫妇俩明显畅快不少,如今不光离青州近,能照看着弟弟,而且不用做实了贼名,日后亦有退路,这般确实方便许多。而在听闻赵淳楣同意让利,给两人开出的条件后,对其更加感激涕零,发誓一定要将这里经营妥当。

    赵淳楣点头,又交代了一番后,留下几个在征讨山匪过程中因受了比较重的伤,虽不影响生活但显然已经没办法再战斗的人当员工,见之后没什么大事,终于带着人回了二龙山。

    离开的这段时间不长,二龙山也没发生什么,唯一值得说的便是经过一个冬天的传播,山下集市的规模更大了,这回不再只是涉及民生的原材料,连胭脂水粉、文玩绸缎什么的也有一些。赵淳楣见此大喜,知道这是交易场所逐渐走向繁荣的标志,刚好东边的潍州也算打通了,于是便让花荣以后巡视的更远些,确保这些人的安全。

    同时众人见她这次不光带了武松,还有如此多好汉以及几百战俘也都有些惊奇,细细打听下才知此番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而闻焕章在听说金国与朝廷的合议后眉头就未舒展过,他虽然跟着赵淳楣落草了,但心中对朝政的担忧,对天下的局势一直非常在意。

    赵淳楣明白他心事,轻声安慰道:“先生莫要牵扰,官场中毕竟还有宗泽宗知州这样的有识之士,相信左右不会太差。”大不了也就是个亡国。

    “真如你所说,那宗知州确实是位好官,只是这样的人,官场上不说百里无一也差不多了。”闻焕章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朝中俱是些个尸位素餐的奸臣,他们也不想想,那对面那金人能几日灭辽五十多城,岂是自己能抗衡的!想着两虎相争捡便宜,万一人家辽国安抚成功,回过神带着金人来打大宋,你又能撑多久!”

    赵淳楣未曾回话,虽然闻焕章对宋朝官场一清二楚,但显然他不懂北方战况,更不知这边军队是有多费拉不堪。

    当然了,此时说这些显得有些马后炮,毕竟现在的辽国纸面实力还是全世界第一强国,谁也想不到能被完颜阿骨打不到十年推平了。除了金国那边初代将星爆种,一个两个堪称人型高达极其能打外,辽那边的内部矛盾也许多。

    俗话说,有卧龙的地方一定有凤雏。

    现在辽国的君主天祚帝,就是跟宋徽宗不相上下的大沙币。宋徽宗是大艺术家,天祚帝是超级猎手。在位二十年不理朝政成天拉着大臣野外巡猎,导致辽国官场污浊不堪,这才给了金人可乘之机。

    闻焕章叹气了一会儿,自己也慢慢调整好了,左右他现在已经远离是非中心,既然下定决心在赵淳楣身边出谋献计,那么关键还是要处理好手头。

    “最近山寨又有一些人来投奔,再加上你带来的几百个,光是普通寨众已经有三千了,更别提还有亲属、后勤这些。咱们是不是也该着手扩大寨子规模了,否则别说日常训练,连住的地方都不够了。”

    本来现在的二龙山寨就是在宝珠寺的基础上改造的,内部狭小不说,很多功能区也设计的有问题。之前刚上山,忙于准备过冬物资以及秋收之类的,大家暂且就那般住下了,如今确实该调整一番。

    这种事得找专业人来,刚好山上有两个工匠参与过青州某县的城墙修复扩建,与是赵淳楣将人叫过来询问。商议了整整一天,最终决定只动南边与东面。

    二龙山的西边是悬崖峭壁,这里是天然的屏障,虽然事实证明像花荣那样武林高手也能趁守备不注意翻进来,但阻挡大军是完全够了。北边正门乃上任寨主邓龙花巨资监造的“装甲大门”,毫不夸张的坚固程度比大宋许多城池都要好,如此自然也不能改。

    只延伸两面不光节省工期材料,而且能保证不影响大部分人生活,只不过嘛,如此扩张毕竟有限,根据工匠们的设计图,扩张之后的二龙山能容纳两万人就是极限了,再多就只能去开发副峰了。

    依照二龙山现在扩张的速度,两万人怕是用不了几年。

    但目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衣食住行乃大事,好不容易闲了下来,赵淳楣当即拍板正式修建山寨。

    除此之外,山寨上其他人的职位安排也该明确一下。

    于是趁着这个时间,赵淳楣主持所有首领齐聚大堂,共同举行了二龙山首次代表大会。

    说实话,当大家都过来之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赵淳楣这个人非常爱开会,经常把人聚在一起商量事,但如此正式到还是头一遭。别说是通知得极其文雅,就连桌椅板凳都是崭新的。

    大家落座后,由郑柳带领着一批经过培训的后勤人员给他们分发纸笔,不光如此,连茶水干果都一应俱全。众人满脑子问号,有些个脾气急的,上前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郑柳没回答,只说等一会儿他们便知道了,安排好一切后,独自走到右边阴影处,慢悠悠地磨好磨准备记录。

    片刻后,赵淳楣与闻焕章快步走了进来,第一句话便是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方才施工的地方有违规操作,两个人被砸伤,我去检查一下,让你们久等了。”

    鲁智深摸了摸光头,“这倒不要紧,只是赵兄弟,你将俺们叫过来开这代表大会可是有事?啥是代表大会来着?”

    赵淳楣耐心解释,“代者,替也,表则是说出想法,所谓代表,就是选众位为身边或手下办事或表达意见。二龙山到我手上也要满一年了,这一年里我自认还算满意,但终归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各位天天与寨众待在一起,对于他们的心声或困境,肯定是要比我了解。所以特意选出这个时段,大家畅所欲言,有什么说什么。”

    就在前些日子,赵淳楣彻底细化了一下山寨首领的们的职权。

    除了自己这个寨主,统领一切外,还给闻焕章成立了谋士部,虽然部门里只有他一人,但总归有个名头不是。再加上郑柳领导的秘书部,与自己最紧密的班子大体成型。

    剩下的便是山寨最重要的武力部门,想了又想,赵淳楣将之前那套废掉,把步军、马军平等地划分成几块,步军由鲁智深、杨志、武松统领训练,马军则是秦明黄信花荣。

    之所以这样搞,主要是为了防止北宋“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毛病,反正二龙山就这么大,能被跟着赵淳楣上山的人品都十分可靠,所以不用像皇帝那样担心手下人造反,如此几个首领反倒更容易跟下面人沟通,同时也形成良性竞争。

    剩下的还有史进率领的巡卫队,时迁带领的侦查队,也都属于固定人马。

    至于新上山的这批人,解珍解宝常年在山林里行走,乃是登州最有名的猎手,赵淳楣之前就说过需要人考察四周绘制舆图,选他们再适合不过,于是点了十来个也经常打猎的组成勘测部,让他们务必将二龙山,乃至整个青州潍州的地形特产弄得一清二楚。

    裴宣本身判官出身,为人又刚正不阿,赵淳楣成立了纪律部,现在寨子人多了,难免有偷奸耍滑或彼此摩擦之类的,国不可无法纪,山寨也是同样,由裴宣监管赵淳楣也能放心些。

    邹渊邹润叔侄俩在江湖上混迹已久,眼里出众,赵淳楣让他们负责招纳考核上山新人,毕竟随着

    人数的增加,她现在是没办法做到与之前一样挨个面试的。

    而火眼狻猊邓飞因为没什么特殊技能,只能说是能跑能打,赵淳楣仔细思考了下,点了五十人,给了他一只消防救援队。

    这里的消防不单是指灭火,像今天工程坍塌什么都都由他们快速出动,除此之外哪里人不够了他们也要去帮忙。工作堪称是最辛苦的,但邓飞却很高兴二,原本他身无长物,以为是最多当个小兵,谁曾想还能率领这么多人。作为救援部队,同时也是各方尊敬感谢的对象,还有丰厚的报酬,就算苦点也值了。

    武力部门处理完,余下便是后勤之类的,像掌管厨房的曹正、外面酒肆的周李顾氏夫妇、负责工程的孟康、兵工厂的费劲、甚至武大郎都有工作。

    毕竟虽然对方性格老实巴交,但确实是赵淳楣能完全信任的几个之一,于是便让他负责掌管库房的备份钥匙,平日都在山上,基本不用做什么活。武大劳碌了一辈子,现在在二龙山总算是享起福来,至此后半辈子的人生终于顺当起来。

    现在山上可以说除了十二岁以内的小孩子,基本没有一个闲人,而将这些都安排好,赵淳楣才开的代表大会。

    大家听她这么讲,明白是明白,但都有些迟疑,毕竟这种事情还没仔细考虑过,见没人说话,于是赵淳楣直接点名曹正,让他讲讲厨房可是有何要解决的。

    曹正吓了一跳,连忙道:“不不不,我这边无非是些跳蚤样的小事,哪里值得第一个开口,想让旁的说吧。”

    赵淳楣摇头,“正是因为小事,才要先解决,否则商讨到后面,大家难免有懈怠之情,面对细枝末节哪里还会沉下心想办法,更何况吃喝上咱们所有人都能参与,解决起来更方便些,你有什么只管讲。”

    曹正见其这般言语,心下稍定,想了一会儿开口道:“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只是如今我厨房人手充足些,安排山上的饭食倒也不费劲。再加上寨主你给小的们发月俸,大家也没地方花,最近经常有些馋嘴的来打听能不能跟厨房买点好吃的,我想着既然有这个需求,不若在山上也开个小店,买卖些精细点的东西。”

    大家一听纷纷表示赞同,觉得这个好。

    赵淳楣想了想也是,于是问询问众人的意见。花荣想了片刻,开口道:“开店可以,但不能卖酒,而且食物不宜过于精致,只是些解馋饱腹之物便可,士兵若生活上太优渥,难免会产生懈怠之情。”

    秦明黄信等真正领过兵的也表示赞同。

    赵淳楣沉思,最后拍板道:“这样吧,此食肆咱们不收钱,我打算引入个人积分制,类似于倘若在训练过程中表现前几,分别积一分两分,完成任务、立功都可以算在内,满二十分可以在食肆内免费吃一顿,费用山寨全包了。”

    众人想了想,都觉得这办法不错,还可以引入其他奖惩,只不过具体细节还需要商讨。

    于是赵淳楣让郑柳先将此事记录下来,交由自己于闻焕章共同商议完善。

    有了曹正打样子,其他人便踊跃多了,纷纷提出自己的建议。

    当然其中也有些不靠谱的,比如费劲想要巨大一片土地做打铁坊,秦明等人开口就是五十匹好马,这些都直接被打了回去,不过其他还是可以商讨一些的。

    最后在众人激烈的争辩探讨下,第一届二龙山代表大会圆满结束。